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来。”


    很快有人押着两个人过来,跪在沈夕昭面前。


    “是他!”沈夕昭没忍住喊出声。


    接触到其他人的眼光又缩了一下。


    他的后腰被人扶住,往前撑了一把。


    沈夕昭微微侧头,接触到扶渊的目光。


    温柔,带着鼓励。


    他鼓起勇气:“哥哥,就是他跟我说谢卓找我去的。”


    林自秋表情依然平静。


    扶渊一直未曾正眼看过林自秋,到此刻才直视他的眼睛,眸中寒意未敛。


    林自秋像是被他吓到了一般,不自觉往谢经鸿身边躲了躲。


    谢经鸿皱起眉头,下意识将林自秋护在身后:“秋秋身子实在不适,不如……”


    “不急。”扶渊冷冷看着林自秋。


    “他说我弟弟推了他?除了他的一面之词,有任何证据么?”


    扶渊身子颀长,是站着的一众人都需要仰望的对象。


    他俯视人群,散发的威压便叫他们不敢吭声。


    不等他们开口,扶渊道:“但我有证据,证明是有人恶意栽赃、污蔑我弟弟。”


    掷地有声的话语刚落,跪着的两人口中塞着的布被扯下。


    二人便是给沈夕昭通传消息和值守莲花池的人。


    他们一点都不敢隐瞒,原原本本将他们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林自秋脸色微变,却并没有流露出半分慌张。


    的确有人传话让沈夕昭去莲花池,但传话者表示他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值守的家丁也只说有人给了他点好处,让他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管,不要过去莲花池那边。


    林自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谁买通了他们,让他们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谢经鸿第一反应自然是相信他的,但也不太认同他说的话。


    如此意有所指,岂不是直指扶渊?


    绕了这么一大圈收买这两个人出来说话,只为了包庇沈夕昭吗?


    谢经鸿知道扶渊不会大费周章做这样的事。


    但他也不愿意将这样的事情和自己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儿子扯上关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秋秋先前并不认识沈公子。”


    沈夕昭也纳闷,按照原文剧情,这个时间点林自秋应当是不认识他的,所以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被打得措手不及,完全无法理解。


    “是……”林自秋面无血色,“我与沈公子并不相识,我没有理由诬陷他。”


    他咬咬唇,眸光再次闪烁:“更何况,我水性不佳,怎么可能自己跳下去?”


    扶渊冷笑:“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值守莲花池的家丁马上道:“我……白天我亲眼看到,沈公子根本没有靠近小公子,小公子自己突然就掉下去了……”


    被扶渊浸满寒意的目光扫视,那人忙不迭磕起了头。


    “大……大人,我绝对没有撒谎!是,是因为有人给了我银子,让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我鬼迷心窍了!”


    他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再难在谢家庄园里继续待下去,只能竭尽所能让扶渊满意。


    他已经体会到了扶渊的手段,知道惹不起,更何况……即便他能扛得住,他家里人却未必。


    显然,比起清正仁慈的御史大人,他更加不敢得罪这个背景神秘莫测的男人。


    林自秋白着一张脸,却也发现谢经鸿脸色不对。


    他还想解释,扶渊却没有心思再听,直接打断他:“我没时间听你狡辩。”


    看他哭哭啼啼的模样,扶渊没由来的有点烦。


    不像阿昭,哭起来也那么可爱。


    哪怕他们长相有几分相似,在扶渊看来却是云泥之别。


    “他没理由诬陷阿昭,难道阿昭就有理由推他么?”


    “只怕,是出于妒忌!”二姨娘突然道。


    周遭陡然安静下来,静得有些可怕。


    扶渊冷笑:“有必要么?”


    众人在这一刻都莫名不敢言语,尤其是看到这人在谢大人面前大放厥词,而后者似乎丝毫没有觉得被冒犯。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想法更是百转千回。


    扶渊郑重道:“我弟弟从来没有推过任何人。”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目光落在谢经鸿身上。


    沈夕昭心里重重一跳,被神仙哥哥宽大手掌包裹的手微微发烫。


    他下意识握了一下,被反手握得更紧。


    谢经鸿脸色凝重,因为知道他所言不假。


    扶渊凶残名声在外,可谢经鸿却并不像其他忠臣一般对他敬而远之,是因为知道他并非奸佞。


    朝廷需要谢经鸿这样传统意义上的好官,有时候,却也不能缺少扶渊这样的。


    只是有些事情从表面看起来很难窥得个中种种。


    能得当今摄政王如此庇护,沈夕昭还需要妒忌何人?


    况且,今日一事本就是关心则乱,因为看到了林自秋手中的信物,他忘了不可尽信一面之词这个最为简单的道理。


    本就是各执一词的事,因为有人出来指认才能成为证据,如今证人推翻言论,谢经鸿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武断了。


    他看向沈夕昭,在看到他的脸时还是一阵恍惚。


    说起来,比起林自秋,沈夕昭长得更像他的故人……


    “沈公子,今日之事是误会一场。”


    林自秋脸上血色尽失,低下头:“或许……或许是我太害怕了,应该是我记错了,沈公子,也许真的没有推我,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沈夕昭下意识看了扶渊一眼。


    扶渊望向他时眼神和方才面对林自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突然发现,好像只要神仙哥哥相信他就够了。


    当扶渊站在他身边的那一刻,好像所有的委屈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本就是因神仙哥哥来到这里的,可不可以自私一点,顺从自己的本心,不去管什么原文剧情。


    反正……系统好像也没有要求他一定要认祖归宗。


    他想着,身体不自觉就向扶渊靠拢,挨着他。


    这是一种求庇护的动作,扶渊心里升起一阵愉悦。随从在他身旁低声说了句什么。


    扶渊无声捏捏沈夕昭的手。


    “我让他们一个个向你道歉,好么?”


    沈夕昭缩在扶渊身边,小幅度点了点头。


    他不是原主,本也不应该认这个亲。他也跟哥哥商量好了,不那么快戳穿林自秋冒认身份的事。


    哥哥说之后会让真相大白的,沈夕昭便无条件相信。


    可此时此刻,他也不能任由人污蔑、泼脏水。


    他看向林自秋。


    扶渊:“我弟弟善良,不想追究太多。但你,必须向他道歉。”


    “我……我刚刚已经……”林自秋说着泣涕涟涟。


    他长得好,哭起来梨花带雨,寻常人看了只怕都会怜惜。


    但扶渊显然油盐不进。


    “或许、应该、也许?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听着扶渊维护的话语,沈夕昭心里暖暖的。


    从来没有人会无条件站在他身边,无条件相信他,无条件给他支撑,要欺负他的人向他道歉。


    他也忽然有了力量。


    他坚定地向林自秋、也跟所有人宣告:“我根本就没有推你。请你向我道歉。”


    林自秋满面泪痕,身子重重一晃。


    “啊呀!”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不好了!小公子晕倒了!”


    沈夕昭紧张地揪住哥哥的衣袖。


    扶渊冷笑一声,偏头看他:“跟你无关。”


    沈夕昭抿了抿唇:“算了吧哥哥,我不想待在这了。”


    哥哥已经带他澄清了,之后也不会真正让林自秋占了本该属于原主的身份,沈夕昭觉得这样就够了。


    更何况,沈夕昭并不想和林自秋有交集,一见到他心里更是堵得慌,只想从此都不要再碰面才好。


    扶渊尊重他的意愿,欲带着他直接离开。


    “快请郎中来!”人群一片混乱。


    少年抬了下脚,却又往后看了一眼。


    郎中怎么还没来?


    他现在通点医术,是不是应该留下来看看?


    虽然林自秋……


    但是,万一出什么事呢?


    沈夕昭纠结的神情写在脸上。


    扶渊啧了一声,往回看:“郎中来了。”


    庄园里的大夫似乎急匆匆赶来,林自秋也被送进屋里。


    沈夕昭稍稍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想到:“哥哥,我的项链……”


    “放心。”


    扶渊既已这么说,沈夕昭便相信他。


    扶渊:“我带你回京城。”


    没等二人收拾完东西离开庄园,便听得庄园里似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闹得人仰马翻。


    沈夕昭拦住一个眼熟的丫鬟询问,方知董湘突生恶疾,心脏绞痛。


    庄园里只有一个住家郎中,前脚刚刚出发往城里去给林自秋抓药。


    谢经鸿:“快,出去外头寻郎中来。”


    可庄园偏僻,如今天色又晚,只怕不好找。


    如果说面对林自秋,沈夕昭只是稍微有一点恻隐之心,这下对象是董湘,他就真的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沈夕昭自告奋勇:“谢大人,让我去看看董湘吧。”


    沈夕昭稍微解释了一番,又有扶渊作担保,谢经鸿便同意了。


    看到董湘在床上满头大汗地打滚,三姨娘吓得不轻。


    今日谢卓和董湘两兄妹秉烛夜谈,于是董湘干脆留在三姨娘屋子里的小阁楼歇下,却没想到出了这事。


    “怎么回事?方才看着还好好的。”


    谢卓也不解:“才歇下不久,闲聊时也没见她喊疼。”


    此时董湘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沈夕昭道:“再点两盏灯来,照亮一点。”


    “哥哥,谢卓,你们先出去吧,我要检查看看。”


    扶渊“嗯”了一声:“我在外面等你。”


    沈夕昭查看了她的眼睛、脖颈,最后在董湘的手背上发现了异常。


    她的手背血管隆起、蠕动。


    蠕动……


    不对,不是血管。


    是一只蛊虫!


    蛊虫动作很慢,却又锲而不舍地往她皮肤里钻。


    若是再晚一点发现,只怕就会直接侵入她的骨血里,一点一点吸干她的血。


    沈夕昭心一惊,脑海中已经自动出现了解决的方法。


    得尽快把蛊虫挑出来。


    只是它已经进入了董湘的皮肉里。


    他赶忙喊谢卓:“有没有锋利的小刀?”


    “匕首可以吗?”扶渊道。


    “可以。”


    匕首拿到手里,沈夕昭才发现这把匕首是他穿进来的第一天就带在身上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没想到会出现在神仙哥哥手上。


    他来不及多想,将匕首置于烛火之上炙烤。


    火光摇曳,映出谢卓满是担忧的脸。


    “夕昭,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得把蛊虫刮出来。”


    他看着董湘:“董湘,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董湘闭着眼睛,咬着牙点头。


    “谢卓,你去找些金疮药和麻布来。”


    “好。”


    还好庄园里备了常用的药物,谢卓将东西取来的时候沈夕昭已经开始了。


    董湘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已经不再发出声音,似乎痛得晕了过去。


    蛊虫已经被取出来了,但是她的伤口处还在不停淌血,沈夕昭正用一个小碗接着。


    谢卓紧张道:“金疮药来了,快给湘湘止血吧。”


    沈夕昭却是摇摇头:“还要再等一下。”


    一直到放了大半碗血才停下。


    蛊虫到底还是进入了皮肉之间,需要通过放血将残留的毒素排出去。


    虽因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但董湘一直紧紧蹙着的眉毛终于有舒展开的迹象,谢卓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按照沈夕昭的吩咐,谢卓赶紧让下人去给董湘准备食物。


    等他忙前忙后再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扶渊已经带着沈夕昭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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