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一章
作为一只饱读诗书的精灵, 在风枕眠喊出“哥哥”的瞬间,晏清脑子里就闪过了很多不可描述的画面。
他往后挪了挪,试图同风枕眠保持安全距离。奈何脑子里全都是那些黄色废料, 红晕一路浮上耳根。
“哥哥怎么脸这么红?”风枕眠低笑一声,抬手碰了碰晏清的耳朵尖, “是不是还没病好啊?”
晏清实在是受不了风枕眠操着一口清冷的嗓音一本正经叫自己哥哥的画面, 他再次往后退了退,几乎靠在墙上,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谁家救世主这么不正经啊!
这一点都不符合他对救世主的刻板印象。
风枕眠笑了笑,又凑近些,“哥哥要我怎么正经?”
曾经晏清带着他玩了那么多剧本, 此刻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他抬手勾着晏清的一缕头发, “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指尖轻轻揉搓,晏清莫名感觉有一股电流从发尾流经全身。
他下意识抖了抖,还没来得及后退, 风枕眠却又放开了手。
“既然哥哥这么讨厌我。”风枕眠起身,一副受伤的模样, “那我走就是了。”
这绿茶味实在是冲,晏清脑子虽然反应过来了, 但见风枕眠真往外走,还是下意识拉住了那人的衣角。
“我没有。”晏清低头,“我没有讨厌你。”
也不知道风枕眠是什么恶趣味。
明明长了张风流多情的脸,偏偏总穿一身白衣服。
硬是给自己营造出几分不容玷污的清冷感。
可一说话,那股清冷感又变得稀碎。
晏清时常因为他的割裂感无所适从。
“不讨厌我?”风枕眠侧眸看他,“那哥哥的意思是, 喜欢我?”
晏清:……
这人还真是会得寸进尺。
他抿着唇没说话,风枕眠瘪瘪嘴, 扒拉开晏清的手继续往外走,“罢了,哥哥没必要勉强自己。”
“喜欢。”晏清再次拉着他的衣角,迎着那人的目光说:“喜欢。”
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风枕眠终于是满意了。
他没再继续作妖,晏清也总算能喘口气。
天山雪莲的功效的确不错,晏清因为污染而加剧的灵魂碎裂在缓缓修复,他的状态也回到了被污染之前。
“我要走了。”
某天清晨,晏清才刚刚睁眼就听见风枕眠说出这句话。
他呆愣愣看着风枕眠,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走了。”风枕眠刚好站在逆光的位置,阳光从窗户穿过,将屋子里照得亮堂堂的。
唯独风枕眠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中。
“精灵之森的灾难已经被解决了。”风枕眠看着他,笑着开口,“救世主该去继续拯救世界了。”
轮回中遭受灾难的,可不止是精灵之森。
晏清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
他与风枕眠朝夕相处了三个月,早就习惯了这人的存在。
忽然想到分别,心里好像被谁用刀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
晏清低下头,“那你……还会回来吗?”
“大概,不会了。”风枕眠转过身,朝着阳光伸出手。
阳光透过他指缝落下,风枕眠垂眸,“我也快没有时间了。”
他在进入轮回境时将暴君打伤,但那也困不住暴君多久。
污染像一个传播力极强的病毒,只需要一点点就能导致世界混乱。
这也意味着即便暴君受伤,依旧有毁灭世界的能力。
晏清心里更空了。
他感觉自己鼻子一酸,忍了好久才没让眼泪掉出来,“那我们……也不会再见了吗?”
“那倒不是。”风枕眠说:“六百年后,我们会再次相遇的。”
风枕眠回头,朝着晏清走进,“阿晏,精灵之森被我藏在了梦里。”
他需要一个锚点。
这个锚点,也从头到尾都是晏清。
晏清还没明白那句“藏在梦里”是什么意思,风枕眠忽然朝他伸出了手。
“虽然六百年以后我们还会再相遇,但……”风枕眠看着他,笑着歪头,“但我是个不喜欢分别的人。”
那只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
阳光落在上面,像是添上了一层瓷釉。
晏清眨了眨眼睛,没敢说话。
“所以阿晏。”风枕眠问他,“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拯救世界?”
……
六百年后,青云宗。
曲清尧知道风枕眠再次回到过去时,并没有太多惊讶,反倒是天恩一直在叽叽歪歪。
“他是不是疯了!”天恩大声嚷嚷,“你们东方人是不是有什么爱找死的血统?”
风枕眠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人,穿越那么多次时空,他是不打算要命了吗?
米利尔还在思考预言,没空搭理他,曲清尧看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闭嘴。”
换做以前,天恩指定要和曲清尧打一架。
可现在他的卖身契在曲清尧手里,叫嚣的话在嘴里绕了几圈又被咽了回去。
“他要去多久?”米利尔终于是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天空说:“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女巫一族的第六感是很准的。
“天……要变了。”
……
六百年前,精灵之森。
“祭司大人。”希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就这么让他们离开了吗?”
大祭司也朝着他们看去,无奈叹了口气,“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希兰一阵沉默。
那好像,也确实是没有。
“可,他为什么要带走王?”希兰不服气,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那些人类也阴险狡诈,王在外面肯定会吃亏的!
祭司倒是也想阻止,可架不住白菜自己端着盆疯狂跑。
更何况,拐走白菜的也不是普通人。
最终,她只能说出和晏清同样的话,“希兰。相信他吧。”
拯救世界的人,除了相信,也只能相信。
–
战争中的世界并不好看。
他们所过之处,满目疮痍。
在赫尔斯记忆中看到这一幕时,风枕眠就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此刻身临其境,那种压抑感更是难以言说。
晏清捏了捏他的手指,“想结束战争吗?”
风枕眠自然是想结束的。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战争是没有止境的。”
这个世界,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发生战争,不论是修真界还是普通人的世界。
资源分布不均,野心与欲望难平。
战争也因此接连不断。
“阻止得了一次,但阻止不了第二次,第三次。”他看着那些饥肠辘辘的人们,将手中的面包递了过去,“能做的,也不过是帮助这些无辜受难的人罢了。”
晏清似懂非懂,他没有反驳风枕眠,而是学着风枕眠的模样,给那些人分面包。
他们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有时是停留三五天,有时只呆一天就离开了。
乱世中作乱的妖怪太多,只要遇到,风枕眠他们都会出手。
大半个月过去,晏清的修为终于突破了圣阶。
“我的灵魂……”
圣阶是一个分界线,步入那个境界后,晏清感觉自己看到的世界更加清明。
风枕眠摸了摸晏清的脑袋,“别怕,修养几百年就好了。”
比起再入轮回,这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解决方式。
晏清叹了口气,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一圈,“这就是拯救世界要付出的代价吗?”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那些小说,好像救世主都挺惨的。
风枕眠正准备插科打诨两句,晏清忽然抱住了他的胳膊。
那些话一下卡在了嗓子里,风枕眠低头看着晏清,“怎么了?”
“你是不是,也付出了很多代价啊?”晏清也没等风枕眠回答,又自顾自回答,“你这么厉害,肯定付出了很多代价。”
风枕眠愣了一下,笑意在嘴角凝固。
那些不愿意回想的记忆忽然在脑海中飞速闪过,风枕眠的笑里满是苦涩。
“风枕眠。”晏清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到风枕眠僵硬的嘴角。
他低着头,将风枕眠代入到各个美强惨的角色里,心脏莫名泛酸,“风枕眠,你是不是很难过啊?”
怎么会不难过呢?
风枕眠想起那些死去的同伴,老师,如同亲人的师兄师姐……
以及自己的爱人。
若是不痛,他又怎么会将自己困在编织的梦境里?
晏清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风枕眠的回答,脑海中,风枕眠美强惨的形象更加稳固。
他吸了口气,伸手抱住风枕眠,“别难过了,至少……我应该陪着你吧?”
晏清忽然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
书里说难过的人最需要一个拥抱,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看见风枕眠落寞的神情,心里就是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风枕眠沉默了好久才伸出手,掌心在晏清背上拍了拍说:“嗯,还好阿晏陪着我。”
“我就知道。”晏清笑了,“我肯定对你特别重要。”
不然,风枕眠才不会穿越时间过来救他呢。
“嗯,特别重要。”风枕眠应声。
晏清一下满意了,心里那些酸涩因风枕眠的一句话消散,他笑眯眯盯着风枕眠,两只手捧着那人的脸问:“有多重要?”
“很重要。”风枕眠有些无奈,正想把晏清的手拿下来,可精灵忽然玩心大起,捏着他的脸让他做出各种表情。
也亏得风枕眠已经长大了,脸上没有多少肉,不然他的脸很难逃脱晏清的魔爪。
“阿晏。”风枕眠被他揉捏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想不想学习剑术?”
未来的晏清,是会用剑的。
而且,会的还是风枕眠的招式。
晏清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剑术?”
他眼睛亮晶晶的,“是你那个很酷的剑术吗?”
“嗯。”风枕眠点头,揉了揉自己被揉捏发酸的脸,“想不想学?”
“想!”他现在已经圣阶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能伤害他的存在。
如果在学会风枕眠的剑术……
晏清已经畅想到自己未来横着走的画面。
然而……
风枕眠笑了笑,朝他勾勾手。
等精灵靠近,他才笑着说:“那,阿晏叫声哥哥听听。”
第二八二章
对于未来的晏清来说, 这些称呼属实小儿科,毕竟他拉着风枕眠演了那么多剧本,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都叫过。
就连那些禁忌的, 也没少玩。
可现在的晏清还是只纯洁无辜的精灵。
风枕眠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逗弄, 将精灵欺负得面红耳赤炸了毛, 才又开始顺毛捋。
晏清一边气哼哼,一边又无可奈何。
他在心里记了好多个小本本, 发誓有朝一日要将这些仇报回来。
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他们俩一边游历平乱,一边增进修为。
“剑术……怎么这么难?”晏清趴在桌上, 灵魂都快褪色了。
这玩意帅是帅, 厉害也是真的厉害。
他一剑荡平一座山头时,觉得自己像极了东方故事里那些武功高强的江湖游侠。
可累也是真的累。
要不是精灵的治愈能力很强,他的手上估计都磨出茧子了。
“阿晏真厉害。”风枕眠揉揉晏清的脑袋, 笑着说:“是很有天赋的剑修呢。”
晏清一下把脑袋支了起来,“真的假的?”
“真的。”风枕眠点头, “谁会骗这么可爱的一只小精灵呢。”
晏清不是很喜欢可爱这个词。
他一精灵王,应该是高大威猛的才对。
但这话是风枕眠嘴里说出来的, 晏清也没有反驳。
这场战争持续了一百多年,双方的都损失惨重,风枕眠他们也在战火中行走了一百多年。
人类中修士不少,有天赋的孩子更是层出不穷,可他们依旧在这场战争中处于劣势。
晏清看着主教又一次将那些有天赋的孩子抓走时,牙都快咬碎了, “我们真的不能杀了他吗?”
风枕眠摇摇头,“不能。”
曾经的某次轮回中, 他为了结束人类的苦难,杀了主教。
结果却是导致了世界提前灭亡。
晏清瘪瘪嘴,看上去很不开心。
过了好一会,他又指着不远处的斯狄安问:“那为什么,他不杀了他?”
主教不仅没有对斯狄安下手,甚至还认认真真教育他。
“因为,这场战争需要助力。”
风枕眠叹了口气,战争已经存在很久了,双方都元气大伤。
再加上主教的各种阴谋,人类更是处于绝境。
再不做出改变,人类就真的穷途末路了。
主教不想自己的计划付之东流,所以他不能就这么结束战争。
可同样,他也不能再让人类处于这种状况。
思来想去,愚忠的斯狄安成了最好的人选。
“斯狄安心怀大义,是为天下牺牲的最好人选。”
晏清似懂非懂,小声吐槽了一句,“人类真是复杂又心机的生物。”
主教现在正常的,都不像他了。
风枕眠知道晏清对这个结果不爽,也没多说什么,拉着精灵继续在外面行走。
他已经在赫尔斯的记忆中看到过这段历史,也没有必要在浪费时间。
因为主教有意控制,人类的反扑突然猛烈了不少,再加上血族内部争权,一时间,战争的局势又发生变化。
那些无辜的普通人,死去得更多了。
两人又这么走了十几年,风枕眠算着时间,抬起头看着天空,“时间到了。”
他第二个需要改变的时间点,来了。
晏清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而是乖乖跟着风枕眠来到了教廷。
今日,是斯狄安被主教陷害的日子。
“看到了吗!”主教的声音传来,“你们的圣子大人,早就背叛你们,勾结了血族。”
风枕眠和晏清隐去身形躲在人群中,晏清皱眉看着这一幕,心口怒火翻涌。
“他这是污蔑!”因为风枕眠一直在关注斯狄安,晏清也上了几分心。
他才刚嗑上斯狄安和赫尔斯的cp,绝不允许他的cp就这么be了。
晏清撸起袖子,正想上去和主教打一架,又被风枕眠捏住了后脖颈。
“阿晏。”风枕眠轻轻喊了一声,晏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像只犯了错被主人抓到的猫,缩了缩脖子说:“咱们不是要保护斯狄安吗?我这是在拯救世界。”
风枕眠从没说过拯救斯狄安的话。
但依照晏清这么多年看小说的经验,以及自己强悍的推理能力,他觉得斯狄安是风枕眠的队友之一。
大家都是救世团队,肯定是要相互扶持的。
“不。”风枕眠揉揉他脖颈上的皮肉,“我们不是来救他的。”
晏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回过头呆愣愣看着风枕眠,“哈?”
他瞪大了眼睛,眸子里满是惊讶,“不救他?”
不救他,那他们来这干嘛?
看着斯狄安死在这场莫须有的罪名中吗?
晏清不理解。
他看到的故事不是这样的。
那些善良的人,应该总有一个好的结局才对。
“阿晏。”风枕眠又叫了他一声,等精灵看过来时才说:“这个世界不是永远公平的。”
更多时候,不公才是常态。
“我们知道斯狄安是无辜的,但我们无法拯救他。”
甚至,他们需要斯狄安背负着罪名死去。
晏清不喜欢这个结局。
他低下头,很久都没有说话。
那边对斯狄安的审判也已经结束,他们将罪名落实,也将斯狄安关进牢中。
教廷看上去光明神圣,地牢却截然相反,这里看不见一点光,空气中还漂浮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斯狄安被剥去了圣子的圣衣,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原本柔顺光洁的头发占满了血迹。
他靠在墙角闭着眼睛,看上去很是疲惫。
牢房里很安静,或者说是那种过于死寂的沉寂。
在某种时候,这也是一种折磨。
斯狄安感觉自己很累,他是主教养大的,那人对他的弱点可谓是了如指掌。
弱点太明显时,他也失去了对弈的筹码。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斯狄安不解,他记忆中的主教,明明是个光风霁月的圣人。
那人教他术法,传他学问。
也一遍又一遍告诉他,要承担起教廷圣子的责任,替光明神传播福祉。
他深信不疑,也时刻践行。
可现在他坚守的信仰,被自己的领路人亲手打碎了。
斯狄安吐出口浊气,将自己纷乱的思绪整理好,又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他该如何破局。
主教的野心比他想象中的更大,如今还同血族达成了合作。
人类本就艰苦的处境,愈发举步维艰。
他思考了很多种可能,又将那些可能一一推翻,到最后,竟是只剩下了一条艰险的路。
也在这时,安静的牢房中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斯狄安抬头,看着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的两个陌生面孔,“你们是?”
一个东方人和一只精灵。
真是个奇怪的组合。
斯狄安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主教派来的,看向他们的目光中满是警惕。
那只精灵看着他,轻轻咬着唇,“眠眠……”
斯狄安从那两个字里品出了几分同情的意思。
这只精灵,在可怜他?
疑惑在心口堆积,斯狄安又将目光挪到了那个叫“眠眠”的东方人身上。
“你好。”风枕眠看着斯狄安,露出个和善的笑容,“我叫风不渡,来自遥远的东方。”
斯狄安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并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
“不用紧张。”风枕眠看出他藏在眼底的警惕,说:“我和主教不是一伙的。”
“坏人也从不会说自己是坏人。”斯狄安语气平淡。
赫尔斯记忆中的斯狄安总是温润如玉的,虽然偶尔也有些恶劣,但并不影响他在赫尔斯心中的形象。
风枕眠先入为主,也认为斯狄安是个很温柔的人。
此刻看到他不同的一面,也挺新奇。
“倒也是。”风枕眠也不生气,他抬手,金色的华光在掌心流转,随即又在空中汇聚。
画面中,是主教他被踩在地上的画面。
“那这个,能证明吗?”
那是他们之前捣毁那个实验基地的画面。
斯狄安从未见过主教如此狼狈的模样,他愣了一下,确定这段画面不是作假的以后,才开口道:“你……很厉害?”
若是其他人问,风枕眠都要以为对方是在挑衅了。
但斯狄安的语气中只有疑惑。
“有那么一点吧?”风枕眠也没好意思吹嘘自己有多厉害。
“你知道他做的那些坏事?”斯狄安问:“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风枕眠摇摇头,“他不能死。”
“为什么?”斯狄安皱紧眉头。
他脑海中已经预设到了最坏的画面。
“因为他死了,这个世界就乱了。”风枕眠指尖一划,金光中的画面又变成了轮回中的某世。
斯狄安看见,主教死去后,人类失去了最大的保护伞,血族也再也没有忌惮,大肆虐杀人类。
很快,整个西方沦为地狱。
斯狄安愣了一下,低下头。
“斯狄安。”风枕眠看着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不可以。”
他也不忍心让一个善良的人背负罪名死去,但一个人实在是太渺小了。
和整个世界相比,一个人的生命太轻,也太不起眼。
“如果你那么做了……”风枕眠指尖再次划动,又一条轮回画面出现在斯狄安眼前。
他再次看到了一个被毁灭的世界。
而这一次毁灭这个世界的人……是赫尔斯。
“怎么会……”斯狄安往前几步,似乎是想看清楚些,“赫尔斯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的计划成功了,你成功推翻了主教,成为教廷新的掌权人,但你也身受重伤,灵根尽毁。人类同时失去两把保护伞,血族的侵入更加肆意妄为。”风枕眠说:“为了你,赫尔斯选择了夺权。”
赫尔斯的血脉能够觉醒,是因为斯狄安的死亡,极大的悲痛激发了他的潜力。
可这一世并没有。
“战争加剧,人类的情绪变得越来越阴暗扭曲。”风枕眠说:“污染被那些情绪滋养,提前侵入了。”
斯狄安呆愣愣靠在墙角,好半天没缓过来。
风枕眠沉默着给他播放了一段又一段画面,世界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毁灭。
到最后,斯狄安都麻木了。
“我要怎么做?”斯狄安问:“我要怎么才能阻止这些灾难?”
这个世界如此糟糕,可他依旧没忘记自己作为圣子的责任。
“请……圣子赴死。”风枕眠看着他,“只有你死了,主教才会放松警惕,不再继续那些实验,赫尔斯才能因为极度的悲痛血脉觉醒,提前结束战争。”
第二八三章
风枕眠觉得挺可笑的。
世界的重担, 居然压在了一个人的生命上。
而他,此刻正在做着如此可笑的事。
轮回线重启了那么多世,所有能试的方法他都尝试过了。
每一次轮回他都尽全力去救他, 可每一次的结局都走向毁灭。
最后……竟是只有斯狄安牺牲,才能保全世界。
斯狄安沉默了很久。
他想了很多很多东西, 脑子里两个声音也在不停打架, 一个说“你是圣子,为天下苍生牺牲本就是你的使命”, 另一个也是说“苍生负我,我又何必渡苍生”。
最后,还是责任压过了一切。
这个世界并不好, 但他爱着这个世界。
“好。”斯狄安点头,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风枕眠看向他,“是担心赫尔斯吗?”
斯狄安点点头,“我怕我不在了, 他会难过。”
“难过是不可避免的。”风枕眠想到他们后世的恩恩怨怨,摸了摸鼻子说:“我会抽取一丝你的魂魄, 让你在合适的时机亲手杀了主教,为自己报仇。”
“但你的残魂会被我冰封在悬河之下, 在时间到之前,封印不会被破除。”
悬河是未来赫尔斯城堡后面的那条河,他大概到死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离自己那么近。
斯狄安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刚刚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点点头, 没在多说什么。
既然还有残魂存在,那他和赫尔斯也还有未来。
心中最后一点顾虑被打消, 斯狄安像是解脱了一般,满脸释然。
风枕眠作为知道未来的人,没好说什么,拉着晏清静静看着那一幕幕按照记忆中的画面上演。
在看见斯狄安死在赫尔斯怀里时,晏清难过极了。
“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晏清低垂着眸子,“明明他们这么相爱。”
“不过,斯狄安许诺了来生,下一辈子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对吧?”
风枕眠想到他们的后世,看着晏清说:“或许,他许诺来生,只是为了让赫尔斯活下去?”
晏清瞪了他一眼,“小说里不是那么写的。”
“说不定他们是be文呢。”
风枕眠被晏清疯狂眼刀,他摸了摸鼻子,没敢再说什么。
把精灵惹生气了还得他自己哄。
刑台上,赫尔斯抱着斯狄安的尸体,脑袋一片空白。
极大的痛苦下,他整个人都傻了。
也在这时,他又一次听到了主教那个讨人厌的声音。
愤怒与痛苦交织,他的理智被彻底摧毁,变成只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奈何,他还没有完全与血脉融合。
那股力量磅礴雄厚,但赫尔斯不能很好的掌控,他的攻势猛烈,却节节败退。
在主教的权杖即将刺穿他胸口时,一个黑衣人突然挡在他身前。
变故来的突然,赫尔斯和主教都没反应过来。
以至于他被人掳走了好长一截,才想起来反抗。
“你是谁?”赫尔斯被黑衣人,也就是风枕眠放在地上,他紧紧抱着斯狄安的尸体,龇牙咧嘴看着风枕眠,“你想做什么?”
“斯狄安死了。”风枕眠居高临下看着赫尔斯,“被主教逼死了。”
赫尔斯的表情很难看,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句,“不用你提醒我!”
“你不想给他报仇吗?”风枕眠轻飘飘一句,就将赫尔斯的愤怒压了回去,“赫尔斯,斯狄安的罪名需要你洗去。”
他看着眼前愤怒的血族,说:“他的清白,只有你能还他了。”
赫尔斯仿佛重新找到了自己的支柱,跌跌撞撞站起身,又跌跌撞撞离开。
风枕眠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身后,晏清憋着嘴,脸上是大写的不开心。
“我不喜欢这个结局。”他说:“很不喜欢。”
“大团圆的结局,只有书里才有。”风枕眠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不过,他们也还没走到最后。”
晏清没说话,眼睛里明摆着不开心。
风枕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往四周看了看,摘了些小花带回去。
赫尔斯和斯狄安故事暂时告一段落,风枕眠将晏清哄好以后,又开始谋划下一件事。
桌上风枕眠编的花环依旧艳丽,晏清很喜欢这个花环,每日都用灵力滋养。
这天,风枕眠又出门办事去了,他看着那个花环,站到镜子前。
然后缓慢的将花环带在自己脑袋上。
“真好看。”晏清笑了笑,他好看,花环也好看。
他带着花环更好看。
晏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容满面。
随即,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风枕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就因为,他是他救世团队中的一伙吗?
晏清的表情突然凝重了起来,“如果还有别人入伙,他是不是也会对别人这么好?”
晏清并不缺爱,他是在爱里长大的精灵。
精灵们都很爱他,但这种爱和他对风枕眠的爱是不一样的。
再怎么迟钝他也是看了那么多小说的人,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是喜欢上风枕眠了?”晏清摸着下巴思索,“小说里,都是怎么判断自己喜欢上别人的?”
风枕眠回来时,就看见晏清坐在窗户边一脸严肃的模样。
他愣了一下,快步走近,“怎么了?是精灵之森出什么事了吗?”
这么久了,他还是头一次见精灵露出这幅表情。
“没有。”晏清摇头,将那些严肃收敛,“只是我在想一个事情。”
“什么事?”风枕眠下意识问到。
斯狄安的死给赫尔斯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像只发狂的疯狗,对内对外都不友好。
血族内部因为赫尔斯的夺权乱成一团,教廷也因为他的发疯变得一团糟。
战争也因此诡异得平息了几分。
风枕眠这几天又去添油加醋一番,终于是让战争中无辜的普通人们得到喘息。
“怎么了?”见晏清不说话,风枕眠又问道:“阿晏,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是喜欢。”
小说里的爱情总是经过了作者的美化,比现实多了几分虚浮。
甚至,有些写爱情故事的作者,根本没谈过恋爱。
她们笔下,都是最符合自己期待的爱情。
这对风枕眠来说是个复杂的问题。
他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说:“大概,是为他生,为他死吧。”
他与晏清之间,是由无数世的生离死别堆积成的。
“……”晏清被他这个回答惊讶到了,他沉思考了一会,又觉得风枕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你也会为了爱人死去吗?”
风枕眠点点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我身上没有责任的话。”
他并不赞同那些为了爱不顾责任的行为,甚至厌恶。
晏清点点头,忽然朝着风枕眠凑近,“那,眠眠有喜欢的人吗?”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天空中繁星点点,星河在天幕中流淌。
风枕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天空说了句,“今晚月色真美。”
晏清摸不着头脑,瘪瘪嘴跟着看向月亮。
他自我开导了一会,将这话总结成风枕眠还没有喜欢的人,在转移话题。
只是这晚以后,晏清突然变得粘人了。
一切事情都按着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在赫尔斯不断发疯下,血族的大权成功落到了他手里,那些不服气的血族也被他悉数斩杀。
教廷这边,赫尔斯也在风枕眠的暗中帮助下把主教碎尸万段,并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
这一举动,让世人震惊。
主教作为教廷的掌权者,一直是受世人尊敬的存在。
他们有种自己的信仰背叛了自己的感觉,至此,教廷没落。
这场持续了一百多年的战争,也终于划上了句号。
黑暗中的人们终于等到胜利的曙光,他们一个个喜极而泣,哭得像孩子。
风枕眠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忽然想到了暴君那个世界。
可怜那些人到死也没等来曙光。
“怎么忽然不开心啊?”晏清察觉到风枕眠情绪的变化,歪了歪脑袋,“战争已经结束了。”
这些人的苦难也结束了,风枕眠应该高兴才对。
“嗯,结束了。”风枕眠看着他们面黄肌瘦的脸上洋溢的笑容,叹了口气,“可在未来,他们还会经受更大的苦难。”
“但总有人在拯救世界。”晏清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
风枕眠心想这还真是他的错。
毕竟,暴君就是某一世轮回重启中,被污染的他。
这种话没必要告诉晏清,他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了回去,带着晏清往回走。
路上,遇到了不少发传单的人。
“新店开业,全场八折,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喽。”
“帅哥,健身游泳了解一下?”
“招聘招聘,良心企业,早九晚六带双休……”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风枕眠听着其中某些熟悉的话语,一瞬间梦回东方。
从从那一条街走出来,他和晏清手里全是传单。
各种各样的传单。
晏清低头看了一眼,将某张粉红色的传单抽了出来,“甜品店开业,买一送一。”
他也没说什么,就是眨巴着自己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风枕眠。
“挺划算的。”风枕眠很自觉,“咱们去看一眼吧。”
晏清露出个满意的笑,拉着风枕眠朝那边走去。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又一张传单塞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一张极其简约的传单,白纸黑字,没有一点美感。
晏清扫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正想拉着风枕眠快步离开,身后又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兄弟,艾尔尼斯了解一下?”
第二八四章
“艾尔尼斯?”晏清小声嘀咕, “什么奇怪的店名。”
一路走来,那些传单都是店子的宣传单,晏清自然也先入为主, 觉得艾尔尼斯是个店子。
他对这种平平无奇的东西没有一点兴趣,却没想到风枕眠忽然停住了脚步。
“艾尔尼斯?”风枕眠皱眉, 将那张宣传单接过, 上面还真写着艾尔尼斯,地址也对得上。
在他那个时代艾尔尼斯已经是很辉煌的存在了, 以至于他都忘了五百年也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晏清凑过来看了看,盯着魔法学院几个字,又抬头看向那个发传单的人, “魔法学院也要发传单?”
那人摸了摸鼻子, 嘿嘿一笑,“这不是这几年不景气嘛。”
战争持续那么多年,修士们在战争中折损了太多, 教育出现断代。
再加上剩下的大部分都跑到了教廷去,各个魔法学院逐渐没了生源, 自然是举步维艰。
现在战争结束,教廷没落, 正是他们崛起的好时候。
那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我看两位都是有灵根的,加入我们艾尔尼斯,你们一定会得到最好的教育。”
艾尔尼斯背靠皇氏,再怎么不景气也是有资源的。
晏清看了那张纸,又看了看那人, 满脑袋问号。
他和风枕眠一个圣阶中期,一个半步成神, 当老师都算是学院高攀了,这人居然想拐他们去当学生?
问候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但风枕眠比他先一步开了口,“好啊。”
风枕眠笑了笑,“能加入艾尔尼斯是我的荣幸呢。”
他之前还在思考要怎么进入艾尔尼斯,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晏清愣神期间,风枕眠同那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并且迅速确定了入学时间。
“你明天这个点过来就行。”男人说:“报我名,保证给你分到最好的班。”
“好。”风枕眠点点头,“那就谢谢老师了。”
晏清:???
晏清一头雾水,等那人走远后才拉着风枕眠问:“什么情况?”
好端端的,怎么从拯救世界剧本变成校园剧本了?
他只见过高中生拯救世界,可没见过救世主拯救一半跑去上学的啊!
“我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艾尔尼斯。”风枕眠回他,“阿晏想去上学吗?”
在后来流传的那些故事里,只有风不渡的名字。
如果晏清要入学的话,需要做些伪装才行。
晏清摇了摇头,“我不想。”
上学很辛苦的,又要起早贪黑去上课,还得认真完成各种作业。
他一只小精灵可吃不了上学的苦。
风枕眠被他这模样逗笑了,没忍住逗他,“那怎么办?我要去上学了,阿晏不去的话,就只能一只精灵独守空房。”
晏清觉得这话听上去怪怪的,但他又说不出来,“我就不能不上学,还能陪着你吗?”
“也有办法。”风枕眠朝晏清勾勾手,示意晏清靠近。
晏清这段时间又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故事,面对这种突破安全距离的动作时总是忍不住发散思维。
他脸红红的,靠近风枕眠闻到那人身上浅淡的香气时耳朵也红了。
随即,听清楚风枕眠说的是什么后,他整只精灵更是红了个彻底。
“你……”他“你”了半天也没找到形容词,最后只能小小声的说了一句,“你是不是故意的?”
风枕眠笑了笑,“难道阿晏还有别的的办法?”
晏清当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再次委屈巴巴地瞪了风枕眠一眼。
果然是诡计多端的人类。
……
艾尔尼斯。
院长正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名单上零星几个入学的名字,抓着自己的头发忧愁。
此刻的院长还不是艾尔尼斯的院长,而是招生办主任。
“艾尔尼斯不会要在我手上倒闭了吧?”风华正茂的帅小伙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愁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放心吧主任。”给风枕眠他们发传单的男人靠在门框上,“我昨天在路上发传单,骗了好几个学生,他们下午就会来报到的。”
院长抬头看他,“万一他们不来呢?”
男人噎了一下,小声叭叭,“人与人之间,这点信任还是要有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和东方的宗门建交,那边会送几个交换生过来吗?”
院长点了点头,“他们是答应了,说过几天会送几个过来。”
“刚好,我这边也有骗了个东方人。”男人笑着说:“他们也算是有个伴。”
院长又是一阵沉默。
他看着名单上的十几个学生,又想了想即将送过来的几个学生。
总共就不到二十学生,其中还有三分之一是东方人。
他们学院怕不是真的要倒闭了。
话虽如此,院长对那些东方学生的到来还是很期待的。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有学生给他们教就不错了。
一过饭点,两人就守在学院大门口伸长了脑袋,等待着那些学生们的到来。
院长还对着镜子挑出了自己最满意的微笑,力争第一面俘获学生们的芳心。
风枕眠来时,看到院长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被吓了一大跳。
他受到惊吓的动作幅度还挺大,院长也被他吓了一跳,脸上的笑意立马散去。
“同学!”之前给他发传单的男人立马迎了上来,“你来了!”
他拉着风枕眠的手,热情似火。
院长不甘示弱,也上前去拉住了风枕眠的另一只手,“同学,累不累啊?你肯定渴了吧,去我办公室喝杯茶吧?”
这几个字唤醒了风枕眠被罚款的不好记忆,他嘴角扯出个苦涩的笑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不、不用了吧。”
院长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很是委屈。
不对劲,很不对劲。
风枕眠抬头看了眼学院大门,艾尔尼斯几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除了旧了点,同后世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也没来错地方啊。”他小声嘀咕,“怎么有种误入传销组织的感觉?”
风枕眠思来想去,最后把锅按在了院长身上,“肯定是因为院长太不对劲了。”
热情的院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扣上了锅,他领着风枕眠办了入学手续,又带着人去了宿舍,指着那个单人间说:“这里就是你的宿舍了,课表后面会发给你的。你好好在这里上学,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
年轻的院长英俊帅气,丝毫看不出未来那种天使狂热信徒的气质。
风枕眠心里诡异的感觉更甚,他艰难挤出个笑,说:“院、老师,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院长大脑飞速运转,甚至连风枕眠的日常用品都考虑了一遍。他抿抿唇,小心翼翼开口,“你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没有。”虽然现在的艾尔尼斯比五百年后破败了不少,但各方面的细节明显比五百年前好的多。
院长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刚迈出去没两步,风枕眠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咱们……没有校规吗?”
他的砖头书呢?
那么大一本,能把核桃拍的粉身碎骨的,砖头书呢?
“啊?”院长愣了一下,脸上的错愕不似作假,“这年头,还有学生喜欢校规?”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看向风枕眠的眼神带着敬佩。
之前就听说东风的修士都很卷,他还没太在意,没想到是真的很卷。
院长轻咳一声,“咱们艾尔尼斯是一个很有爱的学院,不需要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
他说:“毕竟我们的理念是让大家快乐学习。”
说完,院长再次扭头离开,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真是太牛了。”他小声逼逼,“这么牛逼的话我都说得出口。”
“这位东方学生,肯定感动坏了吧?”
风·感动坏了·枕眠盯着院长远去的背影,嘴角不停抽动。
“没有校规。”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碎成了一片片的,“那五百年后,我交的那么多罚款算什么?”
算他给学院的爱心投资吗?
风枕眠面无表情关了门,坐在床上想到自己在最贫穷的时期交了最贵的罚款,诡异的产生了一种报复心理——既然现在不用交罚款,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为非作歹?
“唔。”在他忧愁间,二头身小精灵从风枕眠脖颈处爬了出来,他头顶的呆毛随着动作摇晃,因为整只精灵都小小的,显得更加可爱,“咱们到了啊。”
“嗯。”风枕眠点头,将小晏清捧在手心,嘴角笑意渐浓,“小阿晏真可爱。”
晏清“哼”了一声,坐在风枕眠手里晃了晃脚。随即,他又仰着脑袋看了一圈房间,“看着还不错。”
单人间,他就可以随时随地飞出来了。
风枕眠点了点头,单人间也挺方便。
一人一精灵躺着休息了会,风枕眠继续谋划着自己的计划,晏清则是东飞飞西瞅瞅,对什么都很好奇。
“眠眠。”晏清叫他,“我想出去看看。”
他看小说时,对校园爱情还挺向往,现在都已经在学院了,肯定也是想看看那些小情侣约会的浪漫地方。
风枕眠没什么意见,正好他也需要去熟悉一下学院的地形。
风枕眠对五百年后的艾尔尼斯了如指掌,但五百年前的艾尔尼斯同未来有不少改变。
他看着那些错综复杂的路,在里面绕了好一会。
“走那边。”晏清声音小小的。
“你怎么知道?”风枕眠疑惑,他记得精灵是有点路痴属性在身上的。
“小树告诉我的。”晏清说:“他说你是他见过最笨的人类。”
风枕眠:……
什么树嘴这么欠。
在嘴欠树的指路下,风枕眠终于找到了出去的路。
也在这时,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忽然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和风枕眠撞了个正着。
“嘶……”风枕眠捂着脑袋后退几步,抬起头,人都傻了,“师尊?!”
第二八五章
眼前的人, 赫然是年轻时候的景辞。
院长年轻的时候和年老时五官几乎没发生变化,但景辞不一样,他的变化很大。
至于风枕眠为什么能一眼认出来景辞年轻的时候……
还得归功于景辞的自恋。
他不正经的师尊总在他年幼时吹嘘自己有多么的帅气逼人, 甚至还拿出自己年轻时的照片贴在风枕眠床头,美名其曰培养风枕眠的美商。
搞得风枕眠很长一段时间都怀疑景辞是不是有病。
最后证明, 景辞的确有点大病。
“师尊?”青涩版景辞挑了挑眉, “虽然说我确实是你们的特聘老师……但你这称呼,是不是不太对啊?”
他可没打算收徒。
风枕眠扯了扯嘴角, 他家师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有病。
“抱歉。”风枕眠面无表情,“只是阁下长得同我故去的师尊实在是太像了。”
景辞“啊”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憋了半天, 只说了句“节哀”。
他们师门是一脉相承的不会安慰人。
风枕眠脚趾扣了扣地, 尴尬得不行,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大脑飞速运转。
刚好这时景辞佩剑的剑穗动了动, 他又风风火火地离了开。
等他的身影完全从视线中消失,风枕眠才松了口气, “也没听说师尊也有交换的经历啊?”
看来他师尊年轻的时候,也有不少故事。
因为这个插曲, 风枕眠没了继续逛学院的心思,他去食堂里买了两个饭团就回去了。
另一边,教务处。
“不行,我不同意。”院长和景辞面对面坐着,两个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你会吓到我的学生们的!”
景辞翘了个二郎腿, 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以为, 你请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种情况。”
院长和景辞认识很多年了。
他们是对手,也是朋友。
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聘请景辞的时候院长的确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吸了口气说:“青云剑尊,你早就自立山头了,按理来说,也早就该有亲传弟子了。”
景辞眯了眯眼,表情有些危险。
“可到现在你都还没收亲传弟子。”院长看着他缓缓开口,“因为你知道,你的剑道太过霸道,一般的修士承受不住。”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更重要的是,你不会教人。”
这种霸道凌厉的招式,弄不好很容易伤到根基。
景辞不是没想过收徒,只是在他收徒之前,他看好的苗子就因为承受不住剑气毁了灵根。
有些时候太熟也不好,知根知底,也知道刀往哪里捅最痛。
景辞没说话,但周身的低气压表明了他此刻极度不爽的心情。
“景辞。”院长的语气软了下来,“我请你过来,一是因为艾尔尼斯缺少老师,二也是为了你。”
如果学不会怎么教人,景辞的剑道就会断了传承。
景辞的表情总算好看了些,但他依旧不爽。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语气冷漠,“不测试一下他们的实力,我怎么筛选合适的人?”
他的剑道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学习的。
院长抿抿唇,也觉得头疼。
这倒也的确是个问题。
他叹了口气,思考了好一会才说:“那你得答应我,点到为止。”
战争带来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他们学院,或者说西方很多魔法学院都已经很久没有招到过学生了。
新入学的这一批学生,根本没测过灵根。
他并不知道他们的天赋如何。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景辞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二天。
风枕眠被铃声吵醒,坐起来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他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又一次入学了艾尔尼斯。
“这里是五百年前。”风枕眠抬手按着额头,听到那个铃声的时候,他居然下意识就想喊卢迪克。
当年卢迪克总是起不来,为了避免上课迟到,风枕眠总是会叫他起床。
以至于听到这个铃声时,风枕眠都有条件反射了。
“阿晏,醒醒。”风枕眠戳了戳一旁沉睡的小精灵,“该去上课了。”
晏清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脑袋,哼哼唧唧了好一阵。
他就是不想早起上课才不愿意体验校园生活的。
结果现在风枕眠居然叫他起床上课,晏清不开心的想,那他这和体验校园生活有什么区别?
精灵明摆着一副“我不想起床”的模样,风枕眠有些无奈。
他叹了口气,掏出几个灵果塞到晏清旁边,低声说了句,“我去上课了,阿晏不要到处乱跑。”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
晏清脑袋还没清醒,对风枕眠的话也是从耳朵里走了一遍,没有进脑。
不过灵果的香味实在是太勾引精灵,晏清没忍住抱着灵果啃了一口,香甜的果味在口中炸开,将他的思绪逐渐唤醒。
“还是灵果好吃。”晏清小声嘀咕,“也不知道风枕眠哪来那么多灵果。”
他之前也问过风枕眠这个问题,但风枕眠没有回答。
甚至给了晏清一种提到了他的伤心事的感觉。
那人那时的表情,十分落寞。
“救世主身上的秘密可真多。”晏清已经彻底清醒了,他坐起身将果子一点点啃完,有些不习惯没有风枕眠的房间。
犹豫半晌,他扇动翅膀从窗户中飞了出去,“我要去找他。”
教室。
风枕眠到教室的时候,老师还没来。
他坐在座位上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教室内部的格局同五百年后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陈设老旧,看上去灰扑扑的。
“上课第一天。”风枕眠想起之前上课的事,默默立了个flag,“这次我肯定能安全度过。”
过了几分钟,同学们陆续到来。
班级里带风枕眠总共有16个学生,其中有5个都是东方面孔。
异域他乡见老乡,班级里瞬间就被划分成了东方与西方两个团体。
“你们是怎么来这的?”一个叫赵宁的东方人问,“我是被一个像传销的老师哄骗过来的。”
“我也是。”
“我倒不是,我是因为想修仙,但资质太差了。”那人叹气,“只有这一个学院收我。”
几人很快聊到了一起,风枕眠很久没体验过这种淳朴的校园生活,兴致冲冲加入,了解到了不少信息。
他还准备问些什么,但上课铃刚好在这时响起,老师也踏着铃声走了进来。
风枕眠再次和那张熟悉的脸对上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说是知道景辞已经在艾尔尼斯当老师,迟早也会成为他的老师,但也未免也太早了些吧。
他嘴角抽了抽,默默将脑袋低了下去。
“我是你们剑道课的老师,景辞。”景辞做了个自我介绍,随即说:“但,不是每个人都能上我的课的。”
底下的同学都还没进行过系统的学习修炼,对这东西正是向往的时候。
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在第一堂课就听见了这种话。
“什么意思?”一个西方的小胖子嚷嚷,“我可是你们求着进来的,当时也说好了,各种资源都会满足我!”
结果才第一堂课,就要开始驱逐他们。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嚷嚷起来。
风枕眠看着景辞越来越凝固的嘴角,根本不敢说一个字。
他家师尊,生气了呢。
“安静。”景辞拍了下桌子,威压荡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迫感笼罩在他们头顶。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景辞这才满意,“我的课对天赋要求很高,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
他说:“不是歧视那些没有天赋的同学,只是你们要是强行学习,最后只会损伤灵根断了仙途。”
“所以,不要叽叽歪歪,听我的,懂?”
底下的学生们疯狂点头,风枕眠觉得这样子有点傻,就没随波逐流。
然后,他就被景辞给逮了个现行。
“这位同学。”景辞看着他,满脸核善,“你有什么意见吗?”
风枕眠一脸懵逼,抬手指了指自己,“我?”
景辞点头,“嗯,就你。”
风枕眠嘴边抽了抽,“我没意见。”
他师尊简单粗暴的教学方式,他已经领教过很多年了。
景辞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他朝着风枕眠笑了笑,说:“那就你第一个吧。”
“上来,和我打一架。”
风枕眠:……
风枕眠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他和谁打一架?
“你,上来,和我打一架。”景辞又重复了一遍,拍了下桌子,“快点,叽叽歪歪的。”
风枕眠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但他足够了解景辞,知道这人的耐心现在已经到达临界值。
要是再不上去,他可能会被揍得很惨。
风枕眠以前也没少挨景辞的揍,他叹了口气,还是上去了。
不过风枕眠师承景辞,对景辞的招式十分了解。
尤其是他是师承未来的景辞,那个更加优秀,对剑术也更加精进的景辞。
几招过后,景辞就感觉到了吃力。
风枕眠也发现自己犯了错误,立马露出了几个破绽,“该死……被师尊磋磨惯了,都忘了这是五百年前的师尊了。”
也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个刚入学的学生。
风枕眠并不想引起景辞的怀疑,他不准痕迹的防水,让自己缓慢落于下风。
“砰——”
两道剑气相撞,风枕眠装作不敌,被景辞的剑气震飞出去,重重摔在墙上。
他正准备认输,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飞镖忽然朝着他射来。
风枕眠下意识挥手,凌厉剑气将飞镖击了个粉碎。
紧接着,“轰”得一声,教室的墙再一次垮了。
第二八六章
看到墙垮的瞬间, 风枕眠脑子里不断浮现着自己交罚款的一幕又一幕。
他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景辞拉了起来,“好小子, 天赋不错啊。”
景辞眼角眉梢满是笑意,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这么适合剑道的苗子了, “你被录取了。”
风枕眠还沉浸在交罚款的悲伤中, 根本没听景辞再说什么,“我得交多少罚款啊……”
虽然他现在很有钱, 但他依旧心痛。
“罚款?”景辞没反应过来,“什么罚款?”
“这个墙啊。”风枕眠说:“我要交多少罚款?”
景辞一脸懵逼,“交什么罚款?让你们院长找矮人族来休息下就行。”
说完他也没给风枕眠继续说话的机会, 继续着自己的流程, “下一个。”
风枕眠回到座位上缓了好些分钟才回过神,他看着那边垮塌的墙,心里更痛了, “原来五百年前……弄垮教室是不需要罚款的。”
“对不起啊。”一旁,一个声音传来, “刚刚我玩飞镖的时候走神了。”
那人是个毒修,除了用毒, 就是用暗器这种阴损的东西。
“没事。”风枕眠也不在意,毕竟那飞镖除了让他受到惊吓,没对他完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毒修眨了眨眼睛,继续同风枕眠搭话,“你好厉害啊。”
他说:“这么久了,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修士。”
风枕眠矜持点点头, 说:“好好修炼,你也可以。”
毒修摇摇头, “我是不行了,咱们这个班的天赋都不太高,应该就你就能行。”
风枕眠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他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景辞的比试上,大部分修士都没在景辞手底下撑过十招。
有风枕眠珠玉在前,景辞很难将其他人看入眼。
短短的十几分钟他就将所有人的实力摸了个彻底,最后盯着他们看了好久,艰难点了几个还算合格的学生。
他倒是想只教风枕眠一个,但那样太浪费教育资源,院长知道了恐怕得和他拼命。
“好歹还有风不渡这个好苗子。”景辞安慰自己。
可很快,景辞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风不渡这学生,根本就不需要他教!
“你从哪找来的变态?”景辞见过很多天才,但这还是头一次遇到变态。
院长放了这么多年的老师,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学生。
他抹了把脸,“没关系,你要接受学生的多样性。”
景辞:……
景辞扯了扯嘴角,垮起个批脸没说话。
因为风枕眠的进步太快,老师们上课的节奏也显得十分吃力。
其他同学也被这座大山压出了阴影,一时间,校园里死气沉沉的。
罪魁祸首对此,倒是毫不知情。
他很享受这种随心所欲,不用担忧罚款的校园生活。
然后,这段校园生活就结束了。
“风不渡。”景辞找到他时,隐隐可以窥见五百年后的状态。
那张英俊帅气的脸上,满是沧桑,“准备一下,明天和我一起出去做任务。”
风枕眠“哦”了一声,又问了一句,“就我一个?”
“还有赵宁他们几个。”
这是出来风不渡这个变态,最优秀的几个学生。
风枕眠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什么。
他回到寝室同晏清说了这件事,小精灵两眼放光,“太好了!”
他终于可以出去晃悠晃悠了。
晏清本来是想陪着风枕眠去上学的,可他每天都起不来,这么久了,还没和风枕眠一起听过课。
醒来后风枕眠不在,他就只能去校园里闲逛。
艾尔尼斯就这么大块地方,他已经快和每一株植物混熟了。
“在学院里是不是很无聊啊?”风枕眠揉了揉晏清的脑袋,又戳了戳他的脸。
小精灵脸软软的,一戳一个坑。
“还好。”晏清没说实话,“只是有一点无聊而已。”
风枕眠知道他在说假话,也没戳穿。
毕竟,他们的时间没剩多少了。
被封印在木灵珠里的污染越来越活跃,晏清也在不停吸收木灵珠的灵力修补魂魄,木灵珠的光芒越来越暗淡。
算算时间,也到了风枕眠阻止下一场劫难的时候。
“做个任务,回来应该刚好。”风枕眠摸着下巴思索,迅速做好了安排。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从学院出发了。
天还没亮,晏清依旧在睡梦中。
风枕眠小心翼翼将他放在了虚空戒里,抬头看着景辞问:“老师,我们去哪啊?任务内容是什么?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景辞本来还在想事情,被风枕眠的三连问拉回现实。
一回头,几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眼睛里写满了“我也想知道”。
“去纳拉斯城。”景辞说:“我们接到求助,说那边出现了很多妖兽,修为大概在五阶左右。”
他的视线从前往后扫了一遍,“以你们的实力,大概需要三天吧。”
风枕眠正想说什么,景辞又抢在他前面开了口,“你不做这个任务。”
风枕眠噎了一下,“那我干嘛?当气氛组?”
这个任务对他来说的确没什么价值,但不做任务叫他出来干嘛?
风枕眠眨眨眼,很是不解。
景辞看了他一眼,又挪开视线看着窗外,“你还有其他的任务。”
他说:“纳拉斯城里有很多普通人莫名其妙失踪,过不了几天,他们的尸体就出现在了大街上,死状凄惨。”
因为有妖兽作乱,一开始大家都没把这当回事,只以为是妖兽干的。
直到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死状也越来越凄惨,他们终于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于是请了很多修士来除妖。
那些妖兽被清理了一波,日子也终于安生了些,但死去的人依旧没有减少。
城里瞬间就少了很多人,就连他们请来的修士都没了不少。
那些居民害怕极了,连夜向各个学院、工会求助。
景辞听说折进去的修士不少,还有些担心风枕眠。
“你要是遇到危险,就把这个捏碎。”景辞递给他一个绿色的玉佩,“里面藏了我的三道剑气,危机时刻,应该能救你一命。”
此时的景辞,已经是混沌境中期了。
青云剑尊一剑光寒十四洲,世上并没有多少人是他的对手。
风枕眠看着那个熟悉的玉佩,点了点头。
五百年后他师尊也给过他这个玉佩,里面也藏了三道剑气。
风枕眠也的确靠着这个剑气救过自己的命。
“放心吧老师。”风枕眠对着他笑了笑,“我不会砸你招牌的。”
未来不会,现在也不会。
景辞点点头,“你的确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
“所以你应该对你徒弟好一点。”风枕眠小声叭叭,“尤其是在钱这方面。”
他的声音很小,景辞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事。”风枕眠摇摇头,“保证完成任务。”
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他们在进入纳拉斯城后分道扬镳。
景辞本来还有些担心风枕眠,结果这人不仅没有丝毫紧张,分开前还特别狂妄的来了句“打他们,有手就行”,搞得景辞嘴角一度抽搐。
他就多余问这问题。
“师尊年轻的时候居然这么有人性。”风枕眠感慨了一句,看着身旁恢复原样的晏清,笑了笑,“要不要去逛逛?”
前面的一百多年他们看了太多地方,可那些地方满目苍凉。
纳拉斯城虽然依旧破破烂烂,但比战争时期好了太多。
晏清很想点头,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先做任务吧。”
闲逛这种事情,什么时候都能做。
风枕眠点头,转身朝着城中心走去。
之前出现尸体的地方都在荒郊野外,发现这些居民反抗不了以后,那些凶手越来越猖狂,尸体经常出现在人最多的城中心。
搞得原本正在繁荣发展纳拉斯城停滞不前。
天才蒙蒙亮,今天的几具尸体被人用长钉钉在钟楼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晏清疑惑。
风枕眠又用了个他没见过的法术。
“追忆咒。”金色的流光从他指尖溢出,在几具尸体上流转一圈。
一个个气泡从他们额心涌出,在空中映出些模糊的画面。
“这个咒术,能追忆死者身前六个时辰的记忆。”
不过条件限制是必须是刚死不久的人。
晏清眨了眨眼睛,里面明晃晃写着“我想学”几个大字。
“不行。”风枕眠摇头拒绝,“窥探死者记忆,有损阴德。”
他不在轮回内倒是无所谓,但晏清不行。
晏清瘪瘪嘴,也没多说什么。
风枕眠提取完他们的记忆后,按着他们记忆中的路线定位到了那个阴暗的地下囚牢。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风枕眠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这地方,怎么那么像关押莱西的那个地方?”走进地底后,晏清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那个主教不是死了吗?”
风枕眠抿了抿唇,“或许,他还有什么后招吧。”
“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晏清很不开心。
这个组织的规模比上一个小了很多,地底也更加阴暗。
风枕眠正想找找还有没有被抓来的倒霉蛋,忽然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紧接着,一堆人乌泱泱的从拐角处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等等。”风枕眠按住晏清蠢蠢欲动的手,“他们好像不是坏人。”
这些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身上也只有微薄的灵力波动。
“谁在那?”一跟带着血的羽毛划破虚空朝他们迎面飞来,风枕眠拉着晏清往后一退,抬手挡住了那根羽毛。
随后手握成拳,羽毛化为齑粉。
“哒—哒—哒——”
皮鞋落地的声音传来,风枕眠抬头,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眸子。
第二八七章
“赫尔斯?”风枕眠看清来人时, 愣了一下。
“你认识我?”赫尔斯血色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感情,他的视线左右滑动,从风枕眠身上落到晏清身上, 又从晏清身上回到风枕眠身上,“东方人, 精灵?你们来这做什么?”
现在的赫尔斯比五百年后有活力多了, 看上去也更欠揍了。
风枕眠嘴角抽了抽,“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血族和人类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他们划定了“三八线”,谁也不准越界。
“你出现在人类的地盘,是想做什么?”风枕眠抱着胳膊, 反客为主。
他见赫尔斯脸色不愉, 手指轻轻敲着权杖,又凉凉的补了一句,“你不是我的对手。”
虽说赫尔斯给他留下了很多遗产, 让他彻底摆脱了穷困的命运,但风枕眠到现在也没忘记, 自己差点死在赫尔斯手上。
有些仇,该报的时候还是得报。
“狂妄的人类。”赫尔斯轻嗤一声, 只一瞬,那根权杖就直指风枕眠的喉结。
只要轻轻一下,他就能将风枕眠的喉咙捅穿。
“上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斯狄安死后,赫尔斯的情绪就一直很不稳定,风枕眠也算是撞在了枪口上。
晏清对赫尔斯无礼的行为很不满意, 他正准备给这个讨厌的血族一点教训,又被风枕眠按住了手。
“这个是坏人。”晏清瘪嘴。
好人不能揍, 怎么坏人也不让揍?
“我知道。”风枕眠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这个我来。”
赫尔斯有种被挑衅了的感觉。
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一股巨大的威压忽然朝他压了过来。
极度的恐惧从灵魂深处传来,赫尔斯两腿一软,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
“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风枕眠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看着他,“好端端的,惹我干嘛?”
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张扬行事,让所有人都知道世界上有一个名叫风不渡的天才。
赫尔斯显然是个不错的传播途径。
“你是谁?”赫尔斯此刻也已经到达了圣阶中期,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修士是他的对手了。
他的牙关都在战栗,这种程度的威压显然超过了他的认知。
赫尔斯在记忆中搜寻了好一番,也没找到对应的人。
“我啊?”风枕眠笑眯眯开口,“我叫风不渡,是艾尔尼斯的学生。”
他蹲下身,和赫尔斯的视线持平,“来这,是为了完成学院派发的任务。”
这也算是回答了赫尔斯之前的问题。
艾尔尼斯在战争中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但因为有皇室支撑,依旧是现在叫得出名字的学院。
赫尔斯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你来这干嘛?”风枕眠看着他,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你要是老老实实说了,咱们还能合作。”
“要是不老实,那我只能把你打到老实为止。或者,我强行搜魂,让你变成个傻子。”
风枕眠活动了一下手腕,跃跃欲试。
赫尔斯是个硬骨头,但不是傻子。
他不会在明知道不是风枕眠对手的情况下去挑衅这人。
他很惜命,他得活着找到斯狄安的转世。
所以心里再怎么憋屈,赫尔斯还是老老实实说了,“我在捣毁这些组织。”
主教一直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而且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野心。
他可以为了往上爬杀掉对自己好的同伴,夺取别人的灵根,也可以伤害更多无辜的陌生人。
但,偷来的灵根始终是偷来的。
赫尔斯说:“他的灵魂承载不了那些顶级灵根,所以每过一段时间,就需要进行一次‘修复’。”
那些实验室,就是为了“修复”而存在的。
“不过后来主教的野心更大了。”赫尔斯嗤笑,“他居然想成神。”
“他这种人,居然也敢肖想成神。”
风枕眠没说话,只是在心里吐槽:他不仅敢肖想,还差一点就成功了。
要是当时他被成功抢夺身体,造神实验恐怕就真的成功了。
“他不是被你杀了吗?”风枕眠问。
“是。”赫尔斯说起这个就来气,“可他的那些地下组织还存在。”
这世上有野心的人并不只有主教一个,能加入这些实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地下组织,还有很多个。”赫尔斯已经清理了很多个了,但这些东西就像是蟑螂,当你看到一只的时候,说明阴暗处已经到处都是了。
风枕眠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将一直压在赫尔斯身上的威压收回,“做个交易吧。”
他把赫尔斯拉了起来,“我们合作,一起铲除这些组织。”
赫尔斯脸上是大写的“你没事吧”,他盯着风枕眠伸出来的合作之手,没有任何抬手的想法。
“我凭什么相信你?”赫尔斯冷声开口。
“因为,你没有选择。”风枕眠露出个核善的微笑,“以你一个人的力量想捣毁那么多组织,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但加上我就不一样了。”
风枕眠抬手打了个响指,只听见砰得一声,这个地下宫殿瞬间化为飞灰。
阳光瞬间划破黑暗,落在他们身上,赫尔斯动了动身子,有些不适。
“和平条约才刚刚签订,你要是大规模做这些事,会落下把柄。”风枕眠再次朝他伸出手,“我可以肆无忌惮,你追查位置,我捣毁窝点。”
赫尔斯盯着那只手,还震惊于刚刚那个响指。
这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为什么?”赫尔斯朝风枕眠伸出手,“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因为我爱好和平。”风枕眠挑了挑眉。
赫尔斯压根不信,“我是说,你为什么选我?”
有如此恐怖的修为,这些事,他一个人也能做到。
风枕眠“哦”了一声,说:“因为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只有现在成为朋友,未来赫尔斯才会把丰厚的遗产留给他。
风枕眠点点头,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赫尔斯:……
好像遇到神经病了,不确定,在看看。
这个任务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景辞对风枕眠的实力再次有了个清醒的认知。
“我恐怕,教不了你了。”景辞都怪怀疑人生了。
“不用妄自菲薄。”风枕眠拍拍景辞的肩膀,“你以后还有机会的。”
“多久以后?”
“五百年后。”
“……滚。”
“好勒。”
风枕眠请了个归期未定的历练假,西方并没有这种假期,但因为他是风不渡,还是批准了。
风枕眠离开那天,景辞和院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面面相觑。
“我是该开心还是该不开心啊。”院长说:“难得有这么好个苗子……但是这苗子也太好了些……”
苗子根本不需要他们这些园丁浇灌,让他们很有挫败感。
“随缘吧。”景辞叹了口气,想起风枕眠开玩笑的那句“五百年后”,“或许,他注定是与我们没有师徒缘分的。”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决定去借酒浇愁。
而另一边,好苗子已经和人类最痛恨的血族亲王碰了头。
“我现在就找到了这几个地方。”赫尔斯指着地图上被圈出来的几个点,“这几个地方守卫森严,里面还关了不少倒霉蛋……我没混进去。”
那里的掌权者是圣阶修士,他们修为相仿,很容易打草惊蛇。
“你在外面接应那些倒霉蛋。”风枕眠迅速做下决定,“我去捣毁窝点。”
“别打草惊蛇了。”赫尔斯皱眉,“他们很警惕的,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杀了所有实验体,迅速逃离。”
他上一次就是因为不够警惕,导致那么多无辜的人被杀。
“放心。”风枕眠挑眉,“哥很强的。”
他转头看着晏清,“阿晏乖乖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晏清没说话,但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不好”两个字。
“地下很脏的。”风枕眠说:“而且全是血腥味和尸体腐烂的味道……”
精灵最爱干净,肯定不愿意踏足这种地方。
晏清果然皱起了眉头,他看上去很是纠结,过了好几秒才说:“那也不好。”
他不喜欢这种地方,所以更担心风枕眠,“带上我。”
四目相对,风枕眠看出晏清眼底藏着的担忧,点头妥协,“好。”
赫尔斯:……
赫尔斯很想骂人。
他垮着脸等两人进去了才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树干,“有病吧?大白天秀屁恩爱。”
树叶刷刷掉落,莫名有种凄凉的感觉。
赫尔斯并没有等多久,大概三分钟的样子,一些惊慌失措的倒霉蛋就陆续从出口出来,数量大概有五六十个。
赫尔斯安排手下将他们带去之前准备好的地方,刚回头看向地宫入口,熟悉的坍塌声传来,风枕眠再次站在阳光下。
“搞定。”风枕眠掸掸身上的灰,“走吧,下个地方。”
赫尔斯目瞪口呆,“你,他,这……”
这就没了?一个圣阶的修士,就这么没了?
“有什么不对劲吗?”风枕眠歪头。
赫尔斯将那些话咽了回去,他哪敢说不对劲。
再次认识到风枕眠的实力后,赫尔斯也没了顾忌。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他们捣毁了大部分窝点,闲暇之余,风枕眠还把一些黑魔法师的窝点给捣毁了。
一时间,风不渡名声大噪。
正道都他为荣,那些邪魔歪道恨他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风枕眠淡定地捣毁最后一个窝点,嚣张地对那些邪魔歪道放话,“劝你们都夹着尾巴做人,不然……我这剑可不长眼睛。”
那些人对他的仇恨更多了。
但这放话的效果也很明显,风枕眠遇到那些邪魔的次数明显减少。
他正思考着是不是该结束历练,回到艾尔尼斯,忽然就收到了艾尔尼斯的求救信。
第二八八章
求救信刚发出来又被撤回了, 搞得风枕眠更加担忧。
他直接一个通讯符找上了景辞,“师、老师,求救信是怎么回事?”
“什么求救信?”景辞一脸懵逼, 他反应了两秒,又“哦”了一声, “刚刚有个学生突然发疯, 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
说起这个求救信也挺离谱,是当时院长喝醉了, 胡乱写的。
“发疯?”风枕眠对这个词有些敏感,“等等,我马上回来。”
下一个污染源出现的地点, 就在艾尔尼斯, 这也是他再次入学的原因。
“你要回去了?”赫尔斯有些懵。
这段时间他和风枕眠配合得愈发默契,也真正和这人成了朋友。
他都计划好了下一个准备去捣毁的邪恶组织。
“嗯。”风枕眠点头,“有点急事, 去拯救下世界。”
风枕眠抱起一旁还在梦乡的晏清,笑了笑说:“放心, 等你遭遇不测的时候,我会来救你的。”
赫尔斯:……
那也大可不必。
两人匆匆告了别, 风枕眠离开后还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他算出赫尔斯有一大劫,刚刚说的话并不是玩笑。
“救世主的工作可真繁忙。”风枕眠苦笑一声,“如果能重来,我想当咸鱼。”
回到艾尔尼斯已经是一天后了,晏清再次变成小精灵趴在风枕眠肩膀上, 假装自己是个没有生命的挂件。
“你怎么回来了?”院长看见风枕眠的时候还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历练完了?”
这人学习像开了倍速也就算了, 怎么实践也这么快?
说好的理论与实践不可兼得呢?
风不渡这个学生,大概是院长教学生涯中最大的挫败。
“听老师说,学院有个学生突然发疯了?”风枕眠直入主题,“他是怎么回事?”
“他啊,没什么大事。”院长摆摆手,“已经被控制住了。”
风枕眠松了口气,“我能去看看吗?”
“可以。”院长也没拒绝,“他在医务室,一起过去吧。”
风枕眠点头,跟着院长一起朝着医务室走去。
景辞并不在这里,不过风枕眠还是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老师……”他下意识喊到。
院长看了看周围,“景辞不在这啊。”
风枕眠摸摸鼻子,“看错了。”
他本来也不是叫的景辞,而是眼前的灵。
之前听赫尔斯说灵是风不渡的学妹时,他还没什么感觉。
现在这人真变成了他的学妹,风枕眠感觉浑身不对劲。
一看到灵那张脸,他就感觉回到了被灵压着修行的日子。
与此同时,脑子里也浮现出当时灵说的那句话——
“你说,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这次必须规避掉所有错误选项。”
那是他并不理解这句话,还疑惑了很久,现在才明白,原来在很早之前,自己就留下了提示。
“灵,这是你学长,风不渡。”院长介绍道:“小风,这是刚入学的新生,叫灵。”
“学长好。”灵的剑还抵在病床上那人的脖颈上,另一只手朝风枕眠伸来,怎么看都感觉怪怪的。
风枕眠压下心中的那点奇怪,朝灵伸出手,“你好,我是风不渡。”
对着这张脸,他实在是喊不出学妹两个字。
好在灵也不在意,短暂的握手后,她又将目光落在了病床上那人身上。
“维杰情况怎么样?”院长问道。
“不太好。”灵说:“中途醒了三次,两次都在发疯。唯一一次清醒的时候,一直在道歉,说他不是故意的。”
顿了顿,她又说:“维杰说,他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让他杀了所有人。”
一开始他还能抵抗,但时间久了,他的意志力也逐渐被瓦解,到最后彻底沦为那个声音的傀儡。
院长从未听过如此离谱的病状,他皱了皱眉,指尖点在维杰眉心,灵力不断注入这人体内。
过了好一会,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奇怪。”他检查不出任何异样,“难不成,要去找海妖一族帮忙?”
这种诡异的症状,大概也只有海妖一族才能够净化了吧?
院长已经开始思考该怎么寻找海妖一族了。
“让我试试吧。”风枕眠忽然开口,“我或许知道他是怎么了。”
污染在人间出现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都还没来得及蔓延,就被镇压了。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污染。
院长盯着风枕眠,好半天没说话。
就在风枕眠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这人才酸溜溜说了句,“你连医术都会?”
“略懂皮毛。”风枕眠在外面行事嚣张,但在熟人面前实在是装不了这个逼。
他们五百年后还会见面,他不想被嘲笑。
“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院长感慨一番,也没拦着风枕眠。
灵也乖乖收回剑,站到一旁看着风枕眠。
金色的灵力涌入维杰体内顺着经脉流淌,风枕眠在他的灵魂深处找到了那一小块污染。
他冷哼一声,将那块污染扯了出来,然后当着院长和灵的面,将它捏了个粉碎。
维杰喉中发出声痛苦的低吼,过了两三秒,他缓缓醒来,眸中一片清明。
“我这是怎么了?”他按着额角,“我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抬头,发现三个人直勾勾盯着自己,维杰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怎么这么看着他?
他摊上事了?
“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院长问:“就比如说,觉得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响?”
维杰摇摇头,“我梦里倒是一直有个声音在响,让我杀了所有人。”
他不想照做,那个声音就一直在脑子里响,情绪莫名的就不受控制……
然后,他失控打伤了一个同学,还和景辞打了起来。
“那不是梦。”灵冷冷开口。
维杰一下呆住了,“不是梦?”
意思是他脑子里真的有个声音?他也真的伤害了自己的同伴?
“没事了。”院长安慰他,“都过去了。”
维杰吸吸鼻子,那张猛男脸上竟是浮现出几分娇弱。
“在那个声音出现前,你去过哪?”风枕眠忽然问道。
他知道污染会出现在艾尔尼斯,但并不知道会出现在哪个位置。
他得趁着污染还没扩散,找到污染源并镇压它。
“去过哪?”维杰思索了一下,“我也没去什么地方啊,除了上课,就只去过学院的小花园。”
他表白失败了心情低落,本来说去小花园散散心,没想到差点把自己散没了。
“这段时间,不要让人靠近小花园。”
院长不明白,但他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好。”
不懂,但风不渡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小花园的确很小,不过里面的花都长得很好看。尤其是这里还有一棵茁壮的树,一看就是乘凉的好地方。
“禁地……”风枕眠看见那棵树的瞬间,久远的回忆又被勾了起来。
这里,是五百年后,艾尔尼斯的禁地。
“原来如此。”风枕眠再次感慨了一下,朝着那棵枝繁叶茂的树走了过去,还没碰到,晏清就阻止了他。
“这棵树不对劲。”晏清皱眉,“别碰它。”
他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感觉怪怪的。
精灵一族对植物很敏感,他们热爱所有植物,唯独这一棵,让晏清看着就很不舒服。
“我知道。”风枕眠笑了笑,“阿晏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木灵珠还在晏清的身体里,但它已经快到达极限了。如果再遇到污染,恐怕会让晏清提前回归母树。
晏清不是很想听话,但风枕眠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他瘪瘪嘴,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又一步三回头地朝外面走去。
“阿晏真乖。”风枕眠夸赞了一句,指尖金色的华光瞬间包裹住眼前的树。
灵力流转,那些浅淡的污染见了他就像是老鼠见到猫,疯狂逃窜。
很快,风枕眠就发现了污染源。
它藏在树根底部,几乎将整个树根腐烂,却又维持着树的生命。
像只吸食宿主生命的寄生虫。
这次的污染源,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风枕眠迅速做下结论,正思考着该怎么处理这一团污染源,那团污染忽然朝他涌了过来。
风枕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指尖的灵力被污染侵入。
他的表情一下冷了下来,还没来得及驱散,忽然又发现了什么。
“……里面,藏了东西?”他碾了碾那缕污染,将灵力注入其中。
晏清察觉到什么,心里莫名一慌。
他也顾不上刚刚答应风枕眠的事,朝着最里面冲过去。
只见黑色的雾气不断扩大,几乎笼罩了风枕眠全身。
心脏跳动得更加厉害,晏清正欲上前,却被一股力量拦在了外面。
风枕眠回头朝着他笑了笑,“阿晏真不听话啊,说好在外面等我的。”
“风枕眠!”晏清被那股力量越推越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风枕眠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不要!”
“别担心。”风枕眠轻声说:“我不会有事的。”
像是怕这样安慰不了晏清,他又歪了歪脑袋,笑着说:“我可是救世主,我很厉害的。”
晏清看着风枕眠一点点从自己眼前消失,心脏好像也跟着缺了一角。
他被推到了小花园外,没有了支撑,整只精灵摔在地上。
晏清的膝盖刚好撞在了石头上,疼得他脸色一变,“可是……我不想你当救世主啊……”
他只想风枕眠能平平安安的。
仅此而已。
第二□□章
风枕眠摔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按着有些晕的脑袋, 刚准备看看四周的环境,就发现自己又一次变成了虚影。
这依旧是一个,他只能当看客的世界。
“搞什么?”风枕眠起身, 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能不能让我有点参与感。”
这话刚说出来风枕眠就后悔了。
这一次, 还挺有参与感的。
因为他掉落的这个地方, 是青云宗。
一个陌生的,破败的青云宗。
而在宗门门口, 站着他熟悉的同伴们。
曲清尧,米利尔,以及他还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的凯娅。
“怎么办?”凯娅看着青云宗那破破烂烂的大门, “咱们要怎么进去啊?”
米利尔摇摇头, 盯着手里的水晶球一言不发。
曲清尧也陷入沉思,他按着眉心,看上去很是烦躁。
三人在青云宗门口踌躇不前, 时间也在他们的犹豫中一分一秒流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凯娅突然抬起头, “要不我们杀进去吧?”
她说:“我们就赌他不会对我们动手。”
此话一出,曲清尧和米利尔的表情都挺微妙。
米利尔抿抿唇, 叹了口气,“凯娅,他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风枕眠了。”
“可是……”凯娅还想说些什么,但她实在找不出辩驳的话语,只能闭嘴。
可那是风枕眠啊,是他们的同伴。
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 风枕眠也挺惊讶,他看了看米利尔又看了看其他两人, 差点就想开口询问了。
但想到他们看不见自己,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便把那些疑问咽了回去。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凯娅泄气,“咱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他每天下午两点都会出门,时长大概一个半小时。”曲清尧说:“我们可以趁这个时间溜进青云宗……”
顿了顿,他又补上后半句话,“去找晏清吧。”
有他在,或许能遏制住风枕眠。
米利尔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凯娅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听从安排。
第二天下午两点,“风枕眠”果然离开了青云宗。
而在看到另一个自己的瞬间,风枕眠就确定了自己在那个时空——
这是暴君的世界。
只是眼前的“风枕眠”还没被污染完全浸透。
几人等暴君走远,狗狗祟祟进了青云宗,也是这时,风枕眠才看清里面的景象。
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破烂不堪,那些树木也东倒西歪的,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整个青云宗好像突然一下褪了色,毫无生机。
“他会把晏清关在哪啊?”凯娅看了看周围,“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太浪费时间了。”
等他们找到,估计暴君都回来了。
米利尔看着依旧是一团迷雾的水晶球,有些头疼,自从“风枕眠”变了性子以后,她就再也窥探不到未来了。
“……可能在地牢。”曲清尧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看见晏清的身影,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提出一种猜想,“以他现在的发疯程度,恐怕也不会好好对待晏清。”
凯娅觉得很有道理,跟着曲清尧脚步一起往地牢走去。
刚推开门,浓郁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暴君几乎将大半个青云宗的人关在了地牢里,折磨致死。
地面的血厚厚一层,而且已经干涸了,各种断肢残臂落在上面,大都腐烂了。
凯娅很不喜欢这里,她踩在那些干涸血迹上时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几个呼吸以后还是忍了下来。
这条走廊很长,旁边的牢房里还有几具被吊起来的,开膛破肚的尸体,看得人生理不适。
他们走了很久,最终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了被锁链锁起来的晏清。
晏清一直被风枕眠养的很好,在他们记忆中,精灵一直都是圣洁高贵的模样。
可现在精灵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上也脏兮兮的,还有很多条血色的鞭痕。
听到声音时,他抬起头,视线好半天才聚焦,“你们怎么来了?”
曲清尧上前扶起晏清,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精灵疼得吸了口凉气,一动,身后贯穿他琵琶骨的锁链又嵌入几分。
“是他把你弄成这样的?”米利尔想给晏清治疗,可他浑身都是伤,让她无从下手。
那几根锁链压制住了晏清的修为,不然以精灵自身的修复能力,这些伤口根本不可能留到现在。
“你们不该来这。”晏清艰难抬头,避开了米利尔准备治愈他的手,“快走吧,等会他就该回来了。”
“那你怎么办?”凯娅下意识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晏清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可他别无选择。嘴唇已经干裂,他舔了舔伤口,铁锈味在口中蔓延。
“死在他手里,便死在他手里吧。”晏清苦笑一声,“死在他手里也不错。”
凯娅:……
凯娅很想骂点什么。
“你们走吧。”晏清再次重复这句话,“我不会帮你们对付他的。”
“晏清!”凯娅气得不行,“他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风枕眠了!他现在就是个杀人恶魔!”
这个世界因为“风枕眠”的存在,血流成河,俨然成了一个新的地狱。
“你难道忘记半神族的使命了吗?”
晏清眸光微动,还是低下头避开了凯娅的视线,“可他是风枕眠。”
“不论他变成什么样,晏清都不会和风枕眠为敌。”
哪怕他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哪怕他伤自己至此。
说完,晏清闭上了眼睛。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几人又急又气,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晏清。”曲清尧叫了他一声,“不论你怎么想的……我们都希望你能活下去。”
“这世上唯一能唤醒他的人也只有你了。”
米利尔一直看着时间,她将一旁愤怒的凯娅拉起,“没时间了。”
剩下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出口,他们最后朝晏清看了一眼,匆匆离开。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晏清才抬起头朝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可是……我也唤不醒他啊。”
若是能唤醒“风枕眠”,他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风枕眠站在他身旁,看着晏清伤痕累累的身体,手指轻轻抚上那些伤口,“一定很疼吧?”
之后的几天暴君都没有踏足地牢。
晏清身上的伤口无法愈合,鲜血不断往外流,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就在晏清以为自己要死在这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应该不是曲清尧他们。
晏清费力地抬起头,想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只看见了一片模糊的黑影。
“眠眠……”晏清小声叫了一声,下一秒,一个瓶子被抵在他唇边。
苦涩的药水大部分灌进他喉咙里,还有不少都顺着嘴角流了出去。
“你别浪费啊!”陌生的声音响起,“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灵药。”
不是“风枕眠”,也不是曲清尧他们。
晏清下意识想挣扎,但他实在是太虚弱了,那点微弱的挣扎很快就被那人给镇压下去。
直到瓶子里的药被灌完,那人才松开手。
晏清咳嗽了好一阵,眼角都咳出了眼泪。他沙哑着嗓子开口问:“你是谁?”
“我?”男人笑了笑,“我是一个时间修正者,你可以叫我卡维林。”
晏清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旁的风枕眠却是瞪大了眼睛。
“卡维林?”他盯着那人,“这不是天恩的名字吗?”
所以说,天恩曾经穿越到过这条时间线里?但他并没有成功组织这场灾难,所以又穿越到了更早的时间线,也就是他现在所处的时空……
风枕眠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想做什么?”晏清感觉一股温和的灵力在自己身体里流转,身上那些伤口在他们的作用下缓缓愈合。
“我来自未来。”卡维林说:“未来的世界生灵涂炭,人类因为长期的压迫几乎快灭绝了……为了推翻暴君的暴政我们决定回到过去,找到解决办法。”
他看着晏清,“听说你是暴君的爱人,还是精灵一族的王……这世上,只有你能组织暴君了。”
没等晏清说话,他又继续说道:“以我的修为在这里呆不了多久,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我就想试试……很快我就会离开这里,说不定还会忘记这一段记忆,可我总得做点什么。”
他自顾自说了一大堆话,而后停下来看着晏清问:“你觉得,我是不是有点可笑啊?”
明知道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还是冒险来了这个时间线。
“你很勇敢。”晏清回他,“但是,你找错人了。”
少年略带稚气的脸上满是惊讶,还没等他问出为什么,晏清又低下头,“你不该找我的。”
他说:“我不会对他动手的。”
“可是他要毁灭世界!”卡维林音调拔高,“不对,是他正在毁灭世界!”
“那又如何?”晏清反问他,“你也说了,他是我的爱人,我始终是和他站在一条线上的。”
“如果他要毁灭世界,那我一定是给他递刀的人。”
卡维林可怜的三观被晏清这几句话击得粉碎,他正想说些什么,一阵鼓掌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紧接着,暴君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他嘴角噙着笑,那双眸子里满是暴戾,“阿晏终于学乖了啊,想要什么奖励吗?”
第二九零章
暴君出现的瞬间, 卡维林被恐惧淹没。他几乎是说不出一个字,身体也变得十分僵硬。
这张脸比未来暴君的脸看上去要和善很多,但依旧令人恐惧。
好在卡维林现在的修为的确不高, 此刻刚好也到了他穿越时空的极限。
银光一闪,他整个人消失在空气中。
暴君挑了挑眉, 抬手揉着晏清的脑袋, “他是阿晏找来的救兵吗?”
“不是。”晏清的头发被暴君拉住,脑袋被迫后仰, “我不认识他。”
“是吗?”暴君笑了笑,语气根本听不出情绪。他的手指依旧在晏清的头皮上摩擦,那股压迫感也越来越强。
就在晏清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 暴君忽然松开手, 指尖顺着晏清的鼻梁往下,在干裂的嘴唇上轻轻按了按,又经过胸膛。
最后落在了晏清的心口处。
“阿晏最好不是在说话, 不然……我会很生气的。”他轻轻一摁,晏清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裂开。
鲜血顺着暴君的指尖滴落, 他看着晏清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笑了, “阿晏这么喜欢我,不如把心挖出来给我吧。”
他语气很温柔,“阿晏的心脏,一定很好看。”
刚刚暴君的手指几乎快戳到晏清的心脏了,他现在疼得厉害,根本听不清这人在说什么。
暴君看了一会, 觉得无趣,掏出手帕将指尖的血擦干净后, 头也不回的转头离了开。
走之前,还不忘留下句,“你还是开头那几天看上去最乖。”
晏清呼吸一滞,这下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开头那几天……是他被暴君关起来,当禁-脔的那段时间。
那段回忆太过痛苦,晏清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供暴君发泄的东西,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刻下一道道伤痕。
他当时想了很多东西,甚至想过了结自己,都没想过对暴君下手。
但没想到这样的行为,却令暴君感到无趣。
又是一夜疯狂,晏清累得睁不开眼,偏偏暴君扯着他的头发,头皮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晏清。”暴君叫他。
晏清从未听过暴君连名带姓地叫自己,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睁开眼,眸子里多了几分无措。
“你好像一只狗啊。”暴君忽然说:“一只被驯化的狗。”
他的手指揉搓着晏清的头皮,明明是个极其暧昧亲昵的动作,却让晏清遍体生寒。
“你……说什么?”晏清嗓子疼得厉害,声音沙哑。
“我说,你好像一只被驯化的狗啊。”暴君笑吟吟看着他,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晏清觉得自己像是被谁推进了寒潭,四肢都变得僵硬。
也是那天,晏清头一次出手伤了暴君。
这段日子晏清都表现得太过温顺,以至于暴君没对他提起半分防备。
突如其来的反抗打了暴君个措手不及。
他看着自己胸口那个血淋淋的窟窿,笑了。
“看来不是只被驯化的狗呢。”暴君舔舔唇,那张脸上的邪气又多了几分,“正好,我还可以重新驯化你一次。”
暴君好像找到了什么乐趣,晏清也倔强地不肯低头。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却又因为自身强悍的修复力而治愈。
最开始暴君还觉得好玩,但时间一长,他又觉得无趣。
那天,暴君用锁链贯穿了晏清的琵琶骨,然后再次拉着晏清的头发让他仰起头,“乖,叫两声。”
这个叫两声,自然指的狗叫。
晏清死死咬着唇,漂亮的紫色眸子变得猩红。他看着暴君,很是受伤。
“再这么看着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暴君冷冰冰开口,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晏清。
可晏清只是那么看着他,眼角逐渐湿润,过了好一会,他才哽咽着开口说:“眠眠,我好疼啊。”
这是晏清被折腾这么久以来,头一次服软。
“眠眠……”眼泪顺着眼角啪嗒啪嗒往下掉,晏清抽噎着,“我好疼啊……”
暴君一下呆住了。
他似乎是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又似乎在与身体里的什么东西抗争,捂着头往后退了好几步。
“啊……”喉间发出些痛苦的低吼,暴君按着额角,表情狰狞,“阿……阿晏……”
晏清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可惜,暴君并没有挣扎多久,就再次恢复了那满脸暴戾的模样。
他掐着晏清的脖颈,看着精灵因为窒息而涨红的脸,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在晏清即将缺氧昏厥的前一秒,暴君才松开手。
“把他关到地牢去。”丢下这句话,暴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再然后,晏清就一直被关在了这里。
思绪被拉回现实,晏清看着眼前的暴君,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阿晏可算是变乖了。”暴君摸摸晏清的脑袋,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调笑,“刚刚的那人是谁?”
“不认识。”晏清摇头,“他直说让我帮他杀了你。”
暴君“哦”了一声,“那阿晏会杀了我吗?”
晏清摇头,“不会。”
精灵闭上眼,“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吗?”
面对暴君时,他甚至没有多少反抗。
暴君自然是知道,但不妨碍他是个变态。
摸着晏清脑袋的手逐渐往下,指尖落在晏清唇上,微微用力。
晏清嘴角的伤口又一次裂开,暴君将那些血抹在他唇上,说:“既然阿晏这么乖,就离开这吧。”
晏清终于离开了地宫。
但他依旧被锁着,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
勾在琵琶骨上的锁链依旧存在,暴君也依旧爱折腾晏清。
他一次次给晏清弄出伤口,看着精灵因为疼痛流泪,然后在将药抹在他的伤口上。
“阿晏。”暴君唤他,“求我。”
晏清疼得神志不清,暴君又刻意放软了语调。
那瞬间,他以为说话的人是风枕眠。
“眠眠,我好疼啊……”晏清又一次说了这话,他抓着暴君的衣角,眼泪不停的流。
这一次暴君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表情很冷,那双眸子更冷。
“阿晏。”他又重复了一边,声音冷了很多,“求我。”
晏清迷糊的脑子艰难转动,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握着暴君衣角的手慢腾腾放开,他闭上眼睛,艰难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求你……”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晏清放空脑子,不愿去想。
那天过后,暴君又一次冷落了他。
再一次看到暴君,是在三个月后。
已经入了冬,寒气不断从窗户缝里涌进来,修为被压制的晏清甚至比不上普通人。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有些瞬间,甚至以为自己要就这么死在这了。
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雪,大门被人踹开的时候,晏清已经睁不开眼了。
“阿晏。”暴君的声音传来,晏清眼皮格外沉重,挣扎了好一会才睁开了眼睛。
模糊中,他看见一个身形颀长的身影朝自己走来,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
那道身影靠近的瞬间,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晏清差点忍不住干呕出来。
“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暴君抬手摸了摸晏清的额头,又往晏清嘴里塞了个什么。
晏清愣了好一会,直到铁锈味在口中炸开,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是暴君的手指。
那人,给他喂了自己的血。
几乎干涸的经脉重新活了过来,晏清惨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血色。
视线依旧昏暗,但他终于能看清东西了。
“阿晏,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暴君将手里提的东西往前一送,“喜欢吗?”
那东西,是一颗头。
是……米利尔的头。
胃里翻江倒海得厉害,晏清看着他,身体止不住颤抖。
“这女巫还真有意思。”暴君也没给晏清说话的机会,“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组织一群人谋划着杀我。”
顿了顿,又笑了声,说:“身边还跟了两个活死人。”
在晏清不知道的地方,曲清尧和凯娅早就死了。
只是米利尔不愿意接受现实,用自己的灵力维持着那两具尸体的活力。
米利尔一死,那两具尸体自然烟消云散了。
不然,暴君提回来的就是三颗头了。
晏清这次是真的抵制不住,生理性干呕了起来。
他本就惨白的脸色,看上去更难看了。
“看来阿晏不喜欢这个礼物啊。”暴君随手一扔,米利尔的脑袋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好远。
暴君难得温柔,在晏清背上拍了拍,“阿晏怎么这么娇气,不过是一颗……”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心口一痛,低下头,自己的胸口被晏清的爪子贯穿。
暴君抬头看着晏清,语气森然,“阿晏,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他了。”晏清看上去很疲惫,他喃喃自语,“我居然到现在才肯认清这个消失。”
贯穿暴君的爪子猛然收回,随即又以更加凌厉的攻势朝着暴君心口抓去。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成功。
全盛时期的晏清都不是暴君的对手,更何况是现在。
在他抬手的瞬间,暴君就抓住他纤细的手腕猛得一折,晏清顿时疼得变了脸色。
下一秒,他又捏住了晏清的下巴。
“阿晏,你还是学不乖啊。”
这语气,一听就知道是生气了。
晏清看着他,眸子里的情绪很是复杂。
过了好几秒,他闭上眼睛,只吐出一句,“你杀了我吧。”
第二九一章
回到现实时, 风枕眠还有些恍惚。
最后血色的一幕对他的神经刺激太大,以至于晏清喊了他好几声,风枕眠都没回过神来。
“眠眠!”晏清抬手掐了掐风枕眠的脸, “你还好吗?”
风枕眠这才回过神来,“还好。”
“你吓死我了。”晏清碎碎念, “下次不可以再把我推开了知不知道?万一你出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 风枕眠忽然抱住了他。
那股淡淡的草木香瞬间侵占了晏清的呼吸,精灵身板僵直, 像块木头。
“别动。”风枕眠低声道:“让我抱一会。”
晏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回抱住了风枕眠。
他被风枕眠推出去的时候心都凉了,看到风枕眠回来, 心才落回去。
此刻抱着怀中的人, 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晏清。”风枕眠忽然叫他,“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坏很坏,而且对你很不好, 你会不会难过?”
晏清思考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但只要是你,是什么样的你都行。”
除非, 风枕眠不再是风枕眠。
听到这话,风枕眠好像明白了晏清最后那一句“你不是他了”的意义。
“不会再发生了。”他说:“这种事,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
他不会让自己变成那副模样,也不会让晏清落到那副境地。
晏清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艾尔尼斯的污染源被成功镇压,风枕眠休息了两天, 又准备离开。
院长很是苦恼,“你就不能再多留两天吗?”
怎么这个学生似有似无的?
“有什么事吗?”风枕眠问。
艾尔尼斯的老师已经教不了他了, 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院长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
他这模样明显是心虚,风枕眠抱着胳膊,等待他开口。
“你现在,也算是艾尔尼斯的活招牌。”院长有些不好意思,“咱们学院虽然一天比一天好,但现在的学生还是有点少……所以,我用你当了下招牌。”
修士都是慕强的,没有什么是比一个圣阶巅峰的修士对他们更有吸引力。
风枕眠:……
风枕眠嘴角抽了抽,“行吧。”
左右他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干,帮帮院长也不是不行。
但风枕眠没想到自己还真是块人字招牌,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站在学院门口,和各种慕名而来的修士合影。
黑心的院长为了养活一学院的老师同学,还在旁边放了个支付箱,拍一张照三个金币。
风枕眠当时就准备闹了,最后还是院长答应和他五五分才作罢。
“你不要金币吗?”院长见风枕眠没收,有些惊讶。
“留在学院里吧。”风枕眠说:“设一个,东方交换生闯祸专用赔偿基金,以后用的上。”
院长摸不着头脑,但钱在他这,他也没多问。
风枕眠在学院里呆了两个月,开头的一个星期一直在当人字招牌,后面则当起了免费的老师。
学院里很多学生都得到了他的指点,其中也包括灵。
“谢谢学长。”五百年的灵很符合自己剑痴的人设,对谁都冷冰冰硬邦邦的。
风枕眠摆摆手,至今仍不适应灵叫自己学长的画面。
“真好。”院长和景辞并肩站在阁楼上,看着现在欣欣向荣的学院,露出个笑容,“我的学院,越来越繁荣昌盛了。”
景辞看了他一眼,提醒道:“现在还不是你的学院,你只是个教导主任。”
院长嘴角一抽,很想和景辞打一架。
但他是个脆皮魔法师,和景辞这种皮糙肉厚的剑修打架太过吃亏,只能将那些脏话咽回去,“迟早是我的。”
等现在的院长退休,这学院就是他的了。
景辞没说话,只是说了句,“你是打算把风不渡留下来?”
“我倒是想。”院长叹气,“可他一看就非池中物啊。”
留在艾尔尼斯,太委屈他了。
景辞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看着风枕眠离开的背影,“我还挺想把他带回青云宗的……”
“别想了。”院长戳破他的想法,“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像闯荡江湖的狸花猫那样,隔三差五就会消失不见,然后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
景辞叹了口气,最终也没说什么。
另一边,风枕眠离开时的确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带着晏清转头朝着东方走去。
他们已经在西方走了百余年,也见证了此方世界的发展。
风枕眠想带晏清去东方看看。
晏清没什么意见,他站在风枕眠的剑上时,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剑起飞的瞬间,晏清发出了声不符合人设的尖锐爆鸣。
“啊啊啊啊啊——”
呼啸的风剐蹭着耳膜,晏清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流云从他身侧流过,脚下的土地离他万丈之远,偏偏御剑飞行的速度还很快。
恐惧在心口蔓延,晏清感觉自己的心脏“咚咚咚”地填个不停。
他忍不住抱紧了风枕眠,然后听见那人低笑一声,声音随着风一起钻进自己的耳朵,“别怕,我在。”
那一刻,他好像又一次心动了。
东方的山河对晏清来说是一番别样的美景,他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其中,也少不了美食的诱惑。
“不知道为什么。”晏清吃着佛跳墙,嘀嘀咕咕说:“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来过这里。”
风枕眠夹菜的手一顿,“是吗?”
这里,是殿下某一世轮回的地方,晏清曾在这陪殿下走完了一世。
“或许,你上辈子来过这里吧。”风枕眠笑了笑,将话题引开。
晏清点点头,很快被风枕眠转移了注意力。
他们在东方游历了几十年,看过了很多山山水水,以及不一样的人间苦难。
晏清还有些意犹未尽,但风枕眠又一次说要回去了。
“赫尔斯出事了。”风枕眠说:“我们得回去救他。”
晏清才刚醒,听到“赫尔斯”这个名字,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来,“哦,是那个血族倒霉蛋。”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他怎么了?”
“他被设计了。”风枕眠说:“战争才结束没多久,血族里还有很多势力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如果这时赫尔斯被杀,恐怕又会爆发新一轮战争。”
还没喘息过来的疮痍土地经受不住第二次炮火,好不容易看见希望的人们也扛不住又一轮的绝望。
那时但凡有一点污染出现,世界会被迅速侵占。
晏清点点头,将昨日买的桂花糕拿上,“那我们就继续去拯救世界吧!”
作为救世主唯一的搭档,他是不会拖后腿的!
另一边,西方某森林。
赫尔斯肩膀被银子弹贯穿,血流不止,他看着身后不断追击的一行人,难得生出几分厌烦。
因为斯狄安的缘故,他对人类总是多了几分容忍,那些血猎也不是第一次来围剿他了,但他始终没下死手。
“还是老话说的对。”赫尔斯轻嗤一声,脸上满是对自己以及对善良的嘲讽,“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若非是遭到算计,他也不会身受重伤,还被追杀成这副模样。
“砰——”
又是一声枪响,背脊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赫尔斯差点双腿一软跪下去。
斯狄安死时曾给过他圣光祝福,这些人知道光明魔法无法伤害他,便偷偷给他下了禁药。
修为被那些药物压制,再加上血猎手中天生克制血族的银子弹,赫尔斯才变成了现在这幅狼狈的模样。
“该死……”银子弹对他的伤害实在太大,赫尔斯的速度越来越慢,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别想逃!”身后的血猎紧追不舍,“该死的血族,你今天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赫尔斯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他也实在是跑不动了,干脆停了下来。
身后追着他的血猎有三个,两男一女。最激动的是领头的那个男人,剩下一男一女都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领头男见赫尔斯停了下来,眸中满是警惕,他举起枪,再次朝着赫尔斯的心脏开了一枪。
“砰——”
子弹贴着赫尔斯的脖颈擦过,领头男眸中满是怒气,朝着女人吼道:“西塔,你干什么!”
叫西塔的女人眉头紧锁,手还紧紧握着领头男的枪身,“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领头男脸色难看,“我们这一次的目标,不就是杀了他吗?!他是血族亲王,只要杀了他……”
“杀了他,血族群龙无首,然后在引发新一轮的灾难吗?”西塔音调拔高,气势丝毫不输领头男,“你难道想做人类的罪人吗?”
领头男被她吼得懵了一下,随即又咬着牙说:“那你想怎样?放过他?”
“当然不可能。”西塔说:“血族伤我同胞无数,当然不可能这么放过他。”
她沉思片刻,说:“我们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通过挟持血族亲王,控制整个血族。”
现在纯血血族就剩下赫尔斯这一只,他们完全可以利用好他。
领头男沉思片刻,点点头,同意了。
不过他还是掏出了银匕首,朝着赫尔斯走近,“不杀他,我给他放放血总行吧?”
这次西塔没有阻止,赫尔斯瘫坐在地上,看着朝自己走近的男人,眸子里一片冷漠。
他手腕轻轻转动,银白色的匕首发出冷冽的寒光,倒映在赫尔斯的眸子里。
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格外刺耳,赫尔斯想反抗,却生不出半点力气,他本就受伤的肩膀再次血上加霜,意识也更加模糊。
领头男却犹不知足,再次挥起了刀。
匕首落下的瞬间,一只手轻飘飘止住了他的动作。
紧接着,一个散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朋友,以多欺少,是不是不太道德啊?”
第二九二章
风枕眠御剑的速度很快, 但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点。
他看着眼前的三个血猎,又看了看身后明显失血过多,快要嗝屁的赫尔斯, 皱了皱眉,“朋友, 你们有点不讲武德啊。”
赫尔斯会命中注定有这一难, 如果风枕眠没有出现,他会被这些血猎抓起来各种折磨。
这些人的确不会让他死, 但会让他生不如死。
仇恨在心中一点点积累,等到赫尔斯再也承受不住时,便会决堤。
到那时, 会出现两种结果——
赫尔斯自杀, 血族开启新一轮夺权与对人类的迫害。
赫尔斯黑化,亲自毁灭这个斯狄安用生命换来的和平世界。
两种结局都不是风枕眠想看到的,所以他出现在了这里。
“你是谁?”领头男想抽回自己的手臂, 但没想到风枕眠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手上的力气却不小。
他的手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样, 根本抽不出来。
“我?”风枕眠笑了笑,“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罢了。”
他将领头男的手甩开, 看着那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又被他的两个同伴扶起,嘴角微扬,“或许,你们想和我谈谈?”
“我们和你能有什么好谈的?”西塔看着风枕眠,眼神冰冷, “你也是人类,为何要与血族同流合污!”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 落在耳膜里和针扎似的。
风枕眠揉了揉耳朵,脸上笑意不减,“你们不也和血族同流合污吗?”
几人脸色一变,领头男差点破口大骂,但风枕眠没给他们机会。
他抬手,金色的流光划过,几人的嘴被一股神秘力量钳制,发不出任何声音。
“如果不是你们同血族勾结,给赫尔斯下药,就凭你们几个的修为,也想伤害赫尔斯?”
赫尔斯圣阶中期,这几个人不过是高阶中期。
修真界中不是没有越级打怪的事发生,可那只会出现在低修为段。
一旦步入高阶,每一层修为都犹如天堑。
几人脸青一阵白一阵,领头男憋的难受,看上去有很多话想说。
风枕眠想了想,解了他们的禁制。
“就算我们和血族合作又如何?”领头男怒吼,“我们不过是采取计策,想将血族一网打尽罢了!只要抓住血族亲王,整个血族就能被我们掌控!”
领头男越说越激动,“到时候,我就能让血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激动的模样看得风枕眠一阵沉默,他回过头看着赫尔斯,“完了,这人好像觉得你非死不可。”
在晏清的治愈下,赫尔斯身上的伤口好了七七八八,只是那禁药的药效还没过,他的修为依旧被压制着。
听到这话,赫尔斯抬头看着领头男,“你很恨我?为什么?”
他夺权成功以后,血族很少在对人类出手。偶尔有几个不听话的,都被他给处决了。
赫尔斯本以为,人类对他的态度应该是友好的。
“为什么?”领头男忽然笑了,“你怎么好意思问出这种话?”
如果不是被风枕眠拦着,他应该已经跑过去掐赫尔斯的脖子了,“我一家老小,全死在你们血族手里了,你说我为什么恨你?”
说完,他又回头指着西塔,“你们当着她的面将她的家人开膛破肚,你说她为什么恨你?还有他,你们……”
领头男一口气说出了很多血族的罪行,赫尔斯嘴巴微张,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低下头,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领头男没听见,或者说就算他听见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口中那些恶毒的词语还在不断往外吐。
也在这时,风枕眠冷声开口,“你说的这些事,是赫尔斯做的呢?”
谩骂声戛然而止,风枕眠轻嗤一声,“不是他做的事情,却要他承担代价,你可真是清汤大老爷。”
领头男听不懂风枕眠话里的嘲讽,他涨红了脸,说:“可他是血族亲王,谁知道那些事是不是他谋划的!”
“证据呢?”风枕眠睨着他。
领头男又是一噎,这种事情要什么证据?他是血族,邪恶残暴的血族,任何坏事安在他脑袋上都不为过。
“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将其他血族做过的事情按在他头上,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将别人的错事按在你头上?”风枕眠再次抬手,半步成神的威压落下,三人狼狈地跪在地上。
他居高临下看着这三人,“真可笑,你们要杀的这只血族,是结束了战争的血族,是约束其他血族不可随意伤人的血族,也是唯一一只保护人类的血族。”
“你们说他恶毒,也真是恩将仇报。”
几人被风枕眠的威压压的喘不过气,那个领头男却还是嘴硬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装的?血族这种恶心的种族,就应该从世界上消失!”
风枕眠:……
得,还是个极端分子。
“世界因果报应自有定夺,轮不到你们来审判。”风枕眠不想在和他们浪费口舌,抬手一划,几人身后出现了一个虚拟的漩涡,“如果不想遭因果报应,你们最好谨慎行事。”
对于这几个人来说,这警告起不到半点作用,但该提醒的,风枕眠已经提醒过他们。
剩下的,也不该他操心。
“还活着吗?”风枕眠踢了踢赫尔斯的腿,“别死啊。”
赫尔斯心口还泛着疼,掀起眼皮看了风枕眠一眼,又闭上了,“死不了。”
他声音有点哑,听上去像是很久都没休息好的样子。
风枕眠也就是客套的问一下,“那就行,你死了就没人帮我办事了。”
以后的他还需要赫尔斯的丰厚遗产呢。
赫尔斯嘴角抽了抽,“你做个人。”
同风枕眠一起呆了这么久,两人的关系也熟络了很多。
赫尔斯早就把风枕眠当成了朋友。
除开斯狄安以外,赫尔斯又一个认定的人类朋友。
“我不当人好多年。”风枕眠笑了笑,把赫尔斯拉了起来,“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该请我吃个饭?”
赫尔斯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该先帮我把禁药解了?”
“都说是禁药了,我怎么会解。”风枕眠眨眨眼,一脸无辜。
赫尔斯磨了磨牙,“你别装。”
“啧,没劲。”风枕眠抬手,金色的流光注入赫尔斯眉心,流经四肢百骸。
压制赫尔斯修为的禁药被一点点溶解,赫尔斯的脸色也终于好了起来。
他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服,终于有空给风枕眠一个眼神,“你想吃什么?”
“逗你玩的。”风枕眠笑了笑,“下次吧,我还要去救下一个幸运儿呢。”
他摆摆手,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朝赫尔斯说:“对了,这段时间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去赚点钱吧。”
赫尔斯:???
赫尔斯一头雾水,“我赚钱干嘛?”
他是血族亲王,他的财富非常可观。
风枕眠没多说,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完就拉着晏清离开,根本没给赫尔斯一点反问的机会。
赫尔斯皱着眉思考了半天,虽然他不明白风枕眠这话的含义,但觉得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难不成,以后血族会遭遇金融危机?”赫尔斯挠挠后脑勺,还真思考起了赚钱的策略。
另一边。
风枕眠正看地图辨认着方向,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思索片刻,将目光落在了晏清身上。
今天的晏清格外安静,方才救赫尔斯的时候他甚至一句话都没去。
“阿晏。”风枕眠收起地图,认真看着晏清,“你是不是有哪不舒服?”
晏清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是在不开心?”风枕眠继续问。
晏清下意识想摇头,但又想到什么,硬是止住了动作,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忽然不开心了?”风枕眠试图揣摩精灵的内心,“是那些人做的很过分吗?他们的家人都被那些坏血族杀了,而且死的很惨,才会变得那么极端……”
“不是。”晏清看着他,“我不是因为他们不开心。”
“我是因为你,才会不开心。”
晏清是只很感性的精灵,但他也是只很冷漠的精灵。
两个截然相反的词刚好出现在了他一只精灵身上。
“你救了好多人。”晏清抿抿唇,“不对,不是人的你也救了。”
晏清一直觉得自己是特殊的,可现在看来,他似乎也没有多特殊。
而且按照那些小说的套路,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
风枕眠救了这么多,得被以身相许多少次?
风枕眠和晏清相处了这么久,依旧没理解精灵的脑回路。他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救了好多人这事有什么好生气的,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不喜欢我救人?”
可之前听说他是救世主的时候,精灵还满脸崇拜来着。
现在精灵都变卦这么快吗?
“不是。”晏清咬着唇不想说,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开心的点很奇葩,说出来也挺可笑,索性撒了个谎:“我就是觉得,你一直在救人,好累啊。”
“人类需要你救,非人类也需要你救,好像所有担子都落在你一个人身上。”
风枕眠笑了笑,勾着晏清的肩往前,“我不是一个人啊,这不是还有阿晏陪着我嘛。”
他说:“有阿晏在,我不累。”
听到这话,晏清心跳漏了一拍。
他正想说些什么,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天空就有个巨大的东西朝着他们砸了下来。
风枕眠眼疾手快,立马拉着晏清躲闪。
只听见“砰”得一声,一阵尘土飞扬中,熊熊烈火将四周的一切吞噬。
第二九三章
那场火来势汹汹, 而且格外迅猛。
不过片刻,大半个森林就被焚烧殆尽,晏清听到了那些树木的哭喊声, 正欲灭火,却差点被火焰灼伤。
“小心!”风枕眠抬手挡住扑面而来的火舌, “这不是普通的火焰。”
“这些树快被它烧死了!”
好些树木已经碳化, 接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风枕眠拍拍晏清的手臂以示安抚,随即从虚空戒中掏出了一颗大珍珠。
是当时那只尾巴腐烂的海妖送给晏清的那颗。
灵力催动, 珍珠发出道淡蓝色的光,直指云霄。天空乌云汇聚,雨滴噼里啪啦往下落。
晏清抬手, 那些雨滴居然是淡蓝色的。
火焰很快被雨滴扑灭, 那些树木大多都被烧成了碳,无力回天。
晏清低垂着眉,看上去更难过了。
浅绿色的灵力笼罩着树木, 那些还没死透的又重新焕发出生机。
“别难过。”风枕眠说:“他们的种子还活着,等到明年春天, 还会在长出来的。”
晏清点点头,给那些奄奄一息的种子注入磅礴的生命力, “能到明年,他们一定会茁壮成长的。”
“我的蛋呢?!”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我的蛋去哪了!”
沉闷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风枕眠顺着声音看去,瞧见了一道火红的身影。
是个女人。
是个高大的女人。
那颗蛋就是刚刚从天上掉下的巨物,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风枕眠他们一米开外的地方。
晏清看着那颗都快有他高的蛋, 嘴角抽了抽,“这玩意, 要是在战争年代,能养活一个镇吧?”
风枕眠轻咳了声,提醒道:“这是龙族的蛋。”
龙族,一个护短又记仇,还热衷于打架的种族,生平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人打一架。
晏清已经很久没见过龙族了,他沉默一瞬,决定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他只是只柔弱的精灵,不喜欢打打杀杀。
“你们想对我的蛋做什么!”女人看见风枕眠的时候满脸警惕,本就是红色的眸子又多了层怒气,“放开她!”
风枕眠嘴角一抽,“不是,我都没碰他!”
“卑鄙的人类!”女人压根不管风枕眠再说什么,当时就吐出一口火,“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风枕眠知道这一架是避免不了了,拔出剑迎了上去,还不忘叮嘱晏清离远一点。
晏清一只木系精灵,天生被火系克制,这只龙族的修为也不低,他帮不上什么忙。
“风枕眠那么厉害。”晏清乖乖躲在树后,“他肯定可以的。”
风枕眠的确可以。
他的修为摆在那,此方世界并没有能被称为对手的存在。
不过十招,女人就被他打败了。
“该死!”女人趴在地上,脸上满是不服,“你居然搞偷袭!”
风枕眠:???
风枕眠嘴角持续抽搐,他已经很多年没被扣过这么黑的锅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晏清踹了一脚那颗蛋,“信不信我把这蛋给你砸破?”
“不要!”女人一下变了脸色,“求求你,不要伤她。”
她的骨头好像一下被人打断了,整个人都褪去了颜色,“你们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请放过她。”
“他逗你玩的。”风枕眠把女人拉起来,“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女人没说话,警惕心也一点没少。
坏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坏人,经历了那么多,她也不会再相信人类。
“龙族最近的状况,很不好吧?”风枕眠决定换一个话题让女人相信自己,“你们的族人,所剩无几了,对吗?”
女人回头盯着他,眸子已经变成了竖瞳。
风枕眠毫不怀疑,这人在思考怎么和他同归于尽。
“我叫风不渡。”风枕眠说:“是来救你们的。”
风不渡这个名头挺响,龙族已经避世多年,女人依旧听说话这个名字。
她依旧盯着风枕眠,“你是那个惩恶扬善的人类修士?”
风枕眠点头,“我要是想做什么,你也不能好好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
女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传言中,风不渡的实力深不可测,圣阶修士都不是他的对手。
自己一个高阶后期,难怪败得如此轻易。
“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女人低下头,“你们这些人类,嘴里没一句实话。”
晏清在一旁附和点头,“就是。”
风枕眠:……
人类最近的风评真的好差。
他把晏清拉到女人面前,“你不信我,总能信他吧?他是精灵王。”
晏清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他愣了一下,放出被藏起来了耳朵和翅膀,摆出自己精灵王的仪态:“有什么话,你可以给我说。”
人类在半神族的风评实在太差,三个种族没一个相信人类。
女人盯着晏清看了好久,忽然哭了出来,“精灵……精灵王,你救救她吧!”
她指着旁边那颗巨蛋,“求求你救救她……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这转变来的太突然,晏清被吓了一跳,他连忙将试图跪下的女人拉起来,在风枕眠的示意下硬着头皮开口,“有什么话好好说,同为半神族,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即使,龙族已经跌落半神族很多年了。
离这片森林不远处就有个小镇,风枕眠将巨蛋缩小塞进了储物柜里,带着女人去了附近的饭店。
女人好几次欲言又止,那眼神活像风枕眠是个偷蛋贼,但碍于晏清的面子,她又不好说什么。
风枕眠摸摸鼻子,有种自己刷了晏清信誉积分的感觉。
“龙族不是避世很久了吗?”晏清问,“你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们是逃出来的。”女人叫雪莉,一个与性格完全不符合的名字,“那群可恶的人类,差点毁了龙谷。”
她说这话的时候瞪了风枕眠一眼,风枕眠很是无辜,只能小声叭叭一句“这赛季人类的风评真的好差啊”。
世上仅存的半神族都不喜欢人类了。
半神族对人类的爱并不比自己的种族少,因为创造他们的神明给他们赋予了强壮的身躯,强大的力量,却将苦难留给了弱小的人类。
神明不能插手人间事,所以他们创造半神族,替自己守护人间。
一开始,所有半神族都没对人类抱有敌意。
但人类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收获了半神族的厌恶。
龙族自两千多年前跌落半神族后,实力就大打折扣,尤其是他们还受到了反噬,每个月都有一天虚弱期。
这也是他们避世的原因。
本来他们已经平安渡过了几千年,但龙谷的平静被一个误入其中的人类打破。
“我们救了那个濒死的人类。”雪莉说:“那个人类想留下来,我们也答应了。”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差点给龙族带来灭顶之灾。
“那个人类,是故意的。”
他故意装出一副重伤濒死的模样,故意躺在龙谷前面引诱龙族来救他,故意在龙谷做出所有龙族都喜欢的模样,套取机密……
“他发现了我们虚弱期的秘密。”雪莉哽咽了一下,握紧拳说:“于是,趁着我们虚弱期的时候,带着人类冲进了龙谷!”
龙族浑身都是宝。
这句话一直在人间广为流传。
那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要他们命去的。
“族长拼死送我们出来,可那些人类始终不肯放过我们,一直在追杀我们。”雪莉不想再说,低下头消化着自己的情绪。
风枕眠也在思考。
在第37条世界线中,龙族遭受灭顶之灾,只留下了一只名叫雪莉的龙族。
她在世界上消失了很多年,后来再出现时,已经被彻底污染,成了毁灭世界的元凶之一。
所以,龙族的灭顶之灾是人类的捕杀?
“别怕。”晏清拍了拍雪莉的手,“有我们在,不会让那些人类伤害你的。”
风枕眠点点头,“我可以帮你们建立一个新的龙谷,一个不会被打扰的龙谷。”
“真的?”雪莉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人类留给异族的信用不多了。
“我以神魂立誓。”风枕眠竖起三根手指,“我定会帮助龙族重建龙谷,否则,神魂俱灭。”
神魂立誓是修真界中最残酷的誓言,因为如果违背誓言,真的会消散在六道轮回中。
雪莉没想到风枕眠敢用神魂立誓,呆愣了好半天才干巴巴说了句,“你……你玩这么大?”
“不然你怎么相信我。”风枕眠笑了笑,倒是无所谓。他之前就看好了一块与世隔绝的好地方,本来想以后带着晏清去那里养老,不过现在……还是拯救龙族更重要。
他给雪莉说了一下那个地方,也带她看了眼那个地方的虚影,是个山清水秀的无人之境。
“你觉得这怎么样?”
“很不错。”雪莉看着那地方,对其中的温泉很是满意,“可,你怎么保证人类不会发现这里。”
“我会给你们设下结界。”风枕眠笑着说:“除非得到你们的允许,否则其他人无法踏足。”
这个方法挺不错,雪莉点点头,看向风枕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不过。”风枕眠看着她,“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些东西?”
“什么?”雪莉的警惕心一下又提了上来。
“龙族……为什么跌落半神族?”风枕眠顿了顿,又问:“还有你们的虚弱期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九四章
用龙族的新生, 换一个沉重的秘密,听上去是个很难抉择的事。
风枕眠看了晏清一眼,“阿晏, 你先出去一下。”
晏清措不及防,“啊?”
有什么东西是他不能听的吗?
晏清有点不开心, 有种风枕眠背着自己有小秘密的酸涩感。
但风枕眠不让他听, 肯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晏清还是乖乖离开了这里。
屋子里只剩下风枕眠和雪莉,但他依旧逼音成线, 在雪莉耳边说了句什么,雪莉脸色一变,看向风枕眠的眼神惊疑不定。
“我没必要说谎。”风枕眠说:“这个谎话的代价太大。”
“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可以只告诉我一个人。”
他并不想承担救世主的责任, 就如同多年前,他不愿背负风不渡的荣耀一样。
可没办法,这个责任, 如今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逃不掉也推不开。
“具体的原因,我也给你解释不出来。”
成神路断后没多久, 龙族就从半神族跌落了,距今也过去了两千多年。
“我只知道, 在龙族流传下来的历史中,是因为天裂导致了龙族的劫难。”
那场天裂并没有五百年后的那一场严重,但也给人间带来了不小的灾难。
彼时生灵涂炭,人间哀鸿遍野。
龙族作为半神族中最强悍的一支,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当时的族长带着族人去补天,可那个裂痕很奇怪, 每次补好了,没过多久又重新裂了开……如此反复, 差点将族长他们熬得灯尽油枯。”雪莉想起书中有关于这一幕的插画,表情凝重,“直到后来,他们才发现在裂缝之中,有一团小小的,黑色的光团。”
污染。
但龙族并不知道什么是污染。
风枕眠不自觉摩挲着杯子,“然后呢?”
“那一段历史丢失了。”雪莉抿唇,“我们不知道先祖们是如何将天裂修补好,又是如何处理的那个光团,只知道他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神明赐予龙族的力量消失殆尽,龙族就此跌落半神族。
不仅如此,龙族的数量锐减,一度濒临灭族。
雪莉不知道,但风枕眠能猜到。
海妖一族天生拥有净化能力,晏清身上有木灵珠以及殿下的庇护,污染自然是奈何不了他们。
但龙族什么也没有。
他们想驱散污染,只能动用神明的力量。
龙族献祭了神明的赐福,驱散污染,至此跌落半神族。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因强行剥离这股强大的力量,遭到反噬,也就是虚弱期。
他们,是为了这个世界才变成这样的。
风枕眠低下头,心情复杂。
他想起了凯娅,那个脾气暴躁却异常怕疼的龙族小姑娘,一生的梦想就是拯救龙族。
她想解决龙族的虚弱期,想将龙族从无尽的痛苦中解救出来,可到死都没成功。
“我知道了。”风枕眠抿唇,“我……”
他看着雪莉,许不出一个承诺。
现在的他没办法抹去龙族的虚弱期,也无法减轻他们所承受的痛苦。
那些话,不过是徒劳。
“谢谢你们。”风枕眠只能低声说出这一句,“你们……很伟大。”
“有时候,我也不想这么伟大。”雪莉嗤笑一声,“反噬过后,龙族的生育率越来越低,我们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幼崽出生了。”
偏偏在这种困境下,他们曾经拼死保护的人类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他们,在疯狂捕杀龙族。
有些时候风枕眠都怀疑人类里是不是有叛徒,成神路断,神明与人间失去了联系,能够保护人类的,只剩下了半神族。
偏偏他们自己将自己的保护伞撕得稀碎。
“人类的确没有那么好。”风枕眠叹了口气,“可能大部分人类也不值得拯救,但……总有那么几个,值得我们付出,不是吗?”
雪莉难得没有反驳。
她想起逃亡路上遇到的小姑娘,那个明明很害怕,却还是挡在她们面前的小姑娘。
还有送给她花的女孩,给了她一颗糖的小朋友……
这世界的确有很多坏人,但也有很多好人。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雪莉问他。
风枕眠摇摇头,“我知道的差不多了。”
之前在时间外,他并没有将神族的过往看全,不过猜也猜得到,神界大概是覆灭了。
那些污染被殿下锁在了神界,为了防止人间遭受侵染,他切断了成神路。
但,污染依旧来到了人间。
前有龙族献祭,后有精灵补天。
这个世界,始终有勇敢的人在保护。
“你们,很伟大。”风枕眠看着她,“希望你们……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虽然在这条时间线上,龙族还是覆灭了。
“有你这句话,我们应该会有个好结果。”雪莉笑了笑,又看着怀里缩小的蛋,说:“你能不能让精灵王给我一点生命之水啊?”
母树和生命之水是精灵一族的圣物,他们是绝对不允许外族染指的。
用精灵一族的话来说,这会影响他们的圣洁度。
风枕眠愣了一下,又点了点头,“可以。”
他本来不想问的,但还是没压住八卦之火,“你要生命之水做什么?你受伤了?”
可她身上的伤不是已经被晏清治好了吗?
“我的蛋。”雪莉叹气,“之前阿姐生产的时候,被人类暗算了,蛋也受到了影响。”
她看着手里那颗蛋,“按理来说,她早就过了破壳日,可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我怀疑她可能是有什么后遗症。”
其实雪莉还怀疑过那颗蛋是不是死了。
但她偶尔又会出现一些生命迹象,这也是雪莉一直没有放弃这颗蛋的原因。
“听说生命之水里面蕴含生命女神的神力,只要还有口气就能让人起死回生……”雪莉高傲了一辈子,从未对谁低过头,“求求你,救救她吧。”
她甚至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不能就这么死了。
雪莉这模样让风枕眠很是违和,他从虚空戒中掏出了一小瓶生命之水,递给雪莉,“不必如此,不够的话就告诉我。”
好歹精灵王也是他老婆,搞点生命之水还是很容易的。
晏清在门口纠结的将花揉成了一团,他打了好几个喷嚏,终于是看到风枕眠他们走出来。
还没等晏清迎上去,就看见雪莉“含情脉脉”看向风枕眠的视线。
晏清顿时警惕,抱着风枕眠的胳膊宣示主权。
“谢谢。”雪莉说:“以后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您尽管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风枕眠朝她笑了笑,“你太客气了。”
“应该的。”雪莉看着手里的蛋,“您是龙族的恩人。”
雪莉还得去联系族人,商量重建龙谷的事,没在这耽误太久。
等她走后,晏清没忍住道:“还看!她都有蛋了!”
风枕眠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那是她姐姐的蛋。”
晏清:……
晏清气得牙痒痒,“所以,你喜欢这种类型?”
“啊?”风枕眠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晏清不想说话,扭头坐在一旁生闷气。他不该嘴那么快的,毕竟他根本没资格管风枕眠的这些事。
风枕眠也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阿晏这是吃醋了?”
晏清阅小说无数,自然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他像只被拆穿的猫,一下炸了毛,“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吃醋!”
他又没有资格吃醋。
想想晏清更气了。
“雪莉有爱人。”风枕眠揉了揉晏清的脑袋,“我也不喜欢她。”
他笑眯眯开口,那双桃花眼弯弯的,“阿晏不用吃醋。”
“我没吃醋!”晏清再一次强调,风枕眠依旧笑眯眯附和,“好好好,阿晏没吃醋。”
晏清“哼”了一声,又别扭地小声说:“那你刚刚一直盯着她看干嘛?”
“她怀里的蛋,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风枕眠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
可他就只认识凯娅那一只龙族。
“等等。”风枕眠抬头,“那不会是凯娅吧……”
“什么凯娅?”这下变成晏清跟不上风枕眠的脑回路了,“眠眠,你在说什么?”
“那颗蛋,应该是我朋友。”风枕眠说:“未来的朋友。”
晏清“哦”了一声,注意力又转到了未来上去。
等他进入母树以后,肯定会很难熬吧?到时候他只能在无边的虚无中林煐岷漫长的等待……
晏清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等待。
就好像他已经等了好多年了一样。
龙谷距离城镇有一段距离,那颗蛋在生命之水的滋养下,逐渐有了生机。
风枕眠也确定了那就是凯娅。
“真想不到会以这种形式见面。”风枕眠想起凯娅那炸呼呼的模样,嘴角勾了勾。
“她为什么还不破壳啊……”雪莉眸中担忧更甚。
风枕眠想了想,“或许,还没到时候吧。”
他认识凯娅的时候,人家还是只未成年小龙呢。
“不用担心。”风枕眠拍拍雪莉的肩膀,“她吸收生命之水需要时间,等时间到了,自然就破壳了。”
雪莉还是很担心,但风枕眠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在说什么。
之后她大部分精力也转移到重建龙谷上,渐渐也没有时间去担忧凯娅。
龙谷重建完成的那天,雪莉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风枕眠说了声“恭喜”,也如约定般那样设下了结界。
“你不在这里休息一会吗?”雪莉下意识道。
风枕眠摇摇头,“不了,我该进行下一场冒险了。”
他挥挥手,像个行走江湖的游侠,只留给雪莉一个潇洒孤寂的背影。
哦不,并不孤寂。
雪莉看着风枕眠身旁的晏清,也没再多说什么,转头回了龙谷。
“我们接下来去哪?”晏清抱着风枕眠的胳膊问。
“等。”风枕眠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等时空乱流自己找上门来。”
第二九五章
时间乱流并不是只会在时间外出现。
它还有很小的几率, 会出现在现实世界中,而时间乱流的出现,也会导致一场灾难。
一场无法挽救的灾难。
风枕眠再次觉得救世主就是个劳碌命, 甚至连一直沉迷其中的晏清都察觉到了。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那些小说里大都只写了救世主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场面,可从来没说过救世主背后的艰辛。
“救世主, 一点也不好。”晏清小声嘀咕, “那么多危险的事都要你去做……”
而且还得不到任何好处。
风枕眠听到这话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出来。他揉揉晏清的脑袋, “可是阿晏,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这世间总有人要为此付出。”
“那为什么那个人非得是你的?”
晏清很敬佩那些救世主, 但当那个人是他在乎的人时, 他只剩下了心疼。
“可能因为我更强吧。”风枕眠看着天空,今天的阳光也很明媚,“而且, 我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偏头看着晏清,“不是还有你吗?”
晏清点点头, 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没法劝风枕眠丢下责任,他只能和风枕眠共同承担责任。
时间乱流出现的时间不固定, 风枕眠只能大概推出一个时间点以及它可能出现的地方,然后守株待兔。
他们也算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晏清一边觉得满足,一边又忍不住担忧。
他身体里的木灵珠,光芒越来越淡了。
封印在里面的污染翻涌着,随时都可能打破封印, 倾泻而出。
这也意味着他和风枕眠告别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但让晏清没想到的是, 他和风枕眠分别得十分突然。
时间乱流突然就出现了,而且只卷走了风枕眠一个人。
晏清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风枕眠……”
我们,还会再见吗?
时间乱流内。
风枕眠也挺懵的,他蹲了这玩意那么多天它都没出现,结果自己刚想睡个觉就被卷走了。
“故意的吧。”他咬牙切齿好一阵,最后还是得面对现实。
时间乱流是时空中的一个混乱空间,在这里,稍走错一步就会被时空绞杀。
风枕眠看着身侧流淌的各种时间,没有轻举妄动。
在之前的时间线里,时空乱流只出现过两次,所以最开始风枕眠也不确定它到底会不会出现。
“我这运气。”风枕眠叹了口气,“还真是没有运气。”
要从时间乱流中离开,需要找到出口,但这里一片虚无,显然没有出口。
他试探性的朝着那些流淌时光伸出手,眼前瞬间浮现出那一段时光。
风枕眠愣了一下,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又朝着另一段时光伸出手,“怎么会……”
这里流淌的时间光,全都是之前那些轮回线的画面。
风枕眠飞速触摸了很多段时光,第三次轮回线,第十次轮回线,第二十七次轮回线……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朝前走了去。
这里除了流淌的时光什么都没有,那些时光还乱糟糟的,更是让人难以辨别方向。
风枕眠顺着一段时光往前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阵熟悉的金光。
那阵金光原本光芒,但在风枕眠靠近时忽然光芒大涨,刺眼的光将世界笼罩,风枕眠下意识挡住眼睛。
过了好一会,他才听到一声轻飘飘的声音,“你来了。”
风枕眠放下手,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袍戴着面具的男人。
他对这幅装扮有偏见,看向黑袍人的时候也带着几分警惕,“你是谁?”
能在时间乱流中行走的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你觉得呢?”男人看着他,“风枕眠。”
风枕眠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但又没想起自己在哪听过,“我怎么……”
他止住话语,眼睛也睁大了不少。
那个男人,和他的声音一模一样?!
“你……”风枕眠他抬头看着男人,“你是……”
男人取下面具,露出了张和风枕眠一模一样的脸,“好久不见。”
风枕眠已经麻了。
他在太多面具下看到了自己这张脸,现在已经掀不起波澜了,“你是其他时间线上的我?”
“准确来说,你是其他时间线上的我。”男人笑了笑,“因为轮回线,是我开启的。”
不等风枕眠开口,男人又说:“你可以称呼我为,风神。”
风神,时间闭环里那些渔民所信仰的神明。
“是你构建的时间闭环?”风枕眠感觉自己的cpu快不够用了,“你已经成神了?”
“是。”男人,或者说风神点头,“可我晚了一步,我成神的时间太晚,那是污染已经占据人间,无法挽救。”
也因为成神,他被法则限制,不能再过多的插手人间事,只能重启轮回来拯救这个世界。
“风枕眠。”风神看着他,语气严肃,“一条轮回线最多只能重启99次。”
“你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如果这次再失败,这个世界就真的无法挽救了。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四目相对,风枕眠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任何事情上面加上最后一次,都会变得异常沉重。
风枕眠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不少,沉甸甸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别担心,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风神拍了拍风枕眠的肩膀,语气轻柔,“我会帮你的。”
前面的坑在其他九十八条轮回线中已经被踩得七七八八,在第九十八条轮回线时,“风枕眠”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
这一次,他不允许任何意外出现。
“我该怎么做?”风枕眠迅速调整好了心态,时间紧迫,也不允许他心态爆炸。
“你身体里有我的神魂碎片,它们在必要的时候保护过你,未来你成神时也会减小风险。”风神说:“所以,你需要将这些神魂碎片分散在你记忆中获得的地方。”
风枕眠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口,他什么时候获得的神魂碎片?
风神抬手,掌心那些金色的碎片倒映在风枕眠眼眸中,的确异常熟悉。
每次风枕眠身受重伤被困在精神海时,这些金光闪闪的碎片都会出现。
风枕眠仔细回忆了一番,他也的确见过这些神魂碎片——
艾尔尼斯的禁地中,桃源村,时间闭环里……
风枕眠抬手,那些神魂碎片落在他掌心,像小朋友一样蹭了蹭他的手指。
“你把神魂碎片给了我,你怎么办?”风枕眠看着风神,“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如果我的死能换来世界的新生,不也是一笔挺划算的买卖?”风神抬手,一只金色的蝴蝶从他指尖飞出,朝着远方飞去,“去吧,它会为你指路。”
风枕眠还想说些什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那些话咽了回去,只说了句“谢谢”。
风神为这个世界已经做的够多了,剩下的,也该交给他了。
蝴蝶很快没入了时间乱流中,风枕眠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风神看着他们远去,捂着唇咳嗽了好一阵,指缝中鲜血溢出,“我本就到了生命的尽头……”
“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其实他也和风枕眠见过很多次面了,只不过风枕眠并不记得。
藏在黑袍下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风神在时间乱流中变成一抹流光。
风枕眠莫名心悸,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引路的蝴蝶叫他停下,围着他飞了一圈,似乎是在催促。
“走吧。”风枕眠叹了口气,跟着蝴蝶踏入了时间乱流中。
有引路蝶的存在,他不会在乱流中迷失,只是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时,他依旧会恍惚。
风枕眠站在街道一旁,而另一边,是曾经他们聚餐的画面——
卢迪克和约瑟维勾肩搭背的说些什么,米利尔没骨头似的靠在凯娅身上,他伸手逗弄着桌上二头身的小精灵,伊洛则是抱着瓶子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
明明只过去了一年多,却给风枕眠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盯着那画面看了好几秒,没敢多停留,转身在人流中逆行而去。
他按着记忆中的时候几个地方放置了那些神魂碎片,剩下的,则是跟着引路蝶的脚步继续放置。
也是这是风枕眠才发现,自己居然有这么多没注意到的地方。
青云宗里,居然也放置过一片碎片。
风枕眠回忆了很久,才在脑海中扒拉出来那段记忆——
在他大概十岁的样子,曾经抓到过一小团光。
不过当时他以为那是萤火虫,还兴致冲冲跑去给景辞看,结果一摊开手,掌心里什么也没有。
景辞还忍不住笑了他两声。
“原来……那么久之前,这场局就开始了。”风枕眠再次感到了命运两字的可怕,他放置完最后一块神魂碎片,忽然又想到什么,“这神魂碎片,怎么好像缺了一片?”
引路蝶扇扇翅膀,表示它也不知道。
风枕眠想了想,也没多多思考,大概风神有自己的考量吧。
他在时间乱流里走了很久,看到了很多故人。
有时他是过客,有时他是局中人。
那些故人疯狂挽留他,风枕眠心中百般不舍,依旧狠心离开。
等他回到最开始的地方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风神已经不在那了,引路蝶继续朝前飞,示意风枕眠跟上。
风枕眠也没有犹豫,立马跟上引路蝶,一阵白光乍现,他竟是就这么从时间乱流中离了开。
“眠眠!”等在外面的晏清见他出来,立马迎了上去,“你终于回来了。”
风枕眠脑子还有些晕,他撑着晏清的手臂缓了一会,“我进去了多久?”
他以为很棘手的时间乱流,居然就这么轻松的解决了?
“五天。”晏清抿抿唇,“你吓死我了……”
他嘀嘀咕咕说了好多,大都是警告风枕眠不可以在独自犯险之类的话。
风枕眠点点头,“知道了。”
晏清这才满意,他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竟是吐出口血来。
下一秒,他像只丧失生命力的蝴蝶,轻飘飘坠了下去。
第二九六章
晏清感觉自己的身体很沉, 脑袋也是。
他的脑子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扯着坠入深渊,记忆的最后一秒,是风枕眠一声撕心裂肺的“阿晏”。
晏清做了个梦, 梦里一片漆黑,不管他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光亮, 他奋力朝着那个光源跑去, 却是跌入了万丈深渊……
“王怎么了?”大祭司看着床上晏清那惨白的脸,表情凝重,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成这样了?”
精灵王与母树息息相关,晏清吐血昏倒的那一刻, 母树忽然掉了很多叶子。
鬼知道看到这一幕的大祭司有多恐惧。
“他的身体到极限了。”风枕眠抬手, 将晏清乱糟糟的头发捋顺,“他……该回归母树了。”
晏清的灵魂被木灵珠修补得差不多了,只是木灵珠在他身体里呆了这么多年, 几乎和他的灵魂融为一体。
那些污染在伤害木灵珠的同时,也是在伤害晏清。
大祭司张了张口, 又沉默地闭上。
精灵一族回归母树是很常见的事,只要灵魂不灭, 只要母树不死,他们也不死不灭。
只是……晏清不过是个刚刚降生一百多年的精灵,在精灵的年纪里,他就像个刚刚成年的年幼精灵。
精灵虽然不死不灭,但每一次回归都是新生。
他们会忘却所有,成为一个崭新的灵魂。
“我会保留一些他的记忆。”风枕眠看向大祭司, “未来,还有些事情需要他记得。”
之前风枕眠一直在疑惑他和晏清的关系, 甚至很多时候都觉得晏清好像知道什么,直到现在他才有了答案。
话已经说到这了,大祭司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点了点头,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风枕眠坐在晏清床边,金色的灵力源源不断涌入精灵的经脉中,试图减轻些精灵的痛苦。
“阿晏,该醒了。”风枕眠低声说:“不然……你就没法和这个世界,还有我,告别了。”
此刻,晏清的梦里。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沼泽里,脚下那些黑色的利爪不断拉扯着他下坠。
“不……”晏清不停挣扎,“我不要……”
他不要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葬身在黑暗中!
“阿晏,该醒了。”风枕眠的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晏清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竟是真的挣开了利爪。
他跌跌撞撞往前,闯进了一片金色的光里。
“唔……”晏清睁眼,和风枕眠四目相对,“眠眠……”
“你终于醒了。”风枕眠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要丢下我,长睡不起了。”
晏清试图挤出一个笑,可惜身体疼得厉害,挤出来的笑也龇牙咧嘴的,比哭还难看,“不会的。”
他说:“我至少,要和你道个别,才能安心离开。”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知道自己已经到达极限,或许像刚刚那样沉睡在梦里反而轻松些。
但他就是挣扎着醒了过来。
他,想和风枕眠好好告个别,在认认真真许下未来再见的诺言。
而不是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一切。
“我这是,在精灵之森?”晏清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周围熟悉的陈设有些惊讶,“你带我回来了?”
“我想,你应该不只是想和我告别。”风枕眠揉揉他的脑袋,“精灵王应该会想和所有精灵告别。”
晏清愣了一下,又点点头,“嗯。”
他当然想和所有精灵告别,只是风枕眠在他心里的位置实在是太重,以至于其他人都排在了风枕眠后面。
包括他的精灵们。
如果没有和他的精灵们告别,这将成为晏清心头永远的遗憾。
但,风枕眠想到了这一点。
晏清靠在风枕眠肩上,看着那人流畅的下颌线,也不怪他会如此心动。
只可惜,他就快死了。
“你会想我吗?”晏清突然问,“在我回归母树以后。”
“会。”风枕眠偏偏头,靠在晏清的脑袋上,“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重新降生。”
晏清从鼻间轻轻哼出一声,“这还差不多。”
他身上疼得厉害,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抵在唇边,他张开口,一股清凉的水灌了进来。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血腥味。
“不出去看看你的精灵们吗?”风枕眠温柔地看着他。
那杯水入喉后,晏清身体里的疼痛缓缓消失,他点点头,被风枕眠扶着慢腾腾下了床,“我去看看他们。”
精灵之森失去精灵王后也会失去庇护,有些事是他作为精灵王必须去干的。
风枕眠送晏清走到母树边,那里已经围了不少精灵,“去吧。”
“你不和我一起吗?”晏清有些错愕。
“你们精灵一族说话,我一个外人在那像什么话。”风枕眠揉揉晏清的脑袋,“去吧,我就在这等你。”
这里离母树并不远,风枕眠能看见他们,但不会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晏清点点头,没有拒绝。
精灵是很漂亮的物种,当一群大漂亮小漂亮凑在一起,画面也变得极其赏心悦目。
风枕眠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又转过头,看着天空。
天空一碧如洗,丝丝缕缕白云在其中飘荡。偶尔几只鸟从中飞过,叽叽喳喳的。
天上的世界如何已经不重要的,天下的世界,还可以挽救。
他的思维一阵放空,正发着呆,手臂忽然一沉。
“眠眠。”晏清按在他的胳膊上,“我们一起去看星星吧!”
风枕眠点点头,“好。”
又回头看了一眼,后面那些精灵都眼巴巴盯着他,“你和他们道完别了?”
晏清应了一声,“走吧。”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风枕眠还想说些什么,但晏清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就这么被晏清抓着带走了。
身后那些精灵一个个伸长了脑袋,“所以,那个人类是我们的王妃吗?”
“应该是吧,王对他很亲近,书上说了,只有夫妻才能那么亲近。”
“可是夫妻不是一男一女吗?”
“那就是夫夫。”精灵改口,“王喜欢就好了,而且王妃也很好看啊。”
其他精灵点头附和,他们并没有人类那么多陈规陋习,不会对别人的事指指点点乱嚼舌根。
自然也不会对他们即将总有一个男王妃而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毕竟,这个男王妃还挺好看的。
风枕眠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所有精灵的认可,他正在思考另一件事——现在正好是下午两三点,太阳正毒辣的时候。
他们要去哪看星星?
不过现在晏清正在兴头上,风枕眠也没有说那些扫兴的话。
精灵拉着他七弯八拐,拐到了那条熟悉的老街上。
这里之前风枕眠和他逛过几次,因为离精灵之森很近,远离城镇,镇上的人也都和善淳朴。
即使他俩拉着手从街上走过,也不会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晏清对着摊位一阵指指点点,摊主脸上满是笑意,甚至还多送了晏清一个苹果。
晏清很是开心,跟只误入花丛的小蜜蜂一样,在集市上流连忘返。
至于风枕眠,他只是一个无情的付款机器。
晏清买了很多吃的喝的,最后又买了一块餐布。
风枕眠盯着手里的东西,“阿晏想野餐?”
买的食物很多,还有不少适合烧烤。
而晏清也确实买了菜。
“嗯。”晏清点点头,“我已经选好地方了,等我们做完饭收拾完,天应该刚好暗下来。”
时间把控得刚刚好。
晏清对这一次的行程很满意。
风枕眠也没什么意见,跟着晏清一起去了他选好的那个山坡。
这里的风景很是不错,不远处有一大片盛开的薰衣草,身后还有一棵大树,树下青草翠绿。
烧烤是一件很增进感情的事,尤其是风枕眠站在晏清身后,握着他的手一步步教他怎么烤的时候,晏清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声。
下午的时候空气中还有些热意,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凉了下来,微风吹过,只留下一阵花草的馨香。
等他们烤完,天已经黑下来了。
晏清给那些食物摆了个盘,然后拿起自己烤得最完美的一串递给风枕眠,“你尝尝?”
星星还没出来,但精灵的眼睛亮晶晶的,倒是比星星还要耀眼。
风枕眠接过,吃了一口。
“好吃吗?”晏清看着他,有些紧张。
“很好吃。”风枕眠笑了笑,“阿晏很有天赋。”
风枕眠没有说谎,晏清烤烧烤的技术可比他做菜的技术强多了。
晏清瞬间骄傲了起来,“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可是精灵王,他很聪明的!
风枕眠附和了几句,精灵有了捧哏,更是骄傲。
他叽里呱啦说了很多的话,有些时候前后逻辑都对不上,纯粹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风枕眠却是没让他的任何一句话掉在地上,不管精灵说什么,有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他会都认真聆听并回答,给够了情绪价值。
说到后面,烧烤也被他们解决得差不多了。
晏清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靠在风枕眠肩上,看着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空,“星星出来了。”
这几天都是晴日,天空中繁星闪烁,是个不错的夜景。
“嗯。”风枕眠应了一声,“很好看。”
“我总觉得,我好像和你一起看过星星。”晏清说:“可记忆中我们并没有一起看过……”
那时他就在想,他得把这种感觉变成现实。
“其实我还感觉自己和你一起做过很多事……但好像没有时间去把它们变成现实了。”晏清坐直身体,偏头看着风枕眠说:“眠眠,我们一定会在未来再次相见的,对不对?”
风枕眠点头,“会,那时我们会将那些没有时间去完成的事情变成现实。”
“我喜欢你。”晏清轻声说:“你……一定要等我啊。”
精灵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星星点点的绿色华光从他身体中溢出,“眠眠,我们……五百年后再见。”
“好……”风枕眠感觉身边的呼吸声越来越轻,那些绿色的星芒也越来越多。
等到呼吸声完全消失时,“咚”得一声轻响,一颗珠子落在了风枕眠手里。
他的精灵,彻底回归母树了。
第二九七章
这是风枕眠和晏清最平静的一次告别, 也是他们唯一一次告别。
风枕眠捏着木灵珠在原地坐了很久,知道太阳升起,群星消散, 他才起身离开。
精灵之森外围被他布下了一层结界,精灵也彻底和人类隔绝开来。
“王妃要离开了吗?”一只小精灵问道。
旁边的精灵立马捂住了他的嘴, 朝风枕眠露出个充满歉意的笑, “抱歉,童言无忌。”
虽然他们都认定了风枕眠是王的爱人, 是他们的王妃,但两人似乎并没有告诉他们的打算。
他们不说,精灵们也不会刨根问底。
小精灵很是委屈, 不断发出“呜呜”声, 可捂着自己嘴的手也越来越使劲。
为什么捂他的嘴!他又没说错!
风枕眠听到那个称呼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笑,“嗯, 要走了。”
他掏出两颗糖递给那只小精灵,“你们要乖乖呆在精灵之森里, 不要乱跑知不知道?”
小精灵乖乖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风枕眠, “谢谢王妃。”
风枕眠点点头,又看向旁边那只精灵,“再见。”
精灵呆愣愣地,等到风枕眠走出好几米远才反应过来,回了句“再见”。
随后,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卧槽, 这人居然承认了!
所以,在他们的王回归母树后, 他们王妃也离开了?-
风枕眠并不知道那些精灵在想什么,他也没空去思考那些事。
之前因为要阻止各种事件的发生,风枕眠一直忙碌着,几乎没多少休息的时间,现在忽然空闲下来,他倒是有些无所事事。
没有事情需要去完成,晏清也不在身边。
风枕眠像个漫无目的游荡的游魂,他在艾尔尼斯呆了几天,觉得这里好像并不需要自己,又离开了。
离开前,还不忘给灵指导一下剑术。
“你要离开了吗?”一向不关心旁人的灵难得主动开口询问。
风枕眠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怎么了?”
灵纠结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她是个很适合剑道的修士,但并不适合西方的剑道。
风枕眠想了想,回她说:“会,不过下次再见,大概就是几百年后了。”
他从虚空戒里掏出一本剑谱,“如果我们未来相遇,你可一定要督促我好好修炼啊。”
脑子里又想起风神的话,那种带着压迫的窒息感再次涌上脑海。
风枕眠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已经没有机会了,这次必须规避掉所有错误选项。”
说完,他摆摆手潇洒离开。
只留下一头雾水的灵愣在原地,“什么叫规避掉所有错误选项?”
她听不懂,想开口询问时,风枕眠已经走远了。
灵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她握着脸谱转身离开,同风枕眠渐行渐远。
虽然不知道风枕眠为什么那么说,但肯定有他的道理。
风枕眠又在世间飘荡了很久。
继上一次他和赫尔斯联手铲除了那些黑恶势力后,人间安宁了很久。
只是有欲望的存在,就一定会有黑暗滋生,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依旧有人被伤害着。
风枕眠依旧大行其道,高调地处理了这些邪恶联盟。
风不渡这个名字,也一直被高高钉在那些邪恶组织仇杀名单的榜首。
“你可真是不怕死啊。”赫尔斯摇晃着杯子里的红酒,两颗尖尖的牙露出,“就不怕到时候被他们追杀?”
风枕眠的确很强,但他只有一个人。
要是那些邪恶组织结为联盟,他一个人很难从那铺天盖地的车轮战中解脱出来。
“我有什么好怕的?”风枕眠笑了笑,分了一口赫尔斯的红酒,才抿了一点,他就嫌弃的将它撇开,“那些人,打不过我。”
这是实话。
“可他们人多。”赫尔斯对风枕眠浪费自己红酒的行为很不满,将被撇开的杯子又挪到了风枕眠面前,“你再怎么强,也会被耗死。”
风枕眠看着那杯红酒,眉头紧皱。
他的嫌弃已经快溢出来了,再次将杯子推给赫尔斯,“你知道什么叫等级碾压吗?就算他们全都是圣阶,我也不会被耗死。”
“狂妄自大。”赫尔斯再次试图将那杯酒推过去,但风枕眠按住了杯子底部,他挪动不了半分。
“是不是狂妄,你不是很有感受。”风枕眠笑了笑,那杯子依旧没有挪动半分。
两人谁也没说话,手指也依旧落在那个酒杯上。
无形的战火在空气中弥漫,赫尔斯看着风枕眠,那双眸子越来越红。
“砰——”
酒杯突然炸开,玻璃碴在空中飞溅,那些红酒也撒了一桌。
“你可真是浪费。”赫尔斯擦了擦指尖染上的红酒,有些不开心,“我这些酒可是好几百年的珍藏。”
“不好喝再怎么珍藏都不好喝。”风枕眠挑挑眉,“我这是帮你清理垃圾。”
赫尔斯“嗤”了一声,明显是不相信风枕眠的话,“我觉得你是在给我下马威。”
最开始风枕眠说和他一起铲除那些黑恶势力时,赫尔斯有过很多种怀疑。
但后来因为风枕眠的行动,那些怀疑被打消了。
可赫尔斯又产生了新的疑惑——为什么风枕眠每一次行事都要如此高调?
就好像在告诉所有人,对,没错,就是我风不渡干的,怎么了?
树大招风的道理风不渡不可能不明白,但赫尔斯还是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
每次询问,风枕眠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你的修为,到底是什么境界?”赫尔斯舔舔牙,没忍住问道。
风枕眠“啊”了一声,声音懒洋洋的,“半步成神啊。”
外面不都是这么流传的。
“应该,不止吧?”赫尔斯看着他,“你如此高调,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是根本不怕那些人。”
只是半步成神的话,风枕眠应该没有资本这么嚣张。
所以这人的修为应该是在半步成神之上……或者说,已经接近了神。
风枕眠依旧笑着,不过他笑意不达眼底,“赫尔斯,有些时候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呢。”
“我都帮你打了这么多黑工了,还不让我满足一下好奇?”赫尔斯舔了舔牙,“你的修为这么高,我要是喝了你的血,应该也能提升修为吧?”
“你扯了半天就想说这个?”风枕眠嘴角一抽,忽然想起什么,“你应该不能喝我的血。”
赫尔斯脸一下垮了下来,“我给你打这么久黑工,你连一点血都不愿意给我?”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风枕眠耸耸肩,“你是血族,我的血……比较光明,你懂吧?”
他身体里有风神的神魂碎片,赫尔斯这种被神明厌弃的种族肯定是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
但这种话风枕眠不可能告诉赫尔斯,他又找不出形容词,只能这么模糊的和赫尔斯形容。
偏偏赫尔斯听不懂他的暗示,还怪骄傲的开口说:“我有斯狄安的赐福,光明对我造成不了伤害。”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风枕眠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面无表情掏出小刀,滴了几滴血在赫尔斯的杯子里,然后想,这果然是个闭环。
风枕眠的血蕴含神力,血液的味道也比普通人的血更加香醇。
赫尔斯舔了舔自己的尖牙,几乎是迫不及待喝了进去。
然后,他捂着肚子在地上哀嚎打滚。
风枕眠叹了口气,看着在赫尔斯皮肤下流窜的金光,“看吧,我就说了。”
他抬手落在赫尔斯眉心,将那点神力取了出来。
赫尔斯本就惨白的脸更加惨白,他瘫在地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才缓过来,“你的血里……有毒……”
“去你的。”风枕眠踢了他一脚,“我血里的力量你承受不住。”
赫尔斯闭上眼睛,像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别装死。”风枕眠又踢了他一脚,说:“你帮我个忙,我想办法给你搞一点能增长修为的血来。”
赫尔斯睁开眼,“真的?”
“当然。”风枕眠已经计划好了,反正宗主作恶多端,他到时候取点宗主的血,也算是他给世界和平做贡献了。
赫尔斯眼珠子转了转,“我得先看到血才能考虑,不然,万一我又不能喝怎么办。”
风枕眠嘴角一抽,心想赫尔斯还怪精明的。
但他也没拒绝,身形消散,过了几秒又再次凝聚,手里赫然多了一小袋血。
赫尔斯确认了这袋血他能喝,而且喝了肯定能提升修为,这才点了点头,“要我做什么?”
“未来我们还会再见。”风枕眠说:“你帮我给未来的我带句话,告诉他,西北海外,大荒之隅。”
这是他思考了这么多天,给自己留下的,最后的机会。
赫尔斯点点头。“知道了。”
说完,他又意识到什么,“什么叫未来的你?”
“字面意思。”风枕眠站起身,摆了摆手说:“我要走了。”
“去哪?”赫尔斯起身,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风枕眠想了想,说:“去拯救世界。”
他摆摆手,向着黑暗深处走去,“未来再见。”
赫尔斯张了张口,口中的血腥味变得苦涩。
他不知道什么是分别。
只是这一夜……风枕眠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
长到,他再也看不见。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失去爱人以后,他好像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朋友。
第二九八章
那天以后, 风不渡逐渐在修真界销声匿迹。
如此高调的一个人突然没了音信,大家也有了很多种猜测,有的说风不渡行事张狂, 结仇太多,被人暗杀了, 也有的说风不渡渡劫失败, 死在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那些黑恶势力也蠢蠢欲动,试图伸出自己的爪牙, 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们像鬼鬼祟祟的老鼠,小心翼翼越过那条线疯狂试探,发现没有风不渡并没有出现后, 逐渐大胆了起来。
赫尔斯看着这些逐渐活跃起来的邪恶组织, 正思考着要怎么除掉他们,但还没来得及动手,他们就遭到了制裁。
一道道天雷落下, 他们几乎被劈成了木炭。
那天以后,没人再敢鬼鬼祟祟尝试那些不好的事情。
赫尔斯没忍住笑了一声, 盯着窗外暖洋洋的画面低声说:“不愧是你啊,风不渡。”
……
此刻, 被所有人关心的风不渡,正在时间外寻找方向。
他穿越太多次时空,身体已经对这里产生抗议了。
风枕眠按着不断跳动的心口叹了口气,“希望我能在身体超越负荷前,准确回去。”
依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他应该只能再穿越3次时空。
再多, 他的身体就承受不住了。
金色的华光流转,风枕眠跳进漩涡中,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落在了一个荒郊野外。
风枕眠按着额角缓了一会,他不知道自己这是穿越到了哪个时空,只能顺着脚印最多的那条路离开这个荒郊野外。
不过转身时他身上的一张符纸被根枯枝勾住,落在地上。
风枕眠着急离开,并没有注意到,自然也没发现在他走出一百多米的时候,一个道士将这张符纸捡走了。
“……穿早了。”风枕眠捏了捏眉心,得到时间后一阵心塞。
他穿到了自己还没出生的时间里,距离自己降生大概还有几十年的样子。
风枕眠在沉睡等待和再次穿越中纠结了一会,最后选了后者。
“在赌一把。”他想,“要是这次还不行,我就乖乖沉睡。”
风枕眠再次回到时间外,也再次跳进了漩涡里。
呼啸的风填满他的耳朵,还夹着些痛苦的嘶吼声与鞭子划破虚空的声音。
还没落地,血腥味就不断往风枕眠鼻子里钻,他差点吐出来。
而睁开眼,是一片血色的世界。
地上到处都是死不瞑目的人,他们的脸上满是血污,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早已涣散。
这个画面很熟悉,风枕眠曾看过。
他捂着嘴往后退了一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不会是……穿越到暴君的时空里了吧?”
他不会这么点背吧?
风枕眠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冷漠尖锐的“谁在那”,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道黑影抓住了手腕,快速逃跑。
风枕眠正想说什么,那个黑影先一步开了口,“你终于回来了。”
“再不回来,这世界也要玩完了。”
这熟悉的声音唤醒了风枕眠的记忆,他看着那道黑影,“天恩?”
“嗯哼?”天恩拉着风枕眠东躲西拐,将身后那些人甩开后,又躲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才松开手,“你跑哪去了?”
风枕眠还有些恍惚,听到天恩这话,他意识到什么,“什么叫我跑哪去了?”
如果是暴君世界里的天恩,应该不认识他才对。
难不成……这里并不是暴君的世界?而是他原本所楚的时空?
“你穿越失忆了?”天恩皱眉,“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做,所以去了时间外?”
第一天情况不对的时候,天恩就想去时间外把风枕眠找回来,可他并不知道风枕眠到底在哪个时空,也不敢冒然尝试。
风枕眠听得眉头紧皱,“所以,这里就是我原本所在的时空?”
他看着周围猩红的一片,“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眼前这个世界,和暴君的世界一样充满了死亡与压迫。
那些人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他们连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他们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中不断活下去。
“我离开了多久?”风枕眠问。
他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才在走之前将暴君打伤……
按理来说,暴君应该没有那么快缓过来才对啊。
听到这个问题,天恩难得陷入了沉默。
他叹了口气,在风枕眠的注视下缓缓开口说:“你已经消失了两个多月了。”
“一个月前,暴君突然发动战乱,血洗了所有宗门。”
那是修真界这么多年以来,最血腥的一日。
“那些主动求饶的,都戴上狗链子活了下来,誓死不屈的,则是经历了无数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落在暴君手里,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风枕眠没想到自己会穿越到两个多月后,他心慌得厉害,又不得不稳住心神,“那青云宗呢……”
他的师兄师姐们,怎么样了?
“都被暴君关起来了。”天恩皱眉,“死了不少,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着。”
还是那句话,落在暴君手里,活着还不如死了。
风枕眠没想到一会就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脑子有点乱,好半天都没说话。
他的神识绵延了几百米,将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这里几乎都是尸体,暴君的信仰制度没能在这里实施成功,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惨烈的死亡。
不过依旧有一小部分人苟且偷生。
风枕眠没办法说他们做的对不对,生命只有一次,他们想活下去也无可厚非。
“我去一趟青云宗。”风枕眠迅速做下了决定。
天恩愣了一下,“你疯了?暴君第一个占领的就是青云宗,也一直没有从青云宗挪窝,你现在过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我不会死。”风枕眠想了想,问:“污染的扩散情况怎么样?”
“还好。”天恩抿唇,“这条时间线并没有我那条时间线里那么惨烈,污染没有大规模扩散。”
风枕眠点点头,心里有了个数。
“你找个地方藏好,不要被暴君的人抓到了。”风枕眠说完,起身离开了。
天恩甚至来不及说什么,身旁的身影就消失了。
“跑这么快干嘛?”天恩叹了口气,“希望你顺利吧……”
血腥味很难闻,尤其是其中还混杂着尸体腐烂的臭味时,就更难闻了。
风枕眠不得不封闭自己的味觉,他躲在距离青云宗不远处的一个灌木丛里,小心翼翼放出神识,试图探查一下里面情况。
青云宗经历了宗主那件事后,本来就元气大伤,根本没有能力抵挡暴君。
神识从青云宗的大门不断往里蔓延,风枕眠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的师兄师姐们,有不少被钉在了十字架上,钉子插刺穿他们的手腕,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他们一个个脸色惨白,状态看上去很是不好。
风枕眠的神识停留一瞬,又继续朝着里面蔓延。
幸运的是,暴君此刻并不在青云宗。
“师兄他们去哪了?”风枕眠探寻了一圈都没看见曲清尧和米利尔的身影。
他犹豫片刻,朝着青云宗走去。
暴君不在,其他人也奈何不了他。
风枕眠走到那一排十字架前时,心中的怒火达到顶峰,他握紧拳,试图将那些钉子拔掉,可才刚刚碰到,师兄就疼得脸色一白。
“小风?”师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看着风枕眠,想挤出个笑,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你回来了?”
“师兄……”风枕眠咬着唇,“我放你下来。”
师兄摇摇头,“没用的,这些钉子,是钉在我们灵魂上的。”
强行拔出,会损伤他们的灵魂。
之前因为宗主的利欲熏心,他们的灵根都或多或少受损,灵魂也脆弱了不少。
如果再受到伤害,恐怕也过不了多久了。
其他师兄师姐听到动静,也纷纷醒了过来。
“小风,快走吧。”一个师姐说:“你一定要活下去……”
“是啊,你是青云宗最后的希望了……”
一声声叹息似的话漂浮在空中,风枕眠看着他们,将某些情绪压了下去,“我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他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不用管我们。”师兄笑着说:“我们的灵根已经损伤,注定无缘仙途,但你不一样,小风,你一定可以打破成神路的。”
他们已经走到了尽头,可风枕眠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风枕眠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个师姐又抢先说:“小风,如果可以……去救救宗主吧,还有米利尔。”
她看着风枕眠,漂亮的眸子里满是哀伤,“他们被关在了地牢里面。”
青云宗没有一个人向暴君臣服,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人向暴君臣服的宗门。
曲清尧甚至带着他们,抵抗了暴君一天一夜。
谁也没想到传言中气数已尽的青云宗能做到这个地步,他们感慨了一句“不愧是曾经的上三宗之首”,随即,又涌起了对他们的同情。
落在暴君手里,也不知道他们会经历些什么。
这些师兄师姐都如此悲惨,更何况是反抗更加激烈的曲清尧和米利尔?
“是啊。”师兄也点头,“你快去救他们俩吧!只要你们还在,青云宗就还在。”
风枕眠知道这种时候不能优柔寡断,他也没纠结多久,丢下一句“你们等我”后转头朝着地牢走去。
青云宗的地牢是以前关押穷凶极恶的妖兽以及作恶多端的魔修的。
地牢里的环境并不好,而且还没什么光,黑压压的一片,看上去很是压抑。
风枕眠是在地牢最里面找到曲清尧和米利尔的,他看着两人的脸,几乎不能把他们和记忆中的样子画上等号。
他们俩,已经被暴君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我杀了你……”米利尔突然睁眼,紫色的灵力直挺挺朝着风枕眠迎面而来。
第二九九章
米利尔是真的想杀了他, 紫色的灵力中蕴含着森森毒气,即使风枕眠百毒不侵,也被这浓度过于高的毒气逼得后退几步。
他看着自己微微发麻的手, 有些无奈,“学姐, 是我。”
米利尔愣了一下, “小风?”
“嗯。”风枕眠应了一声,剥开毒气朝里走去。
米利尔和曲清尧的状态也不太好, 尤其是曲清尧,已经没多少呼吸了。
风枕眠探了一下曲清尧的经脉,从虚空戒里取出了一大堆丹药, 一股脑塞进了曲清尧嘴里。
那些都是曾经丹修的师兄师姐们给他的, 在修真界也属于有价无市的珍宝。
米利尔虽然认不全,但从丹药上流转的灵气也能看出来,这些都是好东西。
“够了吧……”米利尔没忍住道:“你再塞下去, 他要被撑死了。”
风枕眠探了下曲清尧的鼻息,确定这人的呼吸比之前强了些, 这才松了口气。
他转头看向米利尔,又抓了一把丹药给她, “学姐,你也嗑点吧。”
这话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不过米利尔还是接过那些丹药塞进了嘴里。
他们这段时间被暴君折磨得太惨,虽然暴君看上去对曲清尧的仇恨更大,但米利尔到底是个脆皮女巫。
她也就比曲清尧好了一点点。
丹药下肚,米利尔的状态好多了。
风枕眠也趁着这个时候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身体, 确定他们身上没有那些钉子,这才斩断了束缚住他们的铁链。
“先离开这。”风枕眠说:“剩下的后面再说。”
米利尔点点头, 她被锁得有些久,一时半会有些控制不好自己的肢体。
风枕眠背着昏迷不醒的曲清尧,朝她伸出手,“我拉着你。”
“不用。”米利尔咬咬牙,“你带着曲清尧就行。”
米利尔也是个狠人,她完全不顾自己双腿的抗议,快步跟上了风枕眠的步伐。
他们并不知道暴君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敢耽误时间。
只是还没走到青云宗的大门,那股熟悉的黑色雾气就从天空中压了下来。
暴君踏着黑雾缓缓走来,那张和风枕眠一模一样的脸上写满了邪魅狷狂,“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救他们俩。”
要不然,他早就把这两个烦人的家伙挫骨扬灰了。
风枕眠看着暴君,往后退了一步,挡住身后的米利尔,“学姐,你带着师兄先走,我拖住他。”
米利尔摇头,“你带曲清尧走,我来拖住他。”
现在的风枕眠很强,但他不是现在的暴君的对手。
他们俩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风枕眠皱着眉,正想说什么,暴君抢在他们前面先一步开了口,“你们谁都别想走。”
暴君从黑雾中拔出一把长剑,缓缓擦拭着剑身,“风枕眠,准备好受死了吗?”
之前因为时空之门的原因,他的修为被压制,这才被风枕眠钻了空子。
想起那场莫名其妙的砸场子,暴君眸色一暗,里面翻涌着戾气。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吃了亏,势必是要百倍千倍讨回来的。
只是包括没想到,风枕眠并不在青云宗,甚至还让他等了整整两个月。
“谁死还不一定呢。”风枕眠不甘示弱,脑子里疯狂计算着应该怎么做才能将米利尔和曲清尧平安带出去。
一黑一金两道光碰撞炸开,气浪在空气中翻涌,将周围的建筑拦腰折断。
米利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地上过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她本就脆弱的经脉顿时破开好几条,糟糕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腥甜又一次涌上喉间。
曲清尧依旧没醒,情况比她更加糟糕。
米利尔忍着疼将曲清尧转移到安全地带,这才朝着风枕眠那边看过去。
这种修为的打斗已经不是她能参与的了,黑雾与金光交织,里面两人的身影被包裹完全,她只能听见些刀剑碰撞的声响。
“该死。”米利尔按着心口,将涌上喉间的血咽了回去。
她盯着那边光看了好一会,眉头也越皱越紧。
黑雾的范围越来越大,几乎快将金光吞噬……即使看不见里面的情况,米利尔也知道现在风枕眠的情况并不好。
她犹豫了一下,再次掏出了自己的水晶球,那上面已经出现了好几条裂纹。
米利尔咬破指尖,连血抹在裂纹上,颤抖着声音说:“求求了……让我窥见一次未来吧……”
风枕眠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挡着暴君的攻击,脑子里飞速计算着该如何脱身。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暴君的修为已经超过了人类的境界,换句话说,暴君其实是一位神明。
一位被污染了的,堕落的神明。
而风枕眠还是个人类。
他几乎是被暴君压着打,但暴君的剑每一次都偏了一寸,怎么也杀不了风枕眠。
两人也算是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烦人的老鼠。”暴君冷嗤一句,身旁的黑雾越来越浓,“我说了,你今天一定会死在这。”
没有人可以在惹怒他以后全身而退。
即使那个人是曾经的他自己也不行。
“我也说了,我不会死。”风枕眠刚嘴硬完,暴君的剑又一次从头顶落下,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恐怖威压。
风枕眠脸色惨白,握着剑的手颤抖不已。他也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或许有几分钟,或许也只有几秒,只知道最终还是被那道剑气破开了屏障,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摔在地上的那一刻,身体疼得不行,风枕眠按着胸口吐出口血,还没来得及将剑捡起,就看见一个鲜血淋漓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
“小风,带他们走。”
那是他刚进青云宗大门时,和他说话的那个师兄。
风枕眠瞪大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
可紧接着,越来越多鲜血淋漓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人墙。
是那些,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师兄师姐们。
他们居然挣脱了钉子,挡在了他面前。
风枕眠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你们……”
他嗓子发紧,“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这世上,只有他能除掉暴君。
“嗯,我们不是。”师兄回头朝他露出个笑,又掏出个什么东西吃了下去。
他原本只有历劫境的修为持续暴涨,突破合道境,又突破轮回境,最后达到混沌境。
“所以,我们会为此拼上生命。”
师兄朝着暴君飞了过去,脸上满是决然与化不开的恨意。
“不要!”风枕眠伸手想拦,却被米利尔拉着离开,“师兄、师姐,不要!学姐,放开我!”
米利尔一手拦着风枕眠,另一只手还提着昏迷不醒的曲清尧,“你想回去和他们一起死吗?”
她声音冷冰冰的,“还是说,你觉得我们都应该一起死。”
风枕眠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头也不回的离开,毕竟只有他活着这世界才有希望。
可他实在是不想在看到这种赴死的画面了。
风枕眠吸了口气,将情绪压了下去,“抱歉……”
他将曲清尧接了过来,趁着暴君被集体嗑药的师兄师姐们拦住,拉着米利尔他们转身离开,“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他们牺牲。”
“想不想看见,这个世界都已经牺牲得够多了。”米利尔叹气,“小风,向前看吧。”
“嗯。”风枕眠吸了口气,他也只能向前看了……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了。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暴君看着眼前这些不自量力的蝼蚁们,喉中发出阵轻蔑的嘲笑,“是准备排队来送死吗?”
作为曾经的天才们,师兄师姐是受不住这种嘲讽的。
可他们从天才的云端跌落后,见过了太多太多冷嘲热讽,如今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接受了。
“是,我们不是你的对手。”师兄说:“所以我也说了,我们会为此付出生命。”
当一个人足够弱小时,他的筹码就只剩下了自己那条命。
只可惜也因为他们太过弱小,即使是拼上生命,也依旧不被重视。
暴君并没有把他们的话,或者说他们的命放在眼里,那团黑色的雾气越过他们,朝着风枕眠他们那边涌去。
师兄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往前一步,融入了那片黑雾中。
“不自量力。”暴君冷哼一声,黑色的雾气继续朝前蔓延。
他是真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也不觉得他们牺牲生命就能对自己造成伤害。
以至于在第一个人自爆的时候,暴君根本没反应过来。
气浪翻涌,爆炸的声音直冲云霄。
暴君被那股气浪震得退后了一步,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个人也选择了自爆。
一声接着一声,气浪也一阵连着一阵。
暴君被这接连不断的自爆困在原地,黑色的雾气也停滞不前。
“你们是不是疯了?”暴君不可置信,“就为了让他逃出去?你们全都不要命了?”
“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懂。”一个师姐开口,“你不会懂的……只要小风活着,青云宗就永远在,我们也永远在。”
说完,她毫不犹豫选择了自爆。
不远处,第一声爆炸声传来时,风枕眠就看见了那阵横扫四合的气浪。
他当时就愣住了,紧接着又响起了第二声、第三声……
那阵气浪不断翻涌,风枕眠意识到什么,张开嘴又默默闭上。
“师兄、师姐……”
他终究还是没能救下他的师兄师姐。
第三零零章
风枕眠带着曲清尧他们逃出了很远才停下来。
暴君的爪牙遍地都是, 在风枕眠还没回来的时候,各个地方就贴满了他的通缉令了。
为此,风枕眠不得不给自己易了个容。
“就这吧。”米利尔叹气, “别跑了。”
他们跑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山里,此刻正蜷缩在山洞中。
风枕眠点点头, 将曲清尧给放了下来, “奇怪,师兄为什么还没醒?”
曲清尧的脉象比之前平稳了很多, 按理来说他应该醒过来了才对……
可偏偏曲清尧双目紧闭,呼吸均匀,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就像是吃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
米利尔看了眼曲清尧, “暴君好像特别恨他。”
她并不知道暴君的故事, 但从暴君那张和风枕眠一模一样的脸上也能推断出一些信息。
按理来说,暴君和风枕眠拥有相似的经历,就算现在黑化了, 最恨的也不该是曲清尧才对。
风枕眠也想不通,他捏了捏内心, “或许是因为暴君抓不住我,所以把气撒在了师兄身上。”
除此之外, 风枕眠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米利尔点点头,将到嘴边的“或许是因为曲清尧沾染过神迹”给咽了回去。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歇了会,米利尔又开始思考,“暴君突然发难,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这些年渡风工会的势力盘根交错,渗透了很多宗门……那些能叫得出名字的地方都已经被暴君给毁了。”
东方的地界惨烈, 西方也没能幸免。
“我想想……”风枕眠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现在并没有与暴君抗衡的能力, 只能暂避锋芒,躲避暴君的追捕。
而唯一能与暴君抗衡的方法,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践行。
风枕眠捏了捏眉心,“我该……如何成神?”
自成神路断后,人间再无一人飞升。
不论是多么有天赋的修士,甚至很多号称“天道亲儿子”的天才,都陨落在了成神的雷劫之下。
风枕眠按着自己的心口,那里藏着风神的神魂碎片,“我可以做到吗?”
那么多人都没能成功的事,难道他就可以了吗?
可这已经是最后一世重启了,如果他不行,那这个世界只有走向毁灭这一条路。
风枕眠吸了口气,握紧拳,不管行不行,他都必须行。
“先在这里修整几天。”风枕眠说:“至少要等你们俩的伤好一点才行。”
米利尔点头,“其实我伤得不重,主要是曲清尧比较惨。”
风枕眠看着米利尔身上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他叹了口气,忽然笑了,“学姐,你真的变了好多。”
最开始认识米利尔的时候,她还是个没什么感情的冷血女巫。
虽然总是笑眯眯的,可谁也走不进她的心里。
米利尔愣了一下,也低下头笑了一声,“是啊,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其实也就过去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漫长,可在修士漫长的生命中,这三年不过是弹指一瞬。
两人都陷入了有关于过去的回忆中,四周也逐渐安静下来。
没过一会,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风枕眠瞬间警觉。
他握着刀把,朝米利尔使了个眼色,随即缓慢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腾腾走去。
“就躲这吧。”一个声音说:“这里荒成这样,肯定没有人来。”
来的人不止一个,风枕眠仔细听了听脚步声,应该是有七八个人左右。
山洞里岔路很多,那些人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应当是去了旁边的岔路。
米利尔朝风枕眠使了个眼色,大概是在问“我们要不要离开”,风枕眠朝她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静观其变。”
曲清尧还没醒,贸然离开他们还不知道会经历什么。
目前看来还是在这里躲着最安全。
米利尔没什么意见,只是她对旁边那些人充满了不信任,想了想,起身在入口处撒下了一排毒药。
“含着。”
风枕眠结果那两粒药,一粒塞给了曲清尧,一粒扔进了自己嘴里。
他打了会坐,之前和暴君打斗时产生的伤口缓缓愈合。
米利尔坐在一旁,嚼着干巴巴的饼干,盯着入口处思考着什么。
旁边那些人似乎也在休息,很久都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风枕眠打坐完成,那些人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咱们要不看看这附近有些什么吧?”一个人说:“至少要了解一下这里的环境。”
“我同意。”另一个人附和,“不然万一那些人来了,咱们都没地方跑。”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那些人的脚步声又一次朝他们的方向传来。
风枕眠和米利尔对视一眼,都握紧了手里的刀。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个高矮不一的身影也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
就在那人跨过米利尔撒下的毒药的瞬间,两人的身影如同离弦的箭,迅速冲了上去。
“啊!”
一声惨叫传来,那些人也纷纷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可惜米利尔的毒悄无声息,这群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一个个跪了下去。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应该是他们的领头,风枕眠盯着他问:“你们是谁?”
这群人应当也是来躲暴君的。
不过,风枕眠并没有在修真界里见过这些人。
“阁下又是谁?”领头的男人深吸口气,“我们无意冒犯,不过是想找块地躲躲罢了……这山洞这么大,阁下可否分我们些地方?”
风枕眠没回答,而是又重复了一遍,“你们是谁。”
米利尔本来就烦,抬脚对着离她最近的倒霉蛋踹了一脚,“听不懂人话?”
“我们是苍月宗的弟子。”领头的男人急忙道:“在下苍月宗大弟子,楚黎。”
“苍月宗?”风枕眠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听说过这个门派……
他回忆了好一会才从回忆中扒拉出苍月宗的信息,“那个在七年前请求神月阁庇护的宗门?”
楚黎沉默一会,脸色不太好,“是。”
他看上去并不想回忆这段过往,别过头转移了话题,“阁下可否放我们离开。”
风枕眠偏头看着米利尔,“学姐,给他们解毒吧。”
方才他们俩只是用刀把打伤了前面的两人,并没有伤到他们。
让他们跪地不起的,是米利尔的毒。
米利尔将解药扔过去,“含着。”
楚黎沉默着接过,又沉默着将那些解药分给身后的师弟师妹。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又被风枕眠给叫住了。
“留下吧。”风枕眠说:“这里这么大,容得下你们。”
不等楚黎开口,风枕眠又说:“以你们的修为,离开这过不了多久。”
这话虽然很不中听,但也的确是实话。
楚黎果然停下了脚步,“你们是谁?”
他把这个问题还给了风枕眠,“我们又要如何相信你们不是坏人。”
“你可以不信。”风枕眠抱着胳膊,在黑暗中与楚黎四目相对,“但你也知道,如果我们要杀你们,方才就不会给你们解药了。”
楚黎没说话,似乎是在纠结。
他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转过身,在山洞里坐下。
至于他身后的那些师弟师妹,也都像影子一样跟着他。
米利尔磨蹭到风枕眠身旁,小声问道:“为什么留下他们?”
那个楚黎看上去,似乎对他们抱有敌意。
“因为我好奇。”风枕眠盯着楚黎那些师弟师妹看了很久,“这个人身上有故事。”
苍月宗只是修真界一个微不足道的弱小门派,如果不是被纳入神月阁的庇护下,风枕眠都不会知道世上还有个宗门叫苍月宗。
米利尔有些疑惑,“好奇什么?”
她怎么没看出来这人身上有故事?
风枕眠没回答,而是坐在了楚黎对面,“聊聊?”
他们生了堆火,将漆黑的山洞照亮。
火光倒映在楚黎脸上,将他精致的五官勾勒得分明。
听见风枕眠的话,楚黎抬起眸,“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风枕眠摸着下巴,他好奇的地方还挺多,纠结了一下,选了个最好奇的,“你为什么带着一堆活尸出来?”
“咔——”
楚黎手中的树枝折成两段,他漆黑的眸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声音倒是依旧冷静,“你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带了一堆活尸出来。”风枕眠指着那一堆乖巧坐着的师弟师妹,“带这么多,不累吗?”
“他为什么说我们是活尸?”
“这人好奇怪啊,为什么要指我们?”
“他是不是在欺负师兄?我讨厌他……”
几个活尸叽叽喳喳的,看上去还挺灵动。
楚黎的表情比之前还要难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垂下眸,眼睛里倒映着火光,“他们是我的师弟师妹,不是什么活尸。”
“这话骗骗自己就行。”风枕眠笑了一声,“他们不是普通的活尸,而是你用灵力维持生命的活尸。”
“换句话说,他们的生命来自于你,只要还要你还活着,他们就永远活着。 ”
楚黎的表情终于是绷不住了。
他慢腾腾挪动着手,握住腰间的剑柄,眼睛则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风枕眠,“你想做什么?”
电光火石间,他的剑直指风枕眠的喉结,“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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