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去见你

    雪烟不敢看他, 闭着眼,笨拙地在他的唇上辗转游移,怯生生的。

    陆京燃懵了两秒。

    脸颊滚烫, 浑身燥热。

    他紧紧捏住掌心, 舍不得闭眼,眼睁睁地对着她近在咫尺的脸。

    她脸白生生的, 嫩得能掐出水来, 额头饱满,柳眉弯起, 乌黑的睫毛蝴蝶似的抖动, 耳尖红得像血。

    肩带半漏, 搭在圆润柔嫩的肩上, 露出点内.衣的蕾丝边,雪白的胸线绵延起伏,一种稚气天真的娇媚。

    像发了身还未熟透的蜜桃, 诱.人到了极点。

    但她好像不知道的样子。

    陆京燃深吸口气,锋利的喉结重重地滚着,眼底深沉。

    像喷发汹涌的火山,快把她吃光才算干净。

    他不敢动, 也不敢抱她。

    生怕一动就擦枪走火, 勾起蛰伏已久的野兽本能, 撩拨起一场原始欲.望的熊熊大火。

    他没给回应。

    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他没想到她会主动亲他吧?

    雪烟突然有点得意。

    雪烟缓缓睁开眼来, 被他的炽热的体温烘得潮.湿发软, 看见他发红的耳尖, 心头像有蚂蚁在爬,浑身都软得像水,

    她揽紧他有力的脖颈,缩进他宽厚温暖的怀里。

    她意识混沌,像喝醉了似的,把脸磕在他的脖窝,鼻息滚烫,唇瓣有一下没一下蹭着他,蹭到脖子的位置。

    她忽然抬起头来,轻轻吻了下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似有若无地哼着:“……是这样亲吗?”

    陆京燃背脊一僵。

    柔软、湿润、又滚烫的感觉,难以言喻的酥麻。

    她很生涩,但又很会,是来自女人基因里本能的撒娇。

    陆京燃有些受不了了,浑身都发燥热。

    她非要来折磨他,手落在他肩上,娇媚的眼神对上他的眼,吹气如兰。

    身上那股香风快绞死他的心脏了,激得他太阳穴的青筋和神经都在突突直跳。

    “宝宝。”她也这么喊他,声音软得像水:“是不是和喜欢的人接吻都要闭眼呀?”

    他发着抖,没忍住去抱她,将她狠狠箍进怀里,“嗯。”

    她撒着娇,抱怨似的,“你没闭。”

    “想看你。”陆京燃喉结微滚,咽下满腔的欲.望与狂躁,哑声道:“好漂亮啊宝宝。”

    太漂亮了,想看到她的全部。

    根本舍不得闭眼。

    雪烟被他压在怀里,软绵绵的,“你不喜欢?”

    “喜欢。”他在她唇边低喃,前所未有的意乱情迷,“喜欢死了。”

    雪烟似乎不太满意,哼唧两声,“那你怎么不闭眼?”

    话落,她收紧勾在他脖子的双手,胡乱笨拙地吻他,亲得他嘴唇发痛,“我亲得你不舒.服吗?”

    “舒服。”他忍不住笑:“但不是这样亲的。”

    胸膛起伏震动,空气无声绽放着低哑放肆的笑声,让她的身体震颤,手脚忍不住蜷了下。

    雪烟迷茫地抬起眼,看见他的坏笑,回过神来有些气,锤了他的后背,“混蛋,你笑我!”

    陆京燃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眼底的情绪翻涌成炽火,“乖,伸舌.头。”

    下一秒,高大的身子俯了下去,话语同时落地,“哥哥教你接吻。”

    他的唇滚烫厚实,欲.感十足,用了劲儿,堵得她喘不过气来,动作焦灼狂乱,失了往日的冷静绅士,躁动得像要吃光了她。

    像头野兽,长.舌扫荡,有种攻城略地凶狠的掠夺感,恨不得将她吞进骨血里。

    雪烟被他亲得浑身发烫。

    他使劲压着她,单手扣住她的细腰,很烫,结实健.壮的力量感。

    能感觉带薄茧的指腹,骨节分明的手指,粗.壮有力的胳膊,像座大山,不管不顾,连同他的占.有.欲,统统汹涌着压向她。

    两人渐渐倒了下去,黑色长发铺了满.床。

    被他手臂压着一缕长发,头皮微扯,她有些吃痛,逸出一声呻.吟:“……唔。”

    一个字,激得他动作更为疯狂,想说的话又被他的吻吞没。

    他重重碾过她的娇软的唇,横冲直撞地吻着她,纵马横刀气势汹汹,夺走她所有的呼吸和情绪。

    她被动承受着他的吻,被他身上凛冽的乌木沉香和荷尔蒙侵.袭,烘得她脑子一片空白,思绪都是麻木僵硬的。

    她有些受不住,锤了下他的肩膀,“……放、放开我。”

    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陆京燃猛地睁开眼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漆黑癫狂,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雪烟慌忙惊叫一声,转眼就腾空而起,细腰被手托着,无力地歪身跌进他滚烫、结实的怀里。

    她连忙挣扎着,扭着身子想逃,“陆京燃,可以啦,不……不亲了。”

    他不管不顾,呼吸比窗外狂风暴雨还要狂乱,背脊顶着床头,固定住身子,大手托住她的后脑勺,深深低下头,焦躁痴狂地加深了吻。

    他断断续续哑声说:“乖,再让我多亲一会。”

    雪烟身心备受冲击,软软地跨在他的身上,能感受到他大腿肌肉的紧绷,和几乎压不住汹涌的欲.望。

    她心胸急促起伏,无力攀着他的肩膀,被他亲得思绪涌.动,像艘小船在大海浮沉,意识也渺茫遥远。

    整个人快被他的巨浪打晕过去。

    渐渐地,他放缓了速度,转移阵地,缠绵悱恻地吻着她白皙柔嫩的天鹅颈。

    “乖乖。”他轻唤她。

    雪烟扬起娇脆的脖颈喘.息,指甲扣紧他的肩膀,无力地发出茫然迷乱的声音,“嗯?”

    “什么时候才长大?”他细细地啃.啮着她的脖侧,夹杂着浓重的欲.念与痛苦,喑哑的嗓音发抖,“好难受啊宝宝。”

    脑袋蹭着她的脖颈,黑发柔软,胡茬坚硬,两种触感交织刺.激,唇瓣辗转过境,皮肤窜起一阵石火电光的痉挛。

    雪烟浑身哆嗦,意识都模糊了,“不……不知道。”

    “……”

    她像想起什么,勉强睁开眼,一句质问轻飘飘,和她一样颤抖得似落叶,“陆京燃……你以前……是不是这样亲过别的女孩……你太会了……”

    她醋意翻腾,神色也不太好。

    “没有,初吻给了你。”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勉强压住汹涌上来的欲.望,勾了勾唇,肆意张狂的痞气。

    “吃醋啊你?”

    雪烟羞耻地别开眼,微缩肩膀,似嗔似怒道:“陆京燃,好疼……放开我啦。”

    “不放。”他看她脸颊发粉,乌瞳水光四溢,眼神妩媚,忍不住低声笑了下,轻吻了下她柔软的耳垂,声音沙哑:“我又不来真的,你慌什么?亲亲你而已,你就受不了了,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这个死人!

    真会颠倒黑白!

    “你要不要脸啊!”雪烟气得胸膛微微起伏,指尖指着他,颤颤巍巍的,“明明是你非要……”

    她说不下去了。

    “是我什么?”他挑眉,张嘴咬住她的指尖,细碎亲吻着,一声暧昧含糊的调笑:“是我非要和你接吻,还想和你睡.觉么?”

    “……你。”这话简直直白得过分,她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京燃又是一声低笑,从凸.起的喉咙震动出来,成熟的,性感的,喑哑,是特属于男性醇厚的嗓音。

    他不再亲她的指尖,脸凑到她唇角,声音带蛊,怂恿着她,“下次……不止亲亲,好不好?”

    “……”

    “等不及了。”他轻声呢喃,唇角磨蹭着她,大手揽住她的后背,渐渐收紧,将她纤细的腰肢摁进他紧绷的怀里,有一种求而不得的战栗感。

    “快些长大吧,想做你对象,想让你高兴……”他轻轻吮着她的唇角,声音缱绻缠绵,又带着深深的克制与痛苦,“想和你在家……”

    雪烟被他说得浑身羞耻,脑子一片空白,耳膜嗡嗡作响,哆嗦颤抖间,她努力召回理智,“不……不要说了。”

    雪烟揪着他的衣领,挣扎着往后退,因为用了劲儿,细腿绷出直直的线条,脚尖猛地撞到床头的柜台。

    “啪——”一声。

    有东西掉到地上。

    雪烟“嘶”了一声,脚上一片刺痛,撞这么重,皮肤肯定是红了。

    陆京燃吓了一跳,回过身去,下意识去揉她的脚尖,“撞.痛没有?”

    雪烟任他.揉,摇了下头,“一点点,没事。”

    “有点肿.了。”陆京燃蹙着眉头,心里还是担心,“不行,还是上点药吧。”

    他回过头来,却发现雪烟直勾勾盯着身旁,眼都不眨,下一秒,她抬起手,指着地板上的东西,“陆京燃,这是什么东西?”

    他莫名其妙,偏头去看。

    地板上钱包散落,一地银行卡,还有一个极其扎眼的小东西。

    陆京燃神色一僵,回过神来后,淡淡看着她,才懒洋洋一笑:“小雨伞啊,你看不出来?”

    “你……”雪烟有些气,想到刚才那些画面,浑身的热都冷却下来,“这个是你特意准备的吗?你什么意思?”

    他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陆京燃忍不住笑,笑容狂野痞气,他浑身都燥,整个人像一点就燃的干柴烈火。

    但还是强自克制着,耐着性子将她揽进怀里,一边给她揉着腿,舒缓疼痛,散漫道:“如果我说,这个本来就和你没关系呢?”

    “……”

    雪烟更气了:“你说什么?你耍我玩是吧?”

    给别人准备的,是这意思吗?

    这混蛋。

    陆京燃看着他:“那是以前的事了。”

    “你骗我!”她醋得头脑发昏,在他怀里拼命扭动,想挣出他的怀抱,“你刚还说你没亲过别人,你不守男.德,还把我忽悠的团团转。”

    想到刚被他亲到割地没赔款的样子,她越想越委屈,带了点哭腔,“陆京燃,你这个感情骗子!”

    虽然很缺德,陆京燃觉得她现在好可爱,忍不住笑:“我以防万一而已。”

    雪烟不想听:“你放开我。”

    “我们家教育就这样啊。”

    雪烟动作微顿:“什么?”

    “虽然女孩子总被教育要洁身自爱,但我妈从小就和我说,男孩一样要自重有担当。”

    陆京燃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带笑,“我外公外婆也这么教育的,大约在我和表姐表妹十三岁时,就都会在钱包里放几个这玩意,教我们怎么用,说是以防万一。”

    “……”

    “尤其是女孩子,带上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雪烟懵了:“啊……”

    雪玉树走得早,裴秀颖从来没教过她这些,原来对孩子来说,这些是可以被摊在阳光下讨论的。

    见她不太信,陆京燃俯下身,将那个东西捡起来,“喏,你自己看生产日期。”

    雪烟低头去看,生产日期是五年前,还有一个月就过期了。

    她像想到什么,脚尖踢了他腹部一下,“你以前对我哪叫自重啊?”

    “那不是一时走歪了路,我现在也很后悔。”他抓住她的脚尖,轻声说:“雪烟,在我不学无术的日子里,你教我改过自新。”

    “……”

    “我很感谢你。”

    雪烟别开眼:“现在说这些晚了。”

    “那我怎么和你赔罪?”他拥着她,凑到她眼前,笑得很坏,“那要不让你亲回来?”

    雪烟心砰砰直跳,浑身都被他的体温侵袭着。

    刚才那些狂野画面又在脑海一炸开来,她晃神半晌,气得把他推开,“不亲了!”

    “……”

    雪烟很快明白过来,气愤道:“你刚故意逗我。”

    他耍无赖:“因为你吃醋好可爱。”

    雪烟气得要死,锤了他肩膀一下,用力推开他,“你个混蛋,赶紧高考完,好离我远点啦!”

    陆京燃看着她,语气吊儿郎当,“不行,哪能这样对准男朋友的。”

    “我才不要。”雪烟气急败坏,猛然想起一件事,话就脱口而出了,“我明天就搬出去。”

    陆京燃捏住她的手腕,眼睛沉了下来,“你敢?”

    他刚才心情还好好的,被她三两句话,就激得浑身难受,不爽到了极点。

    偏偏她还火上浇油,一张小嘴净说些不好听的话,陆京燃耐心告罄,猛地攥紧她的手腕,语气格外暴躁。

    “不想看见我是吧?行,我滚。”

    他突然把她甩到床上,麻利地下了床,抬脚就往外走。

    到门前时停住,突然回过头来,“我警告你,你要真敢搬,我让你没好果子吃。”

    雪烟喉咙一噎,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他甩得叮咣乱响,震天动地。

    他们刚还吻得昏天黑地?

    就是这个人刚口口声声说好想要她?

    什么人啊!

    雪烟眼前一黑,跌跌撞撞爬下床,打开房门,冲着他的背影喊:“你休想,以后再也不给你亲了!”

    陆京燃在客厅猛灌一杯冷水,指腹抹掉溢出唇角的水,英俊硬朗的脸庞面沉如水,直直地看向她,冷笑一声。

    “你尽管猖狂,等你毕业,老子让你整晚下不来.床。”

    第82章 去见你

    高中的日子, 学习任务重。

    但对他们来说,住在一起,到底是快乐的。

    陆京燃除了学习, 还要完善项目计划书, 甚至要想办法搞钱。

    说句实话,没有人看好他。

    家里老爷子不支持, 没资金没基础, 玩物丧志惯了的大少爷,一下子要支棱起来, 谁听到私下难免都要取笑两句。

    有很多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陆京燃不管不顾, 扛着压力, 埋头做自己的事。

    雪烟也忙得脚不沾地。

    她忙着IMO的集训, 两轮集训分别在3月中旬和下旬,杀出重围的选手才有资格代表国家站上世界舞台。

    集训地点在南荷市,去的时间不算短。

    两人都忙, 分隔两地,还没谈起恋爱,倒是率先尝到异地的滋味。

    等雪烟凯旋,陆京燃抽出两天时间, 带她玩转游乐园和动物园。

    到傍晚时分, 两人还坐上摩天轮, 并肩坐着看整座光彩溢目的城市。

    有那么一瞬间,雪烟觉得他们很渺茫。

    连未来也是阴晴不定的。

    雪烟问:“陆京燃, 我们真的能在清北相见吗?”

    她总是害怕任何风吹草动, 但凡有事超出她的掌控, 便会战战兢兢。

    “别怕。”

    摩天轮升到顶点那瞬间,陆京燃俯下身, 吻住了她,“我等你来,一起登顶。”

    那天之后,陆京燃更勤奋了。

    高考即将如期而至,两人很默契没提起这个话题。

    他们照常生活着,学习、打闹、接吻,但都知道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高三的日子,总是白驹过隙。

    高考那三天,是雪烟起床做的早餐。

    本来陆京燃觉得没必要的,但雪烟觉得这日子太重要了,容不得任何闪失,不太愿意出门吃。

    陆京燃拿她没办法,就随她去。

    她做饭就是家常菜的程度,谈不上惊艳,比较清淡,但胜在健康,陆京燃还是挺高兴地吃完了。

    洗碗这事却是不肯再让她碰了,朝她吊儿郎当地笑,“你手嫩,不准沾阳春水,听见没?”

    雪烟权当他发疯,催促他赶紧去考场,也别忘了准考证。

    陆京燃笑她紧张过度:“这话关老师都说过好多回了,我耳朵快生茧子了都,你怎么也跟他学这些不着四六的?”

    但话却是听进去了。

    考场上,他题审得很仔细,得亏他基础扎实,题海战术下,拿下了许多考点。

    雪烟还给他画了重点,几科下来,居然押中了不少题。

    陆京燃态度很稳健,做得是得心应手。

    考完试后,陆京燃休息了几天,就开始跑市场。

    陆明峰对他冷眼旁观,落井下石的话说了不少,让他赶紧回老宅,和雪烟把关系断了。

    陆京燃充耳不闻,他本来也没打算用陆明峰的钱,这会让他看不起自己。

    他还没成年,胡云真给他留的信托基金,现在还到不了他手上。

    没有资金,那就得筹。

    陆京燃人缘好,各阶层人士都有交好,他按优先级圈出一批人,拿着项目计划书,一个个登门拜访,被拒得灰头土脸。

    他只能眼光再往下放,放在同龄人身上,除了尹星宇和魏明知,各个避之不及。想来,也是陆明峰打点好,这次是真想逼他就范。

    手上没钱,组建团队,远比他想象得困难。

    他每天都很累,回到家时,不想让雪烟看出异样,都装得若无其事。

    笑容总是懒散痞气,没个正经样,像是只是出门兜了一圈风,浑身都轻松。

    雪烟看出了他的疲惫,却不忍再问。

    也许,对现在的他来说,隐瞒是维护他自尊最好的方式。

    查分那天,出乎意料地,两人都很冷静。

    或许紧张了太久,那股劲儿都过去了,也可能是,有点没真实感,没想到一眨眼,分别的日子就快到了。

    雪烟不太敢看,手都是抖的。

    陆京燃看着她直发笑,笑她没出息。

    他平静地打开电脑,搜索查分网址,手敲键盘敲得很重,声音却是不慌不忙的,“准考证拿给我。”

    “怎么连自己准考证都记不住啊?”她找准机会,也笑话回去。

    “背那玩意儿有屁用。”陆京燃“啧”了声,语速很快,“快点,拿给我。”

    雪烟翻出他的包,将准考证找出来,放他前面,故意说:“这么讨厌准考证,等会我给你扔垃圾桶了啊。”

    “你这人做事怎么不是黑,就是白啊?”陆京燃修长的指尖叩叩敲着鼠标,懒洋洋痞笑着,语气慢条斯理,“我再怎么讨厌它,怎么着这准考证刚被你碰过,沾了你的味道,留下权当个纪念,多浪漫啊?”

    雪烟:“……”

    “再说了,我要真考上了,这不成了我人生逆风翻盘的勋章。”

    “啧啧,要知道,别说别人,就连你一开始都不相信我都能走到今天,更何况是考上清北。”

    “……”

    “我这样出类拔萃的准男友,你以后怕是提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雪烟没接话。

    再聊下去,还没出分,这家伙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她弯了下唇,忽然坏心眼地问:“陆京燃,你不紧张吗?”

    “紧张个屁。”陆京燃微抬眉骨,朝她邪笑,端的是意气风发,“我长这么大,可还没怕过什么事,别给我立些乱七八糟不高端的人设。”

    他速度很快,边说边输入准考证号,就差临门一脚,忽然往椅背上一靠,懒散地使唤雪烟,“去,给我拿瓶饮料出来,要可口可乐。”

    “……”

    雪烟瞅他:“等会喝,还差这几分钟?”

    她催他赶紧查分,千钧一发之际,他反倒不急了,站起身来,慢悠悠晃着身子,“你不拿,我去拿行了吧。使唤你真难,比地球爆炸可能性还小。”

    他还不太满意。

    “……”

    雪烟看着他的背影,没忍住调侃:“陆京燃,你是不是紧张?”

    陆京燃背脊一僵,脚步都在空中停了半秒。

    雪烟敏锐地发现了:“要不要我帮你看?”

    虽然她也很紧张,但毕竟不是当事人,她动作会更干净利落些。反正结果已经发生了,看不看都这样了,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陆京燃打开冰箱,目光在里头挑挑拣拣,可乐颜色很扎眼,他却迟迟没有拿,嘴上还说:“用不着,爷能扛,爷自己看。”

    死鸭子嘴硬。

    狗男人都是这样的。

    倒是难得看他那么紧张的样子,被这情绪感染,雪烟心脏也不规矩地跳动起来,快能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她坐到电脑前,将鼠标移到查询的字眼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下鼠标按键。

    “怎么样?”

    陆京燃还在冰箱面前,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声音听上去不轻不重。

    雪烟还没睁眼,但胸口发紧,呼吸有点喘不过来。

    她怕结果不好,觉得还是得降低下他的预期,于是说:“今年高考难度比往年难很多,估分可能会有些失误,考得没预期好也是……”

    陆京燃忽然打断她:“懂了。”

    考砸了。

    这预防针都先打上了,想来那分数确实是考得稀烂了。努力这么久,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会这样?

    陆京燃没想出问题出在哪。

    他做题手感很好,所有大题都做了,竟然还能考砸。

    陆京燃浑身都烦躁,没拿可乐,直接关上冰箱。

    他快速朝她走来,眼皮耷拉,神色不太好,“差很多吗?”

    “……”

    “老实和我说。”

    雪烟睁开眼时,直勾勾地盯着页面,神色都恍惚,眼神说不出什么意味。

    陆京燃更烦了,刚走到她身边,“说话啊。”

    下一秒,雪烟跳起来,像个无尾熊挂在他身上,勾住他胳膊,眼神发亮,睫毛扑闪扑闪的。

    陆京燃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两步,靠着强大的核心肌群,轻松稳住身子。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雪烟凑近亲了下他的唇角,“恭喜你啊,陆京燃!!!”

    我们成功了,陆京燃!!!

    这个分数别说关元武要笑得合不拢嘴,港中都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张贴大字报了,进清北也是妥妥的事。

    陆京燃盯着她,声音几不可闻地颤抖:“真的?”

    “真的!你自己看!”

    陆京燃小心将她放下来,俯下身去,凑到电脑面前,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

    当715分几个大字砸进眼里时,窗外盛夏热烈的蝉鸣声猛然钻进耳膜,混着雪烟难得失态的笑声。

    谁都知道高考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这个世界上挤着的全是人,再生的,不可再生的资源都有限得可怜,大家你推我桑,打得头破血流,就为了披荆斩棘,能杀出一条自己的血路来。

    只为了不白来这世间一趟。

    身前身后全是牵挂,每个学子上都背着重重的期望,自己或他人。

    可当他真的大马金刀赢下这一场仗后,似乎眨眼之间,一整个闪闪发光的未来,像辆高速列车向他疾驰而来,最后停靠在他身旁。

    打开了车门,等待他上车。

    陆京燃有点头晕目眩,甚至觉得没什么真实感。

    他猛地抬起手来,故技重施,想去掐雪烟的脸颊。

    被她眼疾手快躲过,反手一捏,就在他胳膊造下一个红痕,“痛吗?”

    陆京燃皱眉“嘶”了声:“小混蛋,这么用力!”

    “痛就说明不是做梦嘛。”雪烟勾了下唇,将他的坏毛病学了个十成十,“你这不得感谢我?”

    他嗤了声:“你个子没长高,脸皮倒是厚了不少。”

    雪烟倒是没和他计较:“陆京燃。”

    他抬眼:“怎么?”

    “你等我上清北吧。”雪烟探长了手,踮起脚来,轻轻勾住他的脖子,认真到虔诚的地步,“你再等我一年,我们一起登顶。”

    陆京燃勾唇,尾音拉长,拖腔带调地道:“一年那也太久了,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等你?”

    空气微微震动一下,一切都被放慢起来。

    窗外盛夏炎炎,阳光炙热得烧化眼睛,对街一排贵气的房子,苍松翠柏,似乎冒着青晕,房顶有鸟落脚,叽叽喳喳。

    是夏天该有的样子。

    雪烟朝他轻轻笑,晃着他的胳膊,语气难得笃定,“你不会的。”

    他挑眉:“哦?”

    很少见她这样自信有力量的样子。

    “你不要装啦。”

    她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是最鲜艳夺目的颜色,像朵娇花在他怀里摇晃,一不小心便沾了满怀的红。

    陆京燃低头看她,探手去搂她的细腰,眼里有柔情,又有挑.逗,似乎在笑她大胆,又在笑自己不设防。

    “我怎么装了?”

    雪烟朝他羞怯地笑,像灿烂千阳,一字一顿,像是要宣告全世界。

    “因为你只想要我呀。”

    第83章 去见你

    出分后, 陆京燃依旧没闲着。

    他从小对航模有点兴趣,是受一本天空探险的漫画的启发,也是他一岁时抓周仪式上选定的物品。

    也许, 这是天命所归。

    几个月前, 他敏锐地发现,现在市场上多轴飞行系统是由国外一家公司垄断的, 用户购买后, 需要手动下载组件和代码,这极大地影响了用户体验和产品质量。

    国内公司追得很吃力, 核心技术没掌握, 市场份额也拿不下, 只懂依样画葫芦, 突破不了技术封锁。

    虽然无人机市场已然不是蓝海,但他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以此为突破点,也许他可以研发一款完整的无人机, 不需要用户再手动操作和组装,开创非专业无人驾驶飞行器市场,并成为第一家提供商业成品飞行器的厂商。

    有些异想天开。

    国外起步早,专利多, 要突破技术壁垒, 还要创新, 谈何容易?

    和国外技术比,胳膊拧不过大腿。

    没人想听他说这些笑话。

    即使他是国内科技龙头祝融集团陆明峰的儿子, 更何况, 连他老子都不支持他, 轮得到外人来提携他?

    再者,没人愿意给自己培养竞争对手。

    祝融科技在国内市场份额占了半壁江山, 到时,真把陆京燃给练出来,那到时被吸干大盘,惨的不还是他们?

    他们投资谁都行,但不能是陆京燃,不能是祝融集团未来的接班人。

    谁也不会做傻子。

    但在陆京燃面前,虽说的是婉拒的话,但面上还是和和气气,心下都各怀鬼胎。

    陆京燃也不是不清楚这点。

    他不管不顾,继续跑市场,深入飞手兴趣圈,混得是风生水起。

    他天生就引人注目,什么都懂一些,能言善道,脾气也收敛不少,一来一回,竟然真结识了不少逸群之才。

    事业的方向似乎明朗起来。

    雪烟成绩也在进步,在备考IMO的最终战,请假落下的成绩也追了回来。

    情绪渐渐稳定,经常和陈念薇辛子悦出去玩,人也活泼开朗许多。

    有时,陆京燃累了一整天,回到家连人都没看到,难免会有些吃醋。

    陆京燃打开手机,发现两小时前发的微信,她还没回,好家伙,比他还忙。

    他懒懒散散往后一坐,背脊顶着沙发,长腿散漫搁在茶几上,劳累一天,胸口都闷,烟瘾隐隐约约漫上喉咙。

    陆京燃有些烦躁,从裤兜摸出口香糖,利索拆掉包装,扔进嘴里。

    手机忽然有一条信息进来。

    他以为是雪烟发来的,勾了下唇,得意洋洋道:“看吧,还是很粘我的。”

    笑容很快僵在唇边。

    陆明峰:【你真不和那女孩断干净?】

    陆京燃盯着手机屏幕上这行字,神情冷了下来,舌尖顶着腮帮子,越看越火大,下颚咬得死紧,沉沉地磨牙。

    他退出来,点开雪烟的聊天框,盯着屏幕一直看,望妻石一样,等啊等,半天还是没回复。

    连个对方正在输入都没有!

    陆京燃长腿收回,曲起来,整个人缩在沙发一角,人高马大的,看着有点憋屈局促。

    他低头,眼皮微耷,黑发垂在眉间,指尖敲着屏幕,侧脸线条锋利。

    他向来轻狂浪荡,爱玩是大多数男人的天性,但从没见他脆弱过。

    天塌下来,他也漫不经心,肩膀懒洋洋一抖,用一身傲骨撑着,背脊也挺得笔直,天生的不肯低头。

    可这一瞬间。

    他无比委屈地打字:【在哪?】

    torch:【快回来。】

    信息一条接一条。

    torch:【让我抱一下。】

    torch:【我想你了。】

    ……

    在逛书店的雪烟,包里手机不断传来震颤。

    辛子悦也注意到了,“小烟,你手机好像一直在震。”

    雪烟:“好。”

    她拿出来一看,神情微怔,渐渐地,微弯唇角,乌眸里流光四溢,像澄澈的波澜微荡。

    陈念薇注意到她的神情:“怎么了?”

    书店很安静,她说话声音也放得小,“没事,家里猫闹春了。”

    陈念薇莫名其妙:“你什么时候养猫了?”

    雪烟笑了下,想起刚才的信息,话说得意味深长:“有一阵子了。”

    “我居然不知道。”陈念薇嘟嘴,撞了下辛子悦的肩膀,“悦悦,你老实说,阿羞和你说过这事没?不会就只有我不知道吧?”

    辛子悦没说话。

    她整张脸微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四处飘忽,不知道想哪去了。

    “不是吧,真的就我不知道?”

    雪烟连忙说:“没有,我谁也没说啊。”

    辛子悦还是没任何反应。

    雪烟和陈念薇目光交汇,眼神茫然,都不懂她什么情况。

    陈念薇撞了下她的肩膀,“你在想什么啊?问你话呢。”

    辛子悦脸热得厉害,猛然回神,很快恢复往日海后模样,斜瞥她一眼,态度无比坦荡。

    “想男人啊,怎么,不给啊?”

    陈念薇脸垮下来:“狗男人有什么好想的。”

    她最近和尹星宇矛盾不少,为了避免吵架,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

    雪烟没接话,朝她俩说:“我先回去了,我家猫这会估计都把家掀翻了。”

    辛子悦点头:“好,你路上小心。”

    “到家给我们信息喔。”陈念薇说完,又搂住辛子悦的胳膊,继续说问:“你刚想哪个狗男人了?新认识的?”

    “不是,老朋友来的。”

    甚至想起了些,不太好的画面。

    她们的话被抛在身后。

    雪烟出了书店,细腿跑得飞快,低着头,指尖在屏幕上敲,给另一头焦躁不安的人捎去了定心丸。

    火因:【马上回。】

    火因:【跑着回。】

    ……

    回去后,雪烟软话硬话说了个遍,怎么哄都不管用。

    最后,被这禽兽压在沙发上,又吻又摸了半小时,才算两清了这事。

    他们以为,在分别之前,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直到这栋清净的别墅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今天是周末,雪烟早早就睡着了。

    陆京燃不怎么困,怕吵到雪烟,在书房看无人机纪录片。

    门外传来敲门声。

    陆京燃以为是幻听,都半夜了,谁还没眼色来找他。

    他起身往外走,以为是魏明知几个显眼包。

    透过猫眼一看,他的眼梢落下,收起懒散,神情变得极为冷漠。

    他没有开门的打算,外面的人却说:“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语气平淡,却掩不住不悦,声线像四十来岁,常年杀伐果断的上位者才有的语气。

    陆京燃出去,又将门合上,“你来干什么?”

    陆明峰面色不改,提醒道:“我是你爸,这栋别墅还是我买给你的,你连让我进去都不愿意?”

    陆京燃最烦他来这套:“那还给你?”

    这对父子向来针锋相对,气氛一瞬剑拔弩张。

    果不其然,陆明峰脸一黑:“你这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需要我提醒你吗?”陆京燃下颌绷紧,靠着墙,不耐烦的神情,“这栋房是我6岁生日,我妈带我来看的,你只是刚好在场。”

    陆明峰不想和他吵架,直截了当地问:“那姑娘是不是真住在这?”

    他很早就知道,陆京燃对学校里一个女学生有意思。

    但他太忙,又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感情上他是翻不出什么浪的,顶多就是玩玩。

    他太冷了。

    对亲情都冷漠至极,更何况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姑娘。

    不知何时起,陆京燃变得叛逆,棱角坚硬,冷得像万年冰河,谁都没法靠近。

    如果不是自己常联络他,或私下找人盯着,这个儿子半点消息都不会让他知道。

    陆京燃已经很久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了。

    要不是拿爷爷奶奶的名头压他,逢年过节他都敢不回家,在外面浪得昏天暗地。

    这甚至让陆明峰有种错觉,他不需要家。

    陆明峰本以为,最多三个月,他儿子就会和那小姑娘分道扬镳。

    至于联姻的事,他离经叛道的态度陆明峰也没放在心上,等他再大些,就会明白,这样的安排全都是为了他好。

    商业联姻,对象还是青梅竹马,家世清白,又知根知底,对集团诸多助益,有何不可?

    大不了,利益绑定后,俩小年轻各玩各的,彼此都舒服。

    反正日子和谁过,不都是过?

    他是过来人,最清楚这种感觉了,不管多深的感情,在柴米油盐下终究会烟消云散,只剩下责任。

    陆明峰总觉得,男人嘛,要以事业为重,不能把感情看得太重,但他没想到事情超出了预料,陆京燃竟然来真的。

    陆京燃一听,就知道有人通风报信,脸都黑了,“关你什么事?”

    陆明峰眼神凝固,静静看着他,“你玩归玩,还领到家里来,对这种姑娘上心,你也不嫌丢人?”

    陆京燃火大得不得了,沉沉磨着牙,“哪种?陆明峰,轮得着你管?”

    陆明峰拔高音量:“你!”

    陆京燃往门的方向看了眼,又咬牙压低声音:“你他妈别吵醒她!”

    陆明峰:“……”

    “我警告你,赶紧和这姑娘断了。”陆明峰微微皱眉,态度很坚决,“她哪样配得上你,有抑郁症就算了,又这么软弱,还跑去自杀。”

    陆明峰面沉如水,话强势又难听,“这种病就是个深渊,她会拖累你的,你真有把握一辈子守着这样的人?我和你妈的下场你看不到吗?”

    陆京燃腮颊绷紧,目光嘲讽,“你还有脸提我妈?”

    “……”

    “……软弱?”他怒火攻心,气急败坏下,竟然笑了,“原来在你眼里,我妈就只配得上这两个字?”

    又是老调重弹。

    这事永远过不去了。

    陆明峰倍感无力,叹了口气:“我的确是愧对你妈,很多方面做的不好,就是我们下场不好,才不想你也重蹈覆辙。”

    他又说:“你知道这姑娘以前的事吗?”

    陆京燃冷笑:“老子不管她以前怎么样,只管她以后怎么样。”

    “你要知道,爱情是短暂的,一辈子很长,你这种混账性格,真的能承担起责任吗?你能驮得起她的人生吗?别到时候,你把人抛弃了,把这小姑娘害得更惨了。”

    陆明峰苦口婆心,声音也低了下来,“抑郁症这玩意很难治的,复发率也很高,别到时候连你也栽进去了。”

    陆京燃抬眼,漆黑的眼睛猛地迸发寒光,胸膛上下起伏,恶狠狠道:“这些东西,老子想得比你清楚。”

    陆明峰:“……”

    怀柔计策果然不管用。

    他立刻更换手段,“你翅膀硬了,我是管不动你了?我再说一次,我不同意。”

    他的眼神再度沉了下来,“这女孩身上绯闻缠身,你知道外面怎么说她吗?脏,被表哥搞了,你去听听,我都觉得丢脸。”

    陆京燃狠狠咬牙,太阳穴的青筋突突跳动,下颚两边咬合肌突出,双眼爆红,戾气深浓。

    他长臂猛地一伸,揪住陆明峰的衣领,厉声吼着:“你给老子闭嘴。”

    虽然盛怒至极,他的音量还是刻意压得很低。

    要不是怕吵醒雪烟,他早就甩门而去了,还在这听老头子说这些狗屁话。

    陆明峰八分不动,冷冷看着他,“年轻时你爱玩就玩了,不搞出人命都行,但必要的时候要断干净。”

    “……”

    “你最近不是要创业?和她分开,回来,我给钱给资源,把最好的技术团队拨给你,你怎么折腾都行,祝融科技统统都兜得住。”

    陆京燃冷笑:“你懂什么?”

    没有她,他压根不会这么折腾自己。

    世界末日,地球爆炸,他都懒得管。

    “你就非要和我作对?”陆明峰直直盯着他,神色幽沉,“你真不怕我把你赶出陆家?”

    陆京燃是个爱玩的,花钱如流水,陆明峰不相信他有这个决心。

    年轻人嘛,总比成年人清高,嘴也硬。

    成年人历经风雨,早已老辣练达。

    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见多了,各个以为有根傲骨,天生的不肯低头。

    下场还不是混得一无所有,最后不也和他们一样,嘴里张着闭着,张罗的全是钱的事。

    “你随意。”陆京燃收紧掌心,面色铁青,一字一顿道:“陆明峰,我可以不是你儿子。”

    陆明峰震惊:“你为个女人,要和我断绝关系?”

    “……”

    他并不相信,压着火气:“你身上哪点不是我给的?你是真不怕我冻结你的经济?”

    陆京燃平静道:“你可以试试。”

    陆明峰看了眼腕表,不想再浪费时间,勉强克制下怒意。

    他扯开陆京燃的手,恢复平淡的模样,轻轻理着衣领,下了最后通牒,“给你一天时间,关系必须给我断干净,否则我说到做到。”

    陆京燃双眼通红,浑身鬼火乱冒,愤怒地一拳砸在墙上。

    “滚。”

    第84章 去见你

    一门之隔。

    陆京燃并不知道, 雪烟已经醒了,迷迷糊糊出客厅时,不小心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大半。

    雪烟沉默站着, 没敢听完那些难听的话, 转过身,平静地回了卧室。

    心里没有波澜, 那是不可能的。

    雪烟有点难受。

    这些天, 她刻意没去想这些事,但也知道, 不仅是他父亲, 别人也不太支持。

    魏明知和尹星宇虽然不说, 但眼底也总是暗含担忧, 对他们并不看好。

    她自己也不太有信心,但大概是太喜欢他了,也厌倦了一个人的生活, 竟然妄想他能陪在她身边。

    想着能相拥着看明年的初雪,明年的阳光,明年的火焰兰,让时间把情话慢慢熬得更温柔缠绵些。

    但她知道的。

    她和陆京燃在一起, 必然不会走得很顺的。

    就算没有那些事, 他们之间也有着深渊般的鸿沟, 怎么跨都跨不过去的。

    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

    送走了血脉相连的瘟神, 陆京燃轻轻地关上门。

    他走到主卧门前, 轻敲了几下, 没回应,雪烟也许还在睡着。

    陆京燃还是不放心, 将门打开,目光向内延伸,静静地看了进去。

    雪烟躺在床上,卷着被子,睡得正香。

    还好。

    刚才那番话,她没有听见,要不然,又得偷偷哭鼻子了。

    陆京燃松了口气,再度掩上门。

    雪烟这才睁开眼,视野黑漆漆的,一缕月光卷进来,勉强拨开了黑暗。

    她手脚冰凉,思绪浮游,胸口也有点闷,但非常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想象中害怕。

    雪烟抬起手腕,右手蹭了蹭,微凸,是刺青的纹理。

    日子过了一阵了,伤口却像没结痂似的,摸上去刺挠,有点疼。

    但心里是甜的。

    降伏其心。

    雪烟心里念着这两字,想起古元青之前的话,还有陆京燃今天抱着她说的那些话。

    ——“陆京燃爱你,并不是恩赐,是因为你很好。”

    ——“你很好,在我眼里,没有人比你更珍贵。”

    ——“听我说,爱很干净,不会弄脏谁。”

    忽然间,像一道光劈开她胸口的郁气。

    就像余华在《第七日》写的,一直以来,她在情感上的愚钝就像是门窗紧闭的屋子。

    虽然爱情的脚步在屋前走过来又走过去,她也听到了,可是她觉得那是路过的脚步,那是走向别人的脚步。

    直到有一天,这个脚步停留在这里,然后门铃响了。

    是他来了。

    他轻易看穿了她的迷茫,她的渴望,她的病,别人不懂,是因为没病过。

    但他理解这种抑郁患者的自伤,其实是来自善良本性的自我谴责。

    他不认为她软弱。

    很多人不知道,自以为“矫情”、“犯作”、“有病”的评价,叠加起来的伤害,恶语六月寒,轻易就能让人舍命。

    卑从骨中生,万般不如人。

    她一直溺在水里,是他让她鼓起勇气,向岸边靠近。

    他不像任何人。

    许多人在爱的梯山航海中半途而废,而他在她坠落悬崖时,也会坚定不移地伸手拽住她。

    有股莫名的勇气蓦然从心头涌起,烧到鼎沸,手脚渐暖,一切都清朗起来。

    雪烟猛地坐起来,下床打开了门。

    客厅一灯雪亮,窗开着,有风吹来,吹进路灯的温柔。

    霓虹倒映在窗户和地板上,光影分割,上下翻腾着,在室内搏杀得格外热烈。

    他散漫坐在窗台,穿着家居服,长腿垂着,轻轻左右晃荡,低着头,微耷眼皮。

    修长的双手拆卸着无人机,有微响,动作利落,浑身压不住的恣意不羁。

    庭院激涌澎湃的喷泉,哗哗作响,像远距离也能生猛地溅在窗上,混着月色,把他整个人都染得通体透明。

    像挂在窗台的月亮。

    像察觉到无声的注视,他抬起头来,皱起眉来,“你一直没睡?”

    雪烟走过去,“睡了。”

    他神色微松,眉也散开来,“怎么醒了?”

    “睡饱啦。”

    “嗯。”

    他没再搭理她,继续拆完无人机,停下,盯着里面的零件,目光专注,神色若有所思。

    雪烟问:“你在研究零件和构造吗?”

    这款她在广告看到过,德国某品牌最新款的产品,设计精致,通体黢黑,透着冰冷锋利的寒光。

    好贵的。

    他说拆就给拆了。

    “嗯。”陆京燃抽不出空,怕她无聊,又说:“乖,你去玩游戏?”

    这是打发她的意思。

    雪烟嘟了下嘴:“团队还没组建,你就这么忙了。”

    他微顿,听出言外之意,目光含了点笑意,“少瞎扣罪名,小公主有吩咐就直说。”

    她向他伸出双手,软声撒娇:“抱抱我。”

    陆京燃没有犹豫,将无人机扫到边上,弯腰单手揽住细腰,用力时胳膊肌肉微绷,轻易将她抱上窗台。

    “怎么?”他凑近,鼻尖蹭了下她的脸颊,“做噩梦了,这么委屈?”

    雪烟被他蹭得发痒,缩了下肩膀,脑袋埋在他脖窝上,闷声说:“没有,就是想你了。”

    他唇一勾,展眉笑了,无声的痞笑,混进夏日燥热的空气,微微震荡着她的耳朵,有点发麻。

    她听见他说:“我这还没走,你就小怨妇似的。我要走了,你不得相思成疾,为我消得人憔悴?”

    “……”

    他“啧啧”两声,摇了下头,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这男人啊,可真够造孽。”

    雪烟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分数线又还没出来,你还不算十拿九稳呢!”

    “走一步看一步呗。”

    陆京燃倒不担心,今年考卷比去年难多了,他这分数上清北板上钉钉的事,又不要脸地搞拉踩,“再怎么样,我也考过那俩倒霉兄弟了,不算丢脸。”

    雪烟抬眼:“魏明知他们?”

    “嗯。”

    “他们考多少?”

    “魏明知211还是没问题的,尹星宇不行,拼死拼活估计就上个大专吧,正发愁呢,陈念薇因为这事不太高兴,两人冷战着。”

    “这样。”雪烟若有所思。

    可能是怕扫兴,陈念薇并没有和她说这事。

    也不知道这两人结局会怎么样。

    辛子悦倒是考得挺好的。

    不过她对读书兴趣一般,没什么大志向,看她态度,应该会在休港选一家985大学。

    不出意外的话,魏明知和她关系好,为了她,也会留下来。

    雪烟想到件事,问:“那你呢?想选什么专业?”

    陆京燃扬了下下巴,“电子及计算机工程学,正好合适。”

    雪烟笑了下:“真好,你不是乱选的。”

    “那你呢?”他反问。

    雪烟有些犹豫,还是说:“我最近看了挺多纪录片的,可能会选飞行器制造工程。”

    这倒是出乎意料了,他神情微微一顿,嗯了声,又问:“为什么呢?”

    “我以前觉得自己像一只风筝,很想让自己属于天空,却永远有根线拴着我,飞不高也飞不远。”

    雪烟垂下眼睛,乌黑的长睫微颤着,在月色下自带三分透明,“那是因为我以前没有选择,但现在好像有了,我就在想,也许我能靠自己,飞得高一点,远一点,也靠天空,靠自由近一点。”

    他静静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很好啊。”

    雪烟没说话。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他又问:“怎么了?”

    “我有点害怕。”雪烟又缩了起来,挨紧着他,整个人像兔子钻进他怀里,抱紧了他的腰,声音有点发抖。

    “我吧,除了去考试,没出过远门,长这么大最多就在市里打转,什么崇山峻岭,什么悬河巨流,统统没看过,眼界小得可怜。”

    “想到一年后,就要自己离家上学,好不容易熟悉了班级,交到了朋友,大家又要各奔东西,我得重新接触人群,怕不适应,怕被排挤,所以不怎么敢想这件事。”

    “……”

    “很快,你又要走了,总觉得身边好像没剩几个人了。”

    雪烟茫然地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也是真不知道,选这个专业对不对,适不适合我,前景如何,以后能不能挣到钱,生活会不会稳定,没人和我说这些。”

    父亲去世,母亲失职,这些本该由亲人填满的缝隙,始终像黑洞穿堂着风。

    半大的孩子,面对前途未卜的未来,再正常不过,就连他也逃不过。

    创业成功的能有几个?

    谁也不知道,未来将他们导向的终点,是理想高台,还是落败天台。

    是礼堂的万人喝彩,还是高楼的纵身一跃。

    他们都一样。

    “生命就是幸福与凄怆,光鲜与晦暗共存的惨痛写照,这就是人世间呀。”

    陆京燃低头看她,声音低了下来,“人活在世上,哪有两全的选择,通常都是不好的选择,和另一个更不好的选择,这才是普通人的人生。”

    雪烟若有所思:“嗯,有点道理。”

    “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雪烟疑惑嗯了声,窗外树影沙沙作响,带动了她的心跳,也如春雷炸响着。

    “你要朝着光跑。”

    雪烟:“嗯,我一直记得。”

    “其实还有一个答案。”

    雪烟抬头看他:“什么?”

    陆京燃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跳着光线,“雪烟,你可以自己成为光。”

    雪烟微怔,像没听懂他的话,“什么?”

    “不要做风筝,要成为光,成为风,你本来就属于天空,所以不要怕。”

    “……”

    “如果你喜欢,我们就选飞行器制造工程,你要去学习,去受教育,去天南海北,去感受生活,去看千山万水,星辰大海……”

    风吹来,陆京燃捋了下她的黑发,眼神专注坦荡,继续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我们不要被任何人定义,只要慢慢成长,等待天时地利人和,总有你能凛然高飞的天空。”

    雪烟怔怔地盯着她。

    陆京燃微顿,朝她笑,“尽管往前走,凡事爷你替扛。”

    雪烟仰着头,借着微醺的月光肆无忌惮地凝注他。

    她的心脏滚烫,一阵风过,窗外纤细的树影零零落落地微颤着。

    耳边恍恍惚惚听见一股震颤,不成调,不规律,却像梵钟重重撞在胸口的咚咚响。

    被理解的瞬间,她愿意将半壁灵魂交付于他。

    见她不说话,陆京燃强调:“听见没?”

    雪烟弯唇,嗯了声,深深抱紧了他,郁结许久的胸口一松,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愿意相信,就算她成为了光,他也会永远守恒。

    只要他还在她身边。

    她就知道,光之外,永远还有光。

    ……

    两人温存了会,各自回房休息。

    陆京燃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想起陆明峰的话,心底隐约不安。

    虽然他给了雪烟信心和承诺,但他浑身都烦。

    他知道和雪烟在一起,是不容易的。

    也许从相遇那刻,或许更久之前,他就一直等着这么一个光辉灿烂的女孩出现。

    他厌世、混乱、不学无术、一身顽疾,没把未来放进眼里,也不必万人爱他,拥戴他。

    他执迷不悟,只为在她身上求一次粉身碎骨的爱情。

    换作从前,他会这么爱一个人,他自己都嗤之以鼻。

    他在她身上屡次碰壁,吃尽苦头,大少爷的做派一去不复返,他却无可救药地陷进去了。

    他知道。

    陆明峰这次是认真的。

    成年人没办法相信,这样青涩迷乱的爱,能相拥到天长地久的。

    雪烟以前说对了一件事。

    对于未来,他要有方向,要未雨绸缪,否则,会被陆明峰困死在蚕茧之中。

    好在,他是真听进去了。

    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如果不是她,他可能很快就会屈服,成为陆明峰的傀儡,受他掣肘。

    按照他的安排,不行差踏错地走完这一生。

    也许,他会平步青云,无往不利,在商界大放异彩,人生一路顺遂,享尽众星捧月的目光,与无数女人炽热疯狂的爱慕。

    但世人不懂。

    他不要百世流芳,只要爱她。

    第85章 去见你

    床边的手机拼命在震。

    陆京燃解锁一看, 是群聊的视频通话,是尹星宇和魏明知。

    他没心情闲聊,想挂断, 但手指误触, 不小心按下接通,下一秒, 尹星宇就嚎了一声, 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哟,居然接了?怎么着, 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会是又有什么事需要兄弟帮忙了?”

    隔着屏幕, 陆京燃瞟他一眼:“你是不是欠得慌?”

    魏明知噗嗤笑了, 他俩这会在外头玩。

    他推了下尹星宇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尹星宇,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跟个怨妇似的,他不就是重色轻友吗?你又不是没对象,以牙还牙呗。”

    陆京燃坐起身来,眼神无波无澜, “魏明知, 怎么, 阿悦没追到,来我这撒气了?”

    “……”魏明知唇边笑容一僵, “她连这事也和你说?”

    “不是说, 是吐槽。”陆京燃看他吃瘪那样, 心情愉悦了些,唇角一勾, “使那么多小花招有啥用,倒贴人都不要,你说你丢不丢人?”

    “明知,阿悦还没答应你啊?”尹星宇说:“没谈过恋爱就是经验不足啊。”

    “……”尹星宇像想到什么,又转头看他,神情戏谑,“那也不是。燃哥也没谈过,但人家现在都金屋藏娇了,很快就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魏明知冷笑:“尹星宇你好到哪去?高考成绩这么烂,和陈念薇肯定是异地的命,最近还冷战,看你这两天都慌成什么样了。”

    尹星宇:“?”

    他气笑了,“魏明知,你连上位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好意思说我的。再说了,换你你不慌?”

    两人拌嘴,很快,魏明知发现不太对劲,“我俩在这吵什么?我服了,挑事的人倒是一身清净。”

    “……”

    他拍了下尹星宇肩膀,阴阳怪气道:“你知道吗?阿燃人家现在妥妥要进清北了,雪烟又喜欢他,你看人就算要异地了,也是淡定得不行,你不学着点?”

    尹星宇跟着吐槽:“那是啊,人可是要上清北的栋梁之材,哪有时间搭理我们……”

    还没说完,就被陆京燃打断:“陆明峰要冻结我经济。”

    “???”

    这话像是个重磅炸弹,炸得两人懵了。

    “操?老爷子动真格了?”

    “你做了啥,居然把他惹毛了?”

    “和雪烟有关?”

    陆京燃:“嗯。”

    “不是,老爷子这明显是要棒打鸳鸯啊,这也太狗了,你好不容易喜欢个姑娘啊,不就家里差了点吗?”

    尹星宇简直无语,吐槽道:“他嫌弃啥啊,他自己什么出身,心里没点数?”

    “……”

    “就是太有数啊。”魏明知看得透彻,说:“他把出身当成污点,不乐意别人提,恨不得能抹得一干二净,要真成一家人了,雪烟成天都在他面前晃,他还能睡个好觉?”

    尹星宇傻了:“那咋办?”

    陆京燃并不慌,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才悠悠说:“尹星宇,帮我找个房子。”

    尹星宇:“啊?”

    “要离学校近,租期一年半。”

    魏明知:“给雪烟租的?”

    “嗯。”陆京燃眼皮微动,盯着水杯看,有些出神,“这房子很快不能住了,我要尽快安排好一切。再过阵子,我就要去上大学了,这房子最好离陈念薇家近点,雪烟和她方便有个照应。”

    他还没成年,一旦被经济被冻结,就连这栋房子他也没份住的。

    时间虽短,但足够耗死他了。

    陆京燃这会也后悔,以前不懂珍惜,现在手头上的钱,拿去创业都杯水车薪,还得匀出来处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那你走了……”尹星宇又问:“老爷子会不会为难雪烟?”

    魏明知:“不至于,他还不屑对一个小姑娘动手。他约莫想着,只要封锁经济,就能把阿燃搞定了。”

    陆京燃忽然说:“你们记得把卡里的钱尽快提出来。”

    尹星宇不解:“为什么?”

    话落,陆京燃眉骨微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尹星宇。”

    尹星宇:“咋的?”

    “你但凡有我一半智商,也不至于成绩烂到神仙都救不了。”陆京燃慢条斯理道:“我的卡都被冻结了,你猜你俩会是什么下场?”

    尹星宇还没反应过来:“……”

    魏明知早已看透,“你笨啊。老爷子肯定会找我们爸妈,把我们的卡也冻了,以防我们偷偷塞钱给阿燃。”

    尹星宇恍然大悟:“我靠,这么狠,老爷子这是殃及池鱼啊。”

    魏明知懒得搭理他,问:“那接下来呢?你准备怎么办?”

    陆京燃看向他。

    “什么怎么办?继续搞事业呗。”陆京燃气定神闲,放下杯子,神情冷淡又散漫,“人小孩这么相信我,总不能还跟以前一样浑,为她也得闯出个像样的未来啊。”

    “……”

    “总不能让小姑娘饿肚子吧?”

    ……

    日子平静下来,又过了几日,他们火速搬家了。

    雪烟没忍住问了几句,陆京燃倒是一如往常,只是懒懒散散说:“住腻了呗。”

    他没和她说实话。

    雪烟知道是陆明峰的手笔,但他不说,她没追问。

    她没再没多想,父母反对很正常,这种事,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知不觉间,在陆京燃的影响下,她似乎变了许多。

    和房东闲聊时,雪烟听说他直接交了一年半的房租,把她吓坏了,问他怎么一口气交那么多钱。

    大少爷满不在乎的样子,只说迟早都要交,还不如全交了方便。

    这做法倒像他的性子。

    雪烟有点担心他的经济问题,但又不敢直说,在微信直接转了笔钱过去,【拿去买糖吃。】

    torch:【?】

    torch:【这么多?】

    他这会在外头,对她这突如其来的转账,搞得莫名其妙。

    雪烟不敢转多,怕他生疑,只转了大半的房租钱。

    她好脾气和他解释,话说得极为好听:【你最近表现不错,这是奖励。】

    torch:【你中彩票了?】

    torch:【这么多钱,怎么?你想包.养我?】

    火因:【……】

    雪烟没太理解这家伙的逻辑,这和包养有什么关系。

    她不太知道要怎么回,抿了下唇,还在思考的时候,手机又在掌心震了两下。

    他连发两条信息。

    torch:【我懂了。】

    torch:【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啊。】

    这让人熟悉的话,仿佛能听见他懒懒散散,拉长尾音,拖腔带调的话。

    雪烟莫名其妙,快速地敲出个【?】

    陆京燃这回没有打字,而是发了两条语音过来,有长有短。

    雪烟点开,少年似乎在操场,背景音一片嘈杂,有足球砸响草地的声音,混着旁人焦急的大喊。

    “无人机不是这么操作的,方向也不对,再高点,对对对,飞高点!”

    乱成一团。

    一片混沌的画外音里,她听见他吊儿郎当地说:“爱情这回事嘛,本身就是两个宿命相逢的人合伙开公司。”

    “……”

    “我呢,早就说过了,不需要你往里投资,你呢,非不听,非要在我身上缴纳爱情资本,就这么想被送去挖野菜是吧?”

    不就转个零花钱,和挖野菜有什么关系啊。

    雪烟无语,又点开另一条语音。

    “你就这么想拴住我?”陆京燃似乎往外走,渐渐离喧闹人群远了,语气轻狂不屑,“想得美呢,我又不是你的狗,你以为你手上有条狗.链,用这没诚意的招数,我就会乖乖套.脖子上?”

    雪烟:“……”

    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又发来一条。

    “算了。”他微顿,顺着手机,低沉磁性的痞笑忽然无声绽放在新房子里,“怎么搞得你这家伙,真是了不起。”

    雪烟不懂,发了条语音:“什么?”

    手机接连震了两下。

    两条语音静静躺在聊天框里。

    雪烟安静盯着,像有种预感,心跳莫名擂鼓般跳起来,抬起指尖,轻轻点了下上面的语音条。

    “我说得不够明白?”他低低笑了声,似乎从喉咙溢出清浅散漫的气息,无声地震动着这边的空气。

    “我的意思是,恭喜你——”

    下条语音自动连播。

    他的声音一字一顿砸在空气里,在她耳边像春雷般炸响。

    “拴住了。”

    ……

    雪烟被他这句炸得小脸通红。

    她扔开手机,根本不敢回复他,将脑袋埋在双肘中间,发出一声无力的咕哝。

    这种调.情的话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又在外面,也不怕被别人听见,当成变.态抓起来。

    难怪他刚要走远,原来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雪烟浑身都热,晃了下脑袋,连忙拿起笔,想靠做题转移注意力。

    但脑子在胡思乱想,七拐八弯的,总会拐到他身上。

    那几句话有魔力似的,不断在她耳边响起,毫不收敛地攻陷她的耳膜。

    就在这时,桌面上的手机拼命震起来,像催命符似的。

    雪烟放下笔,发出一声哀叹:“陆京燃,你这个扰人清静的坏家伙!”

    她没看来电提示,握紧手机,贴在耳边,又羞又恼,“陆京燃,我在刷题,你不要再和我说骚话了啦!”

    又软又娇。

    是和情人撒娇的声音。

    电话那头迅速沉默下来。

    空气一瞬间静止,气氛冰冷诡异,只能听见对方炙热、陌生、极力隐忍的呼吸。

    雪烟觉得不对劲。

    她看了下屏幕的来电显示,没有备注,是陌生来电。

    雪烟皱了下眉,以为又是裴秀颖,正想开口说话。

    只听见话筒传出沙哑颤抖的男音:“……雪烟。”

    雪烟手微抖,喉咙忽然一哽,神色渐变,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后,脸色彻底凝固了。

    她紧紧攥住手机,牙关颤颤磕在苍白的嘴唇上,生疼,她深吸一口气,抑住起伏不平的情绪,从牙缝颤抖挤出一个恨入骨髓的名字。

    “裴池,你怎么敢?”

    第86章 去见你

    他怎么敢?

    在那样伤害过她后, 拍拍屁股失踪,继续问心无愧地活着,甚至还敢再联系她。

    就像罪犯总喜欢重返案发现场。

    这是多么可怕扭曲的心理, 这肮脏、黑暗、不可理喻的兽.性。

    阳光炽热得能烧化整个夏天, 雪烟却浑身发冷。

    像被寒窖冰着,喉咙却火热, 仿佛被滚水熬着, 气血翻涌,恨不能立刻喷出一口烈血烫死他。

    裴池深吸一口气, 带点电流, 似乎有许多话想说, 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又沉默下去。

    就在雪烟不耐烦要挂断时, 又忽然迟疑出声:“雪烟,你最近……还好吗?”

    雪烟听见他的声音发抖,讽笑一声。

    “裴池, 你问这话不讽刺吗?黄鼠狼给鸡拜年?”

    裴池艰难地重复一遍:“……你好吗?”

    雪烟没说话。

    他自顾自继续,语速很快,像害怕她挂断电话,要在有限的时间把所有话都说出来。

    “你放心, 我不怎么好, 每天煎熬得生不如死。退学之后, 我就来到了北枝市,找了份散工, 浑浑噩噩的, 好像只有过成这样, 我心里才会好过点。”

    “……”

    “我在CMO考试点旁边租了个小单间,经常出门, 能看见一大批学生过来考试,各种各样的,下半年又是新的一届冬令营,我总是会想起我们参赛那几天……”

    雪烟愤怒地打断他:“别提以前,我觉得恶心。”

    他瞬间寂静下去,她最简单的一句话,是最深重的刺激,仿佛隔空被她甩了个耳光,心里无法言喻的惊痛难堪。

    他何尝不清楚,最廉价的四样东西,一贫如洗的温柔,卑鄙无耻的真心,覆水难收的痛悔。

    以及姗姗来迟的歉意。

    裴池转移话题,又问:“你收到钱了吗?”

    雪烟莫名:“什么?”

    裴池迟疑两秒,说:“我前两天托叶才英,用支付宝给你转了钱。”

    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早被她拉黑,虽然叶才英说过,怕被她拒绝,已经用支付宝把钱转过去了。

    但他日日夜夜想着她,克制许久,终于没忍住,借着这个蹩脚的理由,鼓起勇气来联系她。

    雪烟皱起眉,迅速翻了下支付宝。

    一周前,居然真的有笔万元入账,但她没开通消息通知,完全不知道这事。

    “这算什么?补偿?”雪烟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裴池,你别恶心我。”

    裴池没生气,“钱不多,你收下吧,你不是还要上大学?”

    “用不着你操心。”雪烟下意识说:“我没钱,陆京燃会养我。”

    裴池沉默两秒,说:“我知道。”

    陆京燃将她照顾得很好。

    他听她说话的语气,很难把她和过去那个自卑怯懦的雪烟联系在一起。

    不到两个月,她像焕然一新,比以前自信有力量。

    蒙尘时就被黑暗现实打碎的那根傲骨,在陆京燃无限温柔的呵护下,她鼓起勇气,抽抽噎噎着将碎骨头一块一块拼接起来。

    她变得更加耀眼了。

    雪烟在屏幕上敲几下,平静道:“钱转回给你了。”

    裴池心底一紧,攥紧手机,怕她挂断,近乎急切道:“你收下吧,我求你了,这样会让我好过些,就当我给你和陆京燃以后结婚的……份子钱,我求求你,好让我的日子过得比较心安。”

    这话说得实在可笑。

    雪烟抬眸,盯着窗外夏日的无限生机,合上辅导书,把后背往椅子上一靠,唇角一勾,竟然隐约有点陆京燃身上的气势。

    那眼神,像黑色月亮。

    “凭什么?”

    裴池呼吸一滞,说不出话来。

    雪烟抬眸,神色渐渐冷了下去,柔嫩的指腹狠狠抵着桌面,微疼,皮.肉紧绷的触感,是报复后的快.感。

    “裴池,以后不要转钱了,不要再联系我,更别来找我,我怕脏了我的眼。”

    “……”

    “这辈子,你都别想得到我的原谅。”雪烟眼尾扬起,竟然轻声笑了,一字一顿道:“裴池,你要好好活着,我祝你长命百岁,余生都活在悔恨的深渊里。”

    这大约是她,这辈子说过最狠的话。

    裴池呼吸僵硬起来,坎坷扭曲得像一台年老失修的机器,滋滋地发着刺耳的呻.吟声。

    他艰难地呼吸着,说话的声音很低,万念俱灰地钉着她问:“……你就这么恨我?”

    裴池,我恨不得你去死。

    雪烟愤怒地咬着唇,想说出这句刻薄的话。

    但跟他计较,雪烟又觉得掉价,喉咙深深一咽,竟然落回了肚子里去。

    她迅速挂断了电话。

    ……

    电话传出冰冷的“嘟嘟”声。

    裴池无力地垂下手,喉结上下滚着,深深低下头,眼底尽是猩红。

    搭在栏杆上的手指抽搐一下,握着的冰激凌被他掐得碎裂,悄然坠落,跌进滚烫的地板上,袅袅蒸腾出一股冷雾,散在沉默的空气里。

    裴池幽暗沉郁的眼神动荡,嘴角向下平拉,各种复杂情绪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手上残留的冰激凌化开来,像他的人生一样腐化溃烂。

    “哥哥,你手不冷吗?”

    脚边忽然有一道稚嫩的童音。

    裴池侧过头,是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蹲在地上抬头看他。

    他第一次见到雪烟,就是她现在这个年纪。

    那时候的雪烟,父母得体,家庭幸福,是邻居嘴里“别人家的乖小孩”。

    成绩优异,性格开朗,更是懂事得让所有人都心软,见到谁都笑靥如花,甜甜地喊“叔叔阿姨好”。

    他厌恶这种天真无邪。

    因为他拥有不了这样的幸福。

    六岁那年,他被养父母从福利院抱回裴家,跨过了火盆,从此改了姓,和曾经贫瘠艰辛的生活挥了手。

    他以为日子会好起来。

    但他不是亲生的,邻居总爱背地讨论这点,说养父母可怜,生不出自己的孩子,只能从外头抱回来一个养老。

    一个工具罢了,他们刻薄地评价。

    说这孩子再优秀又怎么样,像个定时炸弹。

    长大了,谁知道孝不孝顺,甚至,会不会想要找回亲生父母,然后抛弃养父母。

    亲生孩子不孝顺,就算怨气,怎么也是心甘情愿的,能咽回肚子里去。

    没血缘的孩子?

    狗屁。

    他们磕着瓜子,用着不屑的语气说:“血浓于水,亲生的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哪能是外面的东西能比的?”

    养老工具,养老工具。

    他恨这四个字,恨得是咬牙切齿。

    没人知道,他是真的感激。

    刚到家,他过得小心翼翼,对什么都不适应。

    以前在福利院里,他很不起眼,院长没有更多的精力注意到他。

    没人教他为人处世,嘴也笨得不行。

    邻里邻居都笑话他家教不好,说:“裴良朋和齐兰夏真倒霉,捡回个不机灵的。”

    他读书晚,成绩差,反应迟钝,他就比别人付出加倍的努力。

    他收起孩子心性,改掉孤儿院沾的一堆臭毛病,去察言观色,学习能言善道,伪装成让所有人都赞誉有加,让养父母脸上有光的学霸儿子。

    因为,他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让养父母失望,被他们轻易抛弃。

    后来,所有人都羡慕养父母,心里眼里都是嫉妒,嘴巴却很诚实,夸你的儿子以后一定会很有出息的。

    那又怎样呢?

    争吵时,齐兰夏背着他,对着裴良朋歇斯底里地哭泣。

    “都怪你,你没有生育能力,害我不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你怕丢脸,你不敢承认,你是不是男人!所有人都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外婆也嫌他不是亲生的,嫌看着他眼里不清净。

    但雪烟不一样。

    她是亲生的,除了齐兰夏,家里所有人都爱她。

    她过着天使一样的生活。

    所以,他恨她。

    终于有一天,她也从天堂坠落了。

    和他一样跌落泥潭。

    裴池心里难免快活,恶意地想,父亲死了,母亲改嫁,真是活该啊,和他一样可怜,也是个没人爱的东西,这份纯白的天真终究是被弄脏了。

    后来,她住了进来。

    他们一样痛苦,拼命在这世上挣扎着,像卑微的蝼蚁,不得解脱。

    他们日日夜夜狭路相逢。

    真是造化弄人,他爱上了她。

    他恨她,恨得不够浓烈。

    爱她,却爱得不够纯粹。

    就这样夹在死生之境,来回徘徊,永劫沉沦,痛苦得不得往生。

    裴池勾起唇,讽刺地笑起来,老天爷真会玩弄人心,非得把他往里死里逼。

    “哥哥,你怎么了?”小女孩又问。

    裴池回过神来,朝着她温柔地笑,回答她第一个问题:“哥哥手不冷,心冷。”

    小女孩奇怪,抬头看了眼高高悬挂的烈日,“但是夏天的太阳可毒啦,心怎么会冷呢?”

    裴池也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冷飕飕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笑容却不停,模仿她天真的语气,轻声说。

    “因为……活人的太阳是照不到死人身上的呀。”

    他现在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这白天酷烈炽灼的骄阳,在他看来,也不过是阴间的月亮。

    但他还有很多期待。

    他还想看看她,看她毕业,看她幸福,和她能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

    也许有一天,时过境迁,在人世间琐事的磋磨下,他们还剩着点浅薄的缘分,某天能在某条不知名的街,无意间就狭路相逢了。

    更或者,她会松口,愿意让他去看她几眼。

    他抱着这点奢望,浅浅勾了下唇,勉强找到了点安慰的话:“等等吧,一辈子呢,很长很长,她会原谅我的。总有一天……她会原谅我的。”

    然而然而。

    他死在一周后。

    ……

    几天后,雪烟迎来了IMO的考试。

    今年IMO的举办地定选在了华国的休港市,时间为期七天。

    第一天是开幕式,中间两天是考试,最后一天是闭幕式,其他时间为学术交流。

    IMO题目共六道,分两天考试,每天考试时间为4.5个小时,每道题7分,满分42分。

    CMO考试就是模拟IMO的,能闯进这一关的,基本上对这个赛程和模式很熟悉了。

    休港高中只有雪烟一人闯进了IMO,身上背着学校和国家的期待,她的压力很大,考试前一天都失眠了。

    陆京燃知道打电话过来,陪她聊了一会,好不容易把她哄睡了,这才搁下手机。

    他也没挂断,把麦关了,静静地听着她几不可闻的呼吸,将行李箱拿出来,开始收拾衣物。

    分别的日子提前了许多。

    前几日,他在飞手圈里认识了个人,家里在京圈混得,势力也是如日中天。

    这几天,他过来休港旅游的,被人拽过来玩的。

    两人这就刚巧碰上了。

    谢京怀和他性格算臭味相投,经历也挺像,和家里闹翻了,自己出来混,手头上也就剩点小钱。

    陆明峰混的是港圈,管不着京圈那边的事。

    一来二去,两人一合计,就搭上伙了。

    他俩各出资一半,陆京燃手头钱不够,又让魏明知和尹星宇想办法借了点,勉强凑够了两百万。

    这俩兄弟虽说卡被冻了,但他们和别人借是不成问题的。

    陆明峰封的是陆京燃的人脉圈,封不了这俩家伙的,毕竟不是自家儿子,人父母也不至于对自家的崽痛下杀手。

    又几近辗转,拉了俩人技术入股。

    人虽少,五脏六腑俱全,团队就算组建成功了。

    市场讲究的就是时机。

    他们没拖拉,约好时间,准备先去南荷,跑一跑沿海城市的市场。

    看看国际市场的新变动。

    有没有新的机遇。

    他明天就得走。

    考察完就得立刻落地北城,先去熟悉京圈的各方情况。

    有谢京怀引路,虽然他家里也不支持,但事情应该会比想象中顺利。

    在他的陪伴下,雪烟前一晚睡得挺好。

    她第一天发挥很好,紧张的神经勉强松了些。

    晚饭是在食堂吃的,墙上有个电视,在嘈杂的人声喧嚣中,放着某城市的时事新闻。

    雪烟边吃,时不时抬头,盯着画面和字幕看。

    “北枝市,7月11日18时53分,一场感人至深的救人悲剧在清河街上演,歹徒陈某持刀挟持一名过路的年轻女孩,一名勇敢的男孩裴某挺身而出,遗憾的是……”

    雪烟身体瞬间僵住。

    她认出来了,新闻里死的是裴池。

    雪烟低下头,突然间胃口全失。

    她恨他,那天情绪激动,嘴巴口不择言,却也不是真的诅咒他去死。

    然而事情就是发生了。

    雪烟一天都心神不宁。

    陆京燃看出来了,敏锐地问了她好几回。

    被雪烟隐瞒了下来,找了个简单的理由,含糊地糊弄了过去。

    但她心里还是发紧,隔天是最后一场考试。

    雪烟逼着自己拿起笔,把模拟卷勉强刷完,强迫自己早点睡着。

    次日吃早餐时,微信有个很久没联系的人给她发了消息。

    叶才英:【裴池死了。】

    话落,他转发了播放量最高的短视频过来。

    这句话,让雪烟迅速想起昨天看的新闻。

    她不想回,心里有些烦躁,撇开手机,继续埋头吃早餐。

    桌面铃声一直响,数条信息发了过来。

    对面的同学目光微顿,抬头示意她,“小姐姐,能麻烦你调成静音吗?”

    雪烟抱歉地笑了下,把模式调成静音,犹豫须臾,还是点开了聊天框。

    叶才英:【他是为了救一个和你很像的女孩,被人连砍数刀,流血过多,当场不治身亡。】

    叶才英:【他以为是你,但他忘了,他在北枝市。】

    叶才英:【这个城市没有你。】

    雪烟呼吸不顺,安静地盯着这段话。

    那又怎么样呢?

    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覆水难收。

    伤口结痂了,可血肉还包着盐,时不时隐隐作痛,不知要多久才能和这份疼痛和解。

    站在她的立场,她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同情裴池的,纵然这是一条年轻的生命。

    叶才英又发来几条:【他和我说过,在北枝考试那几天,没有家里的破事,没有别人,只有他和你。】

    叶才英:【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叶才英:【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为他取得原谅,只是他已经开不了口了,身为朋友只能为他再做这最后一件事了,请你理解我,如果给你造成困扰,我真的很抱歉。】

    叶才英:【他说,他真的很后悔。】

    叶才英:【他说,对不起。】

    叶才英:【他说,希望你能幸福。】

    雪烟沉默很久,瞳孔漆黑,盯着手机看,最后垂下长睫,在屏幕上轻轻敲字。

    火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火因:【但我不会原谅他的。】

    像陆京燃这种暴躁的人其实是最好哄的。

    反倒是雪烟这种看似永远温柔宽容的人,一旦死了心,魂是叫不回来的。

    她没法因为这事原谅裴池。

    或许等很多年后,她还是不会原谅他。

    但她会选择忘记他,和所有的疼痛彻底和解,把心打扫得一尘不染,在回忆里,一点位置都不给他留。

    裴池,一路平安。

    我最多最多,只能做成这样了。

    山水一程,各有造化。

    望你来世脱去一身坎坷,不再活成今生的狼狈模样。

    ……

    IMO的赛程转眼过半。

    雪烟努力顶住心理压力,第二场考试算正常发挥。

    很快,比赛结果出来了,今年IMO获得前5名的国家队分别是:

    第一名:华国队(6金)

    第二名:美国队(5金1银)

    ……

    雪烟拿了满分,42分一分不少。

    这个结果真是举校同庆,当天晚上,就有许多老师同学给她发来祝贺信息。

    林静怡都大着胆子,兴冲冲联系她,说了不少好听的体己话。

    雪烟也给面子,连她也回了。

    但她觉得累,身心俱疲,合住的宿友出去了,室内沉默得只能听见她的呼吸。

    太静了。

    雪烟有点不习惯,缩起身子,看了眼手机。

    陆京燃还没回她,应该在忙,忙着在南荷到处跑。

    怎么办呀?

    才分开一周,她就受不了了。

    等他去了北城上大学,漫长的一年时间,她又该怎么熬过去呢?

    她好想他。

    想见他,明日就想去见他。

    喜欢的人恨不得一天能见千万次。

    雪烟打开手机,点进置顶的聊天框,给他发了条语音,像瞒着全世界,偷偷给他捎去难捱的思念。

    火因:【宝宝,好想见你。】

    ……

    次日早晨,所有事结束。

    雪烟收拾好行李,准备坐车回家。

    她和新认识的朋友走出酒店门口,正要挥手告别,忽然注意到一辆熟悉的黑色机车。

    陆京燃在旁边等着,肩宽腿长,浑身压不住的轻狂肆意。

    雪烟连忙放下手,都没道别,连忙朝他跑了过去。

    朋友目瞪口呆,眼睁睁看她像小鸟似的扑进他怀里,一个“拜”字堵在喉咙里,半天下不去。

    雪烟仰头看他,小脸兴奋得通红,“你怎么来了?都不和我说一声。”

    陆京燃回抱她,神色困倦,但笑容还是温柔,“说了的。”

    “哪有~?”她拉长尾音。

    “昨晚微信说的。”

    雪烟瞅他,神色怀疑。

    她起床还看了眼微信,他昨晚根本就没回她呀。

    果不其然,她打开手机一看,“你哪有和我说?”

    陆京燃啊了声,拿出自己手机,没忍住笑了,“机场上信号不好,没发出去。”

    雪烟踮起脚,往他的屏幕上扫。

    两条消息,前面是红色的叹号。

    半夜十一点,他回:【明天我就去见你。】

    torch:【买好机票了,等我。】

    一条都没发出去。

    雪烟注意到他眼底下的乌青,有些心疼,“你是刚好要回来吗?”

    其实是特意抽空回来了,但他没反驳,嗯了声,接过她的行李。

    另只手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捏了捏她柔嫩的掌心,随口问:“这里治安怎么样?平时没人搭讪你吧?”

    “还行啊。”雪烟说:“没出去,考试好紧张,都没心情出去玩。搭讪的没有吧,倒是有几个问路的男生。”

    她一五一十得回答,老实得不得了。

    陆京燃:“……”

    这不就是搭讪吗?

    陆京燃噢了声,勉强把不爽压了下去,语气有点欠,“那你给微信没?”

    “……”雪烟啊了声,挠了下脸颊,“我都说我没带手机诶。”

    这就是承认了。

    那些狗东西哪是问路,分明是冲人来的。

    他更不高兴了:“你这回答不及格。”

    雪烟莫名:“什么?”

    陆京燃闷着口郁气,微皱浓眉,下意识看向她,掐了下她的脸颊,惹来她的娇声抗议。

    气泄完了,他收回手,这才幽幽地说:“下次再有这种不长眼的,就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听见没?”

    雪烟弯唇偷笑:“知道了。”

    说到这,陆京燃像想起了什么,不经意叮嘱着她,“最近网上好几个热议的治安新闻,都是拐卖妇女的,挺不太平的,我不在多留个心眼,注意安全,别被人拐了。”

    雪烟神情微顿。

    又想起了前几天裴池的事,以及叶才英的话。

    她的情绪又低落下去,脑海乱糟糟的,一时忘记应他。

    “说话。”

    雪烟慌忙回神:“知道了。”

    陆京燃觉得她不对劲,皱眉道:“魂不守舍的,发生什么了?”

    第87章 去见你

    雪烟微愣, 反应了半秒,“没有呀。”

    陆京燃微眯起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语气意味不明, “真的?”

    “真的。”

    他并不太信,又问:“在这被谁欺负了?”

    “没人欺负我。”

    “那你这几天, 怎么怪怪的?”

    这家伙也太敏锐了吧?

    雪烟被他问得心里直发虚, 拉了下他的胳膊,“就是考试太紧张了, 我们回家, 好吗?”

    陆京燃面色缓下来, 还是补了句。

    “任何麻烦, 都要和我说。”

    知道以前的事给他的阴影很大,雪烟嘴巴张了张,微顿, 最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提起裴池,他心里会不舒服的。

    陆京燃先带雪烟去吃早餐,又带她附近逛了一圈,看了场电影, 让雪烟心情放松不少。

    等开车回去时, 暮色已经降临。

    他们租的是个公寓, 两房一厅,面积还算大, 离学校近, 经常能看见学生走这条路回家。

    也有刚毕业的上班族, 还有人经常出来遛狗,人来人往, 生活气息浓郁。

    对比他曾经住的环境,这里太吵了。

    雪烟忽然问:“你住这,会不会不习惯啊?”

    陆京燃在她身后,拎着行李箱,亦步亦趋跟着,“是不太习惯。”

    他们住的是六楼,从电梯出来,雪烟拿出房卡,解锁门,“那咋办?我觉得这里对你来说,不够安静。”

    “倒也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啥?”

    两人进了门。

    陆京燃将行李放到房间。

    转过身时,炙热的目光在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划过,嘴角一扯,懒散痞坏的笑容绽开,“隔音不好。”

    雪烟脸猛地一红,羞恼道:“你闭嘴!”

    “你破防什么?”

    陆京燃靠在门框,双手抱胸,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指的是隔壁情侣每晚办事这点,你想哪去了?”

    “……”

    他哦了声,拉长尾音,三分痞坏,“原来你整天都想这些事啊?”

    “我没有。”雪烟气恼,不想和他掰扯,回了房间, “我困了,洗完澡我要先睡会。”

    身后传来他的闷笑:“只会这招。”

    ……

    雪烟睡醒时,夜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她最近神经紧张,一松下来,整个人都是疲倦的,这一觉睡得很沉,骨头和肌肉都是酥.软的。

    她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睁眼那瞬间,画面好像还在脑海里晃,压得她头脑一阵钝痛。

    雪烟梦到了许多人。

    他们像走马灯似的,掠过她的人生,最后是陆京燃和裴池的画面。

    他们提着刀互相厮杀,她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不能做,最后,只能看着他们倒下。

    雪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想起裴池的死,她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沉郁,胸口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雪烟翻了个身,摸索到手机,看了时间。

    晚上十一点了。

    她睡了这么久啊。

    她睡回笼觉的次数变多了。

    以前住林季同和裴良朋那,她都不太敢睡回笼觉,想睡也睡不着。

    日子好像比以前舒服好多。

    雪烟坐起身来,脑子还晕,用手机刷了下短视频,缓了会,才点进微信去。

    竟然消息一堆。

    听说她拿了金奖,不太联系的同学后知后觉,先后发来了祝贺。

    雪烟很耐心,一一客气回复了。

    裴秀颖也发了不少信息,小心翼翼的,但多数雪烟都不回复。

    更多的时候,她会让林静怡来曲线救国,时不时带点便当或是别的给她。

    雪烟垂下眼,退了出来,心情有些意味不明。

    总归是低落的。

    外面传来些许声响,想到他还在身边。

    又有点混混沌沌的快乐。

    雪烟伸手,下意识打开灯,

    “啪”一声,灯一亮,房间雪亮。

    她微愣,后知后觉想起来,这灯前几天坏了,和房东提过一次,但他最近有些忙,人在外地,要等回来才有空上门。

    房东让雪烟自己找维修工,他来报销。

    但她当时忙着考IMO,一时半会,也没空管。

    他修好的?

    这么想着,雪烟下床穿鞋,出了客厅。

    客厅开了空调,倒是不热,温度26度,也没太冷。

    雪烟看了一圈,没找着人,听见浴室有声音传出来。

    动静不小。

    但没水声,好像不是在洗澡。

    他在干什么呢?

    雪烟走到浴室,推门走了进去。

    陆京燃穿件黑色短T,头发微潮,发梢泛着水光,淌进脖子上挂着的毛巾,看着像洗完澡。

    这会蹲伏下身,弯着腰,在给淋浴间的玻璃门的门角粘海绵。

    他肩宽腿长,隔着薄薄的衣料,隐约能看见坚硬结实的背脊,比例绝佳,小腿肌肉线条漂亮,瘦却有力量。

    雪烟目光专注笔直,像要把他的全部看进眼里去。

    听见动静,他正好抬起眼来,“我以为你会一觉到大天亮。”

    这就是笑她平时能睡的意思了。

    雪烟不和他计较,指了下玻璃门,“你干啥呢?”

    “我怕你脚老是撞到这,上回都撞破皮了,好几天才好。”陆京燃继续动作,慢条斯理地说:“加了这个,你就能少受点伤了。”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

    雪烟走到他身边:“都半夜了,明天弄吧,这个又不急。”

    陆京燃神色微顿,低声说:“明天我要走。”

    雪烟抿了下唇,又问:“什么时候?”

    “一大早。”

    雪烟沉默下来,点了下头,又默默走了出去。

    她有些失落,窝进沙发里,思绪像海藻一样四处蜉蝣。

    这房子不大,但只要想到,未来一年只有她一个人住,就总觉得空荡荡的。

    陆京燃完事了,从浴室出来,走到她身边坐下,“不高兴?”

    “早知道我刚不睡了。”雪烟有些后悔。

    刚见上面,还没温存多久,他又得走了。

    “傻的。”他笑,又说:“我会多回来的。”

    雪烟摇头:“你要以项目为重,有空就多休息,别太累了。”

    他昨晚半夜都还在坐飞机,刚落地就从机场赶到考点,陪她逛了一天,晚上回来也没睡的样子,应该累得够呛。

    雪烟又想起刚做的噩梦,心里难免不安,抬眼看他,“你自己在外面,要多注意安全。不要再和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打架啦,万一被人报复怎么办?”

    她今天不太对劲。

    话出奇得多。

    陆京燃不动声色,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雪烟神色微僵。

    “那看来是有了。”

    陆京燃闷着口恶气,身子往后一靠,从裤兜里摸出口香糖,拆开塞进嘴里,这是他烦躁的信号。

    他看她两眼,眼神漆黑,语气轻飘飘,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还不老实点?快点说。”

    雪烟揪着手指,也不是想隐瞒,单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陆京燃舌尖刮过压槽,冷笑:“你说不说?”

    雪烟看他,有些犹疑,“那我说了,你别不高兴。”

    陆京燃面色缓了下来,“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才更不高兴。”

    话音刚落,雪烟这才说:“裴池死了。”

    陆京燃神色微僵,似乎也没想到听见这话,“什么?”

    “他死了。”雪烟大概把新闻的内容和他说了下。

    “还会见义勇为,还算他有点良知。”陆京燃瞥她一眼,眼底情绪翻涌,语气意味不明,“你是为这事心情不好?”

    雪烟看他,诚实道:“那也不是。”

    她也说不太出心里的感觉,只是觉得惘然,一条年轻的生命,如果当时一念之差间,没有走错路,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些事。

    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陆京燃喉结微滚,脸色不太好看,“怎么?你为他觉得可惜了?”

    “……”雪烟摇头,但心里多少有点波澜,小声说:“是担心你。”

    陆京燃挑眉:“哦?”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来。”雪烟抿了抿唇,揪着手指,低落道:“我不想你离开我,万一……”

    陆京燃猛地将她揽进怀里,弹了下她的额头,“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事,不用担心我,我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雪烟吸住气,捂住额头,“有点疼呀。”

    陆京燃抬起手,大掌给她揉着,怕她多想,继续说:“裴池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别太往心里去。也许对他来说,活着更痛苦,死反倒是种解脱。”

    陆京燃还是恨得牙痒痒,冷笑:“便宜他了。”

    见他果然不高兴,雪烟转移话题:“明早飞机,不早了,去睡吧。”

    他不想动:“再抱你一会。”

    雪烟没异议,回抱他,忽然问:“你走了,庭院的火焰兰怎么办?”

    “我让周姨照料。”

    雪烟垂眼,叹了口气:“看来我是没机会再进去看了。”

    “谁说的?”陆京燃刮了下她鼻尖,眼神带点深意,“等我成年,那房子会自动过户到我名下,走一次手续就行,陆明峰管不着我的。”

    再说,哪有女主人进不去的道理。

    雪烟心口松了些,低头玩着他的手掌,想起件事来,“我房间的灯也是你修的?”

    “当然。”陆京燃反手握住她,眼神很坏,“怎么?除了我,你家里还藏了别的野男人?”

    “没有啦。”她嘟了下嘴,“我也不敢。”

    “那你就是想?”

    雪烟弯唇,拉长尾音,“不想啦~”

    陆京燃凉凉瞟她一眼,伸手罩住她毛绒绒的脑袋,撸了两把,“我刚把家里犄角旮旯都检查了一遍,厨房水龙头有点松,我用螺丝刀拧紧了,浴室花洒有点漏水,我去楼下超市买了新的,刚换好了,还有大门和房间门也给你加了道锁,还装了个报警器,平时睡觉,不要忘记反锁门。”

    “……”

    “遇上什么事了,尤其是自己解决不了了,一定要和我说,听见没?”

    听着听着,雪烟眼睛渐渐红了。

    陆京燃眉头拧了起来,弯下腰来,用指腹去触她柔软的腮颊,“怎么了?”

    雪烟神色怔怔的,攥紧他的掌心,一根根扣紧,喃喃地说:“怎么办呀?”

    “嗯?”

    雪烟看着他,眼底水光晃荡,声音发抖:“你走之后,没有人会再对我这么好了。”

    陆京燃一瞬安静下来。

    心乱成一团。

    他将她抱紧怀里,无力闭了闭眼,紧紧抱着,肩膀绷紧,胸膛起伏,呼吸沉重急促。

    妈的。

    不想让她哭。

    真他妈想把她揣进怀里,一起带走。

    ……

    雪烟也紧紧抱着他,下巴抵在他坚硬的肩膀上,全身被他的呼吸浸透,抱了好久,还是舍不得他。

    半晌,雪烟忽然轻声问:“你困吗?”

    陆京燃嗯了声,是疑问,懒散温柔。

    雪烟直起腰来,双腿分开,跪坐在他腿上,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清浅的呼吸洒在他硬朗英俊的面容上,直勾勾盯着他,声音软绵绵的。

    “不困的话,我们接吻吧。”

    陆京燃挑眉,低下头看她,似乎惊讶于她的大胆,不过他身体里的欲.望也横冲直撞,抬起她的下巴,正要弯下腰时,被她轻轻躲了开来。

    陆京燃看她,声音像被烟酒浸泡过后的沙哑,“怎么?又不想了?”

    雪烟将自己柔软的身子贴紧他,摇了下头,红着脸说:“我们去你床上,好不好?”

    第88章 去见你

    陆京燃呼吸微滞, 喉咙干涩,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她。

    她这句话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脸偏偏也红得透彻。

    他不敢看多看她, 哪怕一眼。

    陆京燃深吸一口气,反倒半个身子后撤, 隔开点距离, 让满脑子梦寐以求的绮思冷却。

    语气却冷静。

    “为什么?”

    “……”

    她说不出口。

    雪烟红着脸:“我就想在床上亲。”

    他声音哑得像流沙:“你确定?”

    雪烟刚害羞嗯了声,就听见他低骂了一声, “操。”

    好凶。

    还没反应过来时, 准男朋友动作疾如雷电, 将她一扯, 她整个人被蛮悍拽进他的怀里,大手将她细拎拎的白皙双腿架在他强健劲瘦的腰间。

    下一秒,英俊冷冽的脸凶狠地压了下来, 将她的呼吸全部堵住。

    动作焦躁粗鲁,野性十足,凶得要吃人一样,大掌稳稳托住她的屁股, 恶狠狠起身, 疾步往房间里走去。

    雪烟无力地挂在他身上, 被吻得意乱情迷,抖得像冬夜被暴风蹂.躏的雪花。

    她根本没法动弹, 双腿挂在他的劲瘦的窄腰, 细腰抵着他结实的腹肌, 本就敏感的感官疯狂地活络起来。

    雪烟呼吸急促,勾住他的脖子, 能感受到他脖颈皮.肉下凶猛跳动的脉络,滚烫的,烧得浑身骨头和肌肉都抽搐。

    天啊。

    雪烟忍不住收紧双手,忍不住羞耻地想,她男人身材好像很有料。

    刚进门,雪烟就被他狠狠摁在床上,箍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将她钉得稳稳不动。

    她脑子七荤八素的,完全失了分寸感。

    根本忘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呼吸被他温柔的缠绵一阵一阵冲刷拍击。

    他吻得很凶。

    比上次更甜美。

    滚烫的唇烙在她柔软的唇上,偶尔使坏般轻咬,长舌灵活地勾住她的,清缴她身上一切甜美和呼吸。

    在这方面,他似乎从来没有青涩过,天生的无师自通,野性又粗狂,难怪引得无数女人愿意飞蛾扑火。

    她有点醋。

    雪烟气得抬起手,恨恨地锤了下他的肩膀。

    陆京燃攥紧她的手腕,制住她撒娇般的攻势,沉沉笑起来,“怎么,接吻不够刺激?想玩点别的?”

    他一边吻着,抽空问了句,声音流沙般含糊喑哑,呼吸喷在她脖颈上。

    雪烟有点受不住似的,扬起了娇弱天鹅颈,细细喘着:“宝宝,过来,让我……”

    陆京燃听不太清,轻轻嗯了声,深情缠绵的。

    下一秒,他身子一震,眼前的小坏蛋手到处点火,已经摸到了他大腿的位置。

    陆京燃一瞬僵住,赶紧攥住她的手,“不行,现在不行,你还太小了。”

    对上她,他快丢盔弃甲了。

    现在被她多看一眼,他都会爆炸。

    雪烟呼吸急促,被他热烈的吻搅得面颊通红,声音软绵绵的,“我想摸摸你的纹身。”

    “不能摸!”陆京燃浑身肌肉都在颤抖,连同他的声音都在震颤:“小混蛋,你明知道我对你什么心思,你还敢和我说这些。你不知道和我保持距离,非得折磨死我你才开心?”

    “为什么?”雪烟被他的质问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觉得不公平,委屈地说:“明明你都看过摸过我的纹身了。”

    她的纹身就在左手腕上,好吃亏啊。

    “别好奇,忍忍。”

    陆京燃哄着她,紧箍住她的细腰,全身紧绷,呼吸粗重,胸膛上下起伏,像只凶狠蛮暴却勉强克制的野.兽。

    “我不嘛。”她贴紧他,眼角眉梢都是娇媚,软声撒着娇:“让我看看嘛,你要走好久,一年诶,我会很想你的。你让我看看纹身,我想拍下来,好不好吗?”

    “……”

    “呜呜,宝宝求求你了。”

    她好会撒娇。

    陆京燃完全受不住,喉结上下拼命滚,最后暴躁地扔出一句:“那关灯!”

    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个大男人会说出来的话。

    雪烟瞅他:“关灯怎么拍嘛?”

    妈的!

    都妥协了!

    这小混蛋还想怎样?

    陆京燃服了:“别逼我兽.性大发,你关不关?”

    雪烟不太愿意:“……嗯,这个嘛……”

    下一秒,他猛地将她扑在身下,大手在她不堪一握的细腰游移,一个个热吻落在她柔软的皮肤上,恶狠狠的语气:“让你撩拨我!”

    他吻她的唇:“还看不看?”

    他吻她的脖颈:“还摸不摸?”

    他吻她的锁骨:“灯关不关?”

    雪烟被他吻得眼泛桃花,微刺的胡渣在脖子上辗转过境,激得脑子一片空白,声音也发颤:“听你的,听你的,关、关灯。”

    她还不太满意,哼哼唧唧的,抖着身子娇嗔:“……你就会欺负我。”

    “……”

    她还娇蛮地评价:“小气鬼。”

    陆京燃喉咙干涸,勉强撑着口气,探长手去关灯,沉沉地说了句:“我迟早死在你手里。”

    “啪”一声。

    灯关了,室内瞬间陷入汹涌的漆黑。

    只能听见两人起伏不定的呼吸,炽热着整个房间,燥热酷烈的盛夏,只等一阵风,就能燃爆他们身上上的熊熊烈火。

    视野黑暗,感官反而更为敏锐。

    雪烟绷紧神经,往前挪了点,探长了手,在黑暗中小心地屏住呼吸,忽然蹭到他的裤腿,慢慢地摸索着。

    陆京燃忽然几不可闻地低.喘一声。

    雪烟屏住呼吸,能感受到手下绷紧的肌肉,极有力量,虎视眈眈地,像瞬间能绞紧她身子的兽。

    陆京燃身心备受刺激,低下头,肩膀紧绷,恶狠狠咬着槽牙,忍耐之下,竟然幽沉地笑了起来。

    她真有能耐。

    她是真没别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和他接吻,想看他的纹身,和以前相比,她诚实得令人心惊,却轻易把男人身上最蛮横的原,始欲.望撩,拨出来。

    因为太干净,才更想弄.脏她。

    他的笑声近在咫尺,恶狠狠扑向她的面颊。

    雪烟听得耳热,动作微顿,手脚不由自主蜷缩了一下。

    她缓了下呼吸,手指像棉花,软软往上蹭,指腹一瞬微刺,她摸到了他纹身的边缘!

    雪烟咽了下喉咙,声带颤抖:“是这里吗?”

    陆京燃:“嗯。”

    她还不太敢相信,又问:“我摸到了?”

    陆京燃忍得快爆炸了:“嗯。”

    雪烟轻轻喘着,觉得神奇,用指尖去感受纹身的触感,忍不住形容着:“面积有点大,当时被阿姨划出的疤那么大吗?”

    “嗯。”

    “那一定流了很多血。”

    她有点心疼,又说:“触感有点粗糙,刺刺的。”

    陆京燃:“嗯。”

    雪烟低下头去,似乎想感受更多,搓了搓指腹,用心感受,轻声感叹:“好奇妙,居然是这种感觉。”

    她靠近那瞬间,靠得那样近,吹起如兰,陆京燃浑身肌肉都绷紧。

    陆京燃受不了了,大掌捂住她的嘴,“别说话!”

    她连说话都这么诱.人,他完全不敢想以后,在某个浓烈夜晚,他会丢盔弃甲成什么样。

    雪烟猝不及防,瞪圆了眼睛,惊吓之下,指尖不经意刮了下他粗糙的纹身。

    陆京燃“嘶”一声,“该死,你别弄!”

    雪烟发丝披散下来,落在他裤腿上,气呼呼的,“那你松手。”

    陆京燃扣住她的脸,眼里炽热的火在夜里亮得惊人,“别玩火,差不多行了!”

    话音刚落,滚烫的掌心有潮湿的痒意划过。

    陆京燃猛地一震,她居然舔.过他的掌心,用柔软的舌.头,滚烫的,湿漉漉的。

    陆京燃锋利的喉结滚了滚,隔着黑暗,直直将她扑在身下,后背都流出一身热汗,“这么大胆,谁教坏你的?”

    她以前不这样的,

    哪个混蛋教的?

    他恨得是咬牙切齿,眼神尖儿都紧缩,醋得不得了。

    雪烟在他身下软得像雨后娇花,声音颤颤巍巍:“……是你呀。”

    就这一声,陆京燃浑身发紧,眼冒金星。

    瞬间回忆起他在衣柜里对她使坏的画面。

    那个晚上,他气势汹汹爬上她的窗,在别人推门而入前,将她锁在了黑暗的衣柜里。

    他们像长在彼此身体里,呼吸比黑暗浓烈,她羞缩在他怀里,一如现在,他压着她,制住她的挣扎。

    雪烟不肯,害怕被人发现,伸手去捂他的嘴,就被他用这招狠狠收拾了。

    这么一想,他更受不了了。

    陆京燃忍得浑身暴躁,闷着口恶气,低下头去,恶狠狠咬住她娇脆的脖颈,“真他爹烦!怎么你还有一年才毕业!”

    操!操!操!

    为什么还有一年,简直是度秒如年,一年像等一个世纪过去。

    夜长怎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再这样下去,他非得憋死不可。

    不亲还好,一亲简直是种非人的折磨,而这种漫长的凌迟,居然还有整整一年。

    光是想到这点,陆京燃就眼前一黑。

    这种甜蜜的折磨,让人气急败坏,又让人欲罢不能。

    光是待在她身边,就好快乐。

    雪烟倒是不管这些。

    反正她摸完了,心满意足收回了手,轻轻挣开了他温柔的桎梏,偷摸着想往外爬。

    原来他的纹身是那种款式,比她大气多了,轰轰烈烈面积一大片。

    但看不到,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好想拍。

    但他不给开灯。

    开闪光灯拍他会有意见吗?

    有点难诶,毕竟他是小气鬼。

    雪烟扁了嘴,脑海里兜兜转转,在思考这个选择被他同意的可能性有多大。

    雪烟才刚爬两步,陆京燃握住她的细腰,掌心微潮,滚烫,攥着的全是汗,烧得她也潮湿了。

    她很纤细,甚至不用他用力,就轻轻松松将她揽进了怀里,撞进他结实的胸膛。

    雪烟觉得视野晃荡。

    她慌乱之中,只能抬起手想去推他,谁知,他反应更快,手腕被他狠狠摁在床上,长腿硬生生挤进她腿间,抵住她两根小细腿。

    这下好了,哪里都被压住了,毫无用武之地。

    他冷哼一声,恶狠狠逼近她:“玩完我,就想跑?”

    雪烟摇了下头,想了须臾,后知后觉想起件事来,“你是不是很难受呀?”

    他低头亲了下她的唇,低沉又暴躁地坏笑两声:“你不难受?”

    啥也干不了,烦死了!

    雪烟很诚实,揽住他的脖子,羞涩地说:“我也难受。”

    陆京燃呼吸一停,身体紧绷如弓,唇紧紧抿着,狠狠闭了闭眼,脑子一片白光闪烁晃荡。

    她像个妖女。

    眼神天真,声音却娇媚。

    也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雪烟直起半个身子,毛绒绒的脑袋凑在他脖颈处,唇紧贴着他热烈的耳垂,语气娇滴滴的。

    “宝宝,我要怎么帮你呀?”

    第89章 去见你

    陆京燃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雪烟舔了下嘴唇, 轻声问:“你不是难受吗?”

    陆京燃咽了下喉咙,眼神勾着点深意,声音很哑:“所以?”

    雪烟脚轻轻蹭上他的裤腿, 丝滑的薄衣料, 慢慢往上攀,几不可闻地说:“我帮你?”

    绯色的唇一张一合间, 能清晰地看见粉色娇艳的舌尖, 一双迷离的乌瞳琉璃眼,吊带裙裹着饱满的身段, 借着月色, 那雪色的绵延起伏, 风光缠绵, 他看得也格外清晰。

    她的眼里全是他。

    陆京燃眼皮猛地一跳,不敢再看她,轻轻阖上眼, 喉结起伏不定,“去睡觉。”

    声音哑得像被烟酒浸透。

    “好,我就去睡。”

    雪烟嘴巴上乖乖听话,手却不安分, 一直往上摸, 掠过纹身的位置, 肆无忌惮地撩拨。

    陆京燃身体一震,眼神立刻变了, “你干什么?”

    雪烟没说话, 柔软的身体贴紧了他, 手继续动作,微抿粉唇, 软声说:“我帮完你就去睡。”

    陆京燃睁开眼,目光沉沉,面色烧热,汹涌的七情六.欲在体内横冲直撞,忍得后背热汗流个不停。

    “乖,我不用你做这些。”陆京燃按住她的手,喘着粗.气,亲了她一下,“走,去你那,我哄你睡觉。”

    雪烟被他的体温浸润,摇了摇头,也跟着轻.喘,羞耻道:“我、我想让你舒服。”

    下一秒,雪烟柔嫩的手钻了进去,一把攥住了他的命脉。

    陆京燃浑身震动,大腿和腰背的肌肉一瞬绷紧,眼光晃荡,猛地掀开她的手,暴躁隐忍的语气:“小鬼,闹死了你。”

    雪烟不管不顾,瞬间像条柔软的媚蛇缠在他身上,叉.开腿坐在他身前,深深低下头去,乌黑蓬松的长发斜掠下去,温热的呼吸扑了过来,瞬间烫得他全身热汗迸溅。

    “你……”

    他气得要死,尾音爽.得扭曲。

    夜浓得化不开,男人呼吸粗.野,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着空调被,紧绷有力的青筋爆起,根根分明,身体紧绷如弓,有种子弹在qiang.膛蓄势待发的力量欲感。

    他被她一双嫩手勾.惹得死去活来,像被魔火焚烧山根,身心备受刺.激,只能扬起修长雄劲的脖子,血管脉络分明,根根爆起,锋利的喉结上下起伏。

    他的女孩比想象中更大胆。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她那晚用了什么方式,成功让他快乐到了极点。

    也成功让他记住了今晚。

    往后,不在她身边的日子里。

    即使人声鼎沸,披星戴月,他都会情难自禁地想起今晚。

    一遍又一遍回味。

    食髓知味。

    ……

    凌晨五点,陆京燃就醒来了。

    女人真会来事,自打住在一起后,他就身心备受刺激,昨晚更是跌宕起伏,小命差点没折在她手里。眼前还有一堆破事等他处理,三小时后又得赶飞机。

    操!

    烦死了!

    陆京燃一点也不想走,只想轻轻抱着她,流连温柔乡。

    昨晚一夜难眠,陆京燃头都钝痛,大手捂了下脸,粗粗地喘了两口气,这才缓过劲儿来。

    手机上一堆消息,不用想也是团队小群发来的。

    无非就是市场分析,或是些其他团队的资源互换,陆京燃索性不看了,晚点回也没事。

    陆京燃低下头,看着雪烟安静的睡颜,眼神温柔下来。

    她昨晚也累得够呛,弄完就哼哼唧唧要他抱,完全把要拍他的纹身这件事忘了。

    陆京燃自然不会提,抱着她去浴室,洗了下脸和手。

    陆京燃身上更是狼藉,汗湿透了睡衣,干脆冲了冷水澡,洗净一身黏渍,这才清爽一些。

    等回房时,雪烟又躺在他床上,沉沉睡去了。

    很少见她这么粘人。

    陆京燃勾了下唇,想亲又怕吵醒她,干脆轻轻下床,出了客厅,去浴室洗漱了。

    男人随意,陆京燃很快洗漱完,换掉了睡衣,出来时,扫了客厅一圈,天还没亮,静悄悄的。

    他去阳台,将她养的盆栽都浇了水。

    又将其他角角落落检查一遍,确认没别的问题,才在抽屉里拿了个剪刀,进了房间。

    雪烟还在睡。

    陆京燃就没开灯,抹黑进去的。

    他在家里很多换洗衣物,带去南荷的行李不用收拾,原封不动带去北城就行了。

    陆京燃在床边蹲伏下身,小心剪下雪烟半截乌黑柔软的发丝,收进一个小盒子里。

    陆京燃将盒子收进裤兜里,打了个哈欠,但不能再睡了。

    又舍不得先走,就坐床边,一直沉默看着她。

    想起她昨晚的行为,他静静想着。

    眼前这个姑娘,好像不知道我有多爱她。

    直到不能拖延了,陆京燃低头亲了下她的唇,才狠心走了。

    走之前,他在床头柜放了个八音盒。

    ……

    雪烟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她昨晚晕乎乎的,都不知道干了什么,但睁眼那一瞬间,脑海里的回忆迅速回笼,每个画面都无比清晰。

    她羞耻不堪地埋下头,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地缝里去。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她昨晚是鬼迷心窍了吗?

    怎么能说出那些话啊,救命!

    雪烟揉乱一头长发,才勉强冷静下来,转过来时,身旁空荡荡的,连体温都散得干净。

    他走了。

    她的胸口揪了一下,呼吸都压抑得停滞了半秒。

    他到机场没?

    雪烟探长手,摸到床头的手机。

    解锁屏幕,还不到九点。

    他应该在机场了,但还没起飞。

    她应该早点起的,还能陪他吃个早餐。

    雪烟懒懒往后靠,背脊抵着床头,吐出口气,余光却瞥到床头柜,是一个手工八音盒。

    半圆水晶玻璃,罩着棕色的小熊,高级的质感。

    雪烟微愣,知道这是他留下,放下手机,倾过身去,轻轻按了下按钮。

    水晶球发出昏黄的光,小熊头上别着粉色蝴蝶结,脖子上还挂着个铭牌,看不太清。

    雪烟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个手机号码。

    忽然间,一首没听过的钢琴曲流荡出来,小熊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独木桥,颤颤巍巍开始过河。

    旋律轻轻柔柔,却震动着她的耳膜。

    雪烟呼吸微顿,心脏突突直响,僵硬地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这首歌叫什么?】

    飞机还没起飞,陆京燃回复得很快,几乎是秒懂:【《daylight》。】

    日光。

    雪烟胸膛上下起伏,像有某种预感,垂下眼,一字一字地轻敲:【你什么意思呢?】

    陆京燃依旧是懒散痞气的话:【这都不明白?】

    像即将起飞,他发信息速度很快:【我的意思是。】

    到最后,他像要抓住最后的几秒钟,连发几条语音过来。

    雪烟垂下眼,点了下语音条,男人冷淡又痞气的声音流荡在沉默的房间里。

    ——“即使男朋友不在身边,小熊每天也要勇敢过河。”

    ——“不想过河那天,请联系小熊脖子铭牌上的电话,也就是她男朋友我。”

    ——“小熊,听见没?”

    雪烟攥紧手机,抖着手,给他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包,半晌没回复,应该是起飞了。

    她喘了口气,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即使不在身边,他也会将她的灵魂温养得很好。

    雪烟往上翻聊天记录,看了昨晚她没回复的聊天记录。

    torch:【明天我就去见你。】

    torch:【买好机票了,等我。】

    雪烟弯了下唇,指尖在屏幕上虔诚地敲,郑重其事地回复过去。

    火因:【不止明日见。】

    火因:【我们要永远见。】

    ……

    新生的一天来临,城市渐渐活了过来。

    雪烟在日出中醒来。

    太阳在头上一点点升起,马路很宽,新得规规矩矩,工工整整,像城市里日复一日工作的上班族。

    车辆川流不息,在高峰期拥堵着,公车上的上班族和学生彼此挨着,频频看手机,面容焦虑。

    骑车的学生隔着玻璃窗,朝他们神采飞扬一笑,脚下生风,脚蹬子踩得快溅出火星子。

    市中心餐厅火爆,街边的小摊也排成长龙,人声鼎沸,散着浓郁的人间烟火。

    日子忙碌混乱得让人发昏。

    但每个人都各有去处,浆在手中,想要流浪到哪里,全凭自己掌舵。

    日子一天天从她笔尖溜走,她从一贫如洗的年轻,内心渐渐草长莺飞起来。

    一年很快过去。

    陆京燃在清北的团队很忙,雪烟也是,两人空闲的日子都碰巧岔开,于是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

    IMO考试后,雪烟收到了国外知名大学的橄榄枝。

    虽然休港高中希望雪烟参加高考,拿下本省理科状元,但能上国外top级大学,各领导也是乐见其成的。

    他们也不想阻碍了学生的前程。

    但雪烟拒绝了,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清北,从来没有变过。

    她更不可能会抛下陆京燃。

    一年很快过去,高考前一天。

    叶宁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一溜年轻的面孔,面容凝肃,眼神却是不舍的,“考试要好好考,2B铅笔,准考证,还有其他工具都别忘记带了,拿到试卷要先填姓名和准考证号……”

    “……”

    这些老调重弹的话,她总是不厌其烦,说了一遍又一遍,学生们都安静听着,听着她最后一次絮叨。

    下课铃打响时,叶宁合上教科书,对他们说了一句:“记住,你们是在父母怀里长大的,在老师们的教育下长大,更是在全社会的爱立长大的。高考只是敲门砖,并不能完全定义你们未来的人生。即使没有考出最好的成绩,以后也要做个对社会大众有用的人。”

    “……”

    她微微笑着,轻声说:“老师会为你们永远骄傲的。”

    高考期间总爱下雨,空气潮湿,日子都像泛着霉味,灰色的墙也浮着水珠。

    雨停了,黄昏的天烧艳半边。

    雪烟顺着人流,走出校门,静静地看着那些或睡醒或陌生的面孔。

    年轻人的心是自由的,可以飞得很远很远。

    陆京燃让她知道,即使生于尘埃,困于人海,也能凭借双手披荆斩棘,登上理想高台。

    明天。

    就是高考了。

    第90章 去见你

    前一天晚上, 雪烟有些睡不着。

    这公寓隔音确实不太好。

    楼上婴儿的哭声,邻居情侣的办事声,电梯时不时的开门声, 还有四处沾着忙碌灰尘的脚步声。

    这些夜间熟稔的动静, 像山海四面八方地向她涌来,挤得她心头直发慌。

    雪烟也说不清是慌考试, 还是慌身边没人, 也许两者都有。

    雪烟给陆京燃发了信息:【你这几天有空回来吗?】

    陆京燃好像很忙,都到半夜了, 雪烟快睡着时, 他才回复:【会很忙。】

    雪烟有些失落, 抿了抿唇:【好吧。】

    他这会倒是回得很快:【明天就高考了, 紧不紧张?】

    雪烟弯了下唇,知道他担心自己,只能说:【有什么好紧张的, 不是你说的,我都保送了,再怎么考也都有保底了。】

    torch:【那也不能这么说。你怎么着也得把理科状元拿下吧,这样叶宁老师才不会找我麻烦, 你说是不?】

    雪烟见不得他一副整天点她的样子, 忍不住发:【你在自作多情吗?这一年, 叶宁老师都快忘了你了。】

    torch:【……】

    怎么这小鬼越养越胆肥了。

    陆京燃也不想自找没趣,又想起个事来:【你八音盒呢?】

    怎么突然问这个?

    雪烟侧眼, 手工八音盒一直都放在床头柜, 每天醒来就能看见。

    她敲字:【床头呢, 怎么了?】

    torch:【你笨手笨脚的,没摔坏吧?】

    你才笨手笨脚的。

    雪烟下意识咕哝, 但又想到他人不在,看不见她的神情,继续打字:【没有,要真摔了,你心疼?】

    torch:【那倒不是。】

    torch:【你听说个传说没有?】

    火因:【什么?】

    torch:【传说八音盒有魔法,拥有的人会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就算不小心摔碎,那也是神的祝福,八音盒的主人也会获得永恒的幸福。】

    雪烟:“……”

    火因:【我不是小孩了。】

    火因:【没那么好骗。】

    和他聊了几句,困倦不知不觉袭来,雪烟眼皮微耷,被一阵深浓的困意卷进梦里。

    雪烟手骤然失去了力气,手机落在床上沉默,须臾屏幕一亮,陆京燃又发来新的信息。

    torch:【未必。】

    torch:【时机不到而已。】

    隔日,雪烟起了个大早。

    洗漱之后,她又去检查书包,发现东西都带齐了,才出了客厅。

    她怕出差错,准备自己做早餐。

    在厨房洗菜时,思绪七拐八绕就拐到陆京燃身上,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去年这时候,也是她做的早餐。

    不同的是,高考的人换了,他也不在身边了。

    雪烟煮了个清汤面,放了些猪肉和青菜,新鲜清淡。

    吃完后,她扎了个高马尾,戴上口罩,遮住半张脸,拎上包,就简单出了门。

    考场离家远,她上了辆公车。

    一路摇摇晃晃,坐了一个小时,总算到了学校考场。

    门一打开,不少考生已经到了。

    日出东方,学生们年轻稚嫩的脸被轰轰烈烈地曜着,起伏不定的风,金光荡在绿影和白墙上,教学楼的背脊也是朝阳漫漶。

    像他们的人生,总是充满希望的。

    雪烟站在校门口,有些恍惚,没想到真的等到了这天。

    明明刚入学时,她还过着如履薄冰的生活,日子过得水深火热,背脊弯得很低,像全世界压在她的背上。

    遇上陆京燃之后,日子走得急如风火,将打碎的傲骨一块块拼起来,就连手腕上都纹了个“降伏其心”,来不断提醒她,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要好好考!

    不能给关心自己的人丢脸!

    雪烟深吸了口气,不再多想,在校门等陈念薇。

    她脸色不太好,白得像纸,慢悠悠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早啊,阿羞。”

    雪烟很担心:“你还好吗?”

    陈念薇勾唇:“好不好,都这样过来了。”

    三个月前,陈念薇和尹星宇分手了。

    两人异地,争吵不断,陈念薇本就对尹星宇不满,再加上高考的高压之下,犹豫再三还是狠心提了分手。

    出乎意料的,两人都很冷静,挂完电话之后,就没再联系过。

    虽然是陈念薇提的分手,但她也是熬脱了层皮,萎靡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强撑起来更用功念书,化悲痛为力量,成绩倒是突飞猛进了。

    短短几日,她就成熟许多。

    听说尹星宇也变了个人似的,从此洗心革面,准备搞自己的事。

    但具体做什么,雪烟也不太清楚,陆京燃也没说。

    尹星宇的转变来得比他晚得多。

    噢,对了。

    辛子悦和魏明知在一起了。

    感情可以说是如胶似漆,但也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日子过得一波三折。

    反观他们,历经磨难,现在倒是顺风顺水。

    雪烟没再多想,牵着陈念薇,顺着吵嚷的人流,去找彼此的考场教室。

    连考三天,雪烟超常发挥。

    但最后一天,她来月经了,肚子一直不舒服。

    不想让陆京燃担心,影响他的项目进度,她也没说,表现得稳操胜券。

    等最后一场考试结时,同学们在下课铃中欢呼,有些躁动的男生,拎着书包兴奋地冲出教室了。

    整座校园像活了过来。

    陈念薇从教室出来,看见她时,眼睛一红,冲过来抱她,又哭又笑:“熬过来了,我们总算熬出来了!!”

    雪烟回抱她,知道她心里还放不下,忽然问:“薇薇,那你要去找他吗?”

    陈念薇紧紧抱着她,下巴磕在她的肩上,湿润渐渐在衣料弥散开来,“不找了,我……我又不是没有他就活不下去了,不找了,再也不找了。”

    可她连呼吸都是痛的。

    雪烟点了点头,摸了下她毛绒绒的脑袋,轻声说:“那我们想找就找,不想找就不找,没人会怪你的,你用了十几年才遇到这么个人,喜欢是很不容易的,哪怕分手了也是一段笑泪都诚挚的经历,别多想,好吗?”

    “……”

    “你别怕,你这么好,值得被更好的人爱着,只要你愿意抬头,另一个春天都在等你狂奔。”

    多么熟悉的口吻。

    十年前,她父母离婚时,雪烟也是用这样温柔的口吻,说着类似的话。

    陈念薇狠狠点了点头,反而笑了,“你就好了,可以大团圆了。”

    雪烟弯唇,没说话。

    其实刚才那番话,是对陈念薇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

    有些人,有些感情。

    即使走不到结局,那也是足以怀恋一生的。

    两人不急,牵着手慢慢往外走。

    就在这时,雪烟书包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雪烟停下脚步,拿起电话接听。

    “抬头。”电话那边的人说。

    雪烟攥紧手机,抬起眼,瞬间撞进陆京燃的眼里。

    他在门口懒散站着,肩宽腿长,手上攥着手机,直直地朝她看来,眼里有笑意。

    陈念薇和她打声招呼,识趣地先走了。

    雪烟拔腿向他跑过去,好看的人本就引人注目,更何况是两个,不少人顺着她的轨迹望了过去。

    雪烟在他面前站定,拽进他的袖子,喘着气问:“你不是说很忙?”

    “顺路,来出差。”他不想她心里有负担。

    雪烟也没多想:“那我好幸运,碰巧赶上了。”

    她仰头,抬眼看着他。

    上次见面是三个月前了,这么一想,确实是很久没好好看过他了。

    他好像比前阵子瘦了些,看着更傲慢冷峻。

    雪烟有些心疼,心里各种情绪交织,这些天她有些压力,但他从别的城市降落身边时,她终于找到了归属感。

    太难熬了。

    虽然她已经保送,但周围同学的状态还是传染给她,太窒息了,她也被卷进这股高压的情绪之中,要装得若无其事。

    偶尔还要安慰其他的同学,同时换来一句:“你就好了,被保送名校,没有压力,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没有人知道,她很孤独。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回到公寓总是静悄悄的。

    那是住所,不是家。

    陆京燃来回打量她,接过她的双肩包,不动声色问:“考砸了?”

    雪烟摇头:“没有。”

    陆京燃牵着她往前走:“那看着我还不高兴?”

    “是太惊喜啦。”她说的是实话。

    陆京燃这次是开车来的,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学校不远处,他给她开了门,才上驾驶位,边说:“那多看我几眼,看你喜欢的人变帅没有。”

    脸皮又变厚了。

    雪烟靠着椅背,哼了一声:“变老了。”

    “老了?”陆京燃启动车子,转方向盘倒车,微挑唇角,惯常吊儿郎当的模样,冷嗤道:“迟早会让你知道爷年轻得很。”

    他没直说,但雪烟听懂了。

    雪烟弯起唇角:“我~今天来月经喔~”

    陆京燃面不改色,将车开了出去,这才继续道:“来不来都有办法治你。”

    雪烟坐直身子,瞪圆了眼睛,“你不能这么禽.兽吧?”

    “怕了?”陆京燃笑她没出息,又看了她好几眼,“第几天了?现在疼吗?”

    雪烟乖乖说:“第二天,考试痛了会,现在不疼啦。”

    陆京燃不放心,打开旁边的储物盒,说:“这里面有面包和止痛药,路上痛了还是吃一颗比较好。”

    雪烟不想吃,又注意到,周围的路很陌生,不是回公寓的路线。

    她莫名其妙:“我们去哪啊?”

    “回家。”

    “但不是这条路啊。”

    陆京燃气定神闲,前面是红灯,他踩下刹车,才侧过来看她,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道:“想荡秋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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