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旬王坐在大殿上,而画师身子抖如筛糠,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和王上正聊着,怎么也想不到王后会突然出现,吓得捏了把冷汗。


    方才旬王竟然是让他去坊间寻找关于左相大人的千金的画像,还命他以那张脸多画些春宫秘戏图来。


    王上的荒淫无度他略有耳闻,可属实是不知道居然觊觎尚在守孝期的虞乔卿,可惜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可怜被旬王相中。


    而恰好在这个时候,王后来到议事堂,见跪坐在地面上的画师,笑语盈盈道:“这是怎么了,今日难得见到画师。”


    说完,一双美目在画师的身上流转,旬王担心王后听到发怒,连连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叫来……聊聊。”


    这样拙劣的借口王后自然不相信,她低头看着匍匐在地上的画师,抿唇不语。


    心中的想法隐隐成型,她要从画师的口中亲自听到答案。


    感受到头顶灼热的目光,画师最终不堪其扰,声音颤抖着道:“回,回王后娘娘,王上命小人来作画。”


    闻言,王后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坐在上首的王上,款款朝着他走去,“若是我没猜错,王上应当是对今日所见的那位相府千金念念不忘吧?”


    被戳中心思的旬王也不恼,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嗤笑着道:“是又如何,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相府千金,就连那些朝臣家中的夫人,也是我的!”


    “怎么了,难道王后居然连这等小事也要管吗?”说罢,旬王声音压低,肥厚的手掌拍了拍桌案,似乎是觉得她管得太宽。


    王后莞尔一笑,对他这番荒唐的言论并不多做言论,早就习以为常,于是悠悠道:“非也,臣妾只是听闻宫外的一些风言风语,想着王上或许好奇,来说道说道。”


    旬王听闻此言,原本事不关己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了,讷讷道:“王后所说的事情,莫非是关于左相府千金的事情?”


    一提到虞乔卿,他立马来了兴致,坐起身来,一双泛着精光的小眼直勾勾地在王后身上打量着。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左不过是听说那小姑娘在回到左相府的时候将谢听之打了一通。”王后挥去旬王身旁的近侍,亲自斟茶递给男人,涂着丹蔻的指甲刮蹭着杯沿,衬出几分昳丽的美感。


    旬王一时间看呆了眼,大手忍不住包裹着她的柔荑,来回揉搓着,“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哪比得上王后国色天香。”


    说完,他轻佻地摩挲着王后的下巴,被后者不动声色地躲开。王后一脸娇嗔道:“王上,这可不是小事,您前脚刚赏赐下去,人家后脚就开始欺负,未免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旬王显然急不可耐,肥胖的身躯几乎要将王后搂在怀中,他只顾眼前的人,自然说什么就听什么,“这是自然,改天一定好好的罚她,还有那个左相,交上来的文案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他故作恼怒,逗得怀中的女子咯咯直笑,递一个眼神给身旁的近侍,那些人便极有眼色地退下了。


    “我这儿刚好有个治水的案子,阳武城最近不是有水患?让那个左相去处理,爱妃觉得如何?”旬王伸手掐了把王后的腰,后者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牵强笑着,心中将这个老男人咒骂一万遍,才颔首同意。


    旬国一直不太平,本该是暴雨时节的夏季偏偏滴雨不沾,而旱灾眼中的冬日却频发水患。


    这其中也少不了修真界那些人的手笔,不过以旬王的榆木脑袋,自然想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王后冷笑一声,窝在男子的怀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双眼发散出诡谲的光芒。


    *


    虞乔卿在自己的屋内煮着茶水,日子过得好不惬意。如今寒潮已过,有几分回暖的迹象,而丹音拾掇好走廊的那些灰尘,才开揩着汗走进屋内,“最近这天忽冷忽热,小姐还是要注意保暖。”


    也不知怎么的,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春意盎然,万物复苏,偏偏今年仍旧在下雪,天气一日比一日冷。


    虞乔卿只觉得丹音啰嗦,拖长着调子道一声,“知道啦。”


    随后,她似乎是想到什么,热气腾腾的茶水为自己驱散体内的寒意,“上回让你给谢听之送的药怎么样?”


    说到这个,丹音一拍脑袋,将笤帚斜靠到门旁,做出懊恼的神情,“哎呀,我才吩咐库房里的那些小丫头仔细着些,结果忙着忘记了。”


    虞乔卿笑骂着,对丹音时不时犯糊涂很是无奈,水眸中摇荡着清涟,“你什么时候能够稳重些,也好让我操心。”


    “药在哪里?”她放下手中的瓷杯,指尖无意识地扣住杯沿,似乎是为了回答丹音心中的疑惑,点头道:“还是我去送吧。”


    毕竟让他受伤的是自己,如今冷静下来,确实不应当在这个节骨眼使小性子。


    王上才刚刚封了赏赐,若是日后谢听之他们母子二人记恨上了,自己的日子恐怕是如履薄冰。


    虞乔卿是万万不想去送的,可她深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好处。


    谢听之这般懦弱的性子,总是想办法避他人的锋芒,日后也很难有什么大出息,这个时候稍微给他些好处,怕是就会对自己死心塌地,再也掀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这样想着,丹音已经将药材放置在一个小匣子里,端过来给虞乔卿,“都是我从库房里找的一些药渣子,实在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是表个心意就成。”


    对于丹音的识时务,虞乔卿很是满意。将小匣子拿过来,放置到膝盖上面,打开一看,稀稀散散的药渣子被堆在一起,勾缠的枯枝黑得让人看不出。


    说是药材,更像是在院中捡的颓败的杈梢。


    只是看上一眼,虞乔卿便合上匣子,披着一件外袍准备朝着谢听之的房门走去。


    而与此同时,谢听之解开手上缠着的纱布,看着结痂的手背出神,像是不怕疼地将药酒沾在上面。


    皓白的手背上因几道疤痕,看着分外骇异。


    少年低垂眼睫,眸中如无波古井,掀不起任何的波澜,像往日那般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直到看不清任何的端倪,才藏在袖口中。


    等了好些日子的药也没有送来。


    谢听之望着窗外的景象,白梅傲然挺立,风寒交加的日子也一如既往孤高睥睨。透过稀疏的枝丫,紧闭的房门让他的心一点点沉入湖底,浸透了失望。


    那日听到的话语如同一场笑话,像是虞乔卿觉察到他的存在,故意说出的一番话。


    怎么偏偏自己就当了真?


    思及此,少年粲然一笑,手无力地握住虞乔卿送的狼毫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如远峰的眉舒展开来,他本就不应当抱有任何期待。


    恰好此刻,房门被推开,谢听之抬头,就见安平讷讷过来,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少爷,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呢。”


    “现在?”谢听之将笔架在笔山上,合上书本抬头看着安平,反应片刻后站起身来,“知道了,我随后便去。”


    他整理着衣衫的褶皱,任由安平替自己披上外袍,走出房门时深深地看一眼不远处虞乔卿的房门,斟酌着道:“你留在这里便好,我一个人去。”


    安平还要再说些什么,见少年态度坚执,也不多言,望着谢听之颀长的身量消失在连廊尽头,揪着自己的帽子自言自语。


    “哎,这都是些什么事情。”


    而等到虞乔卿开门时,恰好就见谢听之身旁的小厮在门口踱着步子,扬了扬下巴高声道:“那边的,谢听之人在屋里头?”


    她穿过半大的院子,花瓣依稀落在她的墨发上,点缀着像是夜幕中的星子。


    安平不是很想搭理虞乔卿,然而小姑娘脚程快,没一会儿走到他的面前,纵然身子娇俏,但也掩盖不了身上的倨傲之气。


    他目光在虞乔卿手中的匣子流连片刻,心知自己躲不掉,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方才,方才老爷让少爷去书房了。”


    虞乔卿动作一顿,蹙眉略微有些不爽快,“去书房做什么?”


    安平想到虞文德近侍所说的话,觑着虞乔卿不敢回答。


    如今左相大人最器重的人便是谢听之,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隐隐有为他铺路之意,大小姐本来就看少爷不爽,若是知道这件事情,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说完,他摩挲着自己的鼻头,一双小豆眼心虚地避开虞乔卿直勾勾的眼神,磕磕巴巴道:“这个,小的有所不知。”


    书房……


    虞乔卿眯起双眼,这几日谢听之三天两头往爹爹的书房跑,但凡是消息稍微灵通的,都知道其中的缘由。


    思及此,她按捺不住,讥诮道:“不知道?那我亲自去一趟,回来再告诉你缘由。”


    安平的小动作逃不过虞乔卿的眼,她倒是要看看,谢听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丹音,走。”话音落下,后面的小丫头忙不迭跟上去,而虞乔卿斜睨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安平,只觉得心口烦闷。


    厚重的外袍在空中划过微小的弧度,虞乔卿手中握着暖炉,行至抄手游廊旁,将另一只夹带在身上的匣子扔进了院中一处隐匿的地方。


    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值当她如此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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