商圈就这么大,陶与尧在国际会议现场晕倒,被雁家的太子爷抱走的消息传得很快。
笔译部门的同事几乎是在雁决的助理前脚刚踏出会议大厅就得到了消息。
“什么?!陶与尧被雁决接走了?!”语气中的震惊几乎要把嗓门掀破。
“我没听错吧,是那个雁决?!”
短暂的沉默后,一名同事心惊地说,“会不会我们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陶与尧这个关系户的关系……其实不是蓝川总,是雁决?!”
在场的人心都凉了。
“完了完了完了,我背地里说过他多少坏话啊。”
“不仅说坏话,我们还造谣了。”一人补充道。
没有人愿意得罪雁家。
雁决的助理把车开到单位门口,说雁总想邀请他们到家里和陶与尧一叙时,几人想都没想,东西也来不及收,忙不迭坐进车里,双腿并拢,全身肌肉绷紧,左手掐着右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汽车越靠近雁家的地界,他们就越发心惊。
传闻说雁决跟家里关系不和,十几岁起就自己单独住了。
汽车穿过一个又一个茂密的丛林,拐了几个花园的弯,才终于停在一个别墅群附近。
也就是说……太子爷一个人居住的地方就已经如此宽阔恢宏了吗?!
他们互相连眼神都不敢交换,手上的指甲已一一被抠秃,不断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过往对陶与尧说过哪些过分的话,做过哪些过分的事。
可陶与尧似乎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过,他仍笑得很灿烂,还热情地招呼他们从茶几上拿水果吃。
“吃点水果就各回各家吧。”陶与尧看了一眼饱满晶莹的葡萄串儿,想吃,但没有伸手。
他对束手束脚坐在沙发上的几人弯了弯眼睛,“道歉就不用了,反正就算说了对不起,也不是你们真心想说的。”
几人脸色骤然尴尬。
不得不承认,陶与尧这个才十八岁的小孩比他们想象的要通透。
陶与尧说得对,他们不是真心,如果不是有雁决这层关系在这儿,他们断然是不会登门来道歉的。
陶与尧懒得应付他们,这些人还不如桌上的红提对他有吸引力。
不知不觉间,他的视线又朝果盘里瞟了一眼。
他吃葡萄和提子都有剥皮的习惯,但又嫌那些汁液弄在指尖上黏腻,索性干脆不吃了。
小助理在一旁早就看出了端倪,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给雁决使了无数个眼色,这根木头都无动于衷。
“雁总,夫人好像想吃提子。”他提醒道,“就您面前这盘。”
雁决一点没犹豫,端起果盘,放到了陶与尧面前,“在自己家里,想吃什么就自己拿。”
“哦……”陶与尧答着,仍然没动手。
助理在雁决看不见的角度里对他翻了个白眼,木着脸继续推进,“雁总,您会不会剥葡萄啊?”
“会,但我希望你下次不会再问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雁决对他的问题感到很奇怪,并合理推测他是工资太高了,做的事情又太少,认为自己需要说些话来补偿多出来的部分。
“……”怎么就毫无意义了?!
知道自己老板是什么德性,助理不跟他计较,他尽职尽责坚守岗位,继续把他往正途上引,“夫人好像不会剥葡萄诶。”
陶与尧:“!!!”
关我什么事?!
还有,夫人是什么鬼称呼?!
雁决才总算有了点动作。
他转过头问陶与尧,“你不会剥葡萄吗?”
娇生惯养又不是残废,陶与尧当然会。
他态度自然地点了点头,毫无羞耻感地接下这句话,“我不会。”
雁决不说话了,分别从红提那串儿以及葡萄串儿上摘了几粒放进盘子里,一粒一粒开始剥皮。
正值夏季,成熟男人手上青色的经络明晰,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腕表,高端定制款的西服和领带,无一不在彰显着这个男人的财富。
偏偏这样一个男人,手上正做着精细又无聊的活儿:剥葡萄皮儿。
而他做这件事,是为了不会剥皮儿的陶与尧。
三个人这段互动很简短,但已经足够让在座的前同事们目瞪口呆,他们不敢扭头从对方眼里获取信息,僵直着身体,由着脑袋里炒爆米花。
助理刚才喊陶与尧什么?
夫人?
夫人?!
原来他和雁决是这种关系吗?!
传闻中不都说雁决情商低到马里亚纳海沟,说话极其难听,从不体谅他人吗?
他居然会为陶与尧剥葡萄提子皮!
他们俩的感情这么好吗?!
又直挺挺地在沙发上坐了近半小时,谁也没再说出话来。
“你们怎么还不走?”雁决问。
不是你请我们来的吗?!
“……”几人当然不敢这么说,只能哑巴吃黄连,连忙起身道别。
“这就走了!”
“我们雁总说话一直这么不拘小节,希望各位不要介意。”助理手上做着“请”的姿势,脸上带着笑容,把几人往门外赶。
陶与尧从雁决剥好的提子中挑了几个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继而突然想到什么,含糊地喊了一声,“等一下!”
快要走到门口的几人脊背一僵,人都挺直了,机械地转过身来,等着雁夫人的吩咐。
“关于我和雁决的关系,希望你们能为我们保密。”陶与尧笑眯眯地吃水果,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暗戳戳地把雁决也带上,“工作需要,雁决这边也不希望这么早公开,几位同事的为人我最是了解,你们的嘴都很严的,一定不会在背后讨论这件事情,我说得对吗?”
明明离着几米远,几人却像是被陶与尧狠狠扇了几个巴掌一样,脸上火辣辣的。
却一句反驳也说不出来,只能僵硬地点着头,嘴上连忙承诺。
“会的,我们肯定会保守秘密的。”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退……先走了。”
陶与尧满意地点点头,继续低头吃葡萄去了。
雁决向来不关心自己以外的世界,做一件事就专心致志只做一件事。
盘子底部都快铺满了,他还在剥。
落在几人眼里就成了一幅夫妻情深的画面。
虽然没有交流,但在彼此心中都达成了一个共识:以后无论在哪里遇见陶与尧,要么离他远一点,要么巴结好他。
几人走后,陶与尧和雁决这对还没领证的新婚夫夫终于头一回在家里独处。
无论是陶与尧还是他肚子里的孩子,对雁决来说都是预料之外的。
而他是一个计划性很强的人,从不喜欢被预料之外的事物打乱计划。
他看着腮帮子鼓鼓,乖乖吃葡萄的陶与尧,准备好的话突然就有些说不出来了。
他查过陶与尧的生活背景。
就是个普通的乡下孩子,成绩算不上优秀,除了被他从国际会议上接回来的那一幕外,其他的工作履历里也没有非常突出的表现。
和他完全南辕北辙。
换句话说,和陶与尧结婚对雁决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这个小孩无论从哪方面都和他差距太大,如果需要自己为配合陶与尧而调整太多,他会很不喜欢。
“你好像有话要说。”陶与尧抽出张纸巾,在被水果汁液染得嫣红的嘴唇上压了压。
“我有三点要求。”雁决开了口,“第一,我习惯了一个人住,以后你睡客房,但毕竟你怀着孕,身体不方便,需要帮助的时候随时可以叫我,后期显怀了,需要照顾,也可以搬来我房间。”
“第二,我睡眠质量不太好,你在客房打游戏必须戴耳机,和我住同一间的时候,睡觉最好不要发出声音。”
“这没问题,第三呢?”陶与尧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谈合同的样子。
“暂时没有第三。”
“那到我约法三章啦!”陶与尧一根一根伸出手指,“一,我还在上学,名声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怀孕的事情对外要保密,二,在我还没想好离开还是留下来之前,领证之后,我们的婚姻关系也不对外公开。”
雁决点头答应,“第三呢?”
陶与尧露齿一笑,模仿他的语气,“暂时没有第三。”
他眼神狡黠,透露着专属于这个年龄的可爱。
雁决紧绷着的唇线松了松。
……
另一边,蓝川柏突然到了翻译公司分部。
西装领口大开着,脸上笑意荡漾,还是那副浪荡子模样。
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上次的会议上,同传突然闹肚子一事,参与者和知情者都站出来。”
前五分钟里,谁也没站出来。
但蓝川柏出奇的有耐心。
磨了好半天,终于站出来一个。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最后站了一小排。
里头包含着已经去雁决家里道歉回来的。
“谁指使的?”蓝川柏的语气一点也不严厉,听的人却一个也不敢抬头。
“不说?”蓝川柏喊来助理,毫不留情,“带着几个人去办离职手续,我们公司容不下你们这样的人。”
“是张瑞!茶水是他端进去的,主意也是他出的!”
“跟我们没关系啊,我们知道错了!”
张瑞见势不对,也立刻软下来,“蓝总,确实是我做得不好,但陶与尧他太嚣张了,和同事们相处也不好,我只想给他个教训……”
蓝川柏想到小孩儿被叫到自己面前时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心里冒出一个想法:这样的小朋友能嚣张到哪里去?
“去办离职手续吧。”他视线扫过一排人,“你们都去。”
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对助理说,“做好笔译部门招新工作。”
“是。”
几人脸色一白,知道自己彻底凉了。
忽地,蓝川柏脚步一顿,回头问了一句。
“之前那些比较难的会议文件是谁翻译的?”
张瑞抿着嘴,半响才艰难开口。
“是陶与尧。”
蓝川柏翘起嘴角。
果然是那个小家伙。
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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