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有点幸灾乐祸哟

    二娘出去买菜时,总觉得街道两旁的人,有些奇怪。

    她脸色很难看,白了一眼那几乎要贴在地上盯着她的人。

    岂料那人对上她的眼神之后,脸色比她还难看,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仿佛背后有狗在追一样,二娘反倒愣住了。

    有病!

    她挑选鱼时,提了下裙摆方便蹲下,那原本弯腰给她捞鱼的卖鱼佬,莫名其妙就是一个屁股蹲,双手交替往后退,瑟瑟发抖看着她。

    二娘买完菜回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路上,还有人躲在角落里指指点点着,不敢冒头。

    她实在忍无可忍,挑了个二麻子,揪住他的领子要问话。

    还没开口,对方就提高嗓门“呜哇”大叫了几声,晕过去了……

    二娘捏着菜篮子的手一紧。

    咯吱——啪!

    菜篮子被捏断,掉落在地。

    “快跑啊!妖怪杀人了!”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瞬间,大街小巷跑了个干净,只剩下摊子,而无人烟。

    二娘把那晕过去的人一丢。

    “谁乱丢人?”清冷的女声从墙头响起,“不知道乱丢人也是要罚钱的吗?”

    与此同时,一阵风刮过。

    只见一道蓝色身影闪过,那晕倒的男人已被接住,好好靠在远处的墙角安置起来。

    有这样瞬间把人接住轻功的男人,不是楚留香又是谁?

    能有这样清冷如雪山之巅冰雪嗓音,又语带调侃的女人,不是叶蝉衣又是谁?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二娘警惕看着墙头上冒出来的四个人,和不远处的楚留香。

    叶蝉衣坐在墙头上,甩着手上的干草,满嘴跑马车:“我今日出门时掐指一算,今天有人要干坏事,于是打算出门,英雄……不对,美人救英雄。现在一见,果不其然。”

    二娘冷笑。

    “和楚留香、陆小凤在一起……”她猜测道,“你就是叶蝉衣?”

    叶蝉衣垂着眼眸看她:“是我。怎么,有什么指教吗?”她有些不是很开心,“顺便纠正一点,我是和我们家花花在一起,不是和陆小凤、楚留香一起。或者你说我们四个总是一起也没问题。”

    撇开他们温柔体贴的花花不说,是怎么回事儿。

    “早有传闻遇上冰蝉仙子叶蝉衣,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二娘冷冷一笑,没理会她,“我原本心里还有怀疑,今日一见才知,果然名不虚传。”

    枯草在叶蝉衣手上打转:“哦?难道不是干了坏事的人遇到我,才没有好事发生?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肯定干了不少坏事,所以才这么害怕遇见我吧?”

    二娘:“……”

    对方口才实在不算好。

    叶蝉衣觉得,这是她赢得最毫无悬念的一次口头辩论。

    “别看了,别想了。”她将枯草一抛,拍拍手跳下墙头。

    如今,她的“脚底抹油”施展得相当不错,可以说是落地无声,姿态飘飘。

    叶蝉衣背着手,绕着二娘转了一圈:“我看你长得也不丑,怎么那么想不开要干这种坏事。”

    二娘的眼睛,也随着叶蝉衣转动,紧盯对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咯噔一下。

    “就是你现在心里想的意思。”叶蝉衣停下脚步,看着二娘一字一顿道,“她们不会发现你被我们包围了,来救你的。”

    二娘目光凝了一瞬。

    “看来你不信。”叶蝉衣让出一条路来,“那你大可回去看看。”

    二娘当然不信。

    她们姐妹情深,怎么可能会致对方于不顾?

    二娘警惕地盯着叶蝉衣,一步一步挪到巷子口。等离开了巷子口,她马上拔足而逃。

    ——比刚才的人逃得还要快。

    一路跑回霍天青的小院门前,她才停下脚步,猛然回头。

    叶蝉衣他们几个就悠悠然坠在背后,远远跟着她。

    “你们卑鄙,居然利用我来引路。”二娘愤愤不岔。

    叶蝉衣觉得她真是想多了,这鬼地方谁还摸不来?

    要不是看她们反应实在慢,他们也犯不着主动上门。

    让霍天青传话,这些人不理,茶楼传言都随着午后的太阳遍洒市井了,这些人还是没有动作。

    就……效率低下得令人没眼看。

    叶蝉衣做事情喜欢爽快利落,一刻也不耽误。

    她等不了对方酝酿个几天,只好主动上门咯。

    但对方这么说……

    “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尾随你找到了你们的据点,怎么样?你们现在是要自己开门投降,还是我们打进去将你们全部抓出来?”

    为了不浪费自己临时拼拼凑凑讲出来的故事,她就勉勉强强当做真相果真是这样好了。

    二娘眼里出现怨恨:“你们卑鄙!”

    叶蝉衣:“……”

    被骂卑鄙的叶蝉衣,伸脚就把她们的门给踹了。

    “直接开打吗?”柳天问兴奋了,一下就把二娘揪住跳进了大堂。

    叶蝉衣伸出去拽人的手,拉了个寂寞。

    “还不赶紧关门!”遵纪守法叶蝉衣,对陆小凤吼了一声。

    懵圈陆小凤脚尖一勾,把门关上了。

    诶,不对,他们关门做什么?

    之前没有借口动干戈,可他们现在不都造好势,弄了个“为民除害”的名头么?

    更何况……

    就在刚才,他们背后已经跟了很多看热闹的老百姓,确定大家没看到他们踹门关门的动作吗?

    门外。

    小巷子里,从下往上冒出一颗又一颗看热闹的脑袋。

    他们上下转动着,互相确认眼神。

    “那几位大侠是要去打妖怪吗?”

    “应该……是吧?”

    “可是他们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能打得过妖怪吗?”

    “我看那妖怪,似乎还挺怕他们的嘞。”

    “大侠敢关门肯定是要落闸打狗……不对,打妖怪。”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还要不要报官呢?”

    是哦。

    擅闯私宅可是重罪。

    不知道闯私宅为民除害,去打妖怪,能不能赎罪?

    紧随而来看热闹的老百姓,在门口犯了难。

    门内的叶蝉衣倒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没有人看到他们进来找麻烦,那待会儿要是出了事,他们就只是看见妖怪欺负人,忍不住出手相助顺便曝光的热心市民而已。

    不用感谢。

    二娘被控制住了,公孙大娘公孙兰、三娘、欧阳情、江轻霞、青衣女尼、红衣少女以及薛冰可没被控制住。

    她们从房子的各个角落出来,拿着武器把他们围了一圈。

    陆小凤看到欧阳情和薛冰出现,眼睛瞪得比桂圆还要圆:“欧阳情?薛冰?你们……你们竟然是红鞋子的人?!!”

    刚把老友霍休送走,又来了两个准备要送走的情人。

    陆小凤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受不住。

    楚留香和花满楼,一左一右搭上他的肩膀,叹气一声:“你……保重!”

    朋友和情人都是坏蛋的滋味并不好受,可陆小凤不愧是陆小凤,哪怕心里难受,他面上也很快恢复过来。

    欧阳情躲闪开眼睛,不敢看陆小凤;薛冰本来也是不敢的,可陆小凤先看欧阳情不看她,她就不高兴了。

    她一不高兴,就难免想要动手。

    动手的对象正是陆小凤。

    薛冰紧紧握着自己手中的长剑,朝陆小凤冲过去:“不错,我的确是红鞋子的人。既然你们要来抓我,那就只能你陆小凤亲自来抓我。”

    花满楼和楚留香当即将他往前一推:“那薛冰就交给你了。”

    毫无准备陆小凤:“?”

    他是不是又被两位朋友“背叛”了?!

    陆小凤被迫动起来后,扣着二娘的柳天问,当即把人朝公孙兰丢过去。

    “孩子们,这个女人就留给我啦。”她兴奋地盯着公孙兰上下打量。

    这个小女娃还不错,虽说身手不如霍休之流,但看起来也挺能挨打的。

    瞧这皮肉筋骨,应该够她虐菜几个时辰。

    柳天问嘿嘿笑了两声,等对方把二娘接住,安置到一边去,才摩挲着双手往前冲!

    剩下的六个人,就交给叶蝉衣、花满楼和楚留香来解决了。

    花满楼不说话,楚留香只好清咳一声:“衣衣姑娘……还要练手吗?”

    叶蝉衣掏出自己的皮搋子,道:“不必了,我有秘密武器在手,速战速决。”

    听到速战速决四个字,柳天问很是遗憾。

    她看了一眼公孙兰耐打的筋骨,有些不是很舍得,但还是扭住她的手臂,用屋檐下的渔网捆了,吊在廊下。

    二娘、三娘交给花满楼解决。

    温雅君子说了句“抱歉了”,一招“流云飞袖”,将三娘刺过来的长剑卷住,往后一扯一抛。

    叮——

    长剑直直没入墙壁,只留下一小节在外,嗡鸣不息。

    三娘自然不肯罢休,当即捏起拳头朝花满楼冲过去,二娘在此时也已走到三娘身边,两人并肩,一左一右朝温雅君子攻击过去。

    花满楼往后退了半步,两手成八字形朝外格挡,腕骨绕着捶过来的拳头旋了一圈卸力,架住,往外挡去。

    二娘三娘拳不成,又变掌。

    她们心眼坏,巴掌直直朝着花满楼红润健康的脸蛋去。君子听到风声呼来的方向,腰往后一折,左手撑地,抬起右脚一踹。

    右侧的三娘腹部中腿往后倒去,落在地上。

    “三娘!”二娘呼喊了一声,回头去看她。

    趁着这个机会,温柔儒雅的君子早已发力一挺,直起腰来,两指一并点在二娘的穴道上,将人定住。

    【花花好腰!】

    他侧身避开二娘,左腿往前迈了一步,并拢的双指朝倒在地上的三娘穴道而去。

    三娘也被定住了。

    就在这时,从欧阳情和江轻霞身上取走发簪的楚留香,已把她们身上的发簪当做武器,左手右手接连用“飘渺针”的招式甩出去。

    咚咚两下。

    二人的穴道已经被点住,定在原地不动。而发簪也随之滑落到两人衣襟上,端端正正,别得像是一枚胸针一样。

    叶蝉衣在心里大呼行家。

    【打个架也不忘撩妹,果然是楚香帅。】

    【我等凡人真是望尘莫及。】

    她心里想法活跃万分,瞥见精彩处就要欢呼赞叹一番,手上的动作倒是一点没耽误。

    明明是厕所专属皮搋子,被她挥舞出了一种绝世武器的风范。

    花满楼和楚留香都不敢靠近,生怕自己遭了殃。

    那个被吸走衣服的杀手,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

    念及此,两人同时往后撤了三步。

    他们对赤条条现身人前,无甚兴趣,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叶蝉衣对上的是青衣女尼和红衣少女,要是光论拳脚功夫,她们三人倒是不相上下,可无奈叶蝉衣手中有着终极武器皮搋子。

    青衣女尼头顶上的布套,已经被吸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的头发还被吸走了一块,如今右边光秃秃的,还有些凉。

    她都快要气疯了。

    叶蝉衣还嫌她不够气,补了一刀:“光头和尼姑衣服更配哦!”

    红衣少女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头发虽然没有秃,但是梳出来的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却短了一大截。

    若是将梳发的绳子散开,说不准她的头发恰恰只过肩膀。

    “你有本事就把你手中的怪东西放下,我们拳脚见真章。”红衣少女不甘地咬着唇道。

    叶蝉衣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妹妹,你没事吧?难道我头顶上刻了‘绝世好人’这四个字,让你产生了这种不切实际的误会?”

    开什么玩笑,谁没事会把自己的金手指抛开?

    神经病啊。

    叶蝉衣没有理她,一手挥舞着皮搋子,一手用“飘渺针”来将她们穴道封住。

    她们这边战斗结束异常快速,只剩下陆小凤和薛冰还在那边胶着。

    陆小凤当然不至于打不过薛冰,他只不过是手下留情,不忍心伤着对方,所以下手的时候有所留情罢了。

    叶蝉衣也没管这事儿。

    “老楚,麻烦你陪着了。”她指了指被吊起来的公孙兰,“我们先找她玩个小游戏。”

    楚留香应诺,但是双眼还是会时不时瞥向他们那边。

    小游戏什么的,他也很想瞧瞧。

    叶蝉衣在地上捡了公孙兰的剑,对准渔网划了一下。

    咯吱——

    渔网往下坠了坠,但是并没有破。

    呃……

    叶蝉衣轻咳一声,继续用长剑划拉了好几下。

    电视剧误她!

    公孙兰轻功不错,没有摔个屁股蹲,而是轻盈落地。

    “我听说你不仅是一位剑法高手,更是精通易容之术,江湖通缉令上不少悬赏的人,其实都是你?”叶蝉衣拿着公孙兰的剑,左看右看。

    她不懂剑,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觉得这把剑,还挺亮的。

    公孙兰看着她随意把玩自己的爱剑,冷笑一声,没说话。

    “什么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叶蝉衣抬眼看她,“一听就感觉特别擅长用毒。巧了不是,我也擅长。”

    公孙兰看她的眼神也很冷。

    叶蝉衣将长剑随手放在窗台上:“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救你这些姐妹怎么样?”

    “你想要做什么?”

    叶蝉衣拿出两个小木盒。

    那木盒十分眼熟。

    柳天问回想了一下:“这是不是那什么水晶糖?”

    “柳姐姐说的对。这就是上官飞燕之前选错了的水晶糖盒子。不过上官飞燕不会用毒,也不会鉴毒,在用毒上面和她耍心眼子……”叶蝉衣露出个有些遗憾的表情来,“也太没有成就感了。”

    【衣衣……想要做什么?】

    花满楼的心声,带了些许笑意,搞得叶蝉衣以为自己听错了。

    【花花……你有点幸灾乐祸哟。】

    两人用心声交流,毫无障碍,哪怕说着自己打的坏主意,也不用有丝毫顾忌。

    “怎么样?你敢不敢选?”叶蝉衣将两个木盒子递到公孙兰面前,“这木盒子里面装着的水晶糖,一盒有毒,一盒无毒。”

    说着,她还打开了其中一盒,从里面捻出来一颗,丢进自己嘴巴里。

    这场面,何其熟悉。

    后来听说了上官飞燕干过的蠢事的柳天问,双眼立马亮了起来。

    哟嚯。

    考验敌人智商的时刻,又要到来了吗?

    公孙兰看着面前的两个木盒子,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大,她感觉自己的手掌心出了一些汗。

    很黏糊。

    她有种想要展开手,擦在裙子上的冲动。

    可她没有动,生怕自己的任何动作暴露了内心里面的慌张。

    她垂眸看着莹白掌心里面的两个木盒子,像是看着两只张开了嘴巴的食人兽。

    仿佛她只要一个不小心选错了,这只怪兽就会将她的手指狠狠咬下来,吞到肚子里面去。

    许久。

    公孙兰的手指才动了动,伸往叶蝉衣吃过的那盒水晶糖上。

    叶蝉衣的嘴角动了一下。

    公孙兰的手指马上偏移,拿过那一盒叶蝉衣没有动过的水晶糖。

    叶蝉衣眼里闪过一丝遗憾。

    公孙兰心里松快下来。

    “既然你已经选好了,那不妨打开来尝一尝,到底有没有毒。”叶蝉衣仿佛有些兴致缺缺。

    嘶——

    小封条被扯开,公孙兰将盒子打开,捻了一颗冰蓝的水晶糖。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晶莹剔透的糖果,仿佛冰雕一样。恐怕连御膳房资格最老的老厨师,也做不出这样的糖果来。

    “吃呀。”叶蝉衣扬眉,仿佛找回了场子一样,“怎么,你不敢?”

    公孙兰冷哼一声,将水晶糖丢进嘴里,嚼了嚼,吞下去。

    很快,她就僵住了。

    她感觉自己头顶好像有些痒,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脑袋上面长出来。

    啵——

    一声脆响。

    一棵绿油油的草冒了出来,随着青草长满头顶,四周的头发成了枯草般的颜色,似乎在滋润着那棵迎风飘扬的小草。

    远远望去,就像是谁家的坟包,新冒了春草。

    “你是什么人间小傻子么,我没吃过的东西你也敢吃?”叶蝉衣憋了半天的笑容,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哈,这是我的新宝贝‘离离头上草’,怎么样,你喜欢吗?”

    公孙兰喜欢,不过喜欢得晕过去了。

    陆小凤终于将薛冰穴道点住。

    听到那熟悉的,像是拌了冰碴子一样的爽朗笑声,他忧伤的心情都被冲刷得哭笑不得。

    想当初,叶蝉衣那句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们留在这里,我和柳姐姐还有花花带公孙兰进去,盘一下上官飞燕,问问霍休的第一楼和十五楼所在。”叶蝉衣对公孙兰做了个请的姿势。

    公孙兰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知道自己打不过,很是顺从,让左转绝不右转。

    【咳,花花,你说我们会不会太明显了?】

    静下来后,叶蝉衣稍稍有些不安。

    【嗯?】

    【我们今早就能摸上门来,却不直接把她们抓了,还要兜两个圈子……陆小凤也不是蠢蛋,他怕是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吧。】

    薛家是江湖名门,他们要抓人,肯定不能直接对上,最好就是无意发现了别人做的坏事,薛冰牵扯其中……

    花满楼失笑。

    【他怕是在薛冰出现时,已发现了蹊跷。】

    啊?

    叶蝉衣这就愣了一下。

    【他……不生气我们瞒着他啊?】

    薛冰和欧阳情,可是他的情人诶。

    不过转念一想,陆小凤这大冤种磕没少抓自己朋友,恐怕已锻炼出了一份心性来。

    【我觉得今晚的大鸡腿,留给老陆!】

    【真是个可怜的娃啊……】

    那满满怜惜的声音,听得花满楼哭笑不得。

    柳天问的眼神,在自家便宜儿子和叶蝉衣之间流转。

    啧啧,这还能眉目传情,含情脉脉。

    年轻人还真是有情趣。

    有情趣的年轻人脚步快,几句心声的功夫,就敲响了霍天青的门。

    门“吱呀”一开。

    一棵棵绿油油小草,在他眼皮子底下迎风招摇。

    霍天青:“……”

    视线下移,竟是公孙兰。

    对方朝他眨了下眼睛。

    他不太明白。

    叶蝉衣不喜欢仰头看人,早早停住脚步,看着霍天青道:“我们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上官飞燕,行个方便?”

    霍天青往后退了三步,没说话。

    公孙兰还以为霍天青明白了她的眼神,率先进去时蓦然转头,脚伸直一勾,将右边门扇猛地关上。

    站在左边的霍天青,吃了一脸风。

    公孙兰不可置信:“你为何不动?!”

    霍天青蹙眉,动了。

    他伸手,将那合上的半扇门,重新打开。

    门外。

    叶蝉衣背着手,双眉扬起,朝她嫣然一笑。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不舒服,今天去了医院,明天可能也要去,要是赶不及,可能会晚点更,赶得及就正常更。】

    第72章 你在想什么?

    公孙兰咬牙切齿道:“惊!喜!”

    这又岂能不惊喜!!

    她狠狠瞪着霍天青:“你是他们的人?”

    “不。”霍天青一口否认,“上官飞燕要杀我,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反击而已。”

    或许,还想要看看对方后悔的表情。

    只可惜,对方只遗憾自己做得不够绝,根本没有丝毫愧疚与悔改。

    公孙兰回头去看上官飞燕,一对眼,瞧见了一只巨型毛猴。

    她嘶声道:“霍天青!你将老九怎么了?!”

    莫不是对方已将人杀了,找来一只毛猴子充数!

    要不是穴道被点住,用不了内力,公孙兰一定找霍天青拼命!

    霍天青却并不想和她浪费口舌,伸手将她哑穴一并点了。

    他瞧叶蝉衣那兴致勃勃看热闹的眼神,要是再说下去,他觉得对方极有可能会搬张凳子,咬个果子或者瓜子儿什么的,看得津津有味。

    一想到这种极有可能会出现的令人心梗的场面,他就不行了。

    他不是戏子,没兴趣这样被盯着看。

    叶蝉衣看霍天青干脆利落的动作,还挺遗憾。

    柳天问小声帮她说出心声:“可惜,没热闹看了。”

    叶蝉衣很是赞同地点头。

    【就是。】

    【小年轻真是没眼色。】

    她清咳两声,越过公孙兰,朝上官飞燕走去。

    “刚才的事情,都看到了?”叶蝉衣开门见山,“你们红鞋子所有姐妹,都在我们手上,你要是想救她们,老老实实告诉我霍休的第一楼和十五楼在哪里,我就放了她们。”

    上官飞燕说不出话来,但是眼睛却恶狠狠盯着叶蝉衣,恨不得饮血一般。

    叶蝉衣也不是为了问她,转脸看向霍天青。

    霍天青下睑微抬,看向叶蝉衣。

    战栗感从脊背升起。

    叶蝉衣无辜看他:“怎么?”

    霍天青唇微启,也挺配合,将她心声说出来:“她在骂你。”

    “早有预料,不出奇。”叶蝉衣不太在意的摆手,“除此以外,她有没有想别的事情?”

    霍天青手指一动。

    果然,他能看见上官飞燕的心声,都是叶蝉衣使的手段。

    若是如此,对方也能看透他在想什么吗?

    光是想着,他背后就出了一层薄汗。

    能够看透人心,是多么可怕的手段啊……

    “她还在想,她绝不可能告诉你,第一楼就在关中阎家大宅背后的山上,十五楼就在杭州府乱葬岗的空坟里。”

    叶蝉衣挑眉:“这么详细?”

    倒是意外之喜。

    上官飞燕像是见鬼了一样,看着霍天青。

    在这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莫怪此人忽然背叛了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着绿字再次策马奔腾,呼啸而过,霍天青移开了眼睛。

    既然叶蝉衣已将红鞋子的人全部擒住,那他也不用再假装什么情深意切了。

    柳天问左看看右看看:“结束啦?”

    热闹就这样没了?

    “娘……”花满楼颇有些无奈,“我已报了官,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要到了。”

    柳天问遗憾收回蠢蠢欲动的手指。

    她这幺儿,也太不懂事了!

    可以先玩玩再报官的嘛!!

    叶蝉衣安慰道:“不用可惜,我们还能回杭州府,将十五楼拆了!”

    至于第一楼这么遥远的地方,派个机关厉害的人去就好了。

    将红鞋子的九人交给苏州知府,换来厚厚一沓赏钱后,他们便转道去了十五楼。

    十五楼拆卸所得,又重新运回凤阳府,交给花星雨来安置灾后重建的一应事务。

    ——这可是献上仙石后,皇帝亲笔所批,不算僭越。

    等到二月春风起,他们才算是彻底闲下来。

    柳天问被一十八封书信催回了苏州府老宅;楚留香出来许久,要回船上看看自己的三位义妹;陆小凤打了个招呼,又不知上哪里鬼混去了。

    百花楼一时之间,只剩下了叶蝉衣和花满楼,以及……一只系统喵。

    叶蝉衣捧着自己发烫的脸蛋,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呀,怎么就要过二人世界的生活了,真是怪难为情的。】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要是我一个把持不住,将人扑倒了可怎么办?】

    【嘶……试想想,在这样一个没有星星只有月亮的夜晚,花花洗完澡坐在窗前,月色洒落,鲜花满楼,芬芳扑鼻。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书页,慢慢翻过去,月色落在他的指骨上。此时,夜风一吹,将他衣襟撩开,露出小片锁骨……】

    【咳咳。】

    花满楼想要装作没听见都不行。

    他以为这些日子,他已习惯了衣衣时不时冒出来的想亲、想抱、想疼他之类的虎狼之词。

    现在他才发现……

    以前那才哪儿到哪儿。

    小猫咪也忍不住了:“你可住脑吧,你是不是忘记了花满楼能听到你的心声。”

    “还有几天就到期了,现在不多说点,那没了心声以后岂不是要用嘴来说?”叶蝉衣叹了一口气,在无名空间里摆出个捏着兰花指遮脸的造型来,“那多不好意思啊~”

    猫猫:“……”

    她的眼睛瞎了!

    这是工伤!

    必须报销维修费用!!

    “花花嗓子不舒服?”叶蝉衣装傻。

    她背着手,忍住即将爆出来的笑意,一步一步,慢慢靠近花满楼。

    温雅君子能听到那浅浅的脚步声,踏踏点着脚尖,带着几丝顽皮爱闹的意思;他还能闻到晚风送来的一股香气。

    那香气和花香并不同,还带着人体的温度,闻起来格外令人感到温暖。

    香气丝丝入扣,像一张网将他围起来,不管怎么避,都势必要撞上去,扑个满怀。

    他的手,不可抑制地轻颤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

    【你。】

    想你。

    靠近的脚步声一顿。

    叶蝉衣忍在嘴里的笑意,忍不住随着呼吸跑出来乱蹿。

    脚步又恢复了一点一点慢慢靠近的节奏,只是比起刚才的顽皮戏弄,如今多了几分雀跃轻快。

    还有三步。

    三……

    二……

    一……

    他们的脚尖只差着半步,就能紧紧贴在一起。

    花满楼已闻到了少女鼻息之间的茉莉花味,清清浅浅淡淡的味道,却比浓酒还要更令人着迷。

    那一丝丝淡淡味道,总勾得你忍不住深深嗅一口,又一口,再一口……

    他微启的唇抿住,干痒的嗓子令喉结不禁上下滚了滚。

    叶蝉衣目光慢慢抬起,从那印在衣服上微微凸起的锁骨,挪到翻滚的喉结,再顺着有些淡淡青茬印子的下巴,落到那紧抿的,似乎天生就带着微笑弧度的唇上。

    唇色微艳,有喝完茶后的潋滟水迹。

    她艰难移开自己的目光,顺着高挺鼻梁,对上那垂下眼睑,眸色黯淡的眼。

    “花花~”少女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衣袖。

    明明白白就是撒娇的语气。

    “我想……”叶蝉衣脚尖踮起。

    砰——

    温润君子手中杯盏落地。

    澄黄的茶水高高溅起四落,他猛然回神,搂着少女的腰往后一撤。

    叶蝉衣受力往前一扑,下巴落在锁骨窝里,红唇印在他雪白的衣领上。

    衣领之下,是颈侧疯狂跳动的筋脉。

    咚!咚咚!!

    唇上的温度,似乎隔着衣领都能感受到。

    是炽热的、温软的。

    花满楼忽觉掌下腰肢烫手,想要松开,又唯恐她站立不稳,于是只好忍住悸动,另一手握住她纤瘦的肩,把人稳住,才慢慢往后撤了半步。

    这半步,落在叶蝉衣眼里,就是融入了天边月色中。

    她几乎要看不见花满楼的脸,只能从溶溶月色里,勾勒出一片泛着柔、毛绒绒的轮廓。

    “诶……”叶蝉衣伸手,拽住他的袖摆,“不准动!”

    温雅君子顺从不动。

    “往前走半步。”叶蝉衣拉了拉他的袖摆。

    花满楼有些犹豫。

    他们二人之间,相距也不过半步罢了。

    叶蝉衣又扯了一下。

    无奈君子,也只好小小往前动了动。

    一身浅黄长袍的君子,从皓皓月色中走出来,流泻的银白从他侧脸倾落,落入她伸出的掌心上。

    掌心就横在两人间。

    “手。”

    花满楼犹豫着,将手翻转,虚虚悬在叶蝉衣的掌心上。

    宽大的手掌影子,随着如水的月色,被叶蝉衣拢着手指,圈住。

    食指顽皮,撞了一下温润君子的尾指。

    暖热的触感,稍纵即逝。

    花满楼下意识要将手收回,被眼疾手快的叶蝉衣两手按住。

    “别动。”她手上用了点劲儿。

    君子果然不挣扎了。

    叶蝉衣的思绪差点儿跑偏,开始满脑子跑“马”。

    ——马赛克的“马”。

    她忍住了没想。

    “花花……”叶蝉衣倾身向前,靠在一片红色蔓延到脖颈的斯文君子耳边,轻声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现在想什么?”

    【是不是像我一样,脑袋里全是你染了月色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温暖的唇。】

    花满楼干涩的眼球忍不住动了动,咽喉也干涩得厉害。

    可他不敢动。

    叶蝉衣松开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衣领上。

    食指勾住。

    尔后……

    花满楼两指一动,将她穴道点住。

    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衣衣,对不住。花满楼也并非你所想的那么君子。”

    【为了不委屈你。】

    【为了你将来不至于后悔,花满楼只好得罪了。】

    叶蝉衣:“!”

    【花!花!】

    她后悔个der!

    “统统,给我三千世界全网搜!我要最全的撩汉指南!”

    她就不信了!

    第73章 撩汉指南

    作为一个自认效率十分高效的系统,小猫咪马上进行了一波筛选。

    在花满楼将叶蝉衣送回房,解了穴道马上落荒而逃后,就列了一屏幕词条,以供筛选。

    叶蝉衣气鼓鼓地盘腿坐在地上,死死盯着那些词条:

    什么“撩汉大全”、“三大招教你搞定臭男人”、“撩汉一百零八式”、“让男人受不了的夸夸”、“男人最爱的声音”、“甜而不腻小情话”……

    直白的词条,真是一看就令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选了个“让男人受不了的夸夸”,点开看完,只获得一点信息:直球夸夸夸。

    “这是真的有用的吗?”她平时可没少夸,也不见对方受不了,化身为狼扑上来。

    小猫咪也不懂,但她还是帮忙挠着脑袋想:“或许,是语气问题?”

    叶蝉衣若有所思:“这样吗……”

    那她换个语气试试看?

    魅惑一点?还是御姐一点?

    小猫咪琢磨道:“要不小叶子你充分利用一下夹子音?”

    根据三千世界数据分析,这可是男人最喜欢的声音来着。

    “不行,我会觉得自己原地返回三岁半,活像个智障。”叶蝉衣抖了抖,觉得不太可以。

    长得可爱,性格也可可爱爱的女生夹一下,人家那叫撒娇。她这样的来夹,叫做性情大变,会令人怀疑是不是有毛病。

    下一个。

    情话?

    叶蝉衣斟酌着,莫不是自己说情话的直球夸,太过令人羞涩,需要一些有古意,带有“犹抱琵芭半遮面”效果的情话?

    点开看看。

    “哥哥,我好冷啊,可以借你的怀抱暖一暖吗?”

    “你不要觉得我嘴笨,其实我嘴挺甜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宝贝你好棒哦,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要是没了你,我该怎么办?”

    ……

    才看了三条,叶蝉衣就面无表情关掉。

    唔,这种情话的确甜而不腻,只是油得可以炒菜而已。

    又刷了七八条。

    叶蝉衣忍不住吐槽:“写这些东西的人,精神状态都还好吗?”

    她居然看到了“筷子好凉凉,需要你的爱暖暖”之类的东西。

    就……离谱。

    比她还要离谱的存在,实在不多。

    今天大概能一次看完。

    叶蝉衣刷到半夜,才勉强找到三条讲得还算有道理,她也能接受的建议。

    她奋笔疾书抄下来,贴在床顶上,盯着入睡。

    昱日一早。

    叶蝉衣翻了个身,抱住旁边的小猫咪。

    猫猫用爪子按住她埋过来的脸:“小叶子,你该起床了。”

    “晚点嘛。”她嘟囔着扒拉开猫猫的小爪子,搂进怀里,“难得不用搞事,也不用去铺子。”

    小猫咪挣扎:“你还想不想搞定花满楼,成功吃到嘴里了?!”

    叶蝉衣一个激灵,当即惊坐起:“对哦!当务之急是攻略花花!”

    挣扎的猫咪失去束缚,用力过度,自己给自己翻了个身,一路滚动床角。

    还没回神,又被叶蝉衣捞回去“吧唧”了一口,转了一圈,抛高接住又塞进被窝里。

    等猫猫从被窝里面钻出头来,叶蝉衣已经换好了一身如莲花花瓣层层堆叠的深蓝色渐变留仙裙,如深夜一朵幽莲,站在脸盆前开始净脸,预备梳妆。

    头发被叶蝉衣全部挽起,对照着教程梳成莲花状,背后别上黑珍珠送来的珍珠串和裙子同色发带。

    猫猫看了半天,道:“要不你在眉心加一朵蓝莲花?”

    叶蝉衣画完,对镜照了照,觉得不错。

    清冷的面容似乎多了几丝魅惑。

    她又精心挑了个有着清冷又魅惑淡香的香包,挂在腰间。

    妥了。

    叶蝉衣拉开门,向花厅去。

    百花楼的花厅是当真摆满了花。

    百花簇拥中,有一张红木圆桌放置着,那里已摆了两道菜。

    “你起来了?”转角处,传来温润君子平和的声音。

    对方嘴角挂着一惯上翘的弧度,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叶蝉衣朝他走去,留仙裙的衣摆不经意划过他的手背,往厨房走去。

    “我来帮你把粥端出来吧,我已经闻到荠菜粥的清香了。”

    留仙裙的触感特别不同,滑腻得像是活水淌过指缝一样,一触即走,却将微痒的感觉,留在手背上。

    而且。

    花满楼已察觉,叶蝉衣身上挂了香包。

    比起环佩一身的装扮,小姑娘平日更喜欢一身素,连帕子都懒得带一条,更不用说有垂坠感的香包了。

    那香包上的香气,并不常闻到,像是特意调制出来的香。

    ——有些清冷,又有些勾人。

    浅浅淡淡的味道像是能令人上瘾,想要不断深呼吸嗅清楚。

    叶蝉衣很快就端着粥走回来。

    她将托盘直接放到一边,双手顺着裙摆坐下。

    花满楼替她盛粥。

    两人安静吃完一顿早饭。

    “把手伸出来。”叶蝉衣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帕子,道,“你嘴角沾了一点粥水。”

    花满楼本想从袖子里面拿帕子的,闻言将手往旁边一伸:“多谢衣衣。”

    ——心上人的好意,自然不能辜负。

    “不客气。”

    她将帕子压在君子掌心,食指微微用力下压。花满楼能清晰感觉到,薄薄的帕子上,那圆润指腹的弧度。

    不过按了一下,手指就收回了。

    帕子被叠得方方正正,带着叶蝉衣腰腹捂了一早上的温度,以及衣物上的香气。

    花满楼耳根微热,按在嘴角。

    他擦完嘴巴,准备开口说点什么。

    叶蝉衣却做出了要站起来,离开桌子的准备。

    她斜并着的腿立起来,向前倾身时,似乎没站稳,晃了一下,手掌不经意压着他的大腿,借力起身,收拾桌上三两碗筷入托盘,端着进厨房。

    她利落走开,手掌那轻轻一压,似乎只是不经意。

    花满楼的腿却是已经僵硬得不能再僵硬。

    手掌的柔软落在腿上的感觉,是那样清楚明晰。

    好半晌,他才放过自己的长腿,动了动,站起来。

    ——他得去干点活,冷静一下。

    房间里。

    叶蝉衣扑在床上,抱着小猫咪嗷嗷叫:“妈妈惹,他的大腿练得像是石头一样,绷紧起来的瞬间全部都是肌肉!”

    她可不要太爱了!!

    猫猫拒绝:“别乱叫妈。”

    “唔啊~”叶蝉衣对着猫脸就是一个啵唧,“统统牛批!学习资料是有用的诶!”

    小猫咪害羞:“还好啦……”

    叶蝉衣盯着床顶“营造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一定要显得你毫不在意,一触即放,他才能回味悠长”的字样,嘿嘿地笑。

    好了,这条完成。

    接下来,就要执行第二条了。

    叶蝉衣放下猫猫,正了正自己的发型和衣裳,随手拿了桌上的书籍,往外面走去。

    她信手翻了一页,卷起来,装作看到此处的样子。

    “花花,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花满楼站在露台上修剪花枝,闻言放下手中的花剪,转过身来。

    “衣衣但说无妨。”

    日光从他身侧洒落,将他脸上温润笑意映出一片朦朦金光。

    叶蝉衣差点儿就看迷了眼。

    她轻咳一声,将书递过去:“我看到这里,有一些不明白。”

    花满楼将书籍接过,右手抚上去。

    摸完,他默了。

    “我明白衣衣的意思。”花满楼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的眼神,“若是衣衣不介意,我让父亲母亲先上门商议定亲的事宜,至于成婚的时间,衣衣想什么时候,便什么时候。”

    叶蝉衣懵了:“???”

    什……什么?怎么就说到定亲去了?

    她侧头去看花满楼手上的书,只见侧面两列字“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①”

    第二条“制造一些小意外,让他帮你解决;给他也制造一些小意外,你帮他解决。(适合势均力敌的爱情,不适合菟丝花,菟丝花自觉跳走)”失败!

    叶蝉衣恨恨打了个红色的大叉叉。

    “还有最好一个办法了。”她语气沉重,“吃素吃肉,全靠你了。”

    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床顶的纸条。

    纸条最末尾的几个字,赫然是“只有这样,他才会忍不住主动出手,将‘以为’变成‘来真的’ ”。

    黄昏至。

    晚霞拖了一条长长的橘色尾巴,坠入山间。

    暖光将百花楼笼罩。

    花香里,两人靠在窗台的榻上吃着饭后水果,欣赏落日最后的余晖。

    街道上已开始挂灯笼,与落日争辉。

    花满楼闭上眼睛,缓和眼球的干涩,倾听人间烟火与自然草木收拢休憩的声音。

    他的脸上带着很满足的笑容,仿佛看见了山河盛景,徐徐展开,万千生命,璀璨如阳。

    叶蝉衣看着暖光里,那张连轮廓都温润无比的脸,膝行两步,俯身朝他靠过去。

    感觉到人体温度和芬芳同时靠近的花满楼:“……”

    他扶在膝盖上的手,收紧了一些。

    皓白的手腕,朝他肩膀伸去。

    “衣衣……”君子开口唤她名字。

    叶蝉衣嘴里应着:“嗯?”手下动作不停,撑在花满楼背后固定的架子上。

    温润君子瞬间被架子、窗台、叶蝉衣围困在一片小小的地方。

    少女身上的馨香气,将他牢牢锁住。

    鼻间,满是蓝莲花特制的清冷魅惑香气。

    花满楼感觉到,那两片柔软的唇瓣,也在慢慢靠近,停在他面前两指的位置。

    心,难以抑制地雷动,锣鼓喧天一般叫嚣。

    他不由得摒住呼吸,唯恐呼出来的气,惊扰了对方动作。

    温雅君子喉结不断滚动。

    少女再靠近,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打在耳垂上。

    “忘了说了。”叶蝉衣语气轻快,在他耳边说,“花花今天的晚饭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红唇错开,少女两指一夹,将架子上的话本子捞过去,重新坐好。

    花满楼:“……”

    君子抿了下唇。

    叶蝉衣瞥了他失落的表情一眼,嘴角两边无声翘起弯弯弧度,用书籍遮挡住自己眼里得意的光。

    若是旁人,自是不知少女的自得。

    可对面那人是花满楼。

    即便心声失效,也能听出对方憋笑时乱起来的呼吸。

    手中的书籍,忽地被人抽走。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衣衣可是在笑花满楼不解风情,像一块木头?”

    “难道你不是?”叶蝉衣瞪了他一眼。

    她男朋友可真是千好万好,神仙都比不上,就是太过君子,和呆子也没什么区别!

    哼!!

    “花满楼只是……怕自己情难自控,做出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来。”温雅君子放柔声音。

    再是君子,也不过红尘凡人。

    男人会有的妄念和不堪,他也有。

    只是不知,他的克制反倒给心上人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这是他的错。

    ——是他做得还不够好。

    他微微垂头,表情很是愧疚,发带束着的发丝,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从他头顶滑落,仿佛落在了叶蝉衣心上,令她心里一软。

    她伸手,将那滑落的发丝用手指勾起,从耳廓绕过,重新缠入发带中。

    少女正坐起来,举起双手的动作,将带着体温的淡淡香气,全部都送到了花满楼鼻子底下。

    那长了些薄茧的手指轻抚过他的耳尖,微热。

    啪——

    书籍被往后一搁,重新回到了架子上。

    花满楼一手扶着叶蝉衣的脑袋,一手撑着坐榻,往前倒去。

    叶蝉衣只感觉眼中漫入一片密密花影,黄昏的光消失了大片,有身影带她沉入窗叶与花的影子里。

    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传来。

    叶蝉衣瞪大了眼:“!!”

    妈妈,她终于盼到了!

    男神主动了!!

    她仰头追逐,一手缠住对方脖子,一手拉住对方衣襟。

    就在此时……

    啪!

    另一边窗户被撞开。

    “大事不好!花……衣……你们……”陆小凤蹲在吃饭的桌子上,表情已完全失控,“哈哈,你们继续,我晚点儿再来。”

    花满楼仓促翻身坐起,将叶蝉衣挡在身后。

    叶蝉衣咬牙切齿,露出一双眼微笑看他:“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情。”

    急切保命陆小凤喊道:“有人将青衣第一楼收缴而来赈灾的三百一十六箱珠宝全部盗了!我说完了,你们继续!”

    他往窗外一扑,还用内力帮着关了窗。

    叶蝉衣捏拳。

    那盗贼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南唐冯延巳《长命女·春日宴》

    第74章 探望

    叶蝉衣气了很久。

    花满楼对着那红唇,安抚地啄了好几下,她才勉强接受现实。

    两人整理了一下乱掉的衣裳,找到陆小凤。

    陆小凤根本没走远,就在对面的酒家抛着花生米下酒。

    见两人很快下来,他也不意外,只是暗暗可惜,可怜了他的花公子,好不容易才上嘴,才多久就没了肉味。

    瞧这红润的嘴唇,肿都不肿。

    叶蝉衣满脸怨念,坐下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被酸涩的口感弄得直皱眉。

    算了,她不适合借酒消愁。

    那碗酒,最终被不愿意浪费的花满楼喝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叶蝉衣直接开口问陆小凤。

    陆小凤擦了擦自己唇上的酒迹,道:“船只走运河而下,刚到河间府,中途停下休息的时候,那些珠宝就被劫走了。而且劫持珠宝的人,十分大胆,就在船只停靠的地方等着。”

    叶蝉衣先问人员:“押送珠宝的,都有哪些人?”

    陆小凤道:“花家船队的人、皇上排下来的官兵以及捕头。”

    “有名单吗?”叶蝉衣问。

    陆小凤就知道她会问这个事儿,当即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她:“有,你看看。”

    名单上的人,叶蝉衣当然不认识。

    几张纸全部扫过,只扫到一个认识的人名——金九龄。

    呵。

    到底是谁下手,简直呼之欲出。

    不过照理说,她对这名字的印象应该停留在“天下第一名捕”的称号上。因此,她的目光停顿一瞬,就挪开了,继续看完,再递给花满楼。

    名单上的名字,花满楼倒是熟悉。

    哪怕是朝廷派下的人,起码领队也是他所熟知的名字。

    “吴侍卫和金捕头带队,竟也拦不住一个大盗?”

    陆小凤深深叹了一口气:“没错,这大盗武功高强,行事嚣张,他不仅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在船只停靠的地方抢珠宝,还将随行的人,全部都刺成了瞎子。”

    “什么?”花满楼失声喊道。

    君子本身并不是天生的瞎子,只是因为一场意外,才成了双目不能视物的盲人。

    他明白,看过万紫千红的凡世,再适应一片黑暗的日子,会有多么痛苦、煎熬和难耐。

    那些他曾经受过的苦难,他并不希望还有人去承受。

    更何况是这么多人!

    “瞎子?”叶蝉衣冷笑道,“那大盗不会是‘绣花大盗’吧?”

    陆小凤一拍大腿:“我就知道衣衣姑娘一定有消息!”

    “我没有。”叶蝉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一刀嘎了那不是人的玩意儿。

    她必须要好!好!招!待!他!

    让他感受一下冰雪消融后的热情才行!!

    陆小凤懵了:“那你怎么肯定,这就是绣花大盗?”

    “大盗是不少,人家老楚还是盗中之帅呢。”叶蝉衣捏着无辜的杯子,指甲泛白,咬牙切齿,“可会把人弄成瞎子的大盗,也就这么一个。”

    陆小凤心道,绣花大盗也就这一个月犯下大大小小数十桩案子才出名的,没想到衣衣姑娘足不出户,就能知道江湖上发生的这么多事情。

    看来她背后的组织,实力不弱,对她也实在尊敬,才会将信息传递得那么及时。

    花满楼比较关心那些人的安全:“那他们如今情况怎么样?”

    提起这茬,陆小凤就郁闷了:“不太好,命是保住了,但是眼睛却没办法保住。”

    “他们既然是为了六哥办事才受伤,补偿的银子能多给一些就多一些吧。”花满楼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希望这笔银子,可以帮他们度过最艰难的时候。”

    只是余生,是怎么样都没办法补偿的了。

    叶蝉衣捏着杯子道:“那领队的花家护卫、吴侍卫和金九龄捕头,也都伤了眼睛?”

    她不信。

    “那倒没有。”陆小凤摇头道,“只是他们三个反应快些,跳入水中,虽保住了一双眼睛,但受的伤,也着实不轻。”

    叶蝉衣又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陆小凤道:“就在河间府的府衙休憩养病。”

    “那我们现在就启程,去河间府看看伤患,顺道去查一下,到底是谁从中作梗!”叶蝉衣找了一个好理由。

    他们走了水路,船只航行,没几天就到了河间府。

    金九龄三人养病的地方,就在当地府衙,条件算不上特别好,只能说是将就。

    叶蝉衣看过府衙里外,见过那知府后,知道对方是个大大的清官,就歇了对方可能是金九龄同谋的猜测心思。

    他们一路走到三人所在的房间。

    陆小凤和金九龄相熟,他毫不顾忌,大摇大摆走向躺在床上的金九龄,笑道:“金兄啊金兄,没想到这普天之下,还有你这‘第一名捕’抓不到的大盗。”

    “陆兄啊陆兄。”金九龄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与苦笑,“你就不要笑话我了。”

    陆小凤毫不客气坐在床边,抱臂打量金九龄的脸色:“瞧你这脸色,可是快要好起来了?”

    “我都躺了半月了,再不好起来,神侯就要将我逐出六扇门了。”金九龄玩笑道。

    叶蝉衣从花满楼背后悄悄打量金九龄。

    对方其实是一个并不输陆小凤的英俊男人,而且他很会穿着打扮,也很会享受。即便是在病中,对方也穿着柔软的绣了暗线纹路的中衣,头发并不如许多病人那样凌乱松散,而是梳得整整齐齐,用发带好端端束着。

    在他身下,垫了几层看着绵软的被铺,手边还放着燃火的炉子,炉子上煮着茶,还摆了一圈糕点。

    床脚边,一个食盒上写了“合芳斋”三个大字。

    那名字有点儿耳熟,但她暂时想不起来。

    不过看那盒子上的金漆,装在里面的糕点肯定不便宜。

    金九龄与陆小凤说笑了一阵,才看向花满楼和叶蝉衣:“花七公子,许久不见。这位是……‘冰蝉仙子’?”

    “许久不见。”花满楼听到对方状况不错,心情也好了一些,“金兄也知道衣衣?”

    金九龄爽朗笑道:“我可听追命念叨了不少你们的事情,他还说你们三个和楚香帅一起,起了个什么……狂人四侠客的名号?如今这名号,可是响遍江湖了。不少深受迫害的江湖人,可都盼着你们前去收拾当地坏事干尽的豪强。”

    起名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一听,叶蝉衣觉得“狂人四侠客”五个字,尬得头皮发麻,脚趾抓地。

    他们四个大概是间歇性脑残,才会想出这么个外号。

    陆小凤倒是很喜欢这名号:“那就得看我们衣衣姑娘的意思了,我们三个都是跑腿的小弟,衣衣姑娘才是拿主意的头儿。”

    金九龄转头看向叶蝉衣,点了个头,笑道:“看来‘冰蝉仙子’的魅力,果然如同流传的那般,竟然连我们陆大侠都愿意跟随做个小弟。”

    陆大侠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没说什么。

    小弟不小弟的,无所谓,只要有热闹可以看就行。

    更何况,跟着衣衣姑娘多长见识啊,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有可能出现,还有秘籍可练……

    “那是老陆给面子,不能当真。”叶蝉衣面容虽还是那么清冷,却对他露出个很浅的笑容来,“他那张嘴,和老楚一样,甜得像蜜糖一样,当真你就输了。”

    金九龄又看回陆小凤,露出个揶揄的表情,像是在说“看,总算有姑娘家看破你们俩风流浪子的真面目了”。

    闲聊的全程,金九龄的姿态都很放松,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

    莫怪他能将陆小凤完全骗住。

    叶蝉衣要不是提前知道他私底下的身份,说不准也会被他骗到。

    他们又问了当时珠宝被劫时候的情况。

    金九龄的脸色,这才变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额头上都渗出了不少汗水。

    叶蝉衣在无名空间,抱着猫猫冷笑:“这演技不拿个奥斯卡小人奖,都委屈了他。”

    ——冷汗都能说冒就冒。

    “陆小凤和楚留香身边的那些反派,真是个顶个的国际一级演员。”猫猫也感叹。

    她用数据分析,都扫不出表情上的错漏来。

    “他穿着一身厚重的花袄裙,脚上一双洁白的袜子,就那样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拿着针线在绣黑牡丹。”金九龄回忆道,“初时,我们还以为哪家姑娘在等人,顺便做点针线活,没想到那人转过来,竟露出一张满是络腮胡的脸来!”

    陆小凤嘴角动了动:“络腮胡?”

    这场面,想着都吓人。

    “不错。”金九龄额上的冷汗更多了,脸色也比刚才苍白了一些,“绣花大盗是个络腮胡汉子,他那一手‘银针漫天’可真是惊艳。我当时也只能看到有千万点白光猛然炸开,像是这世界上最绚烂的烟火一样。要不是吴侍卫拉着我和花护卫往水里跳,恐怕我们的眼睛也不保。”

    即便这样,他们三个也被漫天飞来的针,打在了背后大穴上,伤得十分严重。

    安慰了金九龄几句后,叶蝉衣他们又去探望了吴侍卫和花护卫,两人的说法,和金九龄的一模一样。至于那些瞎了眼睛的人,比他们三个看到的只会更少,不会更多。

    那些瞎眼的护卫、官兵在说话的时候,人还在发抖,说完就捂着眼睛战栗,像是那份疼痛又重新开始蔓延。

    叶蝉衣看着那一百多号人,给金九龄的死前“惊喜”,又多添了一样。

    探望完那些受害者,他们在陆小凤的推荐下,到了一家酒楼用饭。

    “这里的驴肉火烧和熏肉,绝对是世间一绝,不容错过!”

    陆小凤倾情推荐时,一道声音从楼下响起。

    “楼上的兄台,可是陆兄?”

    叶蝉衣从窗边往下看,恰见一身蓝衫的楚留香,仰头朝他们一笑。

    “老楚!”她招了招手,“快来,一起吃饭。”

    楚留香将扇子一收,抬步往楼上走来。

    他自觉在陆小凤旁边落座。

    “楚兄怎么也到河间府来了?”花满楼脸上挂着温暖和煦的笑容,给对方斟了一杯酒,推过去,“可是听说了绣花大盗的事情?”

    楚留香仰头抿酒:“不错。消息都传到南方去了。我猜到你们一定会来,便也来了。”

    陆小凤搂着他的肩膀,伸手拿酒壶给他续杯:“好兄弟!”

    楚留香只是一笑。

    他也不能说自己还想过来瞧瞧热闹,看哪个英雄那么不知死活,还敢在衣衣姑娘手下抢钱。

    那可是三百多箱钱!

    衣衣姑娘得将人搜刮一层皮吧……

    楚香帅还不知道,比抢钱更令叶蝉衣愤怒的事情都发生了。

    “你来得刚好。”叶蝉衣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帮她弄到金九龄怀疑人生才好。

    四人组汇合。

    吃饱后就去了运河停靠船只的地方查探。

    小猫咪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不直接将金九龄揭发,让他身败名裂?”

    无名空间的叶蝉衣冷冷一笑,掰得指骨“啪啪”响:“敢打扰我吃掉花花的罪魁祸首,不配有这样的好下场!”

    猫猫疑问:“?”

    这下场好吗?

    “我要顺着他的计划走,让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颠覆他的所有得意!”她嘴唇单边勾起,眼神更冷,“而且,在这过程中,我要他尝一尝,什么叫自刮嘴巴还要卖笑贴钱……嘿嘿……”

    猫猫:“你……”

    怎么看起来比反派还要反派啊喂!

    亲爱的宿主,请冷静点。

    没肉吃的叶蝉衣表示,她没办法冷静。

    猫猫只好象征性给金九龄点了三根电子蜡烛,然后窝着爪爪,安静看戏。

    运河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

    这附近不见人烟,甚至连摆个小摊子卖茶的人都没有。

    “不应该啊。”陆小凤嘀咕道,“船只靠岸的地方,怎么会没有买卖。”

    还有人不想做生意赚钱?

    花满楼倒是有个不妙的猜测:“希望朝廷并无奸细。”

    不然这事儿就麻烦大了。

    叶蝉衣也有一个问题,不是很明白:“珠宝从关中走陆路至京师,由户部清点过再走运河送往凤阳府,这一路可以动手的地方有几个?为什么偏偏要挑选距离京师并不远的河间府?”

    花满楼点头道:“衣衣思虑的是,若是要抢珠宝,其实从关中到京师这一路,要简单许多。那时只有花家护卫和六扇门的人一同前去,所过之处,可埋伏的地方也更多一些。”

    上了运河之后,反倒增设了官兵护送,途径之处也有府衙守着,实在不是什么方便劫道的地儿。

    “除非……”

    四人同时开口道:“他在挑衅!”

    他们对视一眼,越发肯定了这个想法。

    “他对朝廷不满?”叶蝉衣捏着下巴想道,金九龄有什么好对朝廷不满的?

    他一个吃公家饭的人,灰色地带捞来的油水可不少。

    不然哪里能支持他那奢靡的生活。

    相比之下,还要倒贴钱帮补六扇门的四大名捕,简直凄凉。

    正想到那个一身白衣端坐在轮椅里,给她递小钱钱的帅气公子哥,耳边就响起了木头碾过石子的声音。

    叶蝉衣侧头看去,四大名捕一个不落,全部出动了。

    “人这么齐?”她诧异道,“莫非四位也要受命调查绣花大盗的事情?”

    无情双手手肘搁在轮椅两边,朝他们打过招呼后,才开口回答叶蝉衣的问题。

    “是,世叔让我们将绣花大盗抓拿归案。”

    追命直言:“叶姑娘,我们大师兄还没攒够钱,可能……请不起你。”

    这桩案子这么大,肯定要不少钱。

    无情张口,想要斥责追命多嘴。

    可转念一想,他的确不够钱。

    他闭嘴了。

    叶蝉衣看着无情稍有些窘迫的表情,大手一挥,豪爽道:“放心,这次我不收六扇门的钱。”

    她就算贴钱也要把金九龄藏起来的真面目,一点点剥出来给其他人看看。

    “还有这种好事儿?!”追命脱口道,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

    铁手都忍不住踩了他一脚,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可闭嘴别说话了。一转脸,朝叶蝉衣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不好意思道:

    “抱歉,追命他……”

    叶蝉衣不太在意:“没事。不过,既然我不收钱帮忙办事,那这证据……是不是可以共享一下?”

    不看看对方下的什么套,她也不好反套。

    说起这点,无情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递给叶蝉衣。

    叶蝉衣接过,那帕子上面绣了一朵黑色牡丹花,除此之外,她就看不出来任何区别了。

    她将东西递给旁边的花满楼:“花花可以摸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花满楼接过,细细摸了一下料子和针法:“这是京城新出的布料,要是我没记错,这料子在年关时才出,一出手就遭到了哄抢,哪怕是我爹,也只给我娘亲抢到了一匹而已。”

    听起来,花老爷还是个抢货小能手。

    “伯父才抢到一匹?”陆小凤有点不敢信,“这料子不会只有一家铺子有吧?”

    花满楼却点头:“正是,而且只有京城那一家铺子才有,共一百匹,相信买到的人并不多。”

    楚留香摸着鼻子琢磨:“这么好查探?”

    他怎么觉得有蹊跷。

    “挑衅嘛。”叶蝉衣道,“将线索明明白白摆出来,我们还找不到他,他岂不是要得意到尾巴翘上天?”

    花满楼继续道:“而且这帕子……有些奇怪。”

    陆小凤拿到手上,照着日光翻来覆去看:“哪里奇怪?”

    阳光透过缝隙落在他脸上,他才惊觉:“噫?这手帕怎么会有这么多小洞?”

    楚留香也凑过去看,缎带从他背后滑到胸前:“花兄说的奇怪,就是这黑色牡丹旁边密密麻麻的小洞吧。”

    他说的时候,语气并无疑问。

    花满楼点头:“不错。”

    跟着仰头去看的追命,斜靠到铁手身上:“你懂绣花吗?”

    铁手想了想:“我会补袜子和衣裳。”

    至于绣花……不太行。

    “大师兄懂吗?”追命又问。

    无情也摇头。

    追命瞥了一眼冷血,觉得没什么必要问。

    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叶蝉衣:“叶姑娘可懂?”

    叶姑娘摊手:“我连衣服都没补过,绣花在我看来就像绝技。”

    “要说绣品,最厉害的要数薛家老太君薛神针。”陆小凤叹息一声,“要不我去试试,能不能请她老人家帮忙。”

    叶蝉衣伸手拿过帕子:“你去薛家送人头?”

    刚送了人家宝贝孙女薛冰入牢,就敢去人家家里,不要命了?

    陆小凤顺着小胡子:“若是没有办法,也不得不这么做,绣花大盗这个月已犯了数十桩案子,要是再不把人抓住,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遭殃。”

    他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

    “不需要牺牲你。”叶蝉衣朝他伸手,“借你的袖子一用。”

    陆小凤警惕:“为什么不用花满楼的袖子?”

    “你要命还是要袖子?”叶蝉衣没好气道,把手往前一递。

    陆小凤双手捧着自己的衣袖,送到叶蝉衣手上去。

    “衣衣姑娘请。”

    叶蝉衣又朝另一边伸手:“无情捕头,借一下匕首剪子之类的东西?”

    无情递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叶蝉衣捏着陆小凤的袖子,用匕首将袖口那一圈结口的线挑掉。

    挑出线头之后,她伸手拉着线一扯。

    蹦蹦蹦——

    线条欢快地从袖子里跳出来。

    六个大男人盯着那线条抽出来后的小洞,灵光一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原来是拆花,不是绣花……”花满楼听着叶蝉衣拉线的动静,也猜到了那帕子上的小洞,到底怎么回事。

    陆小凤懊恼咬唇:“我原本还以为,对方绣得一手好花,说不定是个高挑的女子在扮男装,现在看来,对方就是在存心误导我们!”

    绣花大盗就是要让他们怀疑到长得高挑的女人身上去!

    叶蝉衣将那线还给陆小凤:“没错,所以对方留下的种种证据,极有可能都只是圈套,让我们顺着他设下的假象,一步步达成最终目的。”

    不过公孙兰已伏法,这江湖上身形高挑武功又好的女子,可不好找,金九龄又想把祸水引到哪里去?

    楚留香摸着鼻子笑道:“只不过这京师,我们还是得走一趟。”

    “楚兄是想到了什么反击的法子?”花满楼转脸,笑对着他的方向。

    楚留香眼神一闪,没有否认。

    陆小凤也若有所思。

    “既然大家都有骚……咳,好主意。”叶蝉衣朝所有人招手,“不如我们合计一下,挖个坑给绣花大盗跳下去?”

    追命立马一拍手:“好啊!”

    “咳!”铁手重重咳了一声,“我等公门中人,岂能如此执法!”

    追命悻悻闭嘴。

    铁手抱拳道:“我们按公门人的办法来查案子,若有要事,叶姑娘吩咐便是。”

    追命:“……”

    这话和他所言有何区别?

    铁手这厮,什么时候变得比他还要圆滑了?!

    于是,叶蝉衣开始整理大家的思路,推演绣花大盗接下来的行动,以及他们要采取的措施。

    八人头脑风暴一下午,临别时闪过一个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叶蝉衣嘿嘿笑起来。

    金九龄,你就等着接招吧!

    “阿嚏!”

    府衙里。

    金九龄重重打了个喷嚏。

    第75章 编排绣花大盗的故事

    叶蝉衣四人跑了一趟京师。

    顺着绸缎庄,他们一路摸到了指向神水宫的线索。

    “竟是神水宫?”楚留香拧眉。

    花满楼不解:“神水宫一向不问江湖事,怎么会牵扯到朝廷的事情上。”

    陆小凤猜:“也许神水宫宫主也不清楚这件事情,只是手下弟子擅作主张?”

    “那也不应该啊……”叶蝉衣思索道,“除非她们里面,有人失心疯,爱上了绣花大盗。谁眼光这么差?”

    好家伙。

    没想到金九龄竟然想要嫁祸神水宫,这是要引他们和神水宫对立,然后借神水宫的手,将他们铲除?

    这花花肠子,和无花的缠在一起,可以打成水手结了吧。

    楚留香摸着鼻子道:“三位朋友,那我们要跳绣花大盗的这个坑吗?”

    “跳,干嘛不跳。”叶蝉衣果断道,“一定要跳,还要跳得大张旗鼓,人人皆知!”

    不然哪里对得住金九龄那厮想这诡计?!

    三人:“???”

    他们不是很理解。

    半个时辰后。

    手上拿了一沓纸张的花、陆、楚,总觉得该场面,有些熟悉。

    “来,我们要善于利用群众……啊,不,百姓的力量,将谣……真相!将真相的种子,播撒出去!”叶蝉衣依次拍了拍三人的肩膀,“努力吧!年轻人!”

    要是“真相”二字,不是强调了两遍,他们就信了。

    陆小凤上道,拖着长长的调子应了:“好的,头儿。”

    ——就差一句“小弟遵命”了。

    “瞧瞧人家陆小凤,多有思想觉悟。”叶蝉衣拍了拍手上的彩纸,一脸对小凤凰不加掩饰的欣赏,“你们学着点。”

    猫猫暗地里吐槽,痛心疾首道:“小叶子,你这是CPU,这种黑心资本家的行为,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小叶子只当没听见。

    花满楼失笑,顺从配合:“花某明白,一定配合头儿。”

    罢了。

    心上人喜欢,他有什么办法。

    让干嘛干嘛就对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楚某也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若为朋友故,面子可以抛。

    叶蝉衣很欣慰。

    她将自己手上的彩纸摞到陆小凤手上,反手掏出大喇叭:“号外号外,绣花大盗竟说自己的后台是神水宫,这到底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抑或是无辜的诬陷?狂人四侠客即将前往神水宫一探究竟!”

    “想要知道真相的朋友们,现在可以免费领取一份绣花大盗的采访小报,一睹为快!”

    录制好的几句话,一直绕街循环播放。

    四人所过之处,江湖人争抢不断。

    叶蝉衣看得可惜:“早知道,我应该说两文钱一张的,瞧他们这架势,恐怕二两银子都想买来看看。”

    陆、楚:“……”

    这种时候还不忘商机,她不发财谁发财。

    两百张彩纸发完,叶蝉衣将大喇叭收起来,拍了拍手:“走,今日的任务搞定,找个地方吃吃喝喝,好好睡一觉,我们明日再出发去找神水宫。”

    吃完饭洗完澡,叶蝉衣并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轻轻松松去睡觉。

    她点起了客栈昏黄的灯,对着窗边明月在想事儿。

    若以窗台为框来剪影,可见——

    美人斜靠在窗边,支着手撑着腮帮子。

    月华流泻,洒落在她身上,将那清冷的面容照得越发泠然,仿佛冰雕玉琢的人像成了精一样。

    她的瞳孔淡漠,映照明月如同隔岸观花,毫无波动。

    晚风吹来,烛火摇晃,似是要给她披上一袭暖衣,却无法融化她身上的冰霜。

    若是将所见裁作画,整个意境都该带着一股空寂感。

    事实上,叶蝉衣只是在想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怎么编排绣花大盗的故事,才能将金九龄气得跳脚。

    “统统你说……”叶蝉衣在无名空间和小猫咪沟通,“就这样行不行?”

    猫猫已用数据变了桌椅电脑出来,她推了推掉下来压住她小猫须的黑框眼镜,对着发光的屏幕,露出深沉的眼神。

    “我觉得这个故事……超越了你之前编排无花和红鞋子的故事,重新站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叶蝉衣盘腿在地,支肘托下巴:“那么……这个故事就叫《倾世男妃:霸道王爷要追妻》好了。”

    小猫咪严肃地返回第一页,在还没编辑的封面上,打上这几个大字。

    弄完,她才想起来:“我们不是卖盲盒的吗?为什么在搞反派之余还要兼职写小说?”

    她们的目标是不是跑得越来越远了?

    “哎呀。”叶蝉衣伸手捞过小猫咪举起,视线平齐,真诚道:“你想想,整完反派之后,我们能得到什么?”

    猫猫眯着眼睛想了想:“很多赏钱。”

    这……也没错。

    “还有呢?”叶蝉衣目光闪闪看着她。

    猫猫犹豫猜测:“难道是……名声?”

    “对!”叶蝉衣道,“我和花花的名声越响亮,奇异杂货铺的名声也会越响亮,那是不是就会有更多人来买盲盒商品?”

    小猫咪眼镜滑落,露出懵圈的大眼睛:“大概……是?”

    “统统自信点,你就是最聪明系统!不用大概,就是!”叶蝉衣继续循循善诱道,“这写小说什么的,只是坑害反派的方法之一嘛,工具而已。对不对?”

    眼镜“啪”一声,彻底掉到地上。

    猫猫被说服了。

    叶蝉衣虎摸小猫咪:“那就麻烦统统帮忙修一下文,我们一路向着神水宫走,一路卖书!天晚了,我就先去睡了。”

    无名空间被剩下的猫猫:“?”

    似乎哪里不对。

    算了,想不起来,先修文吧。

    第二日,一份两万字的小短文,就摆到了叶蝉衣床头。

    ——是印刷出来的仿古书。

    叶蝉衣就着清晨的光翻阅了一遍,为小猫咪的遣词用句,朴实文笔拍手叫好。

    她一把子捞过卷在她床头的小猫咪,“吧唧”一下亲上去。

    “统统,你是我的神!你是我见过最棒的系统!没有之一!”

    ——那当然,她也就只接触过这一个系统。

    迷迷糊糊的猫猫,却只听见了夸赞的话,混沌的脑子压根儿没办法思考太多。

    她害羞地捧着自己的脑袋,回到无名空间关闭运转数据,睡了过去。

    叶蝉衣拍了拍放在地上的一百册蓝皮封面,思索着,要怎么将这些书籍成功卖出去。

    送是不能再送了,倒贴的事情干多了,荷包受不了。

    她怕财神爷见她荷包干净,一走了之。

    咕噜——

    肚子催她出门。

    叶蝉衣先不想了,左手右手勾住捆书的绳子,提水桶一样提着往下走。

    花满楼他们已在大堂点菜。

    君子听得那脚步加重,马上转身朝她走去。

    “怎么不等我上去再拿东西下来。”他伸手要接过那两摞书。

    甚至问都没问,就一个晚上,这东西到底从何而来。

    叶蝉衣晃了晃手上东西:“没事,不重。”

    哪里用得着还要特意跑出来找人帮忙提。

    掌柜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看小二忙得像陀螺,他主动出了柜台:“要不这东西就交给我来好了。”

    他伸出手,低下头。

    嗯?

    这书名……

    掌柜的赶紧拉着外衣挡住,面容紧张,小声道:“这位姑娘,你怎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卖这样的书籍呢?”

    “啊?”叶蝉衣懵圈,“不能卖吗?”

    掌柜的往身后大堂看了一眼,用气音道:“当然不能,这要是被抓到了,得蹲两天牢房不说,还要罚钱的!”

    罚钱?

    叶蝉衣面容严肃起来,问花满楼:“之前卖《圣僧》那书和茶楼讲古时,也没听说有这样的律例啊,这是真的吗?”

    花满楼握拳清咳一声:“《圣僧》的贩卖者是没抓到,至于讲古……花家名下的茶楼、酒楼和书铺,事后都递了印刷批请,不妨事。”

    那就是说,她现在没有批请,的确不能贩卖咯。

    掌柜的见状,道:“我先帮姑娘藏起来,这要是私下里买卖,不被抓到就没事儿。姑娘可以事后去补一下批请。”

    叶蝉衣只能对掌柜道:“那就多谢了。”

    她捞了两本,做贼一样塞在自己衣袖里。

    花满楼:“……”

    倒也不必如此。

    大堂客多,唯有角落还剩一桌。

    他们走过去落座。

    陆小凤枕手在桌,探身斜向花满楼:“你们俩刚才和那掌柜的嘀咕什么呢?那两捆书写了什么?怎么都被拿走了?”

    叶蝉衣掏出那书来,塞给陆小凤:“你自己看。”

    另一本则是给了楚留香。

    正在喝茶的花满楼什么也没有。

    陆小凤嘀咕道:“不先给花满楼看,肯定有蹊跷。”

    叶蝉衣伸手要抢回来:“看不看,不看还我。”

    陆小凤马上侧身,背靠花满楼,连连道:“看看看。”

    《圣僧》他都看完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

    事实证明——

    还是有的。

    陆小凤看完,目瞪口呆,庆幸早饭还没上,茶水他也没喝。

    楚留香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一手卷书端看,一手拿着茶杯,看到炸裂之处,杯子没拿稳,险些泼了自己一身茶。

    看完的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摸鼻子,一个摸胡子,视线不由得同时移开。

    “你们俩害羞什么?”叶蝉衣捧着杯子,不是很理解。

    对面的楚留香恨不得把自己的鼻子搓下来:“没……”

    陆小凤也信誓旦旦道:“谁害羞了。”

    “哦。”叶蝉衣使坏,“那我采访一下你,对铁秀挥刀自宫后,对镜梳妆的行为,是什么看法?”

    看法?

    陆小凤脑子里不禁想起文中更多细节,想起被逼着无路可走的铁秀,竟想出磨冰刀来割……他就感觉腰腹一冰。

    这可比听说霍休挥刀自宫还练了《葵花宝典》要炸裂!

    “说不出来?”叶蝉衣继续坏笑道,“那你对铁秀从那以后,心理发生的变化,又是什么看法?”

    陆小凤想象力是在好,记忆也实在好。

    书中一段文字,轻易就在他脑海里面出演一场舞台剧。

    自宫痊愈以后的铁秀,不想再当男儿郎,而是要做女娇娥,涂脂抹粉,做女儿状不说,他还喜欢上了绣花。

    铁秀骨架小,但天生毛发浓,脸上和腿上的毛发一天不刮都不行。

    但他被仇家逼迫得没有任何办法了,根本做不到固定在一个地方谋生,于是他只好用自己的腿毛和胡子来绣帕子换钱……

    此外,还有更离谱的事情。

    陆小凤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努力让自己不要再想了!

    住脑!!

    楚留香的表情,也不比陆小凤好得到哪里去。

    他随着叶蝉衣的话,想到的是铁秀尝试不杀人来谋生的第二份职业——做鸭子。

    一开始嘛,这鸭子是正经的鸭子,从野外抓来,带去酒家换一些银钱,再继续逃命,避开仇家。

    后来……

    楚留香放下手中杯子,不敢往下回想,生怕自己一用力,就捏爆了杯子。

    不能再想了!!

    叶蝉衣看他们一脸被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乐得在无名空间嘎嘎笑。

    至于面上,那还是一个眼角带了些许坏笑的冰雕美人。

    因着那浅浅的笑意,浑身还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咕噜——

    肚子又叫了一声。

    叶蝉衣回头:“掌——柜呢?”

    刚才人还在的。

    掌柜从柜台后冒头:“欸!姑娘有事儿?”

    叶蝉衣揉着肚子,道:“有什么东西可以先垫垫肚子,太饿了。”

    “马上来!”掌柜将什么东西塞到了袖子里,提着衣摆往后厨跑。

    要是她没看错,对方的肩膀,似乎一直在抖动……

    这是在偷笑没错吧?

    “这掌柜怎么怪怪的……”叶蝉衣嘀咕道,“现在有意思的人,已经这么多了吗?”

    有意思的掌柜,很快就端着一碟肉干和白粥,给他们先吃着。

    “真是不好意思,这几日也不知为什么,生意突然特别好,实在忙不过来。”

    肉干和粥放好,掌柜手一垂,还没转身离开,就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啪!

    就掉在花满楼腿上。

    掌柜眼神一慌,伸手要抓,叶蝉衣看那封面熟悉,心生好奇,也伸手要抓。

    花满楼耳朵比他们动作快些,将两人手腕抓住。

    君子叹气:“既然这本书落在花某身上,不如就由花某自己捡起来,如何?”

    即便情况窘迫,温雅君子还是风度依旧。

    陆、楚撑着额头看热闹。

    ——那什么掌柜的动作就多余了,让衣衣姑娘动手就好了嘛。

    ——啧,少了点眼力见儿。

    掌柜和叶蝉衣,谁也没好意思,也没资格说“不”。

    花满楼松开两人的手,将书捡起来。

    叶蝉衣一直盯着那封面看,一见《倾世男妃:霸道王爷要追妻》几个大字,就恍然了。

    她从花满楼这侧扑去,抢走了那书。

    “掌柜的,你不厚道啊。”说好的帮忙保管,怎么就偷看了。

    花满楼怕她撞到桌角,伸手垫了一下。

    掌柜的脸都憋红了,一把抢回那书,压低嗓子道:“我买!我买还不行吗?”

    要是这样的话,叶蝉衣就没有问题了。

    她伸出手,笑意满满:“盛惠二两银。”

    掌柜的从荷包里拿出二两碎银,塞到叶蝉衣那越过花满楼也要亲自拿钱的手上。

    他付完钱,做贼一样,把书塞进怀里,又跑回柜台里面去。

    到底是什么样的书,才会令大家表现得这么奇怪?

    花满楼生出了两分好奇心。

    要不是早点这时送上来,他恐怕也想要“看”一下,开开眼界。

    只可惜吃完早点,打包了一些干粮之后,他们就继续赶路了。

    到了夜晚,要在镇子里落脚时,他们才出门卖书。

    临出门,叶蝉衣将他拉住:“花花,我帮你弄个妆,简单遮掩一下容貌吧,最好衣裳也换一身。最最最好呢,就是……顺道走窗出去。”

    花满楼顿了:“我们到底要卖什么书?”

    陆小凤摸着小胡子,憋笑道:“一本看过一遍以后,恐怕三年都忘不掉的书。”

    楚留香补充:“怕不止三年,若是以后不再有比这更离奇的故事诞生,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脸上本来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叶蝉衣,被这夸张的言辞赶跑了不好意思,变成了不可置信。

    区区一个狗血故事而已。

    不至于,不至于……

    听他们俩这么一说,花满楼的好奇心又多了两分。

    叶蝉衣嫌弃这俩挑起花满楼好奇心的人,一手一个推了出去,把门关上,给花满楼上妆。

    要是花花知道自己卖的是什么书之后,一定会感谢自己给他遮掩了容貌!

    一觉醒来,听到叶蝉衣大言不惭,小猫咪都惊了。

    这书是她亲爱的宿主,主要编排出来的没错吧?

    装扮过后,四人悄咪咪从客栈的窗溜了出去,每人手上还拿着两三本《追妻》。

    对于摆摊卖书有点小经验的叶蝉衣,很快就拉住了一个穿着蓝衣服的刀客。

    “兄弟。”叶蝉衣朝正在摊子吃面的刀客招呼道,“我手上有一本……”

    刀客眼睛一亮:“绝世秘籍?!”

    叶蝉衣:“……”

    想屁吃呢,天天搁这盼着天上掉馅饼。

    她顿了一下,还是保持住自己营业时特有的甜美笑容:“不,这是有关绣花大盗一生传奇经历的传记,兄台有没有兴趣一观?”

    刀客的一双眼,瞬间没了光,警惕看着叶蝉衣:“小丫头,我看你不过十六七岁,初出江湖吧?把钱都玩没了?骗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哥哥给你指条明路,你要是武功还不错,就去各个衙门看看通缉榜,帮忙抓点小偷盗贼换钱,再不济也可以去……”

    巴拉巴拉。

    对方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给她规划了江湖中人赚钱的一百零八式。

    叶蝉衣溜了。

    嘴碎子惹不起惹不起。

    不过多亏她又化了个看着就很可爱亲切的妆,才在半个时辰内,找到两位小姐姐,一个捏着兰花指的大哥,将书本成功卖出去。

    然后。

    她一转头,看见花满楼坐在桥边,用手抚摸剩下的最后一本书。

    叶蝉衣:“……”

    不知道她说这玩意儿不是她想出来的,花花信不信她。

    她捂了捂脸,硬着头皮慢慢走过去。

    “花花……好看吗?”

    花满楼已翻剩最后一页。

    他听着小姑娘那忐忑试探的语气,将最后一句话摸完。

    “故事跌宕离奇。”君子也只能这么说了。

    更多的,就不好夸了。

    叶蝉衣挤到花满楼旁边坐下:“那花花看完,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温雅君子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猜中了她的意图。

    “衣衣写这本书,是为了搅乱绣花大盗挑衅朝廷掀起来的风言风语,顺道将这件事情的关键偏转,好让老百姓不要过分注重这其中的血腥,对吗?”

    唯有风月事,流传最快,覆盖最广。

    更何况,是这样怪诞猎奇的风月故事。

    “嘿嘿。”叶蝉衣干笑了两声,瞥他脸色,“花花真没有别的感想?”

    这书里面写的那些绿江不能描述,描述必定锁文,古代亦无法出书,出书必定封为禁书的艳事。花花看完,竟也没有任何感想?

    她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要往奇怪的地方乱瞄。

    “你是真看完了?”叶蝉衣有点不确定。

    花花这么君子,不会看书也跳过了吧?

    正想着,花满楼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来了一句:“衣衣指的是铁秀被迫沦落南风馆谋生那一段,还是被那暹罗王爷抓回府邸以后,日日笙歌那一段?”

    这两段作为全书要点,的确是……描述得过分详细了些,几乎占据了全书三分之二。

    叶蝉衣:“咳咳!!”

    花花当真仔细看了!

    “衣衣。”花满楼放下手中书籍,替她顺气,“倒吸气容易呛风,小心些。”

    耳边关切的声音,还是那么平和温润。

    叶蝉衣震了几下嗓子。

    温厚修长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贴心岔开话题:“陆兄和楚兄去了青楼,恐怕卖书的速度,比我们还要快一些。”

    他朝黑暗中看戏的两人道:“只是有些人哪怕回来了,也不发一言,暗中偷听。”

    黑暗中,陆小凤拉着一个被绑成长粽子的人,慢慢走出来。

    “我们花公子的耳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有些人哪怕知道我们回来了,也一声不吭,只顾心上人。”

    有些人的心上人抬起头,看过去。

    “噫?你怎么变成粽子了?”

    第76章 她宿主还真是敢忽悠

    粽子的嘴巴被堵上了。

    他“呜呜”喊叫着,两腿被捆在一起,只好一跳一跳,像僵尸一样蹦着走。

    看那面容和装扮,不是他们昨天歇息的客栈的那位掌柜又是谁?

    叶蝉衣调侃道:“掌柜的莫不是觉得我这书好看,想要多买几本,转头卖出去赚点小钱?”

    掌柜摇头,使劲儿晃着脑袋在否认。

    陆小凤终于大发慈悲,将塞进他嘴巴里面的东西扯走。

    ——是一只裹着布巾的大馒头。

    “救……唔!”

    馒头又被眼疾手快的陆小凤,一巴掌塞回了他嘴巴里。

    叶蝉衣很好奇:“你怎么把他抓了?”

    实际动手的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一直跟着我和陆兄,企图不明,不知是神水宫派出来的奸细,还是绣花大盗派出来的奸细。”

    这话说的,就很有水平。

    叶蝉衣绕着粽子转了两圈,道:“走吧,换个安静的地方逼供。”

    她转身之际,朝粽子“嘿嘿”笑了两声。

    粽子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陆小凤干脆把他上身穴道点住,只让他用两条腿走路。

    就这样,他还要挣扎着用双脚勾住路边的树。

    叶蝉衣幽幽看着他:“要不把他腿打断,找辆车把人拖走好了。”

    花满楼背对着粽子,无声在笑。

    陆小凤积极道:“我去找棍子!”

    粽子马上把腿松开,乖乖跟着走了。

    等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可怜的馒头才被重新扯出来。

    陆小凤看了一眼,放弃那布,将馒头塞给粽子:“吃了,别浪费。”

    粽子:“……”

    这趟差事,办得真可怜。

    “说吧。”叶蝉衣找了块石头坐下,“你是谁?”

    粽子艰难将馒头咽下:“小的就是一个普通护卫,受主人差遣,出来看着陆公子的。”

    他眼神朝陆小凤瞥了一眼,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意思。

    叶蝉衣也跟着瞥了一眼陆小凤,揶揄道:“你的主人,不会是个漂亮的大姑娘吧?”

    “是……”粽子赔笑道,“还望陆公子放了我,我真没有什么恶意。”

    陆小凤折了一根长草,随手甩着:“哦?”

    他怎么那么不相信。

    花满楼慢悠悠开口:“贵家主人,不会还是个喜欢穿着白色衣服的大姑娘吧?”

    粽子眼神乱瞟,显得十分心虚:“这……穿什么是主人家的事情,我们做护卫的,又怎么管得着。”

    “行吧。”叶蝉衣对陆小凤道,“看他这样子,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放了他,让他回去传个话好了。”

    陆小凤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看了一眼粽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道:“行。”

    他们几个都没有随身带利器的习惯,那绳索只能徒手解开。

    “好了。”陆小凤将绳子往旁边一抛,“你走吧。”

    粽子扫过他们几个的脸色,见几人神情不似作伪,才警惕着后退了几步,撒丫子跑了。

    人跑远。

    叶蝉衣将眼神落到陆小凤和楚留香身上,左右转动:“说吧。这是你陆大冤种的朋友,还是你楚大冤种的朋友?”

    “大冤种”这三个字,陆小凤和楚留香听多了,也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陆大冤种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道:“是我的朋友。”

    叶蝉衣脑海里,瞬间蹦出来一个四字姓名。

    “他这次来的目的,绝对不会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虽说如此,但说这话的花满楼,嘴角挂着的笑容十分轻松。

    陆小凤点头,顺嘴调侃:“说不准,他今晚还要来一趟,要不我和老楚挤挤,你和衣衣挤挤?”

    未料。

    花满楼竟同意了。

    叶蝉衣忍不住拧着手臂上的肉捏了一圈:“!”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陆小凤:“嘶!衣衣姑娘,你掐的是我!”

    “我知道啊。”叶蝉衣松开手,“我就是看看你会不会疼,是不是做梦。”

    陆小凤:“……”

    他果然是大冤种。

    然而。

    花满楼说的挤一挤,是让叶蝉衣和他一起蹲在房梁上,往床上放几个枕头充作她。

    叶蝉衣:“……”

    令人失望。

    “放枕头假了点,放个自动充气假人比较好。”叶蝉衣反手掏出一个真空包装的小玩意,然后打开,等它自动充入空气,膨胀起来。

    嘣——

    充气假人成型的一瞬间,楚留香往房梁瞥,陆小凤红了脸转过身。

    “不是……”叶蝉衣莫名其妙,“你们两个情场浪子到底在害羞个什么劲儿?”

    又不是让他们用!

    只是拿来摆着忽悠人而已!

    再说了,这又不是那啥娃娃,这可是正经店铺可出售的假人NPC道具!

    不过有一说一,这凹凸起伏的线条,的确好看。

    瞧他们那没出息的样子,叶蝉衣自己挽衣袖搬上床去,并拒绝了花满楼的帮忙。

    左看右看,还是差点儿东西。

    她一拍脑袋,找出假发给假人套上。

    事情搞定,陆小凤和楚留香回了房躺着,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花满楼则是和叶蝉衣躲到房梁隐蔽处,保管来人一眼瞧不见。

    房梁逼仄,两人紧紧挨在一起。

    叶蝉衣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的原则,直接半靠在花满楼背上。

    她能感觉衣服下的身体,绷紧了一瞬。

    额角都冒了汗,花满楼也半点不敢挣扎,唯恐弄出动静来,引起来人警醒。

    叶蝉衣看着那晶莹的汗珠,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快乐。

    ——欺负老实人的快乐。

    要不是为了防止有可能出现的迷香,他们随时要准备扣上面具,叶蝉衣觉得自己还能多点小动作。

    只是不过两刻,花满楼就松了一口气,小声道:“来了。”

    叶蝉衣遗憾直起身,给她们家花花腾出足够瞬间动手的空间。

    窗户纸破了一个小洞,一支竹管伸进来,吹出一阵朦胧的白烟。

    不久,就有人用刀抬起门栓,溜了进来。

    他交替着脚步,警惕往床边走去。

    慢慢走近,出手如电,朝穴道点去。

    尔后,他发现两指陷入了一团奇怪触感的东西里面。

    “糟了!中计了!”来人赶紧往外跑。

    砰——

    门被踹开。

    陆小凤抱着手臂斜靠在门边:“想往哪里跑啊?”

    来人脚步一转,向着窗边。

    窗被拉开,露出一张带着浅浅笑意,十分亲切的俊脸。

    楚留香“唰”一下,展开扇子:“阁下想往哪里去?可否带上楚某?”

    来人转身。

    花满楼带着叶蝉衣从房梁跳下。

    君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阁下还是不要浪费心思了。”

    叶蝉衣用手背掸了掸衣服上的灰:“花花说的对,你还是投降吧。”

    来人知道,对方这是猜中了自己的身份。

    他将面巾一摘,露出一张掌柜的脸,气愤道:“你们联手设计我!”

    “这不很明显嘛。”叶蝉衣摊手,道,“要不你把真实身份也招了,这样我们还可以省点功夫。”

    来人泄气坐倒在凳子上,竟也配合将易容摘了,露出另外一张不知道真假的脸来。

    陆小凤扬眉:“果然是你,司空摘星。”

    “说吧。”司空摘星连声音都变了,骨骼也吱呀作响,将人撑得高了一些,“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叶蝉衣捏着下巴道:“大概是……从你接过书的那一刻?”

    司空摘星瞪眼:“不可能,要是掉书的时候露出破绽,我就认了,接书的时候,我有什么破绽?”

    他模仿那老板时,连对方的妻子都没认出来他是假的!

    “司空兄连脚步声都模仿得十分到位,本来是不应该有破绽的。”花满楼脸上的笑意多了两分,“只是你不应该在接过书之后,还踏着这样的脚步来走。”

    寻常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是绝对不能做到,负重和不负重的脚步声一模一样的。

    哪怕是习武的衣衣,提着两摞书时,也不会特意运起内力来助力,脚步声比之寻常,也要更沉闷厚重一些。

    “输在花公子的耳朵上,我司空摘星也不算冤枉!”司空摘星撇嘴,一副生无可恋,悉听尊便的模样。

    叶蝉衣没理会他的故作悲伤,而是问陆小凤:“以你对他的了解,司空摘星本人会这么轻易认命妥协不?”

    “要是他能这么轻易认命,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来找他帮忙偷东西了。”陆小凤半点面子也没给司空摘星留。

    司空摘星:“……”

    陆小鸡怎么越发不给人脸了。

    以前还会装一下,给点儿面子,找到证据再拆他台。

    他变了!!

    叶蝉衣明白了。

    她抱着手臂,乜眼看司空摘星:“那就是想要再诈我们一次咯?”

    “……”司空摘星昧着良心大叫冤枉,“我可没这么想!陆小鸡这是诬陷!诬陷!”

    叶蝉衣缓缓点头:“行,既然是诬陷的话,那就请你说说,你想来干嘛?”

    司空摘星看着虎视眈眈的四人,破罐子破摔道:“好了,我说还不行。有人花了高价钱,请我来将‘冰蝉仙子’偷走。”

    “偷我?”叶蝉衣大拇指反指自己,一脸不明,“偷我干嘛?”

    司空摘星眼神飘忽:“将你偷去神水宫,交给神水宫的姑姑。”他整个人跳到凳子上,“我告诉你们,偷王可是有尊严的,雇主的消息,我是绝对不会透露的!”

    还挺有职业操守的嘛。

    叶蝉衣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想到一个绝世好主意。

    “放心,我不为难你。”她扯出一个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的笑容,“不仅不为难你,还让你顺利将我偷到神水宫去,怎么样?”

    司空摘星神情更警惕了。

    送上门的好事儿,肯定不是真的好事儿。

    “衣衣!”花满楼着急了,担忧道,“不可拿自己冒险。”

    虽说他们此行也要去神水宫,可自己主动上门,可以控制风险,被动上门就不一定了。

    再者,神水宫素来不欢迎外男进入,要是司空摘星将她送入神水宫内,他们几人要如何支援救助?

    温雅君子的脸上,染上一抹愁容。

    楚留香也道:“我们总会有其他可行的办法,若非要进神水宫,还有我和陆小凤。”

    正要开口规劝的陆小凤:“?”

    叶蝉衣拉着花满楼的衣袖,摇了摇:“花花放心,此行绝对不算冒险。”

    她废了一壶水的劲儿,才算将三个大男人说服。

    随后。

    司空摘星就被迫“偷走”她,送去神水宫。

    背后还有三个人虎视鹰瞵。

    别提多憋屈了。

    就这样,叶蝉衣还不放过可怜的他。

    “你做这一单多少银两?”她笑得像一头饿狼,看见银子就要扑过来,“我帮你降低了掳人的难度,你的银子是不是应该分我一点?要不是我的话,你这单生意就黄掉了,没钱赚不说,还有损你偷王之王的名声。”

    司空摘星:“……”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我现在不仅帮你保了单子,还帮你保了名声,你不应该感谢我,意思意思,分我一点儿银两?”叶蝉衣倒着走路,面向司空摘星,三指摩挲,挑眉看他。

    司空摘星死鱼眼望天。

    啊!!他到底是为什么脑子抽筋想不开,要接这一单生意!

    看着司空摘星一脸崩溃的样子,叶蝉衣心情舒爽了。

    抬头看天,都觉得天空比平时湛蓝不少。

    一路将人送到一座庵堂,交给一个瞎眼老尼姑之后,司空摘星就逃也似地跑了。

    他惹不起,逃得起!

    “欸!”叶蝉衣喊道,“记得送银子去百花楼啊!”

    司空摘星头也不回,仿佛后面有鬼追。

    叶蝉衣乐得“噗噗”笑。

    “你是哪里来的小丫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帷幕后面,忽然走出来一个穿着纯白衣裳的中年女子。

    她叫南苹,是神水宫颇有资历的老人。

    叶蝉衣顶着一张化出来的兔子系可爱脸蛋,老实回话:“我是绣花大盗差人送过来给神水宫的姑娘们讲故事的说书女先生。”

    南苹绕着她转圈,打量着她。

    叶蝉衣就挂着过年时面对七大姑八大婶的乖巧笑容,大大方方随她打量。

    花满楼站在庵堂门外,比叶蝉衣本人还要紧张。

    他侧耳细听四周,格外注意叶蝉衣附近的丝毫动静,随时准备出手。

    南苹瞥了他一眼:“外面的那三个男人,又是怎么回事儿?”

    叶蝉衣顺着耳边的小辫子,道:“淡黄衣袍那个,是我喜欢的人,剩下两个是我的知交好友,他们怕我有危险,不放心,就跟着来了。”

    南苹将眼神转回来:“你不怕我?”

    “不怕。”叶蝉衣笑得眼睛弯弯,格外甜美,“姑姑这么好看,心地一定特别善良!我就说那绣花大盗编造的故事,肯定是在抹黑你们神水宫!”

    无名空间的小猫咪:“……”

    她宿主还真是敢忽悠。

    “哦?”南苹的眼神锐利起来,“不知那绣花大盗,编了些什么故事,如何诋毁我们神水宫?”

    她探究地看着叶蝉衣,似乎也在分辨对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叶蝉衣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一般,从怀里掏出一本熟悉的蓝皮册子来。

    册子上大字为——《倾世男妃:霸道王爷要追妻》。

    书上还有两行小字:绣花大盗口述,热心百姓整理成册。

    光是看着那不伦不类的名字,南苹就眼角一阵抽搐。

    这是什么东西?

    “此书全文两万字,姑姑是想要自己看,还是我帮您念来听听?”叶蝉衣真诚看着她。

    南苹往后瞥了一眼:“那你就读来听听好了。”

    “好咧!”叶蝉衣翻开书页。

    门外的陆小凤对花满楼小声嘀咕:“我怎么听着衣衣姑娘那语气,甚是期待啊……”

    花满楼笑着轻摇头:“小姑娘要使坏,谁也拿她没办法。”

    他亦然。

    使坏的小姑娘,声情并茂朗读起来。

    《追妻》的主角铁秀是一个生在暹罗边陲的小百姓,他从小就长得比其他人要娇小,喜好也更偏向女性一些,除去那一张粗糙的脸,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儿男子汉的特征来。

    家里人一度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娶上媳妇。

    果然,铁秀长大以后,只爱男儿郎,不爱女娇娥。

    这可就愁坏了铁秀的爹娘,毕竟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再没别的血脉了。

    铁秀也愁,他为了断绝爹娘劝他娶亲的念想,在一个冬日里,冰水为刀,挥刀自宫。

    听到这里,南苹只有一句话:“荒谬!”

    “姑姑别生气,听我继续说。”叶蝉衣劝道,“何必呢,您等会儿会更气,不如把怒气攒着,待会儿咱一起骂死他!”

    南苹:“……”

    她怒目瞪了这小姑娘一眼。

    说的什么话!

    叶蝉衣半点儿也不怕,继续声情并茂,手舞足蹈演绎。

    铁秀的举动,没让自己害了性命,反倒是气得爹娘一口气没咽下,去了。

    自那以后,铁秀在村子里可谓是人人喊打。

    他只好逃出了村子,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那个地方,铁秀遇见了他这一生的真命天子——蒙比。

    蒙比是暹罗王爷,位高权重,但是对娇小瘦弱却一脸胡子的铁秀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第三次见就开启了强制爱,大战被窝之巅。

    猫猫是只好猫猫,博采众家之长,以唯美的意象混杂着粗浅的言语,将一场大战描绘得惊心动魄,跌宕起伏,意犹未……

    “放肆!”南苹又炸了,脸颊通红,“你一个姑娘家家,在这里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叶蝉衣无辜举着手上的书:“我……照读罢了,这有什么了不得的吗?这‘玉露含春事未了,画堂偎人颤,指尖凝珠晃’①,难道不是描写用手指接住早晨在叶子上摇摇晃晃露珠的景色吗?还有这‘柳枝轻摆花心拆,春雨连连,小径湿滑不堪行’②,不就是写春日下雨不止,柳树被雨打湿,在雨中摇摆,花朵也被雨打得凋落,路面泥泞难走的情形嘛!”

    她发挥出自己生平最好的眼技,用清澈愚蠢的眼神,彰显自己的无辜。

    南苹伸手,想要将那本书夺过来。

    叶蝉衣装作不知晓,继续走动:“快要讲到铁秀去神水宫那一段了,姑姑再忍忍。”

    南苹觉得自己没办法忍。

    她快走几步,抢过叶蝉衣手上的蓝色书卷,自己翻阅。

    再听下去,她浑身血液都要翻涌出来了。

    叶蝉衣还挺遗憾的:“这句子写得还是挺可以的嘛,读起来朗朗上口。”

    门口想要找地缝,还要随时留意,生怕南苹一怒之下起杀心,对她下杀手的三个大男人都默了。

    南苹只能假装没听见小姑娘的嘀咕,忍着怒气翻下去。

    看了接下来的内容,她更气了。

    接下来阐述的是铁秀从霸道王爷手下逃离以后,一路翻山越岭,来到神水宫求庇护的事情。

    那时,铁秀将自己的胡子刮了,用纱巾缠着,说自己毁容不敢见人,求得神水宫收留。

    他在神水宫倒是安分,最后还被收为弟子。

    但那霸道王爷追上门之后,剧情就不一般了。

    王爷愤怒于铁秀宁愿混在女子堆里,也不愿意和他这样那样,于是他逮着铁秀,和他在神水宫各个隐秘的角落这样那样。

    最后还大摇大摆,带着铁秀离开了神水宫。

    离开神水宫之后,铁秀继续逃,王爷继续追,然后便是铁秀拔腿毛绣花换钱、做鸭子换钱等一系列剧情。

    主打就是一个爱你爱不完。

    结局说,铁秀因长期被王爷霸道,心智丧失,沦为了绣花大盗。

    狗血至此泼完。

    南苹气得手指发抖:“简直胡说八道!我神水宫岂有这等弟子!”

    “就是!”叶蝉衣叉腰,跟着怒骂。

    巴拉巴拉。

    用各种不带脏字的话问候完绣花大盗,南苹的理智重新回来了。

    她上下打量着叶蝉衣,冷笑道:“小姑娘,你想要利用我们神水宫?”

    “天地良心!”叶蝉衣举手,做发誓状,“我是这样想没错……”

    在场所有人:“……”

    这波坦白,猝不及防。

    “但是!”叶蝉衣嘴巴鞭炮一样巴拉拉将剩下的话说完,“苍天佐证,要不是绣花大盗先偷了灾民赈灾银两,又恶意引导我们找神水宫麻烦,被我中途发现不对,将计就计,那我们就中了他的计了!”

    她将绣花大盗在绸缎铺子留下的证据,直接交给南苹。

    “我刚才骂绣花大盗的那些话,可都是发自内心骂的,绝对没有半句虚假!”

    “这话,我可以拿五两银子向财神爷发誓!”

    “如果我说假话,就被财神爷收走五两银子!”

    讲完,她一脸肉疼的表情。

    她出息了。

    居然拿钱发誓。

    南苹:“……”

    好重的誓言呢——

    作者有话要说:

    【 ①我胡诌的,别找出处了。

    第77章 拉金九龄点评《追妻》

    不管叶蝉衣怎么说,南苹还是怀疑。

    看着对方怀疑的眼神,她也不在意,只是把话说完就好。

    叶蝉衣的目的也不在于让神水宫百分百信她,只要神水宫知道,金九龄打算将她们拉下水,那么在布局的最后一环,对方就一定会参与,不说不留余力,能顺手帮忙将金九龄整垮也不是不行。

    只要这个目的能达成,其他的就是浮云。

    猫猫为这思路震惊:“小叶子牛批!”

    这不妥妥的借力打力!

    不管从哪个角度想,神水宫这趟只要出了手,那就被利用得彻彻底底了。

    叶蝉衣骄傲道:“那是,我们靠脑袋吃饭的嘛!”

    靠脑袋吃饭的小姑娘,在南苹发飙之前,就告辞离开,赶回河间府。

    离开庵堂的路上,叶蝉衣心情甚好,轻声哼歌。

    陆小凤长长吐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神水宫都是怎样一群人,你还有心情哼歌?”

    “人家姑姑貌美如花,心地善良。”叶蝉衣道。

    她还在人地头范围,不好讲人坏话。

    而且小猫咪扫描南苹的生平,除了打死过几个有暴力行径的下头男之外,对方干的全是好事,就是脾气冲了点。

    再说,甭管她们原来讲不讲道理,到底是正派反派还是灰色地带,在她掏出册子深情演绎,却没被乱棍打出来的那一刹,对方就没任何对不住她的地方。

    这也没道理讲任何坏话。

    花满楼从扇袋里掏出折扇,“唰”一下打开,慢悠悠扇着。

    “我们陆公子被一个寨子的人追,都能乐得翻跟头,现在怎么就发愁了?”

    陆小凤视线下瞥,看着他衣摆的褶皱,揶揄道:“哦?难道我们花公子就不发愁?”

    这褶皱捏得,衣摆都快要破了。

    楚留香不说话,他看戏。

    好朋友斗斗嘴吵吵闹闹的日子,比春日百花、夏树鸣蝉、秋山枫叶、冬雪覆山还要美妙。

    怎能不好好欣赏。

    四人远赴神水宫时,留在河间府的无情四人也没闲着。

    追梦气喘吁吁跑回府衙:“大师兄!事情都办妥了!”

    铁手也刚从外面回来,大步踏进无情住的房间里:“我这边也搞定了。”

    “噫?”追命四顾,“冷血呢?”

    冷血抱着剑,像一根没有感情的木柱子一样,立在金九龄床头。

    一开始,金九龄还捏着鼻根说了一句:“你不用守着我。”

    自打冷血面无表情说完那句“世叔说,要寸步不离保护你”就不再说话,犹如影子一样跟着他后,他就不挣扎了。

    只是心底还会暗骂几句,这死心眼的玩意儿。

    在冷血的“保护”下,金九龄失去了“眼睛”和“耳朵”,待他病好,珠宝消失带来的骚动,已平复得差不多了。

    金九龄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他努力压住怒气,让自己快些把病养好。

    与金九龄一样,处在“保护”之中的,还有吴护卫和花护卫。

    只不过守着他们的是六扇门其他捕头,武功不够,人数来凑,一人有三人守着。

    府衙里所有的动静,都在无情的掌握之中。

    他看着眼前的棋盘道:“棋子已失去双目双耳,执棋者也是棋子本身,犹如断裂了一根臂膀,不敢妄动。”

    捧着水壶和铁手分水的追命:“啊?”

    他们大师兄说话,能不能直截了当一些?

    听不懂。

    无情捻起一颗白子,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辗转。

    他清冽的眼神,虚虚放在棋子上。

    磕。

    白棋被轻轻放到棋盘上:“是时候给断掉臂膀的人治伤,和失去双目双耳的人团聚了。”

    ——绣花大盗,也该现行了。

    叶蝉衣他们四人回到河间府后,“绣花大盗采访小报”已几乎人手一份,连《倾世男妃:霸道王爷要追妻》都在私下里通传。

    “无情捕头办事速度真快。”叶蝉衣感叹,“我们商量的计划是让他编撰吧?他这样直接挪动我的心血,我是不是可以收点版权费?”

    花满楼还认真想了想:“按理说是可以的,但朝廷对这类书籍的流通,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大捕头要追究,我们恐怕吃不了好。”

    “好吧……”叶蝉衣很失望。

    花满楼忍不住轻笑:“可大捕头是我们的朋友,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拿出五千两银票,交给叶蝉衣,“他最近手头应当有些紧,这钱,我先替他出了。”

    叶蝉衣接过那张五千两银票,肉眼可见的开心了不少。

    可转念一想。

    花花可是她的,那花花的银票也就是她的银票!

    罢了。

    都是好朋友,版权费就先放一放,等无情有钱了再去讨债。

    她将银票叠好,收进背包里。

    开心,幸福,快乐!

    咕噜——

    肚子打鼓警告。

    叶蝉衣捂着肚子,幽怨看陆小凤:“都怪你,我们都饿得能干掉一只猪了,为什么还要来这种排队才能吃到饭的地方。”

    时刻背锅陆小凤:“?”

    楚留香收起折扇:“我下楼去,先买点别的来垫垫肚子。”

    “别——”陆小凤自觉道,“还是我去吧。”

    他就不留在这里被衣衣姑娘逗乐了。

    不等楚留香拒绝,陆小凤直接从包厢的窗户翻了下去。

    斜对面就是他好朋友西门吹雪开的合芳斋,那里的糕点也是一绝,除了贵,也没别的缺点。

    不过……

    陆小凤晃着从花满楼腰上顺来的荷包,乐了。

    他们花公子有钱,不花是王八。

    合芳斋也是要排队的,可陆小凤刷脸走后门,成功买了几盒新品。

    其中还有两盒八味花点,有一块糕点竟然是栗子五仁鲜肉味儿。

    掌柜的说这是最新口味,别人高价都买不到,还给他用油纸多包了两块。

    陆小凤就默了。

    他欣赏不来这种口味。

    “陆小凤!”

    一出后门,他就听到了一道欢喜的声音。

    转头一看,是阔别多日的金九龄。

    “金捕头~”陆小凤熟稔道,“好起来了?都开始和大捕头一起办案了?”

    他朝其他人也打了个招呼。

    金九龄叹了口气:“那可不,再躺下去,我就能发霉了。”

    追命坏笑道:“你这是被冷血守怕了吧?”

    试想一下,半夜醒来,还能看到冷血这家伙蹲在床头,目光像狼一样,炯炯看着你,谁能舒坦?

    金九龄打了个哈哈,将话题岔过去。

    他可不敢在冷血面前乱说什么,虽然对方可能不在意。

    陆小凤也很有眼力见地打开一盒糕点,开启新话题:“看你们头上都冒汗了,忙了很久吧?吃个糕点垫垫肚子,再一块去酒楼吃饭?我们刚点了全驴宴。”

    出身苦寒铁手忍不住道:“陆兄还请了谁一道?”

    陆小凤疑惑眨眼:“就……我们狂人四侠客。”

    铁手:“……”

    难怪他老是能听到衣衣姑娘怒吼陆小凤“败家子”,的确挺败家的。

    无情不知斟酌了什么,开口道:“去吧。”

    “菜还不知什么时候上呢。”陆小凤将糕点一递,“先吃点?”

    盒子都打开了,他怕不吃完落了灰,回去被老妈子一样的衣衣姑娘数落。

    无情不爱当街吃东西,拒绝了。

    只有追命不在乎,左手右手都拿了一个。

    糕点精致,一口就能吞一个。

    意外的是,向来讲究的金九龄竟伸手拿了。

    合芳斋的普通糕点,排队都难买到,何况是这种特制糕点。

    他又素来爱吃,一时没忍住。

    陆小凤就见金九龄伸手将那新出的栗子五仁鲜肉味儿的糕点吃了,还夸了一句“味甚鲜”。

    他见对方意犹未尽的模样,将纸袋包着的那两块,也塞给金九龄。

    走到酒楼楼下,金九龄说了句:“我先去趟茅房,等会儿再上去找你们。”

    楼上无长辈,礼节的事情,他们朋友之间也懒得讲究。

    陆小凤只是摆了摆手,让他自己随意。

    刚推开包厢门,就撞上了内急的叶蝉衣。

    叶蝉衣打了个招呼就下楼去了。

    茅房在酒楼后院。

    叶蝉衣下去时,茅房外挂着的木牌子显示有人在,她便站着等。

    茅房里,不小心将衣服打了个死结的金九龄,正皱眉解开。

    “怎么还不出来?”叶蝉衣对猫猫吐槽,“里面的人在干嘛啊?吃饭还是生孩子?我快要憋不住了!”

    又等了半盏茶功夫,里面的人可算出来了。

    门一推开,看到叶蝉衣的金九龄张开嘴巴……呛了一口风。

    “嗝——” 他不由得打了个嗝。

    叶蝉衣呆愣看他推开茅厕门的手,小心翼翼道:“你……吃饱了?”

    金九龄被这莫名的一问给问呆了。

    他想起陆小凤给自己的三块糕点,寻思着或许是陆小凤顺嘴提了一下这事儿。

    他便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哪能呢,才多少分量。”

    叶蝉衣:“……”

    她努力稳住,不要露出太怪异的表情来。

    无名空间里,她就忍不住了,摇晃着小猫咪崩溃道:“啊啊啊!陆小凤的朋友都是些什么魔鬼啊!”

    生无可恋小猫咪:“……”

    不知该不该提醒一下她亲爱的宿主,她自己也是陆小凤的朋友。

    金九龄让开位置:“你也是来上茅房的吧。”

    他净了手,顺道拿出帕子,沾水擦了一下嘴角。

    刚才吃完栗子糕,总觉得有些粘嘴。

    叶蝉衣:“……”

    妈惹,他还擦嘴!

    叶蝉衣恍惚地走进茅房,低头一看,恭桶干干净净,只有几点水迹。

    “!!”

    他真的吃了?!!

    心情复杂的叶蝉衣,回到包厢还忍不住关注金九龄。

    “嗝——”金九龄还在打嗝。

    陆小凤关心道:“金兄为何一直打嗝?可还要紧?”

    金九龄打嗝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目击者叶蝉衣犹豫开口:“他……刚才吃了点金黄金黄的东西……可能吃的时候呛风了?”

    金九龄想起那糕点,栗子粉的确金黄金黄的,他也的确呛了风,便点头,简短道:“是。”

    叶蝉衣在心里狂叫。

    他承认了!!!

    面上,她按捺住诧异,对陆小凤感叹:“你这些个朋友……爱好都挺特别啊……”

    知晓金九龄吃了栗子五仁鲜肉味儿糕点的陆小凤,跟着感叹:“的确。”

    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古怪的味道?

    花满楼和楚留香:“?”

    是他们的错觉吗?总觉得这些话说得怪怪的。

    全驴宴终于上了桌。

    一群东奔西跑,忙碌劳累的人,顾不上喝酒聊天,先一通狂吃。

    叶蝉衣端着那张清冷的脸,手下速度却一点儿也不慢。

    花满楼听她那嚼两下就往下吞,筷子飞速奔走在各个碟子里的声音,就怕她噎了。

    筷子飞了一阵,速度慢下来,温雅君子便将温热的花茶往她左手斜上方放,这样可以保证不被误撞,弄到身上。

    “慢点吃,不够我再点。”他在叶蝉衣耳边温声说,“口干了就先喝点水。”

    叶蝉衣只点头,听了一耳朵的陆小凤却毫不客气:“再来一份酥肉火烧!还有……花公子,我也想喝花茶。”

    他的筷子忙着,用眼神示意花满楼。

    花满楼能意会他的意思,但是不想理会他的调侃。

    楚留香给他递了一杯酒:“陆公子喝什么花茶,喝酒吧。”

    只是嘴贫的陆公子,也就放过了花公子。

    叶蝉衣默默翻了个白眼。

    幼稚。

    九人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时,酒楼一层的台子,敲响了锣鼓。

    叶蝉衣是个爱看热闹的,她推开门,走到栏杆前,往下看。

    哐哐哐——

    咚咚咚——

    锣鼓声里,一对眼熟的爷孙正坐在台上。

    “嘶……”叶蝉衣对缓缓走来的花满楼道,“楼下那对爷孙,不是我们在保定府时,见过的那对爷孙吗?”

    等楼下开口讲话后,花满楼才回道:“是。没想到他们也来了河间府。”

    无情不语。

    这可是他让追命特意请来的。

    金九龄奇道:“你们竟然连讲故事的老先生都认识?”

    陆小凤手上还拿着酒壶和酒杯:“走南闯北,什么人都能认识几个。香帅还认识你们几个大捕头呢。”

    楚留香闻言,不禁用手摸了摸鼻子。

    贼与官兵相识,的确不常见。

    还是司空摘星明智一点,遇上就躲着。

    “爷爷,我们今天要讲的故事是什么呀?”小红丫头引出话头来。

    天机老人一摸胡子:“我们今天要讲的故事,是绣花大盗的故事。”

    这话一出,金九龄眼神闪了闪。

    他今日才痊愈,和四大捕头一起出门查案,却碍于冷血一直相随,一无所获。

    或许,能从其他人的嘴里,听到一些别的事情。

    听到这话,看过《追妻》的人,眼神不由得飘忽起来,试图在四周找到同样看过的朋友。

    楼下还有不少陌生人,对了个眼神,就心知肚明。

    “绣花大盗?”小红歪着头,“大盗还会绣花吗?”

    天机老人呵呵笑道:“当然,这绣花大盗天生不爱当男儿郎,只喜做女娇娥,这女儿家的活计,他可是样样精通……”

    巴拉巴拉。

    天机老人嘴里的《追妻》明显是自己二创过后的新故事,在保留原来主线的基础上,将那些个直白的风月事修饰了不少,不至于被府衙抓去关了。

    然则。

    这并不能改变这个“他逃他追,追到让他嘿嘿嘿”的故事内核。

    金九龄听完,脸黑了一片,差点儿忍不住跳下去找那对爷孙的麻烦。

    叶蝉衣瞥见他黑沉沉的脸色,乐得不行。

    面上,还要装模作样道:“金捕头也觉得这个故事不行吧。”

    金捕头勉强笑道:“我倒是从未听过这么离奇的故事。”

    “这也不算太离奇。”叶蝉衣道,“我还有更离奇的版本,金捕头要不要一起欣赏欣赏?”

    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金九龄有种不详的预感。

    偏偏,叶蝉衣从衣袖里面掏书的动作,比他开口拒绝还要快。

    金九龄刚张开嘴,怀里就被塞了一本书。

    “来来来,我们回包厢看,好好探讨一下绣花大盗那离奇的一生。”她煞有其事道,“说不准能从中找到一些什么线索。”

    金九龄:“……”

    猫猫狠狠惊讶住了。

    不愧是她宿主,操作还是一贯……惊人。

    拉着当事人点评自己的龙阳故事……

    亏她想得出来。

    陆小凤无意中当了一把助攻,搭着金九龄的肩膀,把人往包厢里面捞:“走吧,这爷孙的故事讲得含蓄了一些,你还是……看看手上这本比较好。”

    他致力于向每一个还没受到“霸爷”冲击的人,举荐这本书籍。

    眼睛受伤这种事情,不能让他一个人承受。

    光听就已经很不好的金九龄,被迫将《追妻》看完。

    当看到那交织在一片朦胧譬喻里面,直白粗浅如“好哥哥,痛煞我也”、“蒙比你这个瞎了眼没了心肝的东西,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爱我的身子,你下贱!呸”云云。

    金九龄看得额角直蹦跳。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脑袋瓜子嗡嗡疼。

    陆小凤不知他是绣花大盗,只以为对方是被辣到了眼睛,于是揶揄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怎么样?这故事好看吧?”

    “噗——”叶蝉衣被陆小凤这堪称在别人伤口洒辣椒水的行为,逗得没忍住笑。

    旁边花满楼赶紧递帕子。

    叶蝉衣擦走嘴角水迹,清咳了两声,将笑意镇压到嗓子里,一本正经道:“看来金捕头也觉得这个故事不简单吧?”

    金九龄坚强睁开眼:“我觉得……”

    “你也觉得这么离奇的故事,一定是真的吧!”叶蝉衣一拍手掌,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也只有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绣花大盗才有可能以男子之身,做出穿大红棉袄裙,翘着兰花指绣花的事情来!”

    她还拉上陆小凤:“老陆!你说对不对?”

    陆小凤点头,叹了一声:“衣衣姑娘说的是。”

    他也不敢说不是。

    金九龄还想挣扎一下:“可……”

    “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绣花大盗身上,就不奇怪了,对不对!”叶蝉衣扯走陆小凤,换了个位置,拍着金九龄的肩膀道,“金捕头,你方才细看了蒙比第一次霸王硬上弓的戏没有?”

    金九龄:“……”

    “这蒙比初见铁秀,一见倾心,三见就当即把人拉到了被窝里。”叶蝉衣满脸厌恶,“关于这一段,金捕头看出什么蹊跷没有?”

    金九龄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只觉得这本书里里外外都写满了“胡扯”二字!

    “此人行径……”他艰难评价,“实在禽兽!”

    叶蝉衣却激动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一脸赞许:“我就知道,这种细节也就只有金捕头这样破案如神,观察入微的人才能发现。陆小凤和楚留香太粗心了!”

    陆、楚:“?”

    他们拒绝拉踩。

    金九龄持续默然。

    “这红被上的禽兽戏水图,除了用来助以描摹二人亲密行径,寓意禽□□颈相缠,顺道指桑骂槐,嘲讽蒙比的强抢豪夺之外!最重要的……”叶蝉衣顿了一下,直到所有人看过来认真听她胡扯以后,她才继续道,“这分明就是铁秀在暗示自己立志为兵,却最终做贼的无奈啊!”

    金九龄心里一突,看向叶蝉衣的眼神,有些隐忍在深处的微妙。

    陆小凤是全场最认真的人,他伸手拿走金九龄手上的书,翻到那一段,细细琢磨了一下。

    “嘶……这红色锦被,除去鸳鸯图案之外,绣边居然是用金戈为图案?”他惊讶道,“难不成铁秀原本当真有着一颗想要当兵做捕快的心?”

    楚留香都没忍住,探头看了一眼。

    小猫咪听得目瞪口呆,压着耳朵,满眼佩服道:“小叶子牛批啊,想不到你写的时候,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这不正好一步步暗喻出金九龄的身份?!

    心细如发的,是她亲爱的宿主吧!

    “不。”叶蝉衣在无名空间道,“当初只是觉得用刀戈缝边比较酷,衬蒙比霸道王爷的身份,这一段是我刚刚临时想起来胡诌的。”

    猫猫:“……”

    她爱的粉红泡泡破裂了。

    叶蝉衣继续忽悠:“再来看他童年那一段,铁秀从小就爱干净,穷讲究,哪怕脸再怎么粗糙,他也坚持洗得干干净净,甚至会给自己茂密的大胡子编辫子,串珠子……”

    “这么说来,这个绣花大盗其实是个非常讲究的人。”陆小凤跟着抿线索。

    金九龄感觉后背寒毛立起。

    为何?

    不过是市井胡编乱造的话本,怎么里头字字句句全是暗喻他的关键信息。

    难道……

    他们几人里面出了奸细?!

    正想到可怕之处,叶蝉衣就点他的名,问道:

    “金捕头以为如何?”

    第78章 让他使不了坏

    看着叶蝉衣那双倒映着自己略显苍白脸庞的眼,金九龄有一种错觉。

    ——对方已经识破了他所做的一切。

    如今这样,不过是猫逗老鼠,图乐着玩儿。

    某种程度上,金九龄还真是猜中了真相。

    “金捕头?”叶蝉衣继续笑意盈盈看着他,像是在等一个回答。

    金九龄努力压制住自己狂跳的心:“金某以为,叶姑娘所言有理。”

    对方句句在理,处处有辅证,他若说对方说得不对,那就显得蹊跷了。

    “不过这外面流传的故事,始终还是故事。”金九龄也不蠢,很快就想到了关键,“若是我们按照这里面所说的去寻找绣花大盗,万一……”

    叶蝉衣摆了摆手:“金捕头放心吧,没有万一,这本书籍,据我所知,那是根据知情人士审出来的内容整合而成。”

    知情人士?审?

    金九龄笑道:“原来如此。”

    果然,他们内部出了奸细。

    叶蝉衣眼中笑意不消:“那我们继续梳理……”

    她藉着梳理的借口,不时还要问金九龄几句有关里面描绘场景的感受,能不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一本两万字的小册子,愣是翻来覆去被读了好几遍。

    对于其他人来说,个中情节是越读越没有感觉,完全失去了令人尴尬的作用。

    可对于金九龄而言,多看一遍那劳什子的“蒙比”所作所为一眼,他都觉得□□一痛,仿佛真有那么个混账,对他做过什么一样。

    他坐立不安,期间还尿遁了两次,又不得不重新回来。

    “大家看吧。”叶蝉衣引着众人梳理完,所有能帮助她“绘制”绣花大盗画像的细节,“这么一来,我们就能知道,铁秀身形瘦小、讲究、爱干净、图享受,擅长辨别古董字画,且极有可能混迹公门,熟悉公门事务。”

    胡扯到最后,连无情都觉得叶蝉衣所言有理。

    “叶姑娘说得不错,唯有这样的绣花大盗,才敢在运河停靠船只的地方,公然抢走船只上的珠宝。只因他自己本身,就对公门中人处理事情的安排,一清二楚。”

    铁手也点头:“若是他后来在公门之中,事事被人压一头,那么那个压着他的人,对他来说,无异蒙比于铁秀,都是一座他想要逃离的大山。”

    “又是自卑,又是嫉妒。”追命抱臂,撇嘴,“说来说去,不就是图个不值钱的面子。”

    金九龄:“……”

    这个包厢,他是一刻钟都坐不下去了!

    “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么多消息。”金九龄面上依旧镇定,“不如我们继续顺着发现的痕迹,找一找那些珠宝到底在何处。”

    无情却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行动不迟,距离世叔给我们的时间,还有半个月,应当来得及。”

    铁手也道:“是啊,大家都好好休息,总不能一直都不眠不休查案子。案子重要,但人也重要。”

    “两位捕头有见地。”叶蝉衣就喜欢这种给手下放假的好上司。

    他们下了酒楼,就兵分两道,一道回府衙,一道去酒楼。

    刚开好房间,三个大男人就站在叶蝉衣房门前,对着她露出三种不同感觉的笑容来。

    一人温润亲和,一人优雅亲切,一人潇洒可爱。

    叶蝉衣:“……”

    干嘛?

    花满楼脸上笑容温柔和煦:“方便进门一起聊聊吗?”

    叶蝉衣就知道,这事儿骗不过三个机灵鬼。

    “行吧。”她拉开房门,自己往里走,“最后一个关门。”

    陆小凤闻言,抢在楚留香之前,贴着花满楼后背往前走。

    楚留香:“……”

    幼稚。

    优雅香帅,伸手合门。

    叶蝉衣坐下,双手枕在桌上,主动道:“都看出什么来了?”

    陆小凤、楚留香朝花满楼点了点下巴,示意他来说。

    花满楼听到两人脑袋偏转的动静,已然明白,便开口道:“金九龄身上,是不是有蹊跷?”

    衣衣每次开始作弄一个不算熟悉的人时,往往都是那人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

    叶蝉衣斟了一杯清茶,推给花满楼:“花花可以更大胆一些来猜测。”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金九龄便是那绣花大盗?”

    叶蝉衣没说话,只是很有深意地“唔”了一长声。

    这已是肯定。

    陆小凤:“……”

    为什么出问题的人,又是他朋友。

    楚留香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道:“节哀。”

    陆大冤种双手扶头,不,他不太能节哀。

    大家都不能换个人霍霍吗?

    干嘛老逮着他一个人薅?!

    花满楼也无声拍了拍他肩膀。

    任谁知道自己的朋友,居然是这样臭名恶扬的人,都不会太高兴。

    陆小凤心塞了一阵,又重新振作,活跃起来。

    确认之前和四大名捕一起商议的计划,并不需要改变,他们就告辞了。

    从神水宫一路马不停蹄奔走归来,的确是一件很疲惫的事情。

    他们不想叨扰叶蝉衣休息。

    “老陆。”她忽然喊了一声。

    陆小凤下意识回头。

    一瓶透白琉璃装着的白酒,朝他丢来,他伸手接住。

    “别喝醉了,明天还要查珠宝去向。”叶蝉衣对他笑道,“我们老陆长得俊,性格也可爱,人人都喜欢,这朋友多了嘛,就容易混入渣滓。不过你放心,我们三个永远不会让你失望的。”

    陆小凤怔了一下,举着透白琉璃笑出一对小酒窝:“我信你们。”

    他说的语气并不铿锵有力,显得异常坚定,只是寻常口吻。像是看到天气晴朗时,脱口说了一句“太阳真好”一样。

    叶蝉衣却松了一口气。

    她摆了摆手:“你们几个赶紧走,别影响我沐浴睡觉。”

    花满楼眉眼也坠了点笑意:“你好好休息。”

    “嗯。”

    看着三个男人前后离开的身影,叶蝉衣才轻笑出声,把门关上。

    客栈屋顶上。

    除了白酒,楚留香还提了三壶竹叶青上来。

    “给。”他将酒分给陆小凤和花满楼。

    陆小凤将白酒塞进怀里,撕开竹叶青的封口,仰头喝了一大口。

    头顶明月耀眼,无星无浓云,只有幽蓝的天幕衬托。

    澄净如水。

    他们对着青天明月,把酒言欢。

    酒咕噜噜下肚。

    温雅君子就算对着自己灌酒,姿态也是斯文好看的。

    等陆小凤喝了半壶酒,他就伸手拦住了:“若是心里还不痛快,那就说说吧。”

    陆小凤斜靠在瓦片上,脸上还是挂着那样吊儿郎当,却显得无端可爱的笑容:“我还以为,花公子会劝我不要难过。”

    “难过乃人之常情。”花满楼此时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

    陆小凤看着他那张在月色下越发显得柔和的侧脸,忽然道:“要是我想抱着你哭一场呢?”

    花满楼愣了一下,温和一笑:“那就哭吧。没人规定,男子汉大丈夫就一定不可以哭。”

    楚留香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要是你觉得花兄一个肩膀不够,楚某也是能牺牲一二的。”

    陆小凤只是说笑罢了,他摆摆手:“我哭不出来,只是心里还是有些苦闷罢了。”

    先是霍休,后是金九龄。

    他看朋友的眼光,难道真的那么差吗?

    “既然心中苦闷,不妨说一说。”

    陆小凤还是摆手:“不了,你们陪我喝完壶中酒,我的苦闷自然就消除了。”

    花满楼和楚留香举起手中壶,朝陆小凤的酒壶撞去。

    “那就干了。”

    “干了!”

    陆小凤喝完那坛竹叶青,又将叶蝉衣给他的白酒都喝光了,醉卧在屋顶上。

    花满楼和楚留香二人将他抬回房间,给他擦了把脸。

    司空摘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坐在窗台边上看着他们。

    “我有时候真是嫉妒你们之间的感情。”

    花满楼将陆小凤的头摆回枕上,直起身来,面朝司空摘星的方向。

    他脸上带着惯有的浅浅笑意:“司空兄为何这么说?”

    “楚某倒是常听陆兄提起司空兄。”楚留香将被子盖到陆小凤胸口,“每每言及,陆兄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容,还带着一丝丝可爱顽皮。想必,司空兄在他心中,定是个十分有趣的人。”

    说得司空摘星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皮,怎么回事儿,总觉得有些热。

    “花七公子和香帅就别捧煞我了,我害怕。”司空摘星往后倒仰,“既然陆小鸡没事,我就走了。”

    花满楼听着司空摘星带起的风声,和楚留香相视而笑。

    又是一个嘴硬心软,口不对心的可爱家伙呐。

    昱日。

    醉酒的陆小凤还是被毫不留情挖起来,追查珠宝下落。

    铁手在前头带路:“这半个月以来,我一路追查到牛头村,就查不着了。”

    牛头村地形崎岖,无情坐在轮椅上,被颠得左右摇摆。

    叶蝉衣都看不过去了:“要不我给你找个椅垫吧,你这样也太辛苦了。”

    铁手奇道:“叶姑娘上哪找?”

    “充气椅垫,巴掌大小的新型材料所造,只要放在空气中,不一会儿就能膨胀起来。”叶蝉衣嘴巴溜得飞起,“不收你九九八,现在只需要九两九,就能带回家!朋友,来一个?”

    铁手和无情:“……”

    噗——

    众人皆忍笑。

    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抿唇的抿唇。

    叶蝉衣真诚道:“友情价,其他人我都卖九百九十八两银子的!”

    最终,铁手还是掏了银子。

    他觉得自己接下来的半个月,要考虑一下哪里的树皮比较好啃。

    有了充气坐垫之后,无情的确好受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有点儿享受。

    他感觉自己仿佛坐在摇篮里面,又像是被海水轻柔包裹住一样。

    九两九,倒是真便宜了。

    “这里离运河足有半日路程。”叶蝉衣用花满楼的帕子擦了一把脸,“绣花大盗果真能将珠宝运这么远?”

    铁手摇头:“不知,只不过按照查探到的线索来说,的确指向这个方向。”

    要是这其中没有蹊跷,叶蝉衣觉得自己的名字可以倒过来写。

    她扬眉看向脸上没有表情都仿佛刻着“正直”二字的铁手,心里思忖着,对方到底是装呢,还是傻呢?

    他们商量的计划,可没有这一环。

    不过,河间府这边有无情坐阵,要是利用对方设下的陷阱,再反设他们商量的陷阱,也不无可能。

    叶蝉衣落在后头,看着无情和金九龄的背影,眼珠子转了半圈,一个好主意涌上心头。

    她扯了扯花满楼的衣袖:“花花,我累了。”

    花满楼的脚步顿住,提议道:“要不我背你?”

    那怎么行,累着他们花花。

    “不了。”叶蝉衣指了指不远处的河,“不如我们去对岸的林子里歇一歇。”

    铁手看了一眼高高挂起的太阳,道:“也好,午间太阳热辣,是该要歇一歇了。”

    知道据此不过还有两刻钟功夫的金九龄:“……”

    行吧。

    那就歇歇。

    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进了林子,他们开始坐下,掏出干粮和竹筒,靠在树干上歇息。

    叶蝉衣咬着堪比她“飞饼”的干粮,只觉得牙齿都快要崩裂干净了,她有些嫌弃地把干粮丢给花满楼:“花花,这干粮不好吃,我们去抓兔子烤吧。”

    花满楼将干粮一包,塞给陆小凤,好脾气道:“好。”

    “老陆和老楚也别吃了。”叶蝉衣对他们道,“你们去河里抓点鱼,我们再烤点鱼。”

    陆、楚抬眼,对上叶蝉衣的眼神。

    他们拍了拍手,站起来:“好。”

    追命也跳起来:“加我一个,我去抓山鸡!”

    铁手看了无情一眼,道:“那我去摘些蘑菇、野菜和野果。”

    无情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金九龄:“???”

    “大师兄?”他看着这个比自己年纪要小许多的年轻人,语气里满是不赞同,“陆小凤他们是江湖人,出来办事不守规矩就算了。我们几个代表六扇门出来办事,事情还没办好就吃喝玩乐,是不是有些不妥?”

    无情转着手上的扳指,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常闻金捕头在我们六扇门,向来以潇洒、会享乐出名,昔日出门办公,金捕头哪次亏待过自己?”

    金九龄叹了一口气:“可这件事情非同寻常,神侯只给我们争取了一个月的事情找回珠宝,并抓捕绣花大盗。可如今半个月过去,我们连珠宝都没找到,绣花大盗更是不见踪影。”

    “金捕头不用着急。”无情脸上出现了一个很浅淡的笑容,“绣花大盗挑衅朝廷的举动,已被化解,世叔借此帮我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更多的时间?

    金九龄面上露出个释然的笑容来:“原来如此。”

    无情只是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金九龄被弄了个没脸,寻了个内急的借口,到了密林处。

    冷血这次没跟上,而是守在无情身后,一声不吭。

    没多久,大家都回来了。

    一顿饭愣是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

    准备出发时,叶蝉衣又捂着肚子,说自己闹肚子了,要找个地方方便。

    金九龄:“……”

    吸气,呼气,不要生气。

    他默默靠在树下等。

    叶蝉衣两刻钟后才回:“真是不好意思,隐秘的地方不好找。”

    金九龄看了一眼西斜的日光,道:“我们走吧。”

    走了半刻钟。

    铁手和叶蝉衣有了争执。

    “按照这草上倾轧过又扶起来的痕迹看,珠宝应当是往这边去。”

    叶蝉衣却不屑:“假,都大半个月过去了,这草还能看到折痕?金捕头受伤那么重,养个半月多也一个月就好了。这一看就是陷阱,专门引我们过去。”

    被点名的金九龄道:“叶姑娘说得不错,可你刚才也说过,绣花大盗要是刚抢走珠宝,肯定不至于能藏这么远,说不准他是最近几日才藏到这附近来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叶蝉衣坚持道,“可绣花大盗太过狡猾,我们不得不防。无情捕头,你说呢?”

    无情看着那青草下部的折痕,道:“听衣衣姑娘的。”

    金九龄:“……”

    不是,这群人中了情丝毒不成?

    干嘛一个个开口闭口,就是听一个黄毛小丫头的话!

    叶蝉衣朝金九龄得意挑眉:“金捕头放心,我运气一向很不错,保管能找到珠宝所在。”

    你运气好个P!你能找个der der!

    金九龄在心里破口大骂。

    叶蝉衣与金九龄交换位置,和铁手一起走在前头开路。

    担心她安全的花满楼,紧随其后。

    冷血和追命推着无情的轮椅,也跟了上去。

    金九龄摸着自己胸口藏着的毒药,垂下的眼眸里面,闪过恶毒的光。

    既然他们不愿意承情,被困在此保住小命一条,不再插手他的大事,那就不要怪他直接除掉碍事的人。

    他收起自己起伏的心绪,坠在其他捕快后头,跟上队伍。

    牛头村多山路,并不好走,队伍拉得格外长。

    陆小凤跳着落脚,走到花满楼旁边,撞了撞他的肩膀:“衣衣姑娘这次又要做什么?”

    “不知。”花满楼细听风声勾勒出的路况,精准下脚,竟连绊脚都不曾有。

    陆小凤诧异:“你不知?”

    花满楼从容走着,摇头笑道:“不知又不要紧,知道怎么配合便好了。”

    等配合的次数多了,自然就能想明白。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花公子啊花公子,你还真是心大。我还真是好奇,要是你有一天发现,衣衣姑娘下计,针对的是你,你会有什么反应。”

    花公子只是摇了摇自己的扇子,笑道:“那你可就要失望了,有你在,衣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先放过你,给我下计的。”

    陆小凤失笑:“花兄啊花兄,我还以为,你要说一句,你信衣衣姑娘不会对你下手。”

    “那倒也是。”花满楼点头,笑容更是和煦温暖,眉目俱是春意,“衣衣要想对我下手,多少会有些舍不得。你……自己小心。”

    陆小凤惊得停住了脚步,看着花满楼与他擦肩过,向叶蝉衣而去。

    他回头看楚留香:“花满楼在炫耀对不对?他……”

    “还取笑你。”楚留香拍着他的肩膀,道,“我都听到了,你不用怀疑,他就是这个意思。”

    陆小凤嘴角抽抽。

    这个世界变了,君子都变得不正经了。

    他们在山间枯走了一个时辰。

    黄昏到来,霞光如孔雀,拖着长长的尾羽,投入大山怀抱。

    天边的橙红,洒落在叶蝉衣身上,仿佛给她披了一层朦胧黄纱。

    她站到了高石上,随着吹拂山风转过头来,鸦羽黑发将她半边面容遮盖,只留一双冷冷的眼,穿透发丝,垂眸下看。

    那一瞬间,站在低处的人,仿佛瞧见了什么神仙精怪一般,心如鼓点鸣跳。

    金九龄也难以避免。

    他微微仰头看着站在高处的人,有种想要将人拉扯下来,摔入泥潭的冲动。

    这种冲动,甚至超过了他想要将无情的轮椅抽走,让对方尝试一下匍匐在地姿态的欲望。

    “姓金的是不是不对劲儿?”叶蝉衣眯了眯眼,在无名空间对小猫咪道,“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猫猫也不奇怪:“反派的念头,大部分令人捉摸不透。毕竟他们大多变态,我们又太正常。”

    “有道理。”

    叶蝉衣将盖住她视线的发丝一甩,往前看了几眼,装模做样道:“前面已经找不到什么痕迹了,不远处有个破庙,不如我们先在那边歇一晚,明日再看。”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是夜。

    天边无月,色泽浓得像是墨砚刚化,还没冲开的模样。

    漆黑的夜里,只有两堆火在山间破庙燃起,一左一右,透过两边破窗传出。

    苍天俯看,像是瞧见了一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眼,在黑暗中鬼火不灭,挣扎不息,扎在林中生根一般。

    叶蝉衣他们四个自告奋勇去打猎。

    追命提议:“不如我、铁手还有金捕头组一队,我们比一比,看谁打猎更多,其他人就留在这里看火烧水,收拾零碎怎么样?”

    捕头们都听无情的,无情点头同意,他们就没意见。

    狂人四侠客喜欢综合大家的意见,他们见陆小凤想要玩儿,也就应下了。

    七人各自分两队去。

    追命轻功好,追起猎物来,简直要贴着猎物的身体,做对方的影子一般。

    铁手和金九龄跟不上,没多久,他们这个队伍就散了。

    这么一来,倒是正中金九龄下怀。

    暗处。

    叶蝉衣抱着手臂,疑惑道:“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在找我们?”

    瞧这行动方向,就是冲着他们刚才分别的方向去。

    “他找我们干嘛?”陆小凤有点兴致缺缺。

    叶蝉衣轻哼道:“肯定不是好事儿。”

    她忽地想起一件事来。

    “花花,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是不是看见了一个马蜂窝和荷花池?”

    小姑娘的问话里,透着压制不住的兴奋。

    花满楼压着笑意,应道:“嗯。”

    得。

    他们知道她想使什么坏了。

    第79章 哪里来的鸭子

    无月的夜。

    深深密林里面行走,不带上火把,还真是不方便。

    金九龄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还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花七公子的耳朵,那可不是一般的好,他必须要离得远远的才行。

    叶蝉衣估摸着对方走得差不多了,才扯了扯花满楼和陆小凤的袖子:“我们到前面去,老楚在这里盯着,只要他一走到蜂窝附近,就用花蜜弹将蜂窝弹下来。”

    楚留香表示没问题。

    叶蝉衣便放心地和花满楼、陆小凤绕了个圈,去到荷花池另一侧,并且发出一些响动来。

    “快!陆小凤,抓住它!”她压着嗓子喊道,仿佛真的在狩猎。

    陆小凤:“?”

    他也只好临场发挥,假装前面有只兔子在等着他。

    他往前一扑,压倒了空气和草:“抓到了!”

    叶蝉衣惊喜拍手:“好!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金九龄听到他们的响动,果然朝着马蜂窝的方向走,隐藏自己。

    楚留香站在高树上,看着对方猫着腰,慢慢靠近,不由得摇头,无声轻笑。

    衣衣姑娘对人心的掌握,真是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幸好,他们没有什么坏心思,不必害怕。

    楚留香挠了挠自己的鼻子。

    他的另一只手,大拇指中指夹着花蜜弹,已准备就绪。

    咻——

    花蜜弹发出。

    啪!

    蜂窝垂直下落。

    金九龄被炸裂开来的花蜜浇了一头一脸,也被蜂窝砸了个正着。

    他往后翻身,将蜂窝踢了出去。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间,一切都只是他本能的行动。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将什么东西踹出去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啪!

    可怜的蜂窝砸在树干上,蜜汁爆开。

    嗡嗡嗡——

    马蜂震怒,倾巢出动。

    它们聚成一片黑云,在黑夜中几乎看不见,可那嗡鸣声实在响亮,带起了空气的波动。

    金九龄甚至能感觉到有一阵奇怪的风,朝他吹拂而来。

    下一刻,他的头一痛。

    这一痛像是水闸打开一般,密密麻麻的痛紧随着蜂拥而来。

    金九龄咬紧牙关,挥舞着剑鞘打掉了不少马蜂,饶是他素来隐忍,也抵不住马蜂尾后针绵密的痛。

    他闷哼出声。

    这么大的动静,要是叶蝉衣他们还装傻,就说不过去了。

    “对面的谁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叶蝉衣在嘴边拢手,朝金九龄大声喊道。

    花满楼不失时机,配合回道:“马蜂在蜇人。”

    陆小凤便朗声道:“朋友,你前面有个荷花池,你往身上抹点淤泥,马蜂就不蛰你了!”

    抹泥?

    金九龄嘴角一抽,宁愿被马蜂追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他一咬牙,装作没听到对方和他说了什么,运起轻功,朝他们飞过去。

    叶蝉衣握着草的手,猛然用力,将草连根拔掉了。

    “呔!”她向小猫咪吐槽,“这厮心肠好毒,竟然想要祸水东引!”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叶蝉衣将“无敌香蕉皮”交到花满楼手上:“花花,朝他落脚的地方丢。”

    恰好,花满楼听到了金九龄真气下沉,预备落地借力的声响。

    温雅君子犹豫都没有,直接将“无敌香蕉皮”往金九龄脚下一送。

    金九龄点脚落在荷花池旁边的石头上,预备提起真气,一鼓作气,横渡荷花池。

    不料,脚下一滑,他真气一茬,双手也失了章法,胡乱挥舞着手臂,往前面的池子扑去。

    噗——咚!

    金九龄消失在眼前。

    叶蝉衣忍住笑意,故作不知:“诶,泥潭里的朋友,你还好吗?赶紧先往脸上抹一点泥,这样马蜂就不会追着你跑了。”

    整个人面朝下,摔进荷花池的金九龄:“……”

    多谢提醒,他现在连耳朵鼻孔都是泥,已不必再抹。

    他被鼻子里面呛进来的腐臭淤泥弄得不由屏住呼吸,挣扎着站直以后才敢呼吸。

    这一放开,他瞬间被四周包裹的浓烈味道呛得倒吸一口气,那口气呛到了咽喉,翻涌起一阵恶心。

    “呕——”金九龄摸着胸口吐了起来。

    叶蝉衣他们是带了火把备用的,见楚留香已绕圈回来,他们就亮起了火把,朝荷花池里面照。

    这一照,他们齐齐后退了三大步。

    呃……

    看清楚荷花池上,除了荷叶到底还飘了些什么以后,他们已经不想靠近了。

    微弱的火光也足以令金九龄看清楚,自己附近都有些什么东西在。

    死猫、死狗、粪便……但凡乡间一切污秽物,全在这里。

    他胃部都开始抽搐,翻滚起来。

    叶蝉衣读书那会儿曾去过农村参加夏令营,当时就有个村子,在田地附近搞了个池子,池子连着一个旱厕,村里面的人家也没有室内厕所,全是到那旱厕去方便。

    池子里面的东西,他们就当作化肥一样使用。

    那一年的夏令营,是她一生中参加过最难忘的夏令营了。

    没想到跨越千年时光,还能再见到这种炸裂的池子。

    她在心里默默给金九龄点蜡。

    冤有头债有主,有事儿找马蜂,不要找她……

    还是花满楼淡定,寻了根长长的树枝,递给金九龄:“抓住,我们拉你上来。”

    君子肯定早已知道里面有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

    陆小凤忽然觉得,小时候觉得花满楼蔫坏的感觉并没有错。

    他们家花公子就是暗戳戳的坏。

    暗戳戳坏的花公子,将金九龄拉上来之后,将树枝一丢,不动声色退了两步。

    他的鼻子敏感,金九龄身上混杂的味道,他都能闻出来分别是什么。

    这时,他都有些懊恼自己的鼻子太灵。

    叶蝉衣将泥人金九龄打量了一番,装作不认识一样:“朋友,这三更半夜的,有家不回,你在这里作甚?”

    马蜂闻不到金九龄身上的味道,徘徊了一阵就离开了。

    金九龄松了一口气,道:“是我。”

    花满楼耳朵一动:“金捕头?”

    “你是金捕头啊?”叶蝉衣一脸震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捂住嘴巴,仿佛真的很吃惊,其实只是想要盖住自己上扬的唇角,和惨遭气味攻击的鼻子。

    金九龄叹气:“说来话长,我先找个地方将自己洗干净,再与你们细说。”

    “那背后有一条河,我们刚才还在那边处理猎物来着。”叶蝉衣朝背后指去。

    回来还顺手抓了只兔子的楚留香,举了举手上挣扎的灰色兔子:“我和金捕头一道去吧,顺便将兔子处理了再拿回去。”

    叶蝉衣看了一眼金九龄紧贴胸口的衣服,那上面有一个不规则形状的凸痕。

    “你们去吧。”她笑道,并且朝楚留香使了个眼色,瞥了一眼金九龄胸口的位置。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小幅度点头。

    叶蝉衣指了指回去的路:“那我们先回去了,刚才猎的两只野鸡,还吊在树上等我们呢。”

    金九龄浑身都难受,没什么心情注意他们的眼神官司。

    他脚步沉重,艰难行走,一心只有“清水”二字。

    叶蝉衣他们回去时,追命和铁手抬着一只处理好的鹿回来,朝陆小凤扬眉:“怎么样,这回是我们赢了。”

    没有下赌注的陆小凤,半点沮丧都没有:“是我输了。”

    他已看了一场好戏,输了也不懊恼。

    架子支起来,叶蝉衣从衣袖里面掏出来一堆烧烤必备调料。

    惊得追命绕着她转:“叶姑娘莫不是有个乾坤袋?”

    真有“乾坤袋”的叶蝉衣微笑着不说话:“小把戏而已,擅长用毒的人,要是不会藏东西,岂不糟糕?”

    追命觉得很有道理,并且抱着酱料乐颠颠让铁手来烤鹿。

    叶蝉衣看着那只大鹿,都怕这群人吃完要泡冷水去一下燥热。

    既然有了烤肉,剩下的两只鸡,叶蝉衣就没有烤了,而是做了乞丐鸡。

    包裹鸡肉的叶子,在他们看见了荷花池的情形后,果断放弃了荷叶,随便选了张没毒的大叶子就罢了。

    香气开始四下飘时,楚留香也带着兔子回来了。

    金九龄穿着用内力烘得半干的衣服,跟在楚留香后面进了破庙。

    大家看着他那红肿如佛陀的头,被马蜂蛰得肿起来有婴儿拳头大的眼,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了一只“孤寡孤寡”直叫唤的瘌□□。

    有人没忍住笑,赶紧背过身去,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事情。

    可抖动的肩膀出卖了他。

    金九龄的冷眼藏在肿胀之下,将那人记下。

    叶蝉衣赶紧转移话题:“金捕头,来,涂一下药。”

    她将一罐消炎止痛的药,递给金九龄。

    猫猫震惊:“你给他真药?”

    她的小叶子,还有这种圣母心肠?

    叶蝉衣嘿嘿笑:“没事,就算给了真药,他也等不到消肿的时候。”

    她摸着楚留香蹲下时塞给她的防水药包,觉得金九龄这厮,还真是会找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很合理。

    对吧?

    叶蝉衣将药包抖进孜然粉末里,拌在一起,重新倒入撒粉的罐子里,塞进衣袖。

    除了倒药包,她干这些事情的时候,做得光明正大,毫不心虚。

    搅拌孜然粉时,金九龄甚至瞥了一眼,她还哼着歌回了个小小的笑脸。

    花满楼烤兔子,伸手问她拿孜然时,叶蝉衣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绿色瓶,递过去,叮嘱道:“孜然少放一些。”

    温润君子自然照办。

    一只兔子,四条腿分给了叶蝉衣、无情、花满楼和金九龄。

    陆小凤捧着狰狞的兔头,恨恨咬了一口,酸道:“金兄可真是因祸得福啊。”

    就是不知道福气背后,又有什么灾祸等着他。

    金九龄苦笑着摇头:“要是用一条兔腿可以换来不受伤,那我这兔腿,宁愿送你享用。”

    谁他娘愿意用一头包换一条兔腿!

    他现在虽然看不清楚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但光是想想都知道不会好到哪里去!

    兔腿火候掌握得很好,烤出来的肉鲜嫩香滑,可味道却淡了些。

    金九龄作为一个病中还会给自己买一盒子糕点摆一圈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什么忌口的问题,就亏待了自己。

    他伸手在地上摆开的瓶瓶罐罐里面,找到孜然瓶子,扭开,学花满楼一样,在自己的鹿肉上撒了一层薄薄的孜然。

    孜然的味道特别,配上烤肉香得人直流口水。

    金九龄张嘴,咬了一大口。

    他吃得快,三两下一条兔腿就下了肚子。

    叶蝉衣面对他坐着,亲眼见证了人类的嘴巴是如何变成香肠,再变成鸭子嘴巴……

    金九龄一开始还没感觉,毕竟他那药包里混了麻药,吃到嘴巴里并没有什么感觉。可随着嘴巴渐渐变大,他一垂眸就能发现凸出来的一块肉。

    这是什么?

    金九龄疑惑,伸手捏了捏。

    还有点厚,有点硬。

    对面,低头剖开乞丐鸡的陆小凤一抬头。

    “嚯!”他吓得抱住楚留香的腰往后一蹦,“哪里来的鸭子!”

    要不是楚留香下盘稳,说不准还真会被带着往后一个翻仰。

    他无言拉开陆小凤的手,抬头一看。

    “……”

    哪里来的人形鸭子?

    金九龄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是听到“鸭子”二字,心里就想起铁秀,一想起铁秀,他就想起铁秀在南风馆的那些日子……

    菊花就是一疼。

    无情他们听到动静,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这下子,围成的一个大圈里,大半的人都看了过去,且目光古怪。

    金九龄这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们看我做什么?”

    叶蝉衣疯狂呼叫小猫咪:“统统!帮我录下来!录下来!”

    她面上的镇定都维持不住了,嘴巴抿了几次还是忍不住上翘。

    “你……”她将一把高清镜子递过去,“自己……噗噗……看看。”

    金九龄握住镜子,往里面一瞅。

    噫?这谁啊?怎么头顶密密麻麻的鼓包,眼睛肿得像瘌□□,嘴巴肿得像鸭子。

    他回头往后看,又往左右看。

    等等……

    他重新看回镜子,颤抖着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

    镜子里的瘌□□鸭子,也跟着伸手往脸上摸去……

    这里面的人,是他?!!

    金九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几乎要将眼珠子给瞪出来。

    他握着镜子的手,都有些瑟瑟发抖。

    怎么会……他英俊的容颜,怎么会变成长得像瘌□□的鸭子!!

    在金九龄崩溃之前,叶蝉衣安慰了一句:“没事的,涂涂药很快就能好。”

    先别急着崩溃,她还没发力完毕呢。

    金九龄颤着手将镜子归还,他还要故作没事,假装不在意。

    自卑令他没有办法面对旁人的嘲笑。

    这丑已经出了,他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更加崩溃丑陋的一面。

    叶蝉衣主动引他思考:“你到底……做了什么?这嘴巴怎么突然就肿了?”

    金九龄目光一顿,是了,他的嘴巴可没有被马蜂蛰,这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肿起来?

    还变成这可笑的样子?

    他的脑子飞快转起来,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兔肉上,又顺着兔肉,落在了手边绿色的孜然瓶子上。

    是这瓶子?

    金九龄捞起那瓶子,拧开闻了闻。

    除了孜然的味道以外,再闻不到其他味道。

    叶蝉衣眨眼:“金捕头怀疑这孜然粉出了问题?”她一脸肯定道,“怎么可能?这可是我拿出来的!我们四个都吃了!”

    金九龄道:“我只吃过兔肉和这孜然粉。”

    “这兔肉一开始也撒过孜然粉啊。”叶蝉衣一脸不解的模样,她伸手拿过金九龄手上的绿色瓶子,像是丝毫没发现对方死死盯着她,生怕她突然调走孜然粉的模样。

    她将盖子拧开,闻了闻,拧着眉头把孜然粉倒出来,用叶子装着,看了许久。

    小猫咪揣着小爪爪感叹:“演技派啊演技派。”

    就这精湛自然的演技,她亲亲宿主拿个奥斯卡小人绝对没问题!

    花满楼如今已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像是觉察到了不一般:“怎么了?”

    “嘶——”叶蝉衣煞有其事道,“这孜然粉……真有毒。”

    金九龄捏紧了拳头。

    他就知道。

    “不过,这毒可不是我放的。”叶蝉衣仗着金九龄不知道,光明正大拉踩,“像这种品位低下的毒药,我看都不看一样。只有那种低俗趣味的人,才会喜欢这种毒药。”

    不知道她用的道具,都比较清新脱俗,和传统那些妖艳毒药不一样吗?!

    其他人:“……”

    毒药也需要一教高下吗?

    低俗趣味的金九龄:“……”

    受苦的是他,被踩的还是他。

    叶蝉衣装作回想的样子:“我记得……我当时放进这个罐子一起搅拌的,是铁手给我送来的盐包啊……怎么就成了毒粉?”

    金九龄的眼神,瞬间落到铁手身上。

    铁手喊冤:“我的盐包还在身上。”

    为了说服大家,他从身上摸了个防水纸包,打开来。

    里面的确是盐不错。

    无情转了一下手上的扳指,道:“有没有可能,叶姑娘不小心将自己身上的毒包搞错了?”

    “绝对不可能。”叶蝉衣翻找出自己丢在角落的牛皮纸,“这么丑的包装,我们奇异盲盒店可没有。”

    她将牛皮纸展开,露出中间那一点红的痕迹来。

    金九龄:“!”

    他手指收紧。

    “不知叶姑娘是从哪里拿到的这纸包?”

    叶蝉衣点了点金九龄曾走过的路线:“就在这里,我刚喊了铁手给我一点盐,这孜然粉不够咸。刚一回头,就瞧见地上出现了一个纸包,铁手又背对着我往烤鹿的方向走,我就以为这是他给我的盐。”

    她满脸疑问,直视金九龄那反而有些飘忽的眼:“怎么了?”

    金九龄:“没有……”

    无缘无故,他放在胸口的纸包,怎么会掉到地上?

    难道真是他没注意?

    关于盐包的大锅,最终落在绣花大盗背上。

    绣花大盗本人胸口情绪翻涌,几欲吐血。

    “天色已晚,留两人守夜,其他人都去睡吧。”猜测落定以后,无情这么说。

    前半夜守夜的是无情带来的捕头,他们就坐在破庙门口两边,看着苍茫夜色,森森密林。

    金九龄待到大家都睡熟以后,悄悄点起了迷烟。

    等了半盏茶时间,他才推了推自己旁边的追命:“追命?追命?”

    追命呼吸绵长,毫无别的反应。

    他又推了推靠坐睡的冷血,冷血身体一歪,倒在铁手身上。

    金九龄这才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他慢慢靠近叶蝉衣的方向。

    破庙并不算特别大,破损的地方还挺多,他们互相之间,睡得并不算远。

    作为一个女孩子,花满楼他们自然是要将人好好保护在最里层。

    最外层一次为楚留香和陆小凤。

    也就是说,如果金九龄要靠近叶蝉衣,首先就要跨过这两人。

    他看着陆小凤那张在火光下更显可爱的脸,默念了一句:“陆兄,对不住了。”

    金九龄眼里精光一闪,迈出脚步。

    脚下有凸起。

    他眼睛瞪圆,瞳孔扩大,往后一撤。

    房顶上垂下一只偌大的沙包,兜脸打来。

    金九龄侧身一闪,又有被吊着的横木朝他撞来。

    他抬脚一踹。

    横木重新荡了回去,撞在墙壁上,将悬在墙壁上的瓶子一拉扯,撞碎。

    绳子扯动,拖着裹了保鲜袋的辣椒水往房梁上绑紧的匕首刺去。

    噗——

    火辣辣的辣椒水直接将金九龄灌溉。

    “啊!!”

    金九龄霎时间感觉自己头皮在疯狂拉紧,辣椒水将马蜂伤口的疼痛无限放大。

    还有一些辣椒水顺着额头,往眼睛流去。

    “啊——”

    金九龄持续痛叫。

    他踉跄着,倒退着,四处乱走。

    也不知他踩中了什么东西。

    咔——

    又有机关启动。

    砰!

    一块棺材板一样的木头,打乒乓球一样,将金九龄横扫出门。

    咻——那么一下,挂到了外头那枝叶浓密的大树上。

    晃了晃。

    野鸟被惊走大片。

    叶蝉衣嘴角的微笑没止住,自己浮了上来。

    她翻身滚了两圈,滚入温雅君子怀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唔……感谢绣花大大神助攻。

    昱日。

    追命揉着眼睛,和铁手一起去外面解手。

    刚解了裤腰带酝酿。

    砰!

    枝丫断裂。

    “哎哟我的娘喂!”追命一抖。

    铁手赶紧往后一跳。

    黄色的水迹,全洒到了摔下来的人脸上。

    如果……那是一个人的话。

    铁手有些不确定。

    第80章 争取将金九龄坑得底裤都不剩(抓虫)

    追命赶紧把裤子系好,捏着鼻子,弯下腰看人。

    有些眼熟,但实在认不出来。

    铁手则是回破庙看了一眼,再拧眉看着在地上昏死的人。

    “是金九龄。”

    追命惊讶:“啊?”

    真的假的?

    昨晚还是一只癞(□□)鸭子呢,一早醒来,怎么就成了……一坨猪头肉?

    “你没看见叶姑娘让我们做的机关,都触发了?”铁手蹲下来察看金九龄的情况。

    追命擦了擦鼻子,没说话。

    说真的,他刚才半眯着眼睛出来,没撞到柱子已经很了不起了。

    还看什么机关不机关,触发没触发。

    陆小凤和楚留香他们也陆续醒了。

    迷香的后劲令人头昏,搞得陆小凤和楚留香都以为自己没睡醒。

    “嘶……”陆小凤拉着楚留香的手臂,站了起来,“这是我们花公子?”

    那个端端正正仰面躺在地上,但是怀里环抱着衣衣姑娘的人,是他们温柔自持,君子守礼的花公子?

    楚留香嘴角出现了一个透着欣慰和满意的笑容。

    他将外衣脱下,用银针拉了一条绳,挂上去挡着两人还安睡的身影。

    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他们衣衣姑娘可能会觉得无所谓,只怕他们花公子会一下子红了脸,变得窘迫起来。

    陆小凤也跟着露出个满足的笑容,脱下外衣挂了上去。

    两件外衣,隔出一片相对私密的空间来。

    追命慌张跑进来:“叶……”

    “嘘。”陆小凤和楚留香同时竖起手指,做出噤声的动作。

    追命被唬得下意识回头看自家大师兄。

    这是怎么了?

    陆小凤和楚留香朝他靠近,低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追命把外面的情况说了。

    无情用手推动着自己的轮椅:“出去看看。”

    骨碌——

    轮椅滚动,众人跟着离开。

    花满楼才缓缓睁开眼。

    眼前还是一片看不透的黑,可鼻间满满的都是叶蝉衣身上,带着的清冷神秘蓝莲花香味。

    他可以感觉到小姑娘的脑袋就枕在他的肩窝上,一手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侧身躺在他的怀抱里,而他的手则绕过小姑娘的颈侧,落在对方腰上。

    手掌下的腰肢虽然纤细,但是带着薄薄的一层肌肉,很有弹性。

    脑袋里面闪过的想法,让温雅君子耳根一片热。

    罪过。

    他的手有些僵硬地挪开,但是挪动的幅度又不敢太大,生怕将叶蝉衣弄醒。他只能慢慢地,慢慢地将自己的手腕转走,悬在半空中。

    可哪怕掌心已经少了小姑娘身上的温度,可肩膀和身体一侧的体温与香气还在紧紧缠着他,徘徊不息。

    花满楼说不准时间过去了多久。

    像是一瞬间,又像是走过了漫长四季。

    他只知道,叶蝉衣醒来时,他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又有些松了一口气。

    温雅君子并不知道,小姑娘在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要不是想着他的手空悬着太累,她可以躺到出发前!

    “统统,统统……”叶蝉衣一叠声询问小猫咪,“你帮我录下来没有?请将花花环抱着我的图片剪裁出来,在我们无名空间四周贴满。”

    小猫咪默了。

    她虽然只是个系统,但是也并不想时时刻刻啃狗粮。

    这个意见被驳回。

    叶蝉衣虽然满脸都是遗憾,但也没有为难猫猫。

    咳。

    这要求的确挺难为统的。

    她伸了个懒腰,假装自己刚刚醒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花花,早呀!”

    叶蝉衣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发饰。

    花满楼也撑着手站了起来,悄悄松了松自己僵硬酸软的手臂。

    他将陆小凤和楚留香的外衣取下来,把绳子解了,和叶蝉衣一同走出去。

    金九龄已经被抬到简单制作的担架上面。

    无情吩咐两个跟来的衙门捕头,将金九龄接回衙门养伤,剩下的人则继续留在这里寻找珠宝的下落。

    花满楼将手上的外衣抛给陆小凤和楚留香:“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躺在担架上。”

    “你没听错。”叶蝉衣将自己看到的情形和他说了,“金九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干了些什么事情,触发了我让无情捕头他们设下的机关,现在变成了死猪,得被抬回衙门继续养伤了。”

    她说话的声音里,还夹杂着藏不住的笑意,听得出来,十分幸灾乐祸。

    无情开口解释了一番:“按照触发的机关来看,金九龄应该是想要越过你们袭击叶姑娘,只是不巧踩中了外围的机关。于是便被一连串机关反袭击,最终被打了出来,挂到树上。”

    “袭击衣衣姑娘?”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高高扬起眉毛,“那我倒是敬他是个‘英雄’。”

    看来马蜂的教训,还不够强啊。

    袭击谁不好,偏偏要挑衣衣姑娘,这可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花满楼倒是紧张,下意识转头朝向叶蝉衣的方向,温声问道:“衣衣没事吧?”

    他唯恐自己刚才醒来,心乱之中,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情况。

    叶蝉衣张开手转了两圈,方便让花满楼藉着风声,听清楚自己的情况。

    “我能有什么事情呀?我什么时候让自己吃过亏?花花就放心好了。”

    花满楼听着晨风勾勒出的纤细身影,鼻尖也满是蓝莲花清冷的香气,而没有任何血腥味。

    是他过分紧张了。

    陆小凤和楚留香两人抱着手臂肩并肩挨在一起,脸上都浮现出那种吃什么东西吃得很饱的笑容来。

    无名空间里面的小猫咪,都想给这两人配个表情包。

    ——磕到了,磕到了。

    ——他们真的好甜。

    将金九龄送走以后,叶蝉衣不再故意耽误时间,故意走错路线。

    他们倒回了昨天意见相左的地方,朝铁手原本认定的方向走去。

    追命好奇道:“绣花大盗真的会将珠宝放到这种地方吗?”

    这地方虽然地形复杂,能够很好藏匿珠宝,可山路难走,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干吗?

    “一定会。”叶蝉衣肯定道,“绣花大盗是一个极其喜欢冒险并且藐视他人的一个人。对于他来说,他很清楚,像无情捕头和铁手捕头这么聪明的人,要是他弄来的是假珠宝,那么这一路上,铁手捕头一定会发现不对劲。”

    “哦,我明白了。”追命握着拳头,一砸手掌心,“像他这么喜欢冒险,并且不愿意承认别人比他强的人,他一定会十分自负地用真的珠宝来设置陷阱,让我们去踩。如果他能够顺顺利利将我们抓住,那就说明我们所有的人加起来都不如他。”

    啧啧啧。

    这样的心理啊……

    他这里里外外瞧着,都只看出了“自卑”和“自以为是”几个字。

    叶蝉衣撇了撇嘴:“只可惜人有时候太自负了,就容易阴沟里面翻船。”

    譬如现在。

    金九龄何止翻船,简直就是翻了座山,把自己压死。

    当是时。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日光穿破层层厚重绿叶,洒落一行人头顶。

    铁手根据查探的痕迹,最终停在一处坟头前。

    “得罪了。”他抱拳行礼后拄着剑蹲下来,伸手在坟包上抓了一把土,搓揉着,让泥土迎着日光洒下。

    土壤十分松散。

    花满楼听着那扑簌簌掉下来的土壤,轻笑道:“看来这个坟包即便不是空坟,里面怕也不会装有骸骨。”

    叶蝉衣卷着小辫子看铁手忙活,闻言问道:“怎么说?”

    秀雅君子温声解释道:“一般的坟包,若不是新近才挖的,经年累月,坟头上的土壤风吹雨打,会被压得很结实。可听铁手捕头捏土壤时,动作十分轻松,只轻轻一捏就碎成飞灰,可见这里的土壤松散。”

    叶蝉衣实在很好奇:“那花花怎么就知道,这个坟不是最近才挖的呢?”

    她瞧着那墓碑,可新的很。

    “因为墓碑。”花满楼缓缓道,“要是我没听没错,风吹过石墓碑上还有些裂痕,要是新起的坟,总归不会让墓碑裂开。”

    那多不吉利。

    这下子,连多年的好友陆小凤都惊讶了。

    他靠过去,细细观察那看起来还挺新的石碑。

    绕着石碑看了两圈,他才在石碑背后发现了两三条裂缝。

    “花满楼啊花满楼。”陆小凤感叹道,“我有时候真是怀疑,到底我是瞎子还是你是瞎子?”

    他感觉自己眼睛白长了。

    “为了生活练出来的耳力罢了。”花满楼摇头轻笑,慢慢扇着自己的扇子。

    扒拉着坟包最上层土壤的铁手,闻言笑道:“即便花公子只是为了生活才练出来这么厉害的耳力,也很了不起。”

    “铁手捕头很有眼光嘛。”叶蝉衣赞许地看着他。

    夸她花花的人,她都喜欢。

    她凑了过去,用树枝帮忙将最上面的土壤扒拉开,露出里面还带着湿润水汽的松散土层。

    无情轻轻敲着轮椅扶手:“看来这座坟最近被人开过。”

    叶蝉衣将树枝丢开,拍了拍手上的土:“那我们就再打扰一次咯。”

    铁手点头,吩咐跟着来的几个捕快将这坟包打开。

    坟包夷平,露出一块石板盖子来。

    将石板盖子移开之后,底下并没有森森白骨,只有结实的石棺底。

    铁手跳进去,敲敲打打好几遍,没能找到入口的痕迹。

    叶蝉衣挽了挽袖子,对他说道:“让我来吧。”

    她跟柳天问学的手艺,这时候又可以派上用场了。

    石棺里面的机关,并没有青衣十八楼的机关精致巧妙,叶蝉衣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入口。

    轰隆——

    石棺底部露出一个只容一人的洞口。

    花满楼和无情他们都围过来。

    冷血头一回主动开口说话:“我先下去。”

    他的眼睛不受黑暗影响,可在黑暗之中视物,现在这样的情况,由他去最适合不过。

    无情并没有反对他,只叮嘱了两个字:“小心!”

    冷血点头,侧耳听了一下底下的动静,就双脚一并往下跳去。

    除了花满楼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他落地时候发出的声响。

    没过多久,底下就传来冷血的声音。

    “安全,可以下来。”

    他们下到底下,才发现这地方除了入口之外,压根没有任何的机关陷阱,那一箱箱的珠宝就这样叠起来放置在底下,连同紧贴洞穴墙壁的那些巨大铁笼,将整个地下空间都填塞得满满的。

    叶蝉衣看到那铁笼子里面的恭桶和被子,心道,金九龄那厮,不会想过将他们囚困起来吧?

    冷血伸手指了指箱子背后:“还有一个通道。”

    无情点了一些捕头在这里清点核算珠宝,自己则是由铁手背着,进了那通道。

    ——轮椅不能进来,他若想要进得底下来,只好这样。

    那通道只有一条,并没有太大的弯弯绕绕,更加没有什么岔路口。

    叶蝉衣他们跟着走了一趟,直接通到了洞穴另外一侧。

    另一侧临水。

    花满楼已听到了水声。

    “难道这个通道后面是一条河?”陆小凤趴在通道最底处,细听外面的动静。

    叶蝉衣敲打了一阵,成功找到机关。

    机关一按,石板门往上一缩,漏出点点光进来。

    拨开遮挡着洞口的藤蔓,就能看到一条大河。

    “难怪绣花大盗能这么快就将珠宝全部运走,原来他离开运河,走了旁边的水道,直流而下。”叶蝉衣感觉自己放远目光去望,还能望见运河那端的林子。

    铁手都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我们在山间兜兜转转走了大半天,也只不过离运河不足三十里。”

    无情望着眼前静水流深的大河,眼中思绪不明。

    他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半晌只是说:“追命,劳烦你回府衙一趟,让知府派船过来。”

    叶蝉衣眼珠子一转,多叮嘱了句:“追命捕头,你让知府大人记得在船上安排好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人。”

    “明白。”追命眼里闪过明了的光,不等无情同意,就横水渡江而去。

    将珠宝重新运回府衙的事情,他们办得热热闹闹,一路上锣鼓不息,唢呐不止。

    不到半天,河间府的老百姓就知道那一批要运去凤阳府和淮安府赈灾的珠宝,被他们河间府和六扇门的捕头,重新找回来了。

    河间知府还是个实干派,清点过珠宝和上头的记录无误之后,就赶紧派人重新护送到凤阳府去。

    金九龄醒来的时候,装载珠宝的大船都已经走了一日多。

    就算他现在通风报信,也不可能拦截下来。

    他眼前一黑,差点儿又晕死过去。

    轰轰烈烈搞一场,结果心血全白费了!

    叶蝉衣去探望的时候,还坏心眼道:“金捕头也觉得这是一个绝世好消息吧?”

    金九龄笑得勉强,只不过他现在脸色本来就不好,不知情的人也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妥。

    “我跟你说……”叶蝉衣语气浮夸道,“原来铁手捕头昨天发现草折痕迹那条路,是正确的!那些珠宝就藏在一座大坟底下!”

    金九龄嘴角牵了一下:“铁手向来是个观察细致的人。”

    “是吧!”叶蝉衣用拳头砸手掌,一脸懊恼,“可惜昨天没听他的话,要不然我们早就找到那些珠宝,回了府衙,你也就没了后面的倒霉事。”

    金九龄:“……”

    这下,他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要是他们早早就顺着线索,前往洞穴那边,那他只要寻个机会,将药粉包和迷烟往下一洒、一丢,静候着他们晕过去,事情就成了。

    只要他们几个消失一段时间,就没有人能够再阻拦他要做的大事儿!

    可事情没有万一!

    金九龄现在瞧着叶蝉衣,心里的火气就冒起来。

    他锁在被窝里面的手,捏成了拳头。

    叶蝉衣还在叭叭说个不停,求的就是一个杀人诛心。

    哪里疼痛哪里补刀。

    在金九龄真的彻底崩掉,不管不顾直接动手将她嘎掉以前,她住了嘴。

    金九龄那股气,瞬间被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更是难受。

    “你好好休息吧。”她拍了拍金九龄的肩膀,留下了一点东西,“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心梗金九龄默了。

    如果这都不算打扰!那怎样才算打扰!

    他在心里怒吼,面上还是得将人客客气气请走。

    憋屈!

    叶蝉衣一出府衙后门,就忍不住捶着墙壁,无声狂笑。

    “噗噗——”她笑得肩膀直抖,“你们看见他那像是啃了隔夜馊饭的表情了吗?我的娘惹,笑死我了……”

    她从未见过,有人的表情能够堪比变脸。

    现在总算是欣赏到了。

    不枉这一趟路。

    花满楼将她的手轻轻抓住,无奈道:“墙壁粗糙、坚硬,小心别伤了手。”

    陆小凤、楚留香:“……”

    他们的花花公子哟,请不要太离谱。

    叶蝉衣吸了吸鼻子,擦干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好了。走,我们启动下一步计划。”

    争取将金九龄坑得底裤都不剩!

    她叉着腰,雄赳赳气昂昂,朝着酒楼走。

    包厢里,无情他们已经在等着了。

    红泥火炉已烧开,蒸汽蔓延。

    四人的面孔,在水汽里,变得模糊不清。

    “绣花大盗,就是金九龄吧?”见面的第一句话,无情就这么说。

    叶蝉衣倒也不意外,大家都是聪明人,猜到不出奇。

    只是……

    “我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她用脚背勾住凳子,往外一拉,落座,“金九龄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份?”

    要是这样的话,他们的计划,就要稍稍变一变了。

    无情点头:“极有可能。哪怕之前只是怀疑,但经此一遭,他又在病中无人打扰,只需要静下来仔细想想,就能发现蹊跷。”

    叶蝉衣双手握着,抵住下巴:“啧,麻烦。”

    陆小凤惊奇:“我们衣衣姑娘还怕麻烦?”

    对面难道不是和他一样,喜欢多管闲事?

    “那当然。”叶蝉衣白了他一眼,又嘿嘿笑道,“不过整治一些坏蛋,就算麻烦也能接受。”

    她最终所能得到的,也不少。

    不存在白干活的事情。

    铁手怕他们聊着聊着扯开别的话头,便道:“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他见识过叶蝉衣和陆小凤两人胡扯的能耐,三个时辰聊不完一场天那种。

    连花公子和楚香帅,都只能偶尔插嘴。

    “分三步走。”叶蝉衣虚握的拳头,伸出第一根手指,“首先,摧毁他所有好的坏的声望。”

    这个追命懂:“叶姑娘还写话本子?”

    叶蝉衣摇了摇头:“不,话本子哪有直接在台上唱戏来得直接?”

    “叶姑娘的意思,是传唱绣花大盗此次盗宝失败的事情?”无情将热水倒入杯中。

    茶叶被热水一烫,舒展开叶片,上下浮沉,打着转儿。

    叶蝉衣扬眉:“不错,而且这个故事需要加点料。”

    “什么料?”

    一群人抬眼看她。

    不知为何,总觉得衣衣姑娘所说的“料”,或许有些炸裂。

    叶蝉衣恍然不觉,对他们说着自己的猜测:“你们想啊,绣花大盗一人,能完成这盗取珠宝的过程吗?”

    只有俊雅君子配合,温和道:“不能。”

    “所以……”叶蝉衣眯了眯眼,肯定道,“他一定有同伙!”

    花满楼将无情推过来的茶,转到她面前:“衣衣想要在故事里,添上同伙招供的事情?”

    “还是花花懂我!”叶蝉衣一个眼神飞过去。

    众人仿佛看见,那飞过去的不是一个眼神,而是一个亲吻。

    肉麻。

    花满楼倒是不觉肉麻,脸上笑意还多添了一分,继续道:“这个故事,是否就写绣花大盗此次失败,乃是同伙暗地里招供,对方之前还抖出了不少线索,才促成《追妻》一书面世?”

    叶蝉衣激动拍着陆小凤的肩膀:“花花太懂我了!”

    陆小凤:“……”

    那就拍他们家花公子啊!

    拿他当肉盾作甚?!

    懂她的花花笑意又增了一分:“既是如此,那么此人的形象,便可如《追妻》一书那般,隐晦透出来。届时,他们一群同伙,互相之间定会忌惮。”

    楚留香慢悠悠摇着扇子,摸着鼻子看花满楼:“这么一来,故事就不能和《追妻》一样,出自同一人之手。不如……这次就由花兄执笔?”

    可千万要放过他们的眼睛。

    故事大致走向都定了,花满楼自然没问题。

    “那这第二步……”追命听得兴致勃勃。

    叶蝉衣手指旋了一圈,捏成拳头。

    “主动出击,放饵钓鱼!”——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广东大风大雨,被困在外头,九点才回到,手机码字很慢,晚了晚了……加更我看看等会儿洗完澡能不能肝出来,如果不够字数的话,明天早起弄。对不住了,说好的加更不一定能兑现……呜呜,有机会一定要存稿,不全职现码太难了。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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