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烟心跳起伏, 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见她没反应，陆京燃又说：“耍赖？”
雪烟回过神，思绪杂草一样翻飞, 她想说些温柔缠绵的情话, 但脑子有点空白，张了张嘴, 只是害羞地说：“我还小, 现在说这些还有点早啦。”
陆京燃拍了下她的屁股：“难道你还想嫁给别人？”
雪烟耳根子发热，用手戳了下他的脖子, 小声道：“哪有男孩子求婚这么随便的？”
陆京燃不以为然, 嗤了声：“这算哪门子求婚？”
“怎么不算啊？”雪烟手搭在他肩上, 来回晃, 又在他背上扭，“你都不让我嫁给别人诶，你才是耍赖, 用几句好听的话就想把我打发了！”
“别动。”她在背上扭得活像条仔岸上挣扎的鱼，陆京燃头都大了，“等会你掉下去怎么办？”
动作间，他脖子上挂着的吊坠从衣领里掉出来, 月色下闪过一道蓝光, 在空中来回晃荡。
从材质, 看不出是什么，有点像宝石。
玲珑小巧, 触感温润柔和, 看上去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除了耳钉, 他以前不太带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但这东西很漂亮, 神秘感十足，和他很合衬。
这是雪烟第二次近距离观察这玩意了，她拽住吊坠，问：“这是什么啊？”
见她始终没猜出来，陆京燃叹了口气：“是蓝珀。”
“但它本来的颜色是金色的诶。”
“是折射的原因，这种珀体本来是纯净的金色，但在光线折射下，会呈现不同浓度的蓝色。”陆京燃放慢了步伐，语气也慢条斯理。
“这种琥珀本来是岩层下最普通的珀体，但在数千万年火山爆发的高温下，受热后产生了质变，有一种荧光物质融入进去，才形成了这样神秘绚烂的色彩。”
雪烟咋舌：“哇，听上去好珍贵，大自然真神奇。”
“是啊，很珍贵。”陆京燃神色微顿，忽然说：“但你不觉得，这种蓝珀很像你吗？”
雪烟也不知道自己和蓝珀哪像了，想了会，也没想出答案，只能反问：“是吗？”
“以前的你，总觉得自己本非美玉，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混混沌沌，但饱经风雨，历尽寒冷和高温，终于褪去表面的蒙尘，绽放出本身的色泽和光芒。”
“……”
陆京燃笑了下：“所以，你们很像啊。”
他无时无刻都在夸她，好像觉得她哪哪都好。
雪烟有点脸热，盯着他英俊的侧脸，下巴磕到他左边的肩膀上，指了下蓝珀里的黑线，“那里面怎么会有个蝴蝶结啊？”
陆京燃脚步微顿，低声说：“是结发。”
雪烟：“什么？”
“是我们的头发。”陆京燃面色不改，眼眸却漆黑如长夜，“来北城那天，我趁你睡着，剪了你一截长发，也剪了自己的，找了珠宝品牌商，好不容易加工出来的。”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所以，这颗蓝珀出，他取名叫红豆。
他真的是独自在北城，相思得无法自拔，日日夜夜煎熬得厉害。
等她毕业，等她来找他。
雪烟又不是傻子，小脸通红，揽紧他的脖子，“你就这么想和我结婚呀？”
绕来绕去，又绕回这个问题了。
陆京燃将她放下来，转过身来，微俯下身，大掌握紧她的双手，幽深的眸子盯着她，“雪烟，你喜欢我吗？”
雪烟觉得他这问题很奇怪，“喜欢呀。”
陆京燃喉结微滚，目光很深，浓稠的情绪在翻滚，神色意味不明。
半晌，他转开了目光，声音很淡：“真的吗？”
雪烟酒量不好，现在脑子混混沌沌，身心也疲倦。
但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觉得，他占有欲强，可能是今天的事让他不高兴，现在还没消气。
得哄哄他。
雪烟踮起脚，捏住他脖子上的蓝珀，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说：“如果你觉得我是蓝珀的话……”
陆京燃低头看她。
两人的身影投在地面，深浓的夜里，随着昏黄的光线，起伏不定的缠绵。
她继续说：“那你才是我的荧光物质呀。”
如果没有你，我本该是一块普通的玉。
可遇到你之后，像团烈焰，直烧到我心里去，才将寒冷的荒野烧成了春天。
我才拥有了光。
雪烟弯唇，冲着他笑：“所以，我是因你才绚烂的呀。”
这话一落，陆京燃神色顿住。
他直勾勾盯着她，忽然展眉闷声笑了。
像在笑话她。
雪烟莫名其妙，感觉这人情绪阴晴不定的，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干吗啦？我说的情话真的那么像笑话吗？”
陆京燃摇头：“没有。”
但他还在笑个不停。
雪烟有些羞恼，脑子都被他的反应炸醒了。
不是吧。
她是网络5G冲浪选手，平时看恋爱树洞，学了不少东西啊。别的不说，她刚说的情话，段位怎么都比那些土味情话强吧？
雪烟简直没脸看他。
但她也觉得自己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下一秒，又听见他出声，语调拖腔带调：“这么高兴？”
雪烟抬眼。
“想想也是。”陆京燃扫了她两眼，慢条斯理道：“没听见李青衡怎么说吗？我万年铁树不开花，偏偏栽你身上，你可不得高兴死了。”
雪烟：“……”
她已经习惯男朋友时不时的自恋，迅速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走啦走啦，不想听你吹牛了。”
陆京盯着她毛绒绒的后脑勺，神色不明，唇角渐渐落了下来。
……
回到宿舍。
一个人都没，估计还在外头浪得昏天暗地。
陆京燃拖出书桌前的凳子，懒散坐下，目光没焦距落在桌面，神色恍惚起来。
思绪全被刚才的画面占据。
又渐渐回忆起一些，在一起后，他们点点滴滴的经历。
尽管他是第一次谈恋爱，但在这么多的画面里，他心里渐渐生出一个疑问。
有时候，陆京燃会想，雪烟说喜欢他。
也许只是个谎言，她这样青涩稚嫩，又在那样冷漠和烂泥般的家庭长大，难免极度缺爱。
或许连雪烟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她只是习惯了他在身边，在潮湿破碎的青春期里，没被人真正爱护、珍视过，所以谁靠近都可以。
哪怕当她跌落深渊时，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也可以。
他只是萍水相逢时，恰好出现，恰好爱上她，恰好停驻在她身边。
或许这是一种雏鸟情节，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把这种依赖当成了悸动，当成了千载难逢的爱。
换谁都可以。
她并不是非他不可。
陆京燃垂下眼，喉结上下滚动，心底忽然戾气横生。
按照他本来的个性，会想尽办法折断她的翅膀，把她锁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许去。
不准她看向谁。
身心都只能属于自己。
但他不能这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去伤害她。
即使她曾经狠狠拒绝过他，说过难听的话，将他的自尊彻底打落谷底。
但他希望她幸福。
人真是贪心。
他说过，只要她活着就好，哪怕上帝不会将她的手交到他手里，他也早已应允过来了。
如果，陆京燃闭了闭眼，忽然喘了口气，如果她喜欢上别人。
他会放手的，哪怕往后半生行尸走肉也没关系。
痛是痛的。
但他希望她过得好。
可他只要想到这点，在这漫无边际的世界上，连半点安全感都没有。
只要对上她，他就输得彻底。
……
那天聚会的事，到底像阵野风，吹向四面八方。
‘那就等她来钓呗’，陆京燃放的这句狠话，也被学生们私底下讨论得如火如荼。
一个是凛然难犯的高岭之花。
一个是声名远播的新晋系花。
人都是八卦的，大家都盼着能擦出些火花来，或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激烈戏码。
毕竟，陆京燃出了名的生人勿近。
吊死在他身上的女生多得能排到法国去，没一个能将他攀折下来。
这两人倒是有联系，时不时会看见他们在说话。
但转眼间，国庆节都过去了。
这两人半点动静都没有，仍旧各过各的，众人八卦的心思渐渐也就歇了。
雪烟对大学生活适应良好，和班里的同学关系都处得好，老师也很喜欢她，又参加了不少的社团。
尤其是舞蹈社，雪烟在这交到了不少的同好，她还挺开心的。
国庆节时，陆京燃陪她回休港，找古元青复诊。
聊一个小时后，古元青也观察得差不多了，建议雪烟可以暂时停药，看看后续的情况。
一开始，陆京燃还有些担心。
但停药后，雪烟没出现任何问题，人缘似乎更好了，经常见其他系或社团的人找她出去玩。
课业也重，老师都对她抱以众望，希望她能考研到本校。
临近期末考，雪烟更为忙碌，又恰逢校庆，舞蹈社要出一个节目，经过社员的推选，她和舞蹈社社长担任古典舞的主力，忙得更是脚不沾地了。
陆京燃那边更忙。
飞行控制系统要上市了，他要跑各种渠道，还不能落下学业，更得陪着团队加班。
有时，因为不可抗力，他还得请假，在全国各地出差，又急匆匆赶回来。
雪烟经常早上睡醒，会发现他常凌晨两三点给她发晚安。
这种忙碌，远远比高中时期更夸张。
雪烟有时候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协调时间的，身体能不能扛住。
情况愈演愈烈，雪烟总有种恍惚的感觉。
明明他们在一起了，但好像和异地恋也没什么区别。
……
不知不觉，又一个月过去了。
这个周六，雪烟在舞蹈社排练，节目人数比较多，又都是年轻人，难免吵嚷得厉害。
向成文是社长，性情温和，也比他们大一届，自然说话很好使。
三言两语，社员们就都静下来了。
又排练了好长时间，快要结束时，雪烟收到了陆京燃的信息：【多久结束？】
火因：【差不多了。】
火因：【你出差回来了？】
torch：【嗯。】
torch：【在你楼下。】
不过须臾，他像才反应过来，补充了一句：【不是宿舍，舞蹈室楼下。】
雪烟有些累，微微喘着气，在屏幕上敲字：【好呀，我很快。】
陆京燃回复得很快，直接发了条语音：“我在教学楼正门，别走错了。练完舞，记得别立刻停下，来回多走几步，记得穿件外套，不然会感冒，听见没？”
很多细节，都让他像网上说的爹系男友。
雪烟眨了眨眼：【知道啦，爸爸。】
torch：【这称呼别白天喊，人那么多。】
torch：【晚上喊。】
意味显而易见。
雪烟恼羞：【神经！】
本来就热，他这么插科打诨，脸就更热了。
雪烟收起手机，这时眼前出现一双手，递了瓶饮料，“雪烟，给，刚买的饮料，还冰着，抓紧喝。”
雪烟侧头，是向成文。
她笑了下，接过：“谢谢。”
但雪烟肠胃不太好，平时不怎么喝冷的，就没拧开。
练了一天，她浑身都疲倦，又怕陆京燃等太久，歇了一会，就和大家打声招呼，抬脚走了。
向成文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其他社员目光暧昧，像早已看透一切，嘘声不断，起哄起来。
向成文抚了下额头，见雪烟似乎没听见，头也没回。
他转过头来，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成了，学长请大家吃饭。”
“……”
“平时多帮学长说些好话，行不？”
社员点头，大声道：“那必须行啊！”
第102章 去见你
向成文拎着瓶矿泉水, 追了上去，“雪烟，你是要回宿舍吗？”
雪烟回头：“不是呢。”
“那是准备去干吗？”
雪烟也不清楚陆京燃的安排, 只能含糊道：“可能是去吃晚饭吧。”
向成文：“啊, 这样。”
他有些紧张，在想要怎么约她吃晚饭, 才显得不突兀。
他想得入神, 也没怎么看路，门口有个小台阶, 差点就要踩空了。雪烟连忙扯了下他的衣角, 轻声提醒：“学长, 小心, 别摔着了。”
向成文连忙收住脚，笑了声，心底斟酌几秒, 又说：“谢谢，要不是你，我就糗大了，为了表示感谢, 我请你吃个饭？”
雪烟微愣：“不用了, 学长。”
果不其然, 被拒绝了，向成文并不气馁, 瞥到她攥住自己衣角的手, 心底一动, “你手腕上的纹身怪好看的。”
雪烟心里高兴，正要说话。
忽然听见耳旁传来个冰冷的声音。
“巧了, 我也觉得。”
雪烟转头，撞上了陆京燃漆黑的眼。
他面无表情，迈着长腿，走了过来。
陆京燃应该是刚应酬回来，一身黑色西装，身上带了点浅淡的酒气，眼底带着倦意。衣襟微敞，领带也松散，露出截凸显分明的锁骨，正经中带着三分天生的狂放不羁。
从他们下楼梯开始，陆京燃就一直看着。
静静地看着，眼神总是沉鸷阴郁。
就连现在，他的目光也不收敛分毫。
陆京燃从来都轻狂坦荡，情绪直来直去，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骨子里的偏执疯狂也从来不屑隐藏。
雪烟甚至不用看向成文的反应，都能感受到空气的凝滞。
陆京燃又出声：“还不过来？”
他们刚才有说有笑的样子，格外地刺眼。
陆京燃心口堵得慌。
雪烟知道他又不高兴了，连忙朝他走过去，“我太磨蹭啦，让你久等了。”
她特意软着声音说话，不着痕迹地哄他，想冲散他不悦的情绪。
“还好。”陆京燃还在盯着向成文，“你就是雪烟舞蹈社的社长？”
向成文也跟了上去，对上他的眼，神情若有所思，“是的，我知道你，你很出名，我俩其实一个系的，不过你可能对我没印象。”
“那确实是。”陆京燃目光很深，话说得意味深长，“不过今天开始，我会记住你的。”
向成文：“……”
他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又想起陆京燃前阵子“等她来钓”的放话，心里也不悦起来。
向成文没有接话，将矿泉水递到雪烟面前，“雪烟，你刚落下的水，一下午都在练习，多补充点水分。”
声音温和，态度也有分寸。
这个男孩，从方方面面和自己都是两个极端，完全相反的轮廓。
陆京燃脸一黑，用手挡住 ，“她肠胃脆弱，不能喝太冰的。”
“是这样吗？”向成文尴尬起来，连忙收回手，“抱歉，雪烟，我下次会记住的。”
雪烟也不想氛围太尴尬，连忙打圆场：“没事，等会解冻就好了。”
陆京燃目光转深，忽然出声：“雪烟，帮我去买两瓶饮料。”
雪烟：“啊？”
陆京燃又补了句：“要不冰的。”
雪烟“哦”了声，心里莫名不安。
但陆京燃推了下她的肩膀，雪烟没办法，只能低头在包里摸索着手机，边走边说：“那你等我一下喔，我很快就回来。”
向成文看得出来，陆京燃是特意支走雪烟的，也就没说话。
等雪烟走了，他才冷下脸来，语气仍旧温和：“陆同学，你的绅士风度呢？”
陆京燃挑眉：“哦？”
向成文说：“你刚支使雪烟做这做那，不觉得自己态度太恶劣吗？”
陆京燃扯唇，像在看个笑话：“轮得到你管？”
他俩的关系，轮得到别人来说三道四？
向成文皱了下眉，又忽然笑了：“我总能管得着的。”
陆京燃神情顿住。
“我不管你是怎么看雪烟的，但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总有机会靠近她的。”向成文眉宇都是温润清朗，语气也慢条斯理，天生就带着不骄不躁的气息，“你们性格差异太大了，陆同学，离她太近，你身上的刺会扎伤她的。”
“你哪来的自信呢？”陆京燃气定神闲，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哼，不屑到了极点，“你想过没有，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沉默半晌，向成文忽然问：“你想说是你吗？”
陆京燃看向他，面庞紧绷。
向成文也看着他，眉头紧蹙，似乎不明白他俩怎么联系在一起的，但还是说：“无妨，是谁都没关系，我可以等她。”
“……”
“总能等到你们分手的时候。”
好一招趁虚而入。
这人根本没表面上看着正人君子。
虽然陆京燃也有过这种想法，但他从不自诩好人，更没真正将这事付诸行动。
向成文不再纠缠，说：“那我先走了，麻烦你帮我和雪烟说一下。”
陆京燃没说话，舌尖不耐地刮了下后槽牙，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
没多久，雪烟也回来了，“咦？向学长呢？”
陆京燃说：“走了。”
“哦。”雪烟打开塑料袋，给他递了瓶，“给你。”
陆京燃低头瞥了眼，塑料袋里还有两瓶饮料，一瓶冰的，一瓶不冰的。
他接过，但不太高兴，“那瓶冰的给他的？”
“嗯，干吗，这也不高兴？”雪烟笑：“人情世故嘛。”
“以后尽量少和他接触。”
雪烟抬眼，看见他眉宇间燥意浓浓堆积。
雪烟收了笑容：“我们还有校庆节目，这么处理不现实。”
她没答应。
陆京燃浑身都烦躁，忍不住说：“那要不校庆结束后，你考虑考虑退出舞蹈社吧。”
雪烟：“……”
她也有点不高兴了，但没接茬。
他现在看着很疲倦，情绪也不太好，她不想两人因为这种小事吵起来。
陆京燃盯着她乌溜溜的圆眼睛，眸光沉沉，忽然问了句：“你以前就欣赏他这款，是吗？”
气氛瞬间凝滞下来。
雪烟不傻，知道再聊下去准没好事，直接转移了话题：“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火锅吧。”陆京燃咳嗽一声，咽了咽喉咙，沉默两秒，继续说：“你昨天不是嚷着想吃火锅？”
“好呀，那我们走吧。”
陆京燃冷下脸来，盯着她纤细袅娜的身影。
今天喝得有些多，胃部好像更不舒服了。
陆京燃垂下眼，浑身都烦躁，但不想扫她兴，最终什么也没说-
时间越来越近，每个人也越来越忙。
不知不觉间，校庆也如期而至。
当天晚上，陆京燃还在包厢和各大老板喝酒。
他近来一口郁气闷着，情绪都不是很好，压力又大，晚上也经常失眠，但毕竟是团队的主心骨，于是表面仍旧装得云淡风轻。
为了让项目上市顺利，他近来经常应酬，尤其是跑线下渠道商，酒是没少喝的。
这群上了年纪的大老板，各个都是秋后老辣的蚊子，又都知道他的情况，老子现在也不罩他，任他自生自灭。
按陆明峰的说法：“这小子在外头乱折腾，我不坐空他项目，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话虽如此，其实他也想看看，脱离了祝融科技的托底，照陆京燃自己的能力，究竟能走多远。
再怎么针锋相对，那还是他亲生儿子。
于是，渠道商们也没太给面子，就在酒桌上来来回回，知道他这个项目只挣不亏，想从项目上多抠出些分成出来。
陆京燃也看得明白，四两拨千斤抛了回去，让他们在渠道上给他在铺多些货，卖得好，那分成比例可以再谈。
双方互不相让，大老板们心里不高兴，但又不想撕破脸，于是就可着灌小年轻酒。
只要是醉了，上头了，很多合作就好谈了嘛。
酒过三巡，陆京燃喝得脸热，有点上头了，但他不上脸。
天生的谈判专家。
快要结束时，合作商们也都快喝得不省人事了，于是总算是放弃了，难免欣赏他：“小陆总好酒量啊，很少见有年轻人能喝过我们这群老人家的，后生可畏啊。”
陆京燃自如地笑了下：“张总过奖。”
胃部翻江倒海的，刺刺地疼着。
陆京燃没管，看了下腕骨的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轮到雪烟的节目开场了。
他站起身来，“张总，李总，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看你都站不太稳了。”李总皱眉，说：“再歇一会吧，醒醒酒，时间还早，咱们再聊聊。”
陆京燃不为所动：“实在对不住，今天确实有要事。”
“什么事这么急啊？”
陆京燃喝得耳根子通红，语气很认真：“今天我们学校校庆，女朋友要上台，我得回去看看。”
李总哈哈大笑：“这样啊！行，放你走了，快去吧。”
“谢谢。”
陆京燃不再多说，转身走了。
张总盯着他晃晃悠悠的身子，“啧”了声，语气颇为惊奇，“都喝成这样了，还要赶回去看女朋友的节目，谁能想到，陆明峰能生出个情种儿子啊。”
“那可不。”李总讽刺一笑，似有感触：“就老陆那事业狂的性格，成天不着家，胡云真生孩子的时候，都没陪在身边，反而越来越忙，是个女的嫁给他都能疯。”
“我看啊。”张总感叹道：“陆家这小子啊，不像陆明峰，性格倒是像他妈。”
“是啊。”李总摇头，想起以前打过照面的种种，“可惜了，胡云真本不该是那样的结局的。”
……
出到门外，代驾已经在门外等了四五个小时了。
看见他的身影，代驾赶忙下了车。
陆京燃将钥匙抛给他，捂住胃部，冷冷扔下一句：“麻烦尽快开到清北大学。”
“好的。”
陆京燃上了后座，胃部不适感更明显，往后靠了些，勉强舒服了些。
他耳根子通红，喝得浑身都燥热，扯开领结，脖颈的束缚感才没那么强。
又拉下车窗，一阵风灌进来，吹散身上的酒气。
他勉强好受一些，看了眼码表，说：“可以再开快点。”
“好的。”
不到半小时，陆京燃就到了学校。
这次是清北大学120年周年庆，所以办得格外盛大。
后操场的舞台搭得华美精致，学生自带凳子，挤得是水泄不通，七彩的追光在学校的上空四处晃荡，烘出一派蓬勃的朝气。
舞台上在表演小品，逗得下面的学生小声此起彼伏。
李青衡看见他，连忙招了下手：“这呢这呢，快快快。”
他给陆京燃留了个位置，但因为来得晚，位置非常靠后。但他长得高，坐着看也足够清晰，但夏元霜就被前面的人挡住了。
不过舞台上有主屏幕，看着倒也算流畅。
陆京燃肩膀松懈下来，穿过人群，对四周投过来的各色目光视若无睹，在李青衡旁边坐下，“到哪了？”
“流程走半截儿了，正好下个就是雪烟的节目了。”李青衡搓了搓手，很是兴奋，“我可等很久了。”
陆京燃咽下喉咙的焦灼：“嗯。”
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酒气，李青衡转头，看了眼他神色，皱了下眉，“刚喝酒回来？那你别看了，先回宿舍休息一下吧，铁人也经不过你这么造啊。”
“……”
“别咱们鸿蒙项目还没上，你身体先喝垮了，那多得不偿失啊？”
夏元霜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还是点头：“反正还有直播，你在床上躺着看也行。”
陆京燃：“没事。”
下一秒，他的目光顿住。
舞台上一暗，一群人络绎不绝上台了。
在一片黑暗中，即使靠着浅淡的月光，陆京燃也能认出雪烟的身影。
他又咳嗽一声，目光却紧盯台上不放。
总算赶上了。
第103章 去见你
追光一亮, 台上舞者站列有序。
雪烟精巧的脸在众人中夺目耀眼。
台下静了两秒，有口哨声吹起，年轻人躁动的情绪此起彼伏, 像海浪拍岸。
古典婉约的女声响起, 台下的浪骤然退潮，又静了下去。
陆京燃没说话, 静静看着她, 胸口闷着的恶气渐渐散开。
台上的人都轻轻舞动起来，唱的是盛唐风华, 舞的是长安的万灯璀璨, 以及年轻男女的风情月思。
雪烟柳眉星眼, 唇如点绛, 脑后发髻轻挽乌云。
向成文扮相典则俊雅，端的是临风玉树，两人配合默契, 雪烟以腰为袖，提沉含腆，绕着他回旋游弋，婉若游龙, 处处绝尘。
两人对视, 眼神聚放凝合, 皆是极致，仿佛身影横亘千年之前的盛唐幻夜。
仿若两人的身影横亘千年。
周围的学生惊叹声四起, 手机都高高举起拍摄。
陆京燃越看越上火, 整个人都是沉鸷阴晦的, 配着那喝到酡红的脸庞，有股冷漠戾气深重的野劲儿。
真漂亮。
他修长的指尖不断敲着膝盖, 看女朋友在台上光芒万丈，忍不住想，他女朋友是真带劲儿。
但他又嫉妒。
站在雪烟身边的，是别的男人。
而不是他，他见不得光。
耳边传来学生的窃窃私语，都在说台上的人般配。
夏元霜看着台上，忽然笑了：“雪烟和向成文确实挺配的，他俩脾气温和，又都是同好，看着像一类人。”
“哪配了？”李青衡倒不觉得，冷哼一声：“和同类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要找互补的，雪烟这样的性格，找我这样阳光开朗的最合适了。”
陆京燃一听这话就上火：“别再说了！”
两人以为他是应酬烦了，立刻消声，没再说话。
但李青衡看了眼陆京燃，皱了下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陆京燃最近情绪阴晴不定的，脾气差了许多。
陆京燃没空管他们心下的百转千回，好不容易熬到节目结束。
他一刻都没停留，起身去找雪烟。
一路上打听到，他们刚在更衣室换完衣服，现在往回走，可能要回舞蹈社。
陆京燃道了声谢，转身往舞蹈社楼栋走。
上了三楼，舞蹈社亮起了灯。
陆京燃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窗，定定地往里看。
向成文弯腰，从桌底摸出书包，拉开链子，在找些什么东西。
雪烟坐在边上的椅子，侧脸恬静美好，低头在玩手机。
似乎在等向成文。
兜里消息震了好几下。
陆京燃没看，目光阴鸷，神色阴沉到了极点。
须臾，向成文拿出了个黑胶碟片，递到她手里，“昨天听你说，你很喜欢这个舞者的作品，我早上特地带来的。”
雪烟接过，“学长，这个孤品碟片你怎么有的？我在网上收二手，都收不到。”
向成文笑：“我买得早，比较幸运。”
雪烟：“能借我回去看看吗？”
向成文：“可以啊，本来就是特地给你带的。”
“谢谢。”雪烟盯着碟片包装，爱不释手，“学长，这个舞者很小众，名气不算大，没想到你也会喜欢她。”
两人相谈甚欢，渐渐聊到碟片舞者身上。
看上去般配极了。
陆京燃脸庞紧绷，脖颈上的青筋用力绷起，双手握拳，胳膊也爆出结实起伏的线条。
陆京燃觉得刺眼。
他希望雪烟开心，却又嫉妒她和别人更开心。
他想杀人。
陆京燃当然知道，从以前到现在，雪烟就喜欢性情温和，情绪稳定的人。
而他，总是做不到。
只要碰上雪烟，他的心情就忽阴忽晴，归根结底，陆京燃从来没觉得她真的爱上过他。
陆京燃总在害怕。
早在高中时，他就害怕考上清北后，雪烟就会遇上更好、更合适的对象。
他可以是避风港，但她未必要永远停留在他的港口。
这一瞬间，长于千年万载，心也被魔火焚烧得生来死去。
胃液上下翻腾，陆京燃耳膜嗡嗡作响，浑身所有的神经都在喊痛。
可在这种时候，雪烟永远都不会理解。
他的内心惊慌失措到天翻地覆，或许，她始终觉得他离经叛道，游刃有余，单枪匹马也能过关斩将。
但他一对上她，他分明成了生了病的将帅，脆弱得根本提不动刀，只能任她宰割。
看雪烟还对他笑，陆京燃终于忍不住了。
他踹开门，人猛地冲了进去。
……
雪烟起身，把唱片放到背包，刚要和向成文说先走了。
耳边一阵劲风呼啸而过，下一秒，腕骨一痛，人就被拎着往外走。
雪烟吓了一跳，刚想惊声尖叫，眼角扫过陆京燃，才压下惊慌的心情：“你怎么来了？”
陆京燃没说话，拎着她往楼下走，脚步生风，将向成文的喊声远远抛在背后。
雪烟莫名其妙，去抓他的胳膊，“走那么快干吗？”
陆京燃视若无睹，脚步一拐，往走廊走，脚步迅疾。
雪烟跟不太上，感觉自己像被他攥在手心的风筝，快荡在空中了。
她有点受不了，“陆京燃，你先放开我！”
陆京燃骤然停步，使了劲儿，将她扯进旁边黑暗无人的教室，抵在墙上，脸猛地逼近，语气像雪窖冰天的瓦上霜更为寒冽。
“你为什么总和他待在一起？”
“你为什么总对他笑？”
雪烟瞬间了然，他又在不高兴。
可她也有点生气了，委屈道：“我连对人笑的资格都没有吗？”
雪烟被他压得呼吸凝滞，猛地掐了下他的胳膊。
陆京燃立马懂了，往后推了一步，卸了点劲儿。
雪烟别开眼，胸膛上下起伏，手在墙上摸索着，摸到开关。
“噔”一声。
教室瞬间灯火通明，白炽光透过窗户，勉强拨开走廊的黑暗。
雪烟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酒气，又问：“你喝酒了？”
陆京燃不说话，面色阴沉，沉沉磨着牙。
雪烟深吸一口气，心下情绪也横冲直撞的，只能试图讲道理：“你冷静点，别乱想，他只是借我点东西。”
陆京燃居高临下盯着她，眼角眉梢都涌着戾气，“你这么会读书，钱钟书的话你没听过？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一借一还，一请一去，情份就这么结下了。”
“……”
他冷笑：“雪烟，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陆京燃，你讲不讲道理？！”雪烟瞪圆双眼，声音气到颤抖：“我才表演完，节目大家反响都很好，我刚还给你发消息，和你分享快乐，但你一上来就泼我冷水。”
“……”
“除了生气吃醋，还要我退出舞蹈社，你情绪能稳定点吗？”雪烟想不明白，她到底哪做错了，“我从来没干涉你的朋友圈，也没管束过你什么，你能不能对我多点信任？”
她让他情绪稳定点。
哈，简直是往他最大的雷点上戳。
陆京燃眼神阴沉：“你社长情绪多稳定啊，所以你就觉得他好是吗？”
雪烟觉得跟他说不通了，“我没这个意思。”
陆京燃看着她，扯着唇冷笑。
他头晕脑胀，肩膀重重起伏，胃部翻江倒海的，呼吸急促凝重，但都不如心痛来得厉害。
陆京燃突然觉得疲倦。
胃部的钝痛像海啸卷来，他快撑不住了，干脆松开了手，转身就走。
下一秒，鼻腔一热，有液体顺着蜿蜒而下。
陆京燃用力一擦，低头，手背鲜艳刺目。
陆京燃面无表情，不管不顾，任由鼻血自生自灭。
雪烟走到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握紧拳头，渐渐红了眼眶。
自他们在一起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
雪烟有点担心他，想跟上去，但想到他刚才骇人的神情，脚步一顿。
雪烟最终没有追上去。
她心里也委屈。
……
陆京燃晃悠着回到宿舍。
舍友全都在操场看校庆节目，室内沉默得彻底。
陆京燃没开灯，一动不动坐着，高大的身影融入洪荒般的黑暗。
耳边传来校庆节目热闹的背景音乐。
这人间看着熙熙攘攘，却没他的份，那些来自遥远天际的快乐，永远都和他隔着山海。
这世界这么黑，他的心也是天黑的。
陆京燃烦躁不堪，深俯下身，手肘撑在书桌上，黑发在发间绞紧，背影像黑云压境。
雪烟是很好哄的。
其实他很清楚，现在去和她道歉，说点好听的情话，她就不生气了，但他傲慢的自尊却让他倔强到底，于是咬死了嘴巴。
这一次，他想等她主动。
太烦了，陆京燃叫了一堆酒，拎回来时，引起其他同学的侧目。
陆京燃不管不顾，一瓶一瓶往下灌，胃火辣辣地烧起来，痛到不行，但他又觉得痛快。
他酒量好，但这会意识混沌，似乎醉意翻腾。
当雪烟来上清北，他抱着她的时候，陆京燃真的以为，他们会平平顺顺走下去的。
一不小心，像庄周梦蝶，就走完一生了。
但是，恋爱好难啊。
人真的，好贪心啊。
他明明说过，哪怕她不会跟他在一起也没关系，但他根本戒不掉她。
借酒浇愁愁更愁。
陆京燃喝个没完，微冷的初冬夜晚却让他汗流浃背，心里也冷得像被按在冰窖里，阴森森的，颓然就坠入乱山深渊中。
陆京燃扔开空酒罐，忽然想起雪烟刚说的话。
他动了动僵硬麻木的身子，抖着手从裤兜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了唯一置顶的聊天框。
在他忙得晕头转向时，雪烟给他发了很多消息：【呜呜呜，今天好上台了，好紧张。】
火因：【天啊，台下居然这么多人。】
火因：【社员们也好紧张啊，我也是，但我是主舞，不好意思说。】
火因：【你忙完了吗？今天会来吧？】
火因：【不要喝太多酒喔，注意身体。】
火因：【不管多晚，我都等你。】
火因：【上台了。】
火因：【啊啊啊啊！节目圆满结束了，大家好像都很喜欢！！！】
火因：【我太开心啦！！】
火因：【你来了？我刚才看到你在台下了！】
火因：【哇塞，宝宝，你太棒了！我等会去找你。】
心又软了下去。
陆京燃眼角泛红，眼眶渐渐生出了泪珠。
他低下头，犹豫须臾，还是颤着手，给她打了电话过去。
在他这一生中，已经不知道，到底给她打了多少个电话了。
雪烟接通得很快，似乎也在一直等他捎来消息。
两个人都不说话，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只能听见急促、颤抖、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半晌，窗外忽然传来操场上阵阵雷动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一片混沌喧嚣的背景音中，陆京燃听见自己说：“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哄哄我。
一句话也好。
求你，给我一点安全感吧。
第104章 去见你
雪烟那头有些背景音, 听着像在外面。
慢慢地，脚步声响起，她似乎走到了较为安静的地方。
雪烟似乎也有些忐忑, 沉默须臾, 才轻声说：“你回宿舍了吗？”
陆京燃：“嗯。”
雪烟微顿，继续说：“抱歉, 我刚态度不太好。”
陆京燃好受许多, 刚想和她好好谈谈。
又听见有人走近她，喊她的名字：“雪烟, 赶紧过来。”
是向成文的声音。
陆京燃的话全堵在喉咙, 脸色比深浓的夜更阴沉。
漆黑不驯的眼睛, 渐渐被绝望覆盖。
向成文的声音更近了：“我们节目拿奖了, 社员都在等你，得上台领获奖证书了。”
他们还待在一起。
甚至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台领奖。
“雪烟。”陆京燃面沉如水, 冷笑起来，“你真行。”
雪烟微顿，又软着声音说：“你等我几分钟，我等会去找你, 好吗？”
陆京燃没说话, 胃部灼痛感密密麻麻, 浑身都冷，像在凛冬冷夜站了一整晚, 身体寒寒浸浸。
他咬着牙, 话都说不出来。
雪烟以为他在生气, 耐着性子解释：“我得先去领奖，结束我就去找你。”
话刚落, 向成文不停催促：“雪烟，快点！等会就轮到我们上台了！”
陆京燃忽然说：“不用来找我了。”
雪烟微怔：“什么？”
心脏渐渐缩紧，雪烟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京燃浑身像被车碾过似的，脑子混混沌沌的，心也痛得厉害，开始口不择言。
他咬牙道：“我认输了，我放你走。”
雪烟呼吸顿住，握紧手机，声音有点发抖，带着试探，“你想分手？”
陆京燃根本不知道自己刚说了什么，但听到分手两个字，情绪更为失控。
他轻喘了口气，忽然笑了，勉强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是你早就想跟我分了吧？”
雪烟头脑一片空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等她反应过来时，只听见有东西被砸响的声音，电话就被直接挂断。
“嘟嘟嘟——”
刺着她的心，雪烟直愣愣站在原地。
直到向成文走到她面前，眼神略带深意，“雪烟，真的该上台了。”
雪烟勉强回过神来：“好。”
在舞台上，雪烟都是恍恍惚惚的，仿佛隔世回来的野鬼。
在校领导给她颁奖时，她差点忘记伸手，还是向成文替她解的围。
她连笑都笑不出来。
总算下了舞台。
校庆进入最后的尾声，社员和他们打声招呼，七七八八都散了。
雪烟站着，捏着手机，脚像生了根似的，半天都没动作。
“不去找他么？”身后传来向成文的声音。
雪烟转头，愣愣看着他。
“我早看出来了。”向成文走到她面前，神色平静，“你俩关系不简单。不管是什么关系，闹不愉快了，如果怕自己后悔，就去找他吧。”
雪烟低头，看了下手机，又想起刚才教室里陆京燃的神情。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对她这么凶了。
其实雪烟也挺委屈的。
陆京燃最近情绪不佳，考虑他项目压力太大，所以她总是处处让着他。
雪烟犹豫两秒，还是决定先冷处理，“明天吧，先等他消消气。”
话虽如此，回到宿舍洗完澡，雪烟却完全没有睡觉的心思。
灯被关了，宿舍漆黑汹涌。
陆京燃刚才那通话，让雪烟整个人难受到了极点。
他说的似是而非的话，是真的想分手吗？
那说话的语气，像失望到了极点，怎么听怎么让人伤心。
雪烟躺在床上，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不断翻着他们以前的聊天记录。
越想越不安，雪烟猛地爬起来，给他播了个微信视频通话。
平时都是他打来视讯多，偶尔她也打，但他都接得很快。
但今天，迟迟没有动静。
只有视讯铃声嘈杂响了半天，回荡在宿舍里。
然后自动挂断。
雪烟又给他打了三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心狠狠往下坠，无底洞似的。
从来没想过，会被他这样对待，脑海反反复复想起他最后说的话，不断去揣摩他的意思。
雪烟睁着眼睛，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眼底水光晃荡。
他真的，不要她了吗？
……
“你醒了？”
见陆京燃缓缓睁开眼睛，李青衡总算松了口气。
心刚落回原地，他就忍不住开骂了，“我靠，你吓死老子了，还好我昨晚回去及时，要不然宋明朗他们都在外面嗨，不准备回来了，你不得在地上躺一晚上啊？！”
陆京燃视野晃荡，脑子晕眩，手搭在眼睛上，闭上眼缓了会，才坐起身来。
陆京燃打量了下病房，问：“我怎么了？”
喉咙干涩，声音沙哑，话说得格外艰难。
“你喝酒喝到胃出血，再加上最近休息不足，疲劳过度，昨晚没撑住，晕过去了。”说到这，李青衡就更气了，“你真是疯了，我一开宿舍门，满地的空啤酒瓶，你不要命了？！”
陆京燃揉了下额头，看了下墙上的时钟，晚上八点。
他问：“我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李青衡没好气道：“我帮你和辅导员请假了，好好歇着吧。”
“谢谢。”陆京燃微顿，又说：“我生病的事别往外说，谁也别说。”
“为什么？”
陆京燃只是不想让雪烟知道，于是找了个好听的理由：“现在项目紧，对团队影响不好。”
“哦，那倒是。”
陆京燃不再说话了。
李青衡紧盯着他，恍恍惚惚间，看见一个脆弱到极点的陆京燃。
雪亮的白炽光打在他硬朗锋利的脸上，在眼窝投下一层暗沉的阴影，淤青般的黑眼圈，穿着病号服，手背青筋凸起，还在输液，脸色比病号服更苍白。
整个人看上去，不仅是身体，仿佛灵魂都在消瘦。
但他的目光比身体更伤，无波无澜，像一汪没有活水的死海。
说不出来的绝望，从他眼底点点漫漶至他的全身，像将雨未雨的晚春，昏天暗地地压将下来。
李青衡总觉得他最近不对劲，但又怕这时候问不合适，只能说：“你饿了没？我给你打点吃的。”
陆京燃摇头，只是问：“我手机呢？”
“昨晚没电关机了。”李青衡倾过身子，把手机递他手里，“一起帮你带过来了，充满电了。”
“谢谢。”
陆京燃摁下右侧按键，屏幕一亮，手机开机了。
他昨天喝了很多酒，意识不清晰，但没完全断片。
在冲动之下说的话，陆京燃多少还有点印象，不用也知道，情况糟糕透顶了。
陆京燃眉头紧蹙，低头去看，发现雪烟昨天联系他了。
他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床头有东西摔响，手背一阵抽搐的刺痛。
李青衡瞪大眼睛：“你疯了！你还在输液！”
陆京燃回头扫一眼，胶布下有针顶起，扯着右手背的皮肉，刺痛灼灼。
血液在输液管里逆流，触目惊心。
陆京燃不管不顾，猛地拔出针头，抬脚往外走。
像想起什么，他脚步骤然一顿，回过身去，拿起床头的衣服，冲进厕所换。
最后，在李青衡气急败坏的叫声中，陆京燃出了病房。
陆京燃几乎是跑着去，身子未愈，胃部细细泛着阵疼，渐渐淹遍全身，背后猛地迸发冷汗。
天气又冷，但身体闷热，冷热交织，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脑袋一阵刺痛冒汗。
但他一刻也不想等。
陆京燃在病院门口拦了辆车，声音沙哑：“您好，清北大学。”
陆京燃上了车，又急急催促：“麻烦开快点。”
司机没说话，默默加快了车速。
陆京燃背脊顶在车座，轻轻阖上眼，胸口闷得厉害，车里面又有些味道，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眉头皱得厉害，睁开眼来，干脆抬手摇下车窗。
有风吹来，吹开异味，总算好受了一些。
陆京燃低下头，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斟酌几下，最后还是给她发了句：【我们谈谈。】
雪烟似乎很快就看见了，屏幕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一行字。
但很快消失，轮番几次。
她似乎在打很长的一段话，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很快又消失。
雪烟似乎把那段话删了，只回了一个字：【好。】
陆京燃侧过头，看向窗外。
一蓬蓬风从车窗斜灌进来，吹得黑发猎猎生风。
世界好大，整个城市也像旷野。
天色很暗，马路上川流不息，霓虹殷勤亮着，烟波蓝的河幽暗着，鹤望兰等四季长青的花开得轰轰烈烈。
兰树湾公园。
是北城出名的皇家园林，这个时节，整座公园都是红叶飞满天，再晚些，好风光就要谢了。
要带她来看看。
哪怕冷战吵架，在路过异国他乡时，看到美好风景时，陆京燃总会忍不住想。
——这地方真美，下次要带她来看看。
……
收到他的消息，雪烟连外套都没穿，就跑着去见他。
陆京燃挑了个学校人少的角落，在安清湖附近，绿化很好，蚊虫不少，关键是有些冷。
快是落雪的季节。
又是晚上，温度直降，雪烟抱着双臂，四处张望，在一片漆黑中找他的身影。
路过一张长椅时，她的手腕猛地被攥住。
指节分明，滚烫的炙热，指腹上每个薄茧她都无比熟悉，像烧人迷离的火焰。
雪烟停下脚步，低下头去。
昏暗的光线里，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借着月光，和前面体育馆透着的灯光，隐约看见他高大的身形轮廓。
陆京燃安静坐着，抬起头来，笔直地看向她，漆黑的眼底摇晃着月色。
他穿着一身黑，身影沉默着，似乎要融入漫无边际的黑夜中。
雪烟坐在他身边，心脏堵塞得厉害，杂草丛生似的，胀闷得酸疼。
身前是无声无息的安清河，倒映着落水的月亮。
风摇摇晃晃，拖着月色的浮光掠影，树影婆娑，掩着他们攀缠得长长的影子。
雪烟深吸一口气，主动出声：“谈什么呢？”
第105章 去见你
陆京燃没说话, 侧脸紧绷，身子挺拔，依然是一身锋利暗沉。
雪烟抿了抿嘴唇, 一颗心七零八落, 又打破沉默，“是……是谈分手的事吗？”
陆京燃神情微顿, 转头, 直勾勾盯着她，目光沉沉, “如果是呢？”
雪烟呼吸一瞬被掐住。
空气仿佛瞬间静止下来。
一切都被瞬间放慢, 身旁浮起各种声音。
体育馆传出的打球声, 安清河水面荡漾的掠影浮光, 路灯明暗交杂的光晕，树影婆娑起舞的声响。
以及身边人焦灼凝固的呼吸。
雪烟咽了下喉咙，深深喘了口气, 也不是没预料到这一天。
早在喜欢上他，还没在一起时，她就不断预设今晚的场景，拼命给自己打预防针, 但没想到这一天, 会来得这么快。
他们的感情, 就像电光朝露。
她原本是遇不着他的，更无法站在他身边, 可能是出了差错吧, 不小心从老天爷那偷来了些快乐时光。
现在要还回去了。
雪烟眼也不眨, 定定地看着安清河。
曾经以为在这一刻，她会惊慌失措。
可现在雪烟无比平静, 或许，她早就逼自己接受这个结果了，所以毫不意外。
也好，她不想再让陆京燃过这么辛苦的日子。
为了照顾她，永远要想尽办法挤出时间。
只要不和她在一起，陆明峰会与他和解，不用整天应酬，对别人低声下气。
他合该站在山巅，永远不要下来。
归根结底，是她太贪心了。
“好。”雪烟想起件事来，低下头来，语气很淡：“你送我的东西，我都用过了，看看要不要折现？还有那个手工八音盒，一直放在我床头，没摔过，看着还是你刚送时的样子，还很新。”
“……”她微顿，轻声问：“要还给你吗？”
陆京燃紧紧盯着她，喉结微微滚动一下，松开她的手腕，忽然笑了下，声音很哑：“雪烟，你真是知道怎么踩碎我的自尊。”
说不出的失望慢慢啃啮内心，陆京燃扯唇，语气很轻：“你知道我做这个八音盒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吗？”
雪烟转头，双手紧紧攥着裙摆，一颗心像在火架上，但她要保持体面，于是咽下喉咙的酸涩，“对不起，是我让你太累了。”
陆京燃不说话了。
他眼神黯淡，沉默地看着她，似乎万念俱灰，也还在固执等着她的反悔，或是，一句不需要太明显的挽留。
但他失望了。
半晌，陆京燃侧过脸，下颚被光影打得线条分明，声音很淡：“雪烟，你真绝情。”
“……”他闭了闭眼，胃部钝痛，心里一团火汹涌地烧了起来，“连哄都不哄我。”
“对不起。”雪烟觉得自己好像不会说别的了，低下头，眨了下酸胀的眼，“我只是觉得，我的存在，好像让你很难受。你本来就很累了，还总要花时间在我身上，你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
“……”
“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你信任我，可、可能我这种人，就是不懂怎么谈恋爱……”
“够了。”陆京燃猛地打断她。
这不是他想听的，没有一个字，是他想听的。
“就这样吧。”陆京燃喉结微滚，声音哑到极点，“别再说了，以后见到就当不认识吧。”
雪烟喉咙一哽，没预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当、当朋友也不行么？”
“我没法和你当朋友。”
雪烟：“嗯。”
陆京燃：“也别和其他人说我们谈过，人多嘴杂，我怕麻烦。”
雪烟忍泪：“……嗯。”
陆京燃继续说：“八音盒不用还了，你留着做个纪念吧。”
“……”
他微顿，又补了句：“扔了也行。”
“抱歉，我对你耍流氓了。”陆京燃深深低下头去，语气平静，话却说得格外艰难，“那些对你说过的承诺，我可能……都做不到了。”
雪烟盯着他的侧脸，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嗯。”
那大概是雪烟有史以来，最心痛的一个瞬间，就好像她快能碰到天亮了，却倒在了黎明前的最后一秒。
雪烟站起身来，指甲陷进掌心的皮肉里，呼吸又深呼吸，脑子都是乱的。
她不想再面对接下来的情况，只想逃避，：“行，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雪烟抬脚就走。
下一秒，手腕被身边人狠狠攥住。
“雪烟。”他唤她。
雪烟呼吸一停，脚步顿住。
她没敢回头，陆京燃抬起头，看着她玲珑的身影。
“我不想和你分。”陆京燃红着眼，喉结轻轻滚了下，眼底水光晃荡，“我今晚过来，是来哄你的。”
雪烟猛地回头，眼神震荡。
“但你好像真的想和我分手。”陆京燃声音轻飘飘的，看着她笑，语气像接受了一切，“我挺幼稚的，自尊心又强，所以觉得有些话，我个大男人直说出来太矫情了。”
“……”
“所以，刚才那些话只是试探，挺傻逼的招，但我没忍住，你说是不是要谈分手，我就顺着你的话往下聊，但是，结果很明显了。”
他今年十九了，但在她面前，还慌得跟孩子似的。
“雪烟，你对我从没坚定过，所以轻易答应了分手。”陆京燃静静笑着，绝望又无声的情绪从他眼里流出来，像眼泪似的披了满脸。
“从来都是我走向你，你只是被动地接受我的一切，这一次，我真的，只是想被你挽留一下。”
平地一声雷。
雪烟被炸得头脑一片空白，脚底像生了根，完全僵在了原地。
思绪完全是混乱，她从来不知道，他背着她，竟然不安成这幅模样。
“可能是‘吊桥效应’，我出现的时间比较特殊，你才会接受我。”陆京燃克制着情绪，扯起僵硬的嘴角，仍是在笑，眼底却一片荒凉，“你并不是非我不可。”
“……”
他继续说：“所以在那个特殊节点，出现别的男生也可以，只要能陪着你，那时候不是我也可以。”
“……”
“你不爱我吧。所以不公开我们的关系，要低调，我是见不得光吗？”
陆京燃看着她，语调缓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面对我总这么平静，不查岗不生气不吃醋，就像现在，明明是分手，但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伤心。”
明明是你的男朋友。
却总是怅然若失，好像在心里失去你千千万万次。
雪烟怔怔地看着他。
脑子里反复回荡他刚才说的话，心脏好像被飞弹炸烂了，鲜血淋漓地淌着血丝子。
在这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我很爱你，我每一刻都对你用尽了全力，所以我不后悔。”
他快撑不住了，陆京燃低下头，将外套的扣子解开，慢慢地说：“所以，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你，我可以放你走，去你想去的地方，去见你想见的人。”
雪烟喉咙胀涩，鼻子发酸，要生出眼泪了。
她看懂了情况，终于惊慌失措起来，拽着他的胳膊，“不是这样的，你听……”
下一秒，带着体温的外套落在她的肩上，也打断了她的话，“回去吧，别感冒了。”
雪烟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转身离开了。
陆京燃脸色发青，浑身都疲倦，疼痛在他的胃里横冲直撞，逐渐漫漶至四肢百骸，疼痛更是消化不开了。
陆京燃步伐不稳，像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忽然拨通了辛子悦的电话，“阿悦，帮我个忙。”
辛子悦：“什么？”
“晚点给雪烟打个电话。”
“一定要打。”陆京燃捂住胃部，蹲下身来，扶着河边的栏杆，艰难地说道：“我怕她今晚会哭，你陪陪她。”
……
雪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路上也给他发了微信，他一个字也没回。
也不知道他是在忙。
还是已经休息了。
万一他已经睡着了，再发怕会吵醒他。
雪烟没敢再发了，放下手机，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昏头昏脑地开始洗澡。
花洒一开，水声稀里哗啦，回荡在浴室里。
她满脑子都是陆京燃刚才的话，字字句句化作利刃，左右剜转着她的心脏。
——“你并不是非我不可。”
——“你不爱我吧。”
——“但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伤心。”
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怎么会让一个高傲成这样的男孩，在她面前溃不成军。
一股浓烈的愧疚，渐渐袭上心头，混着极为绝望的伤心。
像后知后觉，雪烟眼眶渐渐一红，终于熬不住喉咙里的呜咽。
水珠从花洒劈头盖脸洒落，混着圆滚滚的泪珠，狼狈地披了满脸。
所有的舍友都被惊动了。
白桃跑到门外，砰砰敲着门：“雪烟，你怎么了？怎么在哭？”
……
雪烟哭肿了双眼，吓得舍友全都围着她打转，七嘴八舌问她怎么了。
雪烟随意找了个理由，含糊地敷衍了过去。
她将陆京燃的外套放在床头，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她会好受点，但躺在床上，她半点睡的心思都没有，
眼泪一直流，快要浸湿了枕头。
凌晨十二点，雪烟接到了辛子悦的电话。
虽然舍友都还没睡，但怕吵到她们，雪烟披着陆京燃的外套，出去了。
她走到宿舍后的平台，平时很多人在这跳绳，打羽毛球，现在万籁俱寂，没点人气。
雪烟：“阿悦，怎么了？”
听见她浓厚的鼻音，辛子悦微顿：“真哭了？”
本来就觉得陆京燃的叮嘱奇怪，现在一看雪烟的情况，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了，小情侣闹别扭了。
雪烟很诚实：“嗯。”
辛子悦问得单刀直入：“吵架了？”
“……”雪烟低头，又想哭了，“好像是……分手了。”
“什么叫好像啊？”辛子悦莫名其妙，又说：“不能够啊，你俩怎么会分手？尹星宇可说了啊，就算世界末日来了，你俩都不可能分手的啊。话虽然夸张了点，但你俩感情确实好啊，异地都没见你们怎么闹。”
雪烟捏着外套，沉默半晌，才说：“他说我不爱他。”
“放……”辛子悦‘屁’字忽然收了回去，叹了口气：“雪烟，你记得毕业旅行时，我问你给足阿燃安全感了吗，你是怎么说的吗？”
“……”
雪烟回忆了下，想不起来，“我忘了。”
“你说，他没和我闹过，你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雪烟茫然地摇头：“什么？”
“他给你的安全感太足了，才会让你这样性格的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辛子悦说：“阿燃真的是个很好的男朋友，对你有求必应，凡事都报备，身边的人际关系处理得干干净净，你高三那一年，他累得跟狗一样，都没开口让你飞去北城，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他见缝插针，四处辗转去休港市见你。”
“……”
“好几次累到进医院，都不让我们和你说，怕你担心，怕影响你高考。还有一次，他公司项目资金紧缺，身上就剩五十块了，吃饭都是个问题，那天是情人节，他在南荷市，还在网上订了一束玫瑰花让人快送给你。”
辛子悦说：“你根本不知道开一个公司有多烧钱，那次要不是他去导师的家乡南荷，拼命说服他注资，他项目的现金流都要断了。”
雪烟整个人都懵了：“我真的不知道。”
她知道，他这一路走来不容易，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辛苦。
“你当然不知道。”辛子悦声音很低：“他不希望对你的好，会成为了你的负担。”
雪烟眼眶通红，说不出话来。
“但是你啊，好像永远都觉得他强大，”辛子悦说：“可能和你家庭环境有关系，你不太会表达爱，永远都是他走99步，你才勉强动一步，时间久了，是个人都会不安的，再这样下去，感情真的会岌岌可危的。”
“……”雪烟像想起了什么，猜测道：“他好像很介意我不公开他。”
辛子悦：“……”
她也想起了什么，脑子一阵头痛，“我靠，不会我和陈念薇当时随便说的话，你真听进去了吧？我天，你是真不会谈恋爱啊！”
“我真的没想太多。”雪烟低头，轻声说：“我只是怕麻烦，怕太多大众的目光，会影响我们的感情。我就觉得清净些，少点别的声音，我们可能更自在。其实公不公开，我都能接受，但我可能……”
“安全感太足了，下意识忽略了他的感受。”雪烟微顿，继续说：“不是没察觉到他最近心情不对，以为是项目压力大，没往感情这方面想。”
“……”
“总觉得他不会在意这些的，毕竟在我心里，他是真的，一直很强大。”
是一个可以在绝望中开出万千星辉的人。
永远离经叛道，挑战世俗的一切规矩，是个怎么也不会被打垮的人。
但她真的错了，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她真的是，被他保护得太好了。
就像现在，身上披着的还是他的外套。
她衣柜里，已经塞了他好多外套了。
而她，真的不是个合格的女朋友。
辛子悦沉默须臾，才说：“他怕你今晚会哭，才让我打电话给你的。”
“……”雪烟眼眶渐红，突然一股酸气往喉咙冲。
“他昨晚喝酒喝出胃出血了，本来要住院观察的，虽然他知道肯定要骂我的，但我还是得你说。”辛子悦“唉”了声：“雪烟，别再伤他了。”
胃出血？
雪烟怔怔坐在楼梯口，眼泪像水龙头，一扭一扭流下来。
脑海渐渐浮现起，他攥住她手腕时，绝望的神情。
——“我不想和你分。”
——“我今晚过来，是来哄你的。”
但是她呢？
她说了好残忍的话，还要把八音盒还给他。
她好坏。
坏到了骨子里。
雪烟狼狈地低下头，泪珠疯狂砸在地上，心里卷起一阵轰鸣的海啸，没有人听得见-
隔日，雪烟给陆京燃发了消息。
他给了回复，但只是三言两语，非常地冷淡，她有意延伸话题，但又被他一句“在忙”堵了回来。
雪烟怕影响他工作，没敢再打扰他，想着等晚点再联系他。
结果刚下课，就从同学那听说，陆京燃又去了酒吧。
但他没有和她提起这件事。
而且，去了很多人，尤其是女生。
她们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靠着隔着很远的朋友关系，才能挤进场子里。
大学就是个小型社会，心下都各怀鬼胎。
暧昧的环境，迷离的灯光，青涩迷乱的男女，在醉意的驱使下，谁知道能发展出什么香艳故事来。
雪烟想起他的身体情况，给他发了消息。
陆京燃回得很慢，只回了个表情包，很冷淡。
时间越来越晚，雪烟坐不住了。
她给李青衡发了消息：【你们还在上次那个酒吧聚会吗？】
第106章 去见你
雪烟没有心思化妆, 是素面朝天去的。
收到李青衡的信息，雪烟什么都没弄，拎着包就匆匆往外跑。
酒吧还是上次那个, 离学校不算远。
雪烟心急如焚, 还是打车去的。
酒吧在一条繁华街上，七拐八弯, 深藏在小巷中, 招牌的七彩光晕照亮黑夜。
初冬的风，带点凉意, 吹得雪烟身体发冷。
她往里走, 门自动推开, 迷离的七彩光线闪得她视野晃动, 震耳欲聋的音乐直往外扑。
混杂着香水、酒香、以及人味的复杂味道。
雪烟皱着眉，找了个服务员，问16号包厢怎么走。
得到回答后, 雪烟上了电梯。
门一关，隔绝了一切喧嚣嘈杂的声音。
雪烟捏着包包，深吸一口气，明明上次来好像没过多久, 这回的心情却是迥然不同。
谁也不知道, 她等会要面临什么情况。
雪烟出门匆忙。
装束也是最普通的米色连衣裙, 搭了件奶黄色的毛绒外套。
她甚至连头发都没梳。
即使这样，雪烟推门进去时, 整个包厢都安静了。
所有人目光都投向她。
在场没有人不知道雪烟的。
毕竟, 前阵子, 两人相拥在一起的照片在校内论坛传疯了，更别说, 陆京燃这么个生人勿进的人，竟然不冷不热地放话，“那就等她来钓呗。”
话说得是意味深长。
现在一听有聚会，雪烟又巴巴地赶来酒吧。
结果多明朗啊。
明显跟其他女生一样，在倒追陆京燃。
反倒是陆京燃神情冷淡，只抬了个眼，就立刻转开了目光。
不少女生面色不改，心里却忍不住窃喜。
新晋系花又怎么样，倒贴不还是照旧吃闭门羹。
李青衡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快，愣了两秒，赶紧冲她招手，“过来，坐这，正好有位。”
雪烟想坐陆京燃身边，但他旁边挤满了人。
男的女的都有，但总归娇花居多，开得是争奇斗艳，花枝招颤，他的身边，再没有给她留位置。
雪烟抿了下唇，安静地坐在李青衡身旁。
她低着头，却又忍不住抬眼，不动声色地偷瞄陆京燃。
他又抽烟了。
因为她一句“不喜欢”，他都两年多没抽过烟了。
陆京燃斜靠椅背，长腿微曲，冷着一张硬朗英俊的脸，指间夹烟，眼里跳着浮荡的光线。
面色隐隐憔悴苍白，眼神困倦，看着极其颓废痞气，让人莫名口干舌燥。
陆京燃低头，将烟凑到唇边，猩红猛然涨大，在他指间晃晃荡荡，他扬起雄劲的脖子，低叹一声，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
浓白烟雾擦过下颚，漆黑的眼也像裹着渔港夜雾，幽昧冷戾。
他坐在那，就自成方圆。
任谁也叫不动他。
陆京燃一眼都不看过来。
但那蓬迷离的白烟，像深夜光焰，直往雪烟心里钻。
没两秒，包厢瞬间又热闹起来，不少男生都对她很有兴趣。
夏元霜听着，心里隐隐不快。
雪烟的穿着都和在场女孩大相径庭，一身清纯素雅的连衣裙，气质纯然天真。
闯进来时，眼神惊惶，像森林迷路的小鹿。
浑身通体雪白，又像潮湿雨夜里颤颤巍巍盛开的雪莲花。
这算什么？
搞特殊，反其道而行？
夏元霜主动出声：“雪烟，穿这么乖来这玩，不合适吧？”
边说，她还用余光去观察陆京燃的神情。
但对雪烟的加入，他似乎毫不在意。
果然是不喜欢这款。
连眼光都没转，他似乎更烦躁了，就连抽烟的速度都加快了。
雪烟抬起头来，低声道：“有想见的人，就来得急了些。”
所有人目光微顿，目光在场内溜了一圈，最后意味深长地看向陆京燃。
“雪烟这颜值穿得多好看啊，看着乖死了。”李青衡笑了下，还是打圆场，“要我说，不管啥口味，在场男生可没人不喜欢这打扮啊。”
夏元霜也跟着笑：“那未必，有人就不吃这套。”
她话里的意思，傻子才听不出来。
陆京燃冷着脸，抽完后半支烟，将烟蒂碾灭，不耐烦道：“都看我干什么？该干吗干吗。”
大家瞬间收回目光，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喝酒的喝酒，玩游戏的玩游戏。
暧昧搭讪的人也不少，玩得开的，已经勾肩搭腰推开往外走了，心照不宣。
雪烟一直坐着，没说话，也没喝酒。
但身边不少男生在轮转，全是搭讪的，都被她细声细语地婉拒了。
李青衡乐不可支，倒是不想再让她喝酒了，明显是对上回的场面心有余悸，于是喊来服务员，让拿进来一瓶牛奶，还很贴心地叮嘱不要冰的。
陆京燃沉着脸，没有说话。
夏元霜软绵绵往他身边靠，给他倒酒，娇声低语：“燃哥，抽闷烟多没意思，一起来喝酒呗？”
陆京燃眼也没抬，断然拒绝：“不喝。”
“喝嘛喝嘛。”夏元霜仗着哥哥的关系，冲他晃着酒瓶子，白色酒沫子疯狂翻涌。
“你要连一杯都不喝，我回去就和哥哥说，你现在酒量不行，连他个宅男都喝不过了。”
陆京燃斜睨她一眼，低声笑了，是从喉咙沉沉逸出来的嗓音，尾音拉长，痞气懒散。
带着点不屑，磨得在场女孩脸红耳热，心脏怦怦直跳。
他冷嗤：“幼稚。”
但再没拒绝，无所谓的态度。
“反正你不想让我哥看不起，你就多少喝点。”夏元霜喜笑颜开，给两人倒满一整杯，气泡直往外冒，“来，和我干一杯。”
陆京燃刚拿起酒杯，李青衡才发现这边的情况，刚想阻止：“诶，你身体……”
还没说完，一双冰冷细嫩的手搭上陆京燃的手背，“你不能喝。”
陆京燃神情微顿，抬了睫，终于睁眼看人了。
他直勾勾睇着她，神情冷淡，眼神毫无温度，看不出什么情绪。
夏元霜莫名其妙：“燃哥想喝，轮得到你管？”
雪烟没理她，手还覆在他手背，小声说：“你昨晚胃出血，不能再喝酒了呀。”
夏元霜吓了一大跳：“你昨晚胃出血了，怎么没和我说……”
忽然间像想起什么，又看向雪烟，眼神戒备，“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青衡也懵了：“对啊，这事就我一个人知道，你哪收到的消息？”
陆京燃面无表情看着她，嘴角紧绷，但没说话，大约明白过来她的消息来源了。
下一秒，陆京燃挣开她的手，仰起头来，喉结上下滚动，晕黄的液.体滚过他根络分明的脖子，顺着锁骨往下淌。
雪烟鼻子微酸，盯着他将酒一饮而尽。
他喝完，将酒杯扔桌上，杯壁上的冷水珠溅在她皮肤上，很快干了，皮肤渐渐紧缩起来，像被人掐紧皮肤的刺痛感。
她真是被惯坏了，被他当成孩子似的，要什么有什么，有求必应，现在他不搭理她了，不肯让着她了。
雪烟才后知后觉起来，原来他对她有抵抗力时，竟然是这样冷漠的模样。
这个想法在雪烟心口消化不下来。
他一句话都没和她说，周围有女生乐不可支，笑出声来，意味嘲讽。
好心点的姑娘，就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对你没意思，你别找不痛快了。小姐姐你长这么美，换其他男生，那还不是勾勾手，就手到擒来了”
“……”
“别在他这棵树上吊死了，上头已经串了一茬一茬的姑娘了，你可歇歇吧。”
开玩笑，陆京燃什么倒追手段没见过。
就今儿晚上，大着胆子上前搭话的，都被他冷脸撂开了。
人另一个系的系花就差约他出去风花雪月了，不也没得个好字吗？
除了夏元霜，仗着哥哥的关系，能讨点甜头，其余全是炮灰。
谁成想，偏偏来了个不知死活的，非端出个正宫模样。
女孩指了下对面的夏元霜，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今晚除了她，没人能让他听话。”
雪烟转过头，迟钝又清晰地看见她眼底炽热的爱慕，刺眼极了。
包厢仍旧是吵嚷，这会，她摸着桌上别人玩剩的骰子，不依不饶缠着他：“燃哥，要不咱来玩骰子吧？咱们不喝酒，输了的被打手心，或者弹脑壳也行，好不好？”
雪烟咬着唇，火冒起来，忽然起身走过去，在他身前站定。
“陆京燃。”她唤他。
陆京燃没有任何反应。
雪烟不管不顾，也不怕丢脸，自顾自地说着话：“我也想和你玩骰子，我也不要你喝酒，输了我就喝三杯，但我要是赢了，一次就好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行吗？”
“……”刚好心劝她的女孩神色一僵，张口结舌道：“……我操……姐们牛逼。”
居然敢对陆京燃说这种话，还敢叫嚣，真是嫌命太长了。
李青衡吓得赶紧去拽她：“雪烟，你别闹了，你哪玩得过他？”
那家伙他妈的玩游戏炉火纯青，根据骰子重量，他能控制大小点数，雪烟只有输的份。
雪烟又不是不知道这点。
早在以前，她就见识过陆京燃的本事，他在酒局，不声不响能把魏明知和尹星宇玩得团团转。
陆京燃终于抬眼，映入眼脸就是她娇俏的脸。
她红着眼，直勾勾看着他，眼底水光荡漾，像在忍住心里的泪珠，伤心到了极点。
乌黑的长发从她肩上吹落，幽幽荡在他眼前。
她想哭，不敢声张，只能咬住水汪汪的红唇，将鬓角的长发拨到耳后，目光固执地钉着他。
活的灵魂。
活色生香的风情。
是曾经在他怀里摇得像娇花的女孩。
陆京燃转开眼，深深喘了口气，何止胃痛，心都在发烧，迟迟没有退烧。
陆京燃没想到她会来。
关于她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但雪烟的絮絮私语，风似的，一字不落地吹进他的耳朵。
复杂的情绪一点点积在他心头。
陆京燃也没看她，狠了心想与她分开。
但雪烟的一举一动，像她身上娇软的香气牢牢捕捉着他，到处都是，整个包厢全都是她，牵牵缠缠绕绕的。
全都是她！
他逃都逃不掉。
他都快疯了！
夏元霜有点生气，总觉得雪烟是在搅自己好事。
她看见陆京燃的神情，心里莫名慌了，忍不住说：“雪烟，你和燃哥又不熟，他不会答应你……”
下一秒，耳旁传来陆京燃的声音，喑哑到了极点，带着几不可闻的妥协，“行。”
夏元霜目光震惊：“燃哥……你……”
陆京燃这一答应，周围所有人的神情五花八门起来。
尤其是女生，跟吃了苍蝇似的。
妈的，这破招，这堪称烂到极点的傻逼套路。
还真能钓到陆京燃啊？
啊？？？？
这么简单吗？！！
有女生捂着脸，深深失语了。
雪烟松下紧绷的脸色，朝他甜笑了下，赶紧挤开夏元霜，“不好意思，让让呀。”
夏元霜愣是被挤开了，看她直接落座，“……你！”
其他女生神情更是难以言喻了，眼神总是忍不住在他俩身上来回溜。
虽然男人没得到，但没白来，好戏是看到了。
陆京燃和女生玩游戏，那真是不可思议。
他技术溜，寻常男生都被他玩弄股掌之间，喝得那是七荤八素，更别说普通女生了。
尤其是雪烟，看她进酒吧那反应，就是个没混过夜场的小白兔。
陆京燃滴酒不沾，都能让她输得节节败退。
等会场面不好看了。
李青衡捂住脸，叹了口气，他这会再傻，也看得出雪烟是真对陆京燃一见钟情了。
果然，雪烟就没赢过。
跟她玩骰子，陆京燃根本用不着套路，用不着演技。
他转一下骰盅，掂量下分量，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数，更懒得费劲儿，直接摇出最大点，把把都碾压她。
这样玩游戏，其实特没意思。
陆京燃摆明了就是耍她，偏不让她赢，让她面子上过不去。
偏偏雪烟还不认输，每把都玩得认真，像满怀希望，在玩最后一把。
李青衡摇头：“小姑娘还挺犟。”
雪烟每回都喝三杯，喝到脸热脑晕，已经不知道究竟喝多少杯了。
其实明明只玩了三把，但她人就已经厥一半了。
雪烟越喝越懵，明显看出他根本没打算留情。
也没关系，只要他能消气就好了，喝吐就喝吐了吧。
陆京燃又开了一把，赢了。
他冷眼看她折腾，皱着俊眉，神情不悦却又隐隐克制。
雪烟愿赌服输，眼神都浮荡了，世界模糊不清，但还是低头去拿酒杯。
下一秒，被陆京燃按住手：“行了，认输吧。”
声音喑哑至极，混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雪烟摇头，握着酒杯，手颤颤巍巍的，抖了她一手一身的酒水，“不……不行，我要喝……还没赢过你呢。”
陆京燃收回手，目光沉鸷。
雪烟又连灌三杯，继续开下一局。
陆京燃靠着沙发，手上拿着骰盅，漫不经心地晃着，很快停住，他目光分毫不移，直勾勾地看向她，眼神漆黑。
雪烟喝得腮颊发粉，眼神柔软飘荡，双手交握着，紧紧盯着他的动作，似乎在等奇迹发生。
“我靠，再玩下去雪烟肯定要断片了。”
“真狠啊，燃哥是真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么上赶着，还要不要脸啊？”
陆京燃神色转沉，抿紧唇角，停在空中的骰盅忽然又晃了两下，这才放在桌面。
雪烟看了眼自己的点数，有点心虚，小声报数：“3个5。”
她不敢报太大，又不擅长撒谎，脸上写的什么，被人看得透彻。
陆京燃看了她半晌，忽然低叹一声，伸出手来，揭开骰盅，里头点数赫然是3个1，“我输了。”
“……”李青衡整个人都傻了，“你他妈……”不是放海吗？
雪烟里头是3个3。
她眼神发亮，嘴角一牵，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赢了！
她赌的就是他的心软！！！
雪烟这回已经上头了，欢呼一声。
但没敢往他怀里扑，只是拽住他的衣角，小脸喝得通红，眼神潮湿地看着他。
“陆京燃。”她唤他。
“你说。”他散漫应了声。
雪烟靠近他，浑身没力，脑袋也摇摇晃晃的，黑发蹭着他的外套，话说得颠三倒四，带点委屈：“我不是很贪心的，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得说到做到。”
他很冷淡：“嗯。”
雪烟没管这些，眼神扫了一圈所有人重影的脸，抬起手来，指尖戳着他的脸颊，有些害羞道。
“你、你能不能……当着大家的面，亲我一下。”
我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才是你的女朋友。
李青衡：“……”
夏元霜：“……”
其他人：“……”
所有人神色复杂起来。
怎么说呢，这小姑娘，脸皮厚是厚了点。
但也算……勇气可嘉吧。
陆京燃转头看着她，微眯双眸，眼神很有深意。
但神色锋利，依旧是冷淡得不得了。
更没有搭腔的意思。
夏元霜冷笑。
看吧，陆京燃上回就说了，不会在外面乱抱人的。
上次都是被逼着赶鸭子上架，这回还得亲她，肯定不会答应的。
他什么人啊，只要他不想，压根没人叫得动他。
就在这时，有个男孩过来了，伸出手去拽她胳膊，借着打圆场的理由，想把雪烟带走。
“算了，雪烟，燃哥不会答应的，你过来我这，咱俩认识认识。你要觉得尴尬，咱俩单独出去也行，嘿……”
还没笑完，陆京燃神色立刻就变了。
李青衡看他这反应，心里一凉。
妈的，完球了。
果然，下一秒陆京燃像被笼中放出的野兽，伸出手来，钳住男孩松散的衣领，狠狠往外一甩。
“别他妈碰她！”
“砰”的一声。
男孩直接摔在墙上，所有人都吓懵了。
第107章 去见你
在场人真的是大气都不敢喘。
陆京燃虽然生人勿进, 但人缘好，从来没闹出太大的祸端，别说生气, 更多的时候, 他连个表情都没有。
这会茬起人，居然这么狠, 跟火星撞地球似的。
人男的也没说什么, 这生的哪门子气啊？
不至于啊。
雪烟浑然不觉，脑子还七荤八素的, 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晃着, 小嘴嘟嘟囔囔的：“好吵啊, 你怎么还不亲我？你别耍赖啊, 我、我好不容易赢了你一局，说了要答应我一个要求的，大男人说话算话喔。”
“……”
陆京燃面色阴沉, 胸膛上下起伏着，还死死盯着角落那男的。
雪烟不满意，掐他胳膊，“别看他了, 你看我！”
陆京燃向来不听别人的话, 更别说还在发火, 但雪烟这一折腾，却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陆京燃皱了下眉, 回头看她, “你喝醉了。”
雪烟迟钝地眨了下眼：“我没有。”
但语气飘飘忽忽的, 理智明显厥过去大半了。
角落那男的趁机爬起来，灰溜溜地跑了。
陆京燃没喝酒, 但因她的贴近，浑身都燥热。
他紧盯着她，眼神冷漠，恨不得撕咬她白嫩的喉咙，声音喑哑到极点。
“想清楚了？”
好凶。
雪烟缩了下脖子，脑子又晕乎乎的，迷茫地问：“什么？”
陆京燃挑唇，眼神很冷，毫无温度，语气更似尖冰，“当着大家这么多人的面，确定要我亲你？”
“你废话好多呀，坏男人你程序怎么那么多？”
雪烟忽然理智全无，扑到他怀里，猛地拽住他松散的衣领，直直瞪着他的眼睛，“拜托你，不要再生气啦，我求求你，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声音已经带着轻微的哭腔了。
陆京燃直勾勾盯着她，面色微红，喉结不断滚动，眸光沉沉。
“而且我、我……”雪烟吸了吸鼻子，双手去勾他的脖子，湿润的眼神对上他的，不声不响，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我亲我男朋友又没有错！”
在场所有人被炸得倒吸一口气。
下一秒，雪烟已经仰起头，发狠撞上了陆京燃的唇。
唇瓣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混着浅淡甜腻的酒气。
陆京燃呼吸渐重，整颗心被她撩拨得摇摇欲坠，清晰地看见理智的弦一根根崩断。
妈的，他心软了。
陆京燃索性认输了，长了薄茧的指腹掐住她的下巴，俯下身深深吻着她，玫瑰色的红唇，透明的银.丝在唇舌间缠绕，舌.头攻城略地，或轻或重地碾过她的柔软。
大脑一片空白的何止是他，雪烟更没出息，喘得热烈，都快被他吞进去了。
她想逃，又被他死死摁在怀里，浑身都软，呼吸颤抖，生理性的眼泪都被逼出眼角。
衣料摩挲衣料的声音格外清晰，硬朗的男人拢着身段柔软的女人，大掌掐着她的细腰，温柔又强势地吻着她，喘息声也在极其安静的包厢里响起。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接吻。
活色生香的风光，狂野放肆的画面，带劲到极点。
包厢里安静得彻底。
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张口结舌看着眼前无比荒唐的场景。
陆京燃很有分寸，吻得适可而止，滚烫的唇抵着她，将她紧抱紧怀里。
“你不要生气了。”雪烟抱着他的后背，忽然抽泣起来，带着哭腔，话语断断续续的，“我错了，我挺迟钝的，我是真不知道你这么难受，你一直在我心里那么厉害，我就没发现，呜呜……我好过分，我是惊天大傻逼。”
“……”
“你还不理我，吓死我了。”雪烟哭得停不下来，哑着嗓子道：“你下次不舒服要和我直说，别让着我，哪怕打我骂我也好啊。”
陆京燃笑了：“我打你干吗？”又舍不得。
雪烟哭得更惨了：“因为我是傻逼。”
陆京燃忍不住笑：“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男人哄好了，雪烟火速开始翻旧账了，“明明是你说的不能有隔夜仇的，但你都不理我……呜呜呜。”
“我错了。”
“你不理我就算了。”雪烟轻锤了下他的肩膀，越想越伤心，哭得梨花带雨，“还跑来酒吧鬼混，你是坏男人。”
陆京燃攥住她的手腕，“我没有。”
雪烟抬起头，眼红红看着他：“那你等会不准喝酒了。”
还等会？
他现在就想把人抱回家了。
不过陆京燃不打算和酒鬼犟，点头，“好。”
“也不准抽烟了。”说到这里，雪烟在他怀里扑腾，又哭起来了，委屈得不得了，“我不喜欢烟味，你明明都戒了两年多了，你怎么又抽了？你都胃出血了……”
“……”
雪烟微顿，发现逻辑闭环了，开始自闭：“呜呜呜，你胃出血全怪我，我是惊天大傻逼……”
陆京燃头痛起来，按住她，“好好好，不抽了。”
平时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姑娘，怎么发起酒疯来这么缠人。
在场谁看了不震惊。
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鲜活的陆京燃，这样高不可攀的人，怎么会被一个小姑娘折腾得死去活来。
在他们的认知里，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连装都懒得装，情绪更是波澜不惊。
但在雪烟面前，却让所有人清晰感受到，他对她深沉的爱意。
原来陆京燃和普通人一样，也可以这样温柔，毫无底线地宠爱一个女孩。
他们咋舌，看向窝在陆京燃怀里的雪烟，我靠，感情这妹子，真是哄男朋友来的？
见陆京燃都答应了，雪烟轻轻嗯了声，心满意足地抱住了他。
过了两秒，像想起什么，抬起头来，似乎在寻一张不太熟悉的面孔。
雪烟目光忽然定住。
好心姑娘浑身一僵，头皮都发麻，忍不住想，这小学妹不会要告状吧？
雪烟朝她弯唇一笑：“谢谢你刚才安慰我，但是呢……”
她浑身都晕乎乎的，手胡乱抖着，有一下没一下戳陆京燃的脸颊，话说得软乎乎的，“我男朋友比较听我的话啦。”
好心姑娘：“……哇，你好厉害！”
OK，不要和喝醉了的漂亮酒鬼计较。
雪烟晕头转向，行了个武礼：“过奖过奖。”
女孩尬笑，得，小学妹看来是醉翻了。
陆京燃按下她的手，看她奶黄色外套滑了半肩，皱眉扯了上去。
这还不够，他干脆脱下黑色外套，罩在雪烟的肩膀，语气不太好，“冬天都来了，你为什么不穿多点？”
雪烟看他，有点委屈：“我急啊，还不是为了你，你……”
陆京燃面无表情捂住她的嘴：“行了，闭嘴。”
妈的，不能再说了。
再算账，迟早错全算他头上了。
他俩的态度极其熟稔。
李青衡偏过头，神色铁青。
夏元霜神色也难看。
目睹他俩的接吻的过程中，她情绪丰富到极点，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几番轮转，还是不可置信。
夏元霜还是没办法相信。
热的、野的、风情万种，妖媚得跟娇花似的女人，这些字眼和雪烟有什么关系？
多可笑。
难道陆京燃微博说的都是假的？
夏元霜低下头，拼命翻陆京燃以往的微博。
每一条都熟稔无比，他每一条标准，都和雪烟大相径庭。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陆京燃怎么会是雪烟的男朋友？
刚勾搭上的？
这么快？
雪烟究竟是怎么钓到他的？
夏元霜指尖一顿，忽然想起一个画面。
走廊旁热烈拥吻的小情侣，地点那么近，男人虽然一身黑，但身影和陆京燃那么像。
她真是喝昏了头，因为觉得他们不可能，觉得陆京燃过得跟和尚没两样，竟然没往这方面想。
雪烟她很累，转过身，将脸埋进陆京燃怀里。
昨天一整晚提心吊胆，又失眠又哭湿枕头，白天还要去上课，刚下课，又马不停蹄赶来酒吧。
雪烟困倦到极点，醉意熏熏，浑身跟淘虚似的，很快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看到她睡深了，大家都刻意降低了说话的声音。
陆京燃整副心思都在雪烟身上，这会也不想久待，站起身来，扫了包厢一圈人，“先撤了，你们好好玩。”
“行，路上小心。”
“燃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嘿嘿。”
“别嘿嘿，真猥琐！”
李青衡转过头来，已经缓过神色来了：“好好照顾她，宿醉难受。”
陆京燃点头：“知道了。”
这一来一回，刚生出来的小嫌隙，也就荡然无存了。
都是成年人了，瞬间的Crush谁没有，但既然名花有主，还是他兄弟的姑娘，也就只能急流勇退了。
告诉雪烟酒吧地址，让小情侣和好，身为兄弟，也算功成身退了吧。不过还是挺酸的，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姑娘。
李青衡叹了口气：“行了，回去吧。”
陆京燃嗯了声，刚抱起雪烟，转身要走。
忽然有人站起来，拽住他的衣角，“燃哥……”
陆京燃脚步微顿，回过头去，神色冷淡。
夏元霜眼光晃荡，勉强压住自己的情绪，指了下他怀里的雪烟，艰难地问：“你和她是不是……刚交往没多久？”
“是不久。”
夏元霜眼神微亮，松了口气，勾起红唇：“那……”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但夏元霜不傻，没敢说出来。
“正式交往不到半年。”
陆京燃低下头，指腹蹭了下雪烟的脸颊，忽然温柔笑了，“但我等她很久了，整整一年，才把她等来。”
夏元霜笑容凝固，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她忽然想起开学前，陆京燃发的那条微博：【要来了。】
那时候她还在想，来了？
什么要来了？
夏元霜身子晃悠，跌坐在沙发上，神情惨淡。
原来，是女朋友来了。
第108章 去见你
雪烟乖乖趴在陆京燃肩上。
她喝上头了, 脑子昏昏沉沉的，浑身没力，腿软得站立不牢, 整个人都难受, 渐渐就睁开眼了。
雪烟没睡熟，隐约听见夏元霜和陆京燃的对话, 什么等很久, 什么谁来了。
耳膜嗡嗡作响，所以也就听得七零八落。
雪烟没空细想, 胃部烧得难受, 又委屈, 理智全都丢了, 忍不住在他背上乱晃荡。
陆京燃托住她的屁股：“别乱动！”
雪烟听见，更委屈了，“你好凶啊, 你在酒吧也特别凶，放我下来，我、我自己走。”
话说得抽抽噎噎的。
陆京燃低声：“你醉成这样，怎么走？”
“但是你都胃出血了。”雪烟很坚持, 扶着他的肩膀, “快放我下来, 我自己走。”
“没事，我愿意背你。”陆京燃掂了她一下, 笑着说：“这样我高兴, 好吗？”
雪烟安静了片刻, 勒紧了他的脖子，低下头去, 滚烫的泪珠砸在脖窝，滴滴淅沥的，感受到了她极长极长的忧伤。
陆京燃忽然心疼了下，那泪珠很轻，却穿透了他的心脏，她那么轻，却仿佛一世界的重量都坠在他的背上。
“怎么又哭了？”
他转头看她，只能看见她垂落的黑发，哭得双肩颤抖。
雪烟抽泣着说：“我不想和你分手。”
陆京燃神情微顿，喉结滚了下，眼神软化下来，“嗯，不分。”
雪烟说：“我才不要和你当朋友。”
陆京燃：“嗯，不当。”
雪烟继续哭，说话却像个恶霸：“呜呜……别想！八音盒你也别想我还你！”
陆京燃笑：“好，不还。”
雪烟熬不住呜咽的声音，越哭越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你的。”
陆京燃慢慢往前走，轻声应她：“嗯，知道。”
他从来不让她的话落地，每回必应。
雪烟抬起头来，人喝得晕头晕脑，眼眶红红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我没有不在意你，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从去年开始，你就好累，声音都很疲倦，打电话有时候都会睡着，但我什么都帮不上你。”
“所以，我想懂事点。”
“不想做个总找你茬的女朋友，所以我不查岗不生气，也尽量不吃醋，不想让你总分心来照顾我。”
“……”
“有时候，我也会想问，你在清北有没有遇到很好的女孩……”雪烟定定看着前面昏暗的街道，眼神迷离，水光晃漾，“但我都没问，是因为你说过爱是互相抚摸不漂亮的地方……”
“……”
“虽然我以前是个破破烂烂的人，但我现在想让自己……学着去信任你。”
“我很信任你，陆京燃，我才把自己全交给你，不管好的坏的灵魂，我全都交给你了。”雪烟鼻子酸胀，憋住眼泪，还是哭得水汪汪的，呜咽着说：“所以，你不要伤心了好吗？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陆京燃停住脚步，闭了闭眼，忽然重重喘了口气。
这家伙，真的了不起。
三言两语，就让他心疼成这样。
陆京燃完全拿她没办法。
以前，他的身边总是有不同女人的身影。
旧的女人去，新的女人来，她们都想将他当成避风港，各式各样的高跟鞋像艘小船，自作多情地泊在他的港口。
但他从小就不懂女人，也不想懂。
但雪烟不一样，他关心她的身体，更爱着她透明的灵魂，只因为她有热烈的纯白无暇。
她像诗一样，他愿意让她无期留港。
陆京燃将她放下来，转过身，手拥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跌在地上。
他温柔应了声：“知道了。”
雪烟吸了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陆京燃一只手扣紧她的五指，根根有力，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那我原谅你，好吗？”
雪烟抬眼，怔怔地看着他。
街道昏暗寂静，如同深海底。
几盏街灯亮着，烟迷迷的昏黄，搜刮他们年轻的身躯，光晕燃烧起来，像迷离朦胧的火焰。
冬天的夜，城市也像旷野。
浩浩荡荡的风呼啸而过，穿过他们的黑发，像炸响的春雷，尘世上的一切都被彻底惊醒。
像他们昨日的误解，也跟着仓皇出逃。
陆京燃看着她，开始反省昨日的自己。
他突然觉得在她面前高傲是一种不体谅。
所以，他想告诉她：“听我说。”
雪烟抬睫：“什么？”
“就算我们再不合适。”陆京燃扣紧她，看着她笑，声音是无限的温柔，“我的身边会有比你更理想，比你更适合的人出现……”
过了一会，他也没说话。
雪烟迷茫地眨了下眼睛，而后只感觉，脸颊有滚烫柔软的触感落下。
像等待到一整个世界的降临，伴随着他坚定而低沉的声音。
“我都只选择你。”
……
陆京燃开了个双人房。
雪烟趴在他背上，软得像一滩烂泥，任他摆弄，进了电梯。
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回到房间后，浑身都困倦，刚想躺下，又要被他拥着喂温水。
雪烟不想喝，拼命躲闪，小嘴嘟嘟囔囔在骂人。
陆京燃一直哄，没半点效果，被折腾得来了火，忽然抽了她的翘臀一掌。
雪烟飞红了脸，这才消停下来。
陆京燃摁着她的细腰，胡乱灌了两口温水。
雪烟就跟被淘虚似的，整个人躺在了床上。
陆京燃皱着眉，给她脱了鞋后，盖好被子厚，她就不省人事睡过去了。
陆京燃没有白桃的联系方式，又不敢放雪烟一个人，就给李青衡发消息。
这家伙半天没动静。
李青衡还在外头玩得昏天暗地。
陆京燃揉了下突突直跳额角，只能叫宋明朗帮忙送电脑和两套换洗的衣物。
宋明朗来得很快，将东西递给他，刚想进去，就被他拦在外头，“你可以走了。”
宋明朗不可置信：“你有良心没？你让我进去歇会。”
陆京燃很无情：“回宿舍歇。”
“……”宋明朗往里探头，“至于吗？里面不是你的合作商吗，我认识认识都不行？”
陆京燃抵住他的头，面无表情，“不行。”
宋明朗这才迟钝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里面……难不成是女人啊？”
陆京燃：“嗯。”
“……哦。”宋明朗点点头，恍然大悟，“原来是女合作商啊，那我确实不太方便见。”
陆京燃：“……”
“行，哥们儿走了啊。”宋明朗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挤了下眼睛，“行，这合作成了，可千万记得请我吃饭啊。”
陆京燃：“……行。”
宋明朗乐了，哼着歌走了，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陆京燃站在门前，怀疑地看了下袋子里两套换洗衣服，这家伙，是不是忘记他来干什么的？
这都能觉得里面的是女合作商？
人才。
……
陆京燃洗了个澡，冲去了浑身酒气。
雪烟还睡得熟，他没敢睡，怕她半夜起来不舒服，没人照顾。
陆京燃开着电脑，敲击键盘，还在处理公务。
到了半夜，雪烟睡得浑身难受，睁开混沌的眼睛。
啤酒浓度低，代谢也快，她这会意识醒了大半了。
雪烟爬起来，跌跌撞撞就往浴室跑，嚷着难受要洗澡。
陆京燃拿了套衣服，又帮她调好花洒的温度，出门前，还把浴室里容易磕伤的东西都拿了出去。
雪烟洗完热水澡后，人已经完全醒过来了。
她洗净一身酒气，出淋浴间时，看见挂钩上是他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还有根皮带。
雪烟莫名红了一张脸，拿下来套身上。
陆京燃很高，大学又长高了些，已经一米九了。
雪烟也长高了些，但白衬衫还是很宽松，长度刚好到她的大腿中间。
更别说黑长裤了，松松垮垮的，根本穿不进去。
就算皮带勒着，裤脚往上挽，也会往下掉，走路很不方便。
雪烟红着脸，神情若有所思，最后撇开裤子，决定不穿了。
她推开门，冬天冷，已经开了暖气，直往她面上扑，缩了缩肩膀，目光在房间里寻陆京燃的身影。
“洗完了？”
陆京燃听见了动静，抬眼，眼神一瞬间凝固住。
“怎么不穿裤子？”
声音低下去，沙哑，很磁性。
就一句话，鸡皮疙瘩一瞬就窜起来了。
雪烟脸更红了，只觉得他的声音会传电似的，隔着些距离，也能从耳骨传导别处骨骼，激起一股激荡的情潮，酥酥麻麻，但不算陌生。
雪烟眼神湿润，安静看着他。
昏黄的光线，陆京燃穿件黑色短T，半窝在沙发上，膝盖上架着台轻薄的笔电。
还是副冷淡痞气的模样，眼神炽烈得很有侵略性。
“过来。”他唤她。
嗓音被欲.望烧得沙哑。
雪烟喉咙发干，，腿直发软，颤颤朝他走过去。
她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
陆京燃合上碍眼的笔电，移开，目光紧紧锁住她，看她慢慢走近。
女孩穿着他的白色衬衫，轻薄的衣料，细腿很白，线条美丽，脖颈皮肤也细嫩，让人想狠狠咬伤一口。
陆京燃忽然想起，他那个小号微博上被私密的动态。
每一条都关于她。
每一条都不堪入目。
他跟禽.兽，没什么区别。
陆京燃极缓慢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滚着，勉强压下满腔汹涌的欲望。
但雪烟刚靠近，他就忍不住了，将她拎进怀里。
雪烟细叫一声：“呀。”
刚坐他腿上，下巴就被他捏住，指腹碾揉着她蔷薇色的红唇，眼神很沉。
隔着裤子的衣料，他也能感觉到，小腿纤细，毫无遮挡，很微妙的触感。
“内ku也没穿？”陆京燃沙哑低笑着。
雪烟双腿一软，按住他的肩膀，不敢看他，“你没买呀。”
“怪我？”他又笑：“不是有皮带么？”
雪烟不好意思，选择了撒谎，“系了也会掉。”
“嗯？”陆京燃凑近她，捏着她的细腰，“小腰这么细？”
“……”
“知道我舍友怎么说你吗？”陆京燃想起刚才的对话，闷笑：“他以为你是合作商，我俩在谈合作。”
雪烟咬着唇，说不出话来，根本没空思考他话里的含义。
“那来谈合作吗？”男人手指滚烫，隔着白衬衫掐着她的腰，指腹故意蹭了几下，“金主妹妹？”
雪烟细声喘.了下，双腿更软了，只能勾住他的脖子，太过分了，她自己碰腰都没这种感觉。
雪烟眼波都晃荡，脸红得彻底，像醉醺醺，意识还没清醒似的。
陆京燃皱了下眉：“还醉着？”
他不想趁人之危，抽回手想罢休了，却被她猛地按在腰间。
陆京燃挑眉，看向她。
雪烟咬了下唇：“我没醉了。”
雪烟轻轻凑近他，握着他的烫手，眼里也揉碎欲，念，却又害羞到极点，“但我成年了，学长。”
“我长大了，陆京燃。”雪烟红着脸，却又扣紧他的双手，直勾勾盯着他，“我什么都可以做了。”
在他不断放大的瞳孔里，雪烟将唇瓣贴近他眼前。
身体带点颤抖，献祭似的，几乎是不要命地送上来，“就现在，好吗？”
第109章 去见你
陆京燃任她生涩亲着, 手捏着她的腰，只觉浑身燥热，哪里都难受。
陆京燃深吸口气, 抢回主动权, 热烈地回吻她。
没一会，雪烟就被他吻到跌坐在他膝盖上, 眼角泛红, 生出生理性的眼泪。
“这么主动？”陆京燃将她抱起来，又将她抵在床上, 忍不住笑：“是不是只有我亲你, 你才这么乖？”
声音很低, 又磁。
雪烟飞红了脸, 却又点了下头。
陆京燃嘴角一弯，另只手去摸湿纸巾，拆开擦干净手指, 别有意味地挑眉，“那我今晚，可不得好好伺候你？”
雪烟仰头看他，模样清纯：“你、你不要说这种话啦。”
眼神却湿润到极点。
陆京燃目光微黯, 俯下身, 手落在她腰上, 哼笑道：“说说怎么了？你又不吃亏。”
他蹭了下，真嫩。
陆京燃呼气, 又用了点劲儿。
雪烟攥紧他的胳膊, 微微皱眉, “难受。”
“哪难受啊？”陆京燃凑近，哑声笑了。
“这里？”陆京燃手指往下, 眼底欲.念横生，“还是这里？”
“都……难受。”雪烟轻喘口气，神情可怜，“哪都难受。”
陆京燃忽然掐了她一下，雪烟“呀”了一声。
她喉咙干涩到极点，小声呜咽，这人特别坏，她都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好。
陆京燃手逗弄着她，笑着凑近，紧紧盯住她，“怎么了？这就受不了了？”
“你、你不要出声。”雪烟带了点哭腔，抬手捂住他滚烫的唇，浑身备受刺激，陌生的感觉在体内横冲直撞，没出息地求饶：“你一说话，我就难受，腿特别软。”
“我也难受。”
陆京燃凑近她耳边，热气扑过来，低沉说了句不要脸的荤话，声音沙哑到极点。
雪烟脸红得彻底，这人都不害臊的吗？！
陆京燃将她圈进怀里，两条细腿斜跪着，抵在他结实健壮的大腿上。
雪烟清晰感受到了。
很烫，肌肉紧绷，浑身都燥热，身体好像也跟着土崩瓦解了。
这感觉，太骇人了。
雪烟想到上次破掉的东西，突然心生退意，往后挣了挣身子。
陆京燃拽着雪烟的手，想抽回手，又被他摁住，诱哄道：“会让你很舒服的，我练过很多次。”
他说起这些浑话来，信手拈来。
雪烟咬了下唇，声音带了点哭腔：“哪练的啊？”
“梦里啊。”陆京燃凑过来，亲.舔她的耳垂，“昨晚吵完架，回去我还做梦了。”
雪烟红着脸：“梦到什么了？”
“明知故问。”陆京燃笑了，“你就会窝里横，气得我不行，我舍不得打你，就只能在梦里教训你了。”
“……”
“梦到我在亲你。”陆京燃说：“你好敏感，一碰就受不了，我弄了你整整一晚上。”
雪烟被他说得呼吸不过来，满脑子都是空白的。
全身都失了力气，贴紧他怀里，心尖被他的浑话磨得心尖直发颤。
“特别会撒娇，一直软声喊着我的名字。”陆京燃想想就受不了，低.喘起来，“特别勾人，特别漂亮。”
“你胃出血都没好透……”雪烟羞耻到极点，也跟着喘.息，“怎么还有心思想这种事？”
“我每天都在想。”陆京燃毫不避讳，又低声笑了：“你敢说你不知道？”
雪烟没法反驳。
“记不记得，我来北城前一天晚上。”陆京燃咬住她的耳朵，替她回忆：“你特别厉害，在我怀里脸很红。”
“……”
“亲你的时候，你特别敏感。”
“声音又甜。”陆京燃闭了闭眼，带着薄茧指腹蹭着她的唇，喉结滚动着，清俊的脸上是不相符的深重欲.念，“我那天晚上，真的是忍得特别难受。”
“真让人受不了。”
雪烟被他的气息喷得浑身都麻，一句话说不出来。
“想起来了？”陆京燃亲着她的脖子，满鼻子潮热的香气，“宝贝，等会说点好听的。”
雪烟声音颤抖：“什么好听的？”
“你等会就知道了。”陆京燃摸到床头柜的钱包，打开拿出个东西，轻轻低笑：“紧不紧张？”
雪烟呼吸急促，捏住他的胳膊，浑身都是红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陆京燃转过身来，大掌拍了下她的细腰，哑声命令：“转过去。”
雪烟抽气一声，依言照做。
下一秒，男人高大的身子俯下来，咬着她的后脖颈，寂静房间的温度急速攀升。
“还敢不敢提分手了？”陆京燃问。
雪烟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说话。”他喘.着追问。
“不、不敢了。”雪烟红着眼，呜咽着说。
雪烟身心备受刺激，只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房间暖气开得足，他的体温也炙热，感觉骨骼和皮肤都烧得滚烫。
“喜不喜欢我？”男人眼底情绪深重，语气强势，力度简直是穷凶极恶，暖气燥热，激得后背迸出一阵热汗，“说喜欢我。”
雪烟被他勾得脸红耳热，灯影晃在她眼前，整个人脑子都是混乱的。
特别难受。
让人生来死去的。
雪烟轻轻闭上眼，眼角都泛红，屏住呼吸说不出话来。
他是陆京燃啊……
这人真的是……好坏啊。
陆京燃又咬了她耳垂一下，雪烟只能哭着说：“喜欢，喜欢你。”
陆京燃急促地喘息了下，被她这一句话勾得头脑爆炸，眼前这个画面，他早都幻想了无数次，真漂亮。
雪烟手攥紧他的胳膊，红着脸看着他，眼睛生出泪珠。
小声抽泣着，无助到了极点。
陆京目光沉沉，浑身气血翻涌，胸腔起伏不定，眼底都是猩红。
他俯身去亲她的唇，极其虔诚的。
少女白嫩的腿微曲着，膝盖是淡淡的粉色，其他皮肤红通通一片，特别嫩，潮湿的触感，香汗淋漓。
哪里都美，亲哪里都舒服，哪里都是天堂。
他女朋友真带劲。
半晌，房间安静下来。
陆京燃将她抱进怀里，捏着她的后脖子，低声笑她：“怎么身子软成这样？”
雪烟别开眼，哪还敢搭话。
陆京燃挑眉，握起她的手，五指扣紧，“怎么？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雪烟眨了下眼，眼底水光晃漾。
“真漂亮宝贝。”陆京燃眼神戏谑，似笑非笑地看她，“要喝点水吗？刚刚哭那么厉害。”
雪烟受不了，咬唇轻轻吸住气。
陆京燃眼神又沉下去，捏住她的下巴，“刚亲得你舒不舒服？”
陆京燃亲了下她的下巴：“告诉我，舒不舒服，嗯？”
皮肤骤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雪烟抽抽噎噎，感觉自己好像哪哪都不对劲儿了，神经哪里都过敏。
他一靠近她，身上的荷尔蒙就像能灌进骨缝里，浑身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雪烟躲开他，又被他用力按在怀里，低头咬着她的唇瓣。
雪烟轻轻挣着，没半点用。
陆京燃步步紧逼，往下亲，亲着她汗湿的脖颈，呼出的热气，啃啮着她白皙的皮肤，时轻时重。
雪烟感觉有些困倦，缓了下呼吸，连忙推着他的胸膛，但这动作很暧昧，欲拒还迎的感觉，小声呜咽着：“难受……难受。”
她目光如水，脑子都迷离成一片，软软地求饶。
陆京燃呼出口气：“别出声，受不了了。”
“等会哥哥兴致起来了，倒霉的不还是你。”陆京燃低声笑，声音哑哑沉沉，“万一我没个分寸，弄坏你怎么办？”
“那哥哥先放过我吧。”雪烟咽了咽喉咙，揽紧他的脖子，无力道：“我想洗澡，但我好累……”
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累够呛。
最后是，是陆京燃抱她去浴室的。
雪烟也不是不想自己去，但实在腿很软，还有点疼，浑身没力，一点都不想动。
雪烟脑子整个人都是旷的，等折腾完之后，她躺床上，疲惫地闭上眼，渐渐就睡熟过去了。
陆京燃也洗了个澡，但还要收拾残局。
他把浴室里的脏衣服，和扔了满床的衣服，全都收起来。
又喊来酒店服务员，让他们拿去干洗了。
不然天亮雪烟没衣服穿，也不好回宿舍了。
弄完一切，陆京燃这才歇下。
他看雪烟睡着的侧颜，弯唇笑了一下，心里难免有种餍足感。
看了半晌，像想到什么。
陆京燃拿起手机，和她五指相扣，直接拍了张照片。
……
雪烟后半夜睡得很熟。
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陆京燃也醒了，浴室淅淅沥沥，他在洗漱。
雪烟做了个梦。
都怪那个死人昨天说那些浑话，非要说他做梦的内容，整得她也做了见不得光的梦。
雪烟晃了下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晃掉。
她揉了下散乱的长发，摸到床头柜的手机，解锁一看，好多条消息发过来。
白桃发的尤其多：【我靠，陆京燃有女朋友了，你知道吗？】
白桃不逃：【好像是刚谈的，那你咋办啊？】
啊？
什么她咋办啊？
雪烟莫名其妙。
白桃刚好又发来一条：【我听别人说，他都发朋友圈官宣了，你前阵子还在酒吧抱他，是不是他那时候就有对象了？难怪他上回不愿意抱你。】
白桃不逃：【还说我在外头随便乱抱人，万一女朋友生气怎么办。完了，你不会被骂吧？】
白桃不逃：【万一别人以为你是故意的，把你打成小三怎么办？】
雪烟哭笑不得：【……】
白桃以为她怕了：【没事，你别慌，我帮你想想办法。】
雪烟没急着回她，反而先点开男朋友的朋友圈。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十指紧扣的照片，白色床单的底色，蜜色的皮肤和她白皙的肤色形成浓烈对比，视觉效果极其暧昧。
背景一看就是酒店。
有点经验的都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他俩共同好友不少，高中朋友都点赞了，底下评论炸成一团。
魏明知：【不容易啊兄弟。】
辛子悦：【哟，和好了？】
魏明知@辛子悦：【你在哪呢？我就出去买个早餐，你人就不见了？赶紧给我回家！】
辛子悦回复他：【喝酒吗？我买点回去。】
魏明知发了个怒火的表情：【别再让我听见酒这个字了！】
尹星宇看不过眼了，回复他俩：【能别在这虐狗吗？】
辛子悦回他：【管好你自己。】
陈念薇在她楼下，问雪烟的情况：【他俩吵架了？】
辛子悦@她：【情趣嘛，床头打架床尾和，你懂得。】
陈念薇发了个偷笑的表情。
尹星宇赶紧@陈念薇：【可以啊，微信不回我，朋友圈挺活跃啊。】
陈念薇没有回复他。
岑文逸和周然也都点赞了。
雪烟想了下，也点了个赞，但没好意思评论。
白桃还在各种轰炸她，看来是没想出太好的办法，【咋办啊？我感觉你要凉啊！】
雪烟慢吞吞地敲字：【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白桃不逃：【？】
火因：【他的女朋友，就是我。】
白桃不逃：【？？？】
白桃不逃：【！！！】
白桃不逃：【啊？？】
白桃似乎被弄得晕头转向的：【真的假的啊？】
火因：【真的啊。】
白桃明显震惊了，花了好一会才消化完这件事，又恍然大悟：【难怪你昨晚夜不归宿，我的老天鹅。】
雪烟：“……”
白桃紧接着火速逼问：【不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俩刚在一起的吗，我不理解啊，我大受震撼，不是，你怎么钓到他的？】
雪烟有点无语：【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雪烟敲字：【是他主动钓的我。】
白桃：【……】
白桃发了个武礼的表情包：【求求出书吧，雪老师。】
第110章 去见你
雪烟给白桃发了个表情包, 不打算就这个话题详聊。
手机又是一震，另一人发来消息。
是岑文逸的消息：【恭喜。】
雪烟指尖微顿，回复过去：【谢谢呀, 同桌你也要抓紧啦。】
得到朋友的祝福, 她很是开心。
这边的岑文逸在苦笑，语气却云淡风轻：【别催啦, 会尽快找个女朋友的。】
暗恋雪烟许久, 终于等来了预料之中的结果。
毕业前，岑文逸斟酌许久, 终究是没舍得将那份喜欢说出来。
他喜欢雪烟, 但她的目光从没放在他身上。
暗恋这种事, 就像暴雨如注, 你掌伞而来，像神明般，途经我的身边。
我几经周折, 脚步雨水飞溅，故意追逐你的身影，想问你是否可以共撑一路，终是不敢, 只好呆呆站在雨里, 看着你逐渐远去。
我连失去你的资格都没有。
岑文逸没敢冒险, 也抱着侥幸的心理。
只要不戳破，就可以一直和她有联系。
雪烟不会知道。
他也不会成为她的困扰, 就能继续站在她旁。
他要她毫无负担面对自己, 所以, 他会彻底回到朋友的位置。
连同这份真诚的喜欢，也被会被彻底埋葬在青春的旧时光里。
如果终是要道别, 他也无比感谢她的出现。
谢谢你，美丽的少女。
那么干净纯真，晴朗了我整个少年之心的欢喜。
……
雪烟醒过神来，放下手机，下床时，骨骼咯吱一声，浑身像散架似的。
“醒了？”陆京燃正好从浴室出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拥进怀里，他身上有股洗漱后的薄荷味的清凉味道，让人很醒神。
陆京燃手捏着她白嫩脖颈的软肉，直勾勾盯着她，又说：“我等你好久了。”
雪烟脸瞬间涨红，昨晚的记忆疯狂划过脑海，身体又开始发软。
她莫名心慌，挣扎起来：“你先放开我……”
陆京燃没搭话，更没松开她，低头就去寻她的唇，“乖，让我先亲一下。”
雪烟捂着嘴，哪会想让他亲，扭动着想挣开他：“不行啦，我还没刷牙。”
“别乱动！”陆京燃忽然笑了，声线还带着清晨睡醒特有的沙哑，沉闷，金属性的，“你身上我哪没亲过？”
雪烟掐了下他胳膊，脸红到爆炸：“你不准再说了！”
陆京燃痛得嘶了声：“力气还挺大，是我昨晚不够努力。”
这个死人说不听的。
雪烟双手捂脸，完全不想搭理他。
“早晚收拾你。”陆京燃狠狠道，随即松开了她，“去吧，赶紧洗漱。”
腿间还是有些不适。
雪烟脸继续红，扶着他的胳膊，身子打摆，还是勉强站起来了。
见状，陆京燃挑了下眉，神色意味深长：“还不舒服？”
雪烟哪有脸回答：“还好。”
“要抱你进去吗？”陆京燃握住她的手腕，皱起眉来，语气多少带点担心，“还是，涂点药？”
哪有那么夸张。
雪烟有点受不了他：“我自己能走。”
雪烟推开他，下了床，往浴室走。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真没有不舒服？”
雪烟被问得满脸通红，气恼地回头，“有啦！但只有一点点，可能还没你结扎手术来得疼！”
陆京燃：“……”
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勾起点不太好的回忆，陆京燃没和她争辩，反倒去了床边，给酒店前台拨电话去了。
雪烟走进浴室，发现陆京燃把牙膏挤好了，漱口水也备好了。
她弯了下唇，嘴巴上却嘟囔：“什么啊？老把我当小孩。”
雪烟刷着牙，手机一直震，消息传得飞快。
好多朋友都来八卦了，其中就有陈念薇的关心：【阿羞，怎么吵架不和我说啊？你肯定哭很惨吧，小可怜。】
还得是好朋友最了解她。
但雪烟不想她担心，停下动作，回复她：【已经和好了。】
雪烟微顿，又想起刚才尹星宇刚才的评论，问：【你和尹星宇现在什么情况？】
年味：【没情况啊。】
火因：【他去你学校找你了？】
年味：【没有，我拒绝了，不太想见他。】
火因：【心里还是有疙瘩吗？】
年味：【是吧，我们三观差很远，高中磨合那么久，还是失败了，可能这就是有缘无分吧。其实他也没什么错，家境那么好，是没什么努力的必要，只是我不一样，我当时的学业压力太大了。】
年味：【而且，我爸妈发现我早恋了，我没法撑下去了，就这样提的分手的。】
火因：【尹星宇变了，他现在挺好的，开了个4S店，生意很好，你知道这事吗？】
年味：【知道啊。】
年味：【但哪又怎么样呢？阿羞，我失恋那阵子，真的是脱了一层皮熬过来的，再和他在一起，我真的怕会重蹈覆辙。】
年味：【恋爱太辛苦了，我不想再被伤害了。】
陈念薇的语气特别疲倦，让人心疼。
虽然心里希望他们还有机会，但雪烟还是回：【没关系，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
雪烟从浴室出来，陆京燃冲她招了下手，“过来，吃早餐。”
“来了。”雪烟点头，看见桌面已经摆着几样早餐，冒着腾腾热气。
估计是他让服务员刚拿上来的。
两人开始吃早餐，陆京燃替她剥茶叶蛋，又问：“你早上是不是有课？”
雪烟喝了口粥：“嗯，早上满课。”
陆京燃看了下腕表，皱了下眉，加快剥壳的速度：“那你吃快点，别迟到了。”
雪烟“嗯”了声，又看他眼底黑眼圈有点重，下意识问：“你没睡好吗？”
陆京燃动作微顿，似笑非笑问：“你明知故问？”
“……”雪烟迅速反应过来，心虚地低下头，没敢再说话。
昨晚前半夜她就是个醉鬼，像个疯婆子似的折腾。
后半夜他们没羞没臊，又滚床.上去了，满屋子狼藉还是他收拾的。
雪烟越想越发虚，夹了块蒸排骨到他面前的空碗里，“你胃出血还没好全，多吃点，”
陆京燃笑了下，将茶叶蛋喂她嘴里，嘴上却很嫌弃：“多吃高蛋白，补补脑。”
雪烟想到陈念薇刚的话，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们谈的时间不久，磨合得也不太好，但也算平平顺顺。
他们都没再提过去的事，像一切冰消雪释，只活在当下，以及正准备奔赴的未来。
陆京燃手举了办法，忽然“啧”了声：“张嘴啊，愣着干什么？”
雪烟低下头，忍不住弯唇笑了，心里很甜。
她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操作了几下。
陆京燃看了眼：“干什么呢？”
雪烟没直接回答：“没什么。”
“第一节 什么课？”
雪烟抬眼，言简意赅：“微积分。”
“哪上呢？”
雪烟没想太多：“B栋306。”
吃完后，陆京燃拎着两人的包，办了退房手续。
雪烟穿的是干洗好的衣服，但她心里别扭，感觉跟没洗澡似的。
雪烟还想回趟宿舍，换身衣服。
她看陆京燃神色困倦，早上又没课，想让他们干脆回宿舍补觉。
陆京燃没答应，坚持要送她回去。
两人牵着手，慢慢往女生宿舍走。
这是两人第一次学校公开牵手，校门口买早餐的学生多，不少人频频注目过来。
雪烟还是不太适应。
想起昨晚在酒吧发的疯，只感觉丢人到了极点，都不敢想别人会怎么看她。
雪烟尴尬地想抽回手，被他强自攥进掌心，身旁还传来一句凉凉的话：“干吗？我见不得光？”
雪烟立刻老实了。
冬天的清晨，阳光秀气，校园年轻蓬勃，烘出一派和和美美的朝气。
身边人也是热的。
滚烫的掌心紧紧握住她，像握住一整个世界。
雪烟突然觉得，和他这样毫无顾忌地牵手，是一种新的自由，好像有什么放开了，有一种混混沌沌的快乐。
说不清的情绪。
两人到了楼下。
雪烟垂着小脸接过包，抬头软软看了他一眼，“你记得好好休息，那我先上去了喔。”
好乖。
好喜欢。
陆京燃看得心生欢喜，忍不住俯身，灼热的指腹抚了下她的红唇，“能不能亲亲你？”
什么都做了，他反倒要装腔作势了。
衣冠楚楚的禽.兽。
雪烟缩紧肩膀，手抵在他的胸膛，摇了下头，小猫似的嘟囔：“我真的快要上课了。”
“昨晚不是才说喜欢我？”陆京燃笑了，微微凑近，盯着她的眼睛，“现在亲都不愿意了？”
雪烟扫了眼四周各异的目光，红着脸看着他，眼神像春.水晃荡，“不行啦，好多人看着。”
这话被她说得欲盖弥彰，生出点别的意味。
陆京燃一听这话，浑身就气血翻涌，直往下流。
陆京燃将她抱进怀里，浑身燥热，鼻尖埋进她的长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人就可以？”他声音哑哑沉沉的。
他非要故意问她。
偏偏雪烟感觉到了。
抵着她腰间的肌.肉，很烫，记忆开始复苏，他的眼神不对劲，她心尖也被磨得发痒发慌。
好难受啊。
雪烟腿莫名发软，还有点疼，感觉还很清晰。
雪烟被他抱在怀里，脸红心跳，根本说不出话来。
“没人的时候。”陆京燃凑到她耳边，低声笑了，“可就不止亲亲了喔？”
尾音拉长，拖腔带调，衔着滚烫的气息，坏到骨子里。
“说话。”陆京燃继续笑，没完没了的逗弄，“不然不给上楼。”
明明这人很不正经，但雪烟竟然很喜欢这样穷凶极恶，无限拥有破坏欲的他。
雪烟仿佛被蛊惑了，喉咙有点发干：“知道了……”
“好乖。”陆京燃嘶气，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长发上，“那我等你。”
雪烟生怕他再乱来，点了点下，“都听你的。”
“那昨天对我满意吗？”陆京燃又逼问她。
周围那么多人。
雪烟飞红了脸，只能点头。
“听不见。”
雪烟轻声应他：“嗯。”
陆京燃不满足，凑近，“说清楚。”
雪烟明白了，咽了咽喉咙，颤着手捏紧他的一角，“满意。”
“舒服？”
“……舒……”路过的人频频回头，雪烟受不了了。
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雪烟红着脸，左右晃着他的胳膊，没出息地求饶：“你快放我上楼吧，求求你，好多人看着啊，呜呜……”
妈的，好可爱。
陆京燃浑身燥热，按下不断翻腾的欲，站直身子，理了理她的长发，“上去吧。”
声音懒散痞气，望眼过去，又是高冷禁欲的模样。
雪烟转过身，三步当两步，直接落荒而逃。
陆京燃看着她的身影，闷声笑了。
而他们不知道，校内论坛已经炸锅了，微博一个叫高校bot的账号也有不少人投稿。
有人发帖：我靠，真的假的，陆京燃和雪烟在一起？谁追谁啊？
底下楼盖了很多层，讨论得如火如荼。
【应该是雪烟吧。等着她来钓，陆京燃亲口说的，多如雷贯耳啊？】
【我也觉得雪烟追陆京燃，好羡慕，祝融科技未来掌权人啊，这是傍上真太子了。】
【不是！我有朋友和雪烟是同班同学，好像是他们班上的体育委员，说是陆京燃主动追的，追了好久，那时候被雪烟拒得灰头土脸的，他还是不放弃，穷追猛打，港高那年两人绯闻传得沸沸扬扬的，谁不知道啊？
而且当晚好像有人说雪烟不好的话，陆京燃发火把那人揍了，把我朋友吓得够呛，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陆京燃给我朋友递烟，好声好气叫了声兄弟，特别客气，和他偷偷打探，雪烟有没有早恋的意思，我他妈能笑死。】
他继续发：【而且陆京燃是为爱考到咱们清北来的，他当年玩物丧志，成绩烂得一批，后来玩命学考上的，又等了雪烟足足一年，才等来了人，为这还和家里闹翻了。】
【我说他干吗自己在学校整个小工作室，原来是和家里老子闹翻了，祝融科技太子啊，妥妥为爱下凡了。】
楼越盖越高。
【我靠，为爱考重点大学，神仙爱情。】
【何止，他还结扎了，两三个月前在酒吧听他说这事，我简直满头问号，现在想想，水落石出了。】
【雪烟出书吧，我母单啊！！！大学脱单就只能靠你了！】
【那雪烟可得好好舔着了，万一谈着谈着，一个失误，人跑了咋办？】
【她长成这样哪有什么失误？】
【但是她昨晚在酒吧撒疯，真的好作啊，我的天，难看死了。】
【人和男朋友作点怎么了？你没看她昨晚哭的时候，陆京燃都心疼成什么样了？人小情侣恩恩爱爱，轮得到你个妖怪来指手画脚？】
楼里说什么的都有，大多还是羡慕的多。
一小时后，忽然有人说：【诶，有人来听微积分课不？B栋三楼306教室，陆京燃好像来给女朋友占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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