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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7 章 番外1

    季清平被娇宠着长大。

    爷爷季锦茂的教育宗旨是:好孩子是宠出来的。他对儿子季昭向来是要风给风,要雨给雨,要天上的月亮立马搭梯子上天,半点折扣都不打。

    现在看到漂亮得像朵花儿一样的孙女儿,小嘴一张,爷爷前、爷爷后地喊着,一颗慈爱之心就像泡在糖水里,甜蜜了。季锦茂的这股子宠爱劲愈发变本加厉,只要是平平要的东西,再难、再贵也要弄到手。还得双手捧着送到她面前,只为看到她甜甜一笑:谢谢爷爷,你对平平真好。

    性格清冷的洛丹枫当了奶奶之后也柔和了许多,给孙女讲故事、教她画画,哪怕她调皮,在自己的画作上涂鸦,洛丹枫依然笑眯眯地夸一句:我家平平真棒!

    季昭更不用说。

    第一次当爸爸,虽然手忙脚乱,但那份父爱被眼前这个丁点大的婴儿激发,看着她微微上挑的眼角、粉嘟嘟的苹果小脸、宽宽的额头,季昭在女儿的脸上找到了赵向晚的影子,怎么看都看不够,珍惜备至。女儿只要一哭,他第一个冲出来,泡奶粉、换尿片、摇晃着哄啊哄。

    季昭这个奶爸很快就出了师,将女儿抱在怀里,他感觉拥有了全世界。

    在这样温暖的爱里,季清平一天天长大。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一岁,两岁,三岁……

    会翻身,会爬,会走,会跑,会跳……

    喊妈妈、爸爸,爷爷、姐姐、姑奶奶、小姨、叔叔……

    长到三岁,季清平一张小嘴叭嗒叭嗒,每天似乎总在说话。只要有她在,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季昭依然没有开口说话。

    他并没有任何器质性的问题,纯粹就是语言障碍,心理因素。

    他把对女儿的爱,融在每一次拥抱、每一个微笑、每一分每一秒的陪伴。

    季清平最爱、也最怕的人,是妈妈赵向晚。

    妈妈是所有亲人里,爱得相对冷静的一个。

    季清平有时候也会任性,有时候也会耍点小脾气,可是只要妈妈一个眼神,她便老实下来。

    妈妈的眼睛,像有魔力一样,季清平不敢在她面前说谎。

    所以,季家人讨好小宝贝季清平,季清平则努力讨好妈妈。

    妈妈工作忙,经常出差。

    只要妈妈一回来,季清平就扑上去一把抱住她,腻歪在她怀里,奶声奶气地汇报着自己一天的生活,从吃了什么、穿了什么、玩了什么,到爷爷奶奶给她买了什么,讲了什么故事,事无巨细,一一汇报。

    2000年9月,季清平小朋友正式上幼儿园。

    赵向晚没有把她送到全市最豪华的私立幼儿园,而是就近入学,上的公安系统内部幼儿园。

    对这一点,季锦茂、洛丹枫是不舍得的。

    头一天把平平送去上幼儿园,整个别墅显得空荡荡的,季锦茂抹起了眼泪:“怎么就不让我们管呢?我现在差不多从集

    团退下来准备养老了,没啥事做,看着平平一天天长大,多好啊。”

    季氏集团现在旗下的四季大酒店开遍全国,在海外也有连锁酒店,世界闻名。业务范围从酒店到旅地产。梅清溪、顾之星加入到季氏集团,专营房地产版块,借着住房制度改革的春风,建设起一个又一个住宅小区。

    季氏推出,必是精品。

    品牌效应加成之下,季氏集团生意越做越大。季锦茂这个董事长的名字,高高挂在某富豪榜上,赫赫有名。但钱多到一定程度便已经无感,季锦茂现在只求一家人平安喜乐。

    孙女儿季清平,这个名字是季锦茂取的。

    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只有这样,在省厅当首席刑侦专家的儿子、儿媳才会轻松、悠闲,一家人才能团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生活。

    洛丹枫劝他别难过:“向晚是平平的妈妈,她也是为了平平好。公立幼儿园收费便宜……”

    一句话没说完,洛丹枫的眼泪先落了下来。

    实在没忍住,洛丹枫开始唠叨起来:“你说,咱们家又不缺钱,干嘛非要去那个什么公安幼儿园?距离又远,环境简陋,设备也差。”

    季锦茂打断她的话:“没事,我让集团捐一批儿童设施去那个幼儿园。”

    洛丹枫看一眼门口:“向晚说了,不允许我们家平平搞特殊化。”

    季锦茂被她一眼吓得也跟着转头,看到门口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吧,好吧。向晚说了,咱们家平平啊,就像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社会的风雨,得让她和其它孩子一样玩耍,像个普通孩子一样经历,哪怕是受点委屈也行。”

    一听到“受委屈”三个字,洛丹枫心如刀割。

    孙女儿从小到大都是宝贝疙瘩,所有人都宠着、疼着,哪里敢让她受半点委屈,怎么赵向晚就这么心硬,非要主动把平平送去吃苦头?

    到了下午四点,季锦茂、洛丹枫就等在幼儿园门口。

    公安幼儿园,就在省公安厅旁边,与省公安厅家属区隔着一条马路。

    赵向晚与季昭作为特殊人才,单位已经分配了一套三居室的住房,因此接送孩子相对方便。

    季清平三岁之前都在季家别墅长大,今年五月三岁一满,就被接回到了省厅的房子里生活。

    一开始,季清平不太适应。

    “妈妈,我的游乐园呢?”

    “妈妈,我的积木城堡呢?”

    “妈妈,我那一屋子的童话故事和公主裙呢?”

    后来,因为可以天天见到爸爸、妈妈,季清平忍了。周末回爷爷、奶奶家住,平时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如果爸爸、妈妈出差外出,爷爷、奶奶就带着保姆过来陪她。

    幼儿园放学了。

    一大群孩子从里面走出来。

    季清平是其中最亮眼的一个。

    一张苹果小脸,皮肤似细瓷洁白柔滑,漂亮的凤眼似星光闪耀

    ,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层层叠叠的纱裙,漂亮的小皮鞋,像童话故事的白雪公主。

    第一天上幼儿园,很多孩子还不适应。几个看到家长的孩子,开始哇哇大哭。

    季清平眉毛皱了皱,不解地看着身边哭得鼻涕泡泡直冒的小男孩:“上学你哭,放学你还哭,那你到底是喜欢上幼儿园,还是不喜欢?”

    季清平的目光沉静,话语清晰,模样精致美丽,这让小男孩有了点压力,他努力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泪,抽噎着回答:“我,我想回家。”

    季清平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应该高兴,因为你马上就能回家了。”

    小男孩想一想,好像也对哦,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鼻涕,破涕为笑:“你,你叫什么?”

    他这一笑,又一个鼻涕泡泡又吹了起来。

    季清平嫌弃地看一眼他,转过头奔向自己亲爱的爷爷奶奶。

    乳燕投林。

    洛丹枫蹲下,一把抱住她。一天时间没有见到的宝贝,温软喷香,抱在手里幸福感满满。

    季锦茂在一旁看得眼馋,伸开双手喊:“平平,平平,让爷爷抱抱。”

    季清平像个小大人一样,拍了拍奶奶的肩膀:“奶奶,你放我下来。”

    洛丹枫依言将她放下。

    季锦茂喜笑颜开,打算来抱乖孙女,没想到季清平板起小脸,很严肃地说:“爷爷,老师说了,我们都是警察的孩子,要勇敢。以后,你们不要来接我了。”

    季锦茂四处看看,发现幼儿园门口来接孩子的只有十来个,大多都是老人。

    洛丹枫笑着说:“可是,我们想你了。”

    季清平指着马路对面的住宅小区,态度很坚决:“你们在家等我,我自己回去。”

    她小脸一板,与赵向晚的模样又像了几分。

    季家人都怵赵向晚。

    季锦茂立马点头应承:“好好好,以后爷爷就在家里等。”

    刚才吹鼻涕泡泡的小男孩牵着奶奶的手,走到季清平面前。被奶奶用手绢擦干净脸庞之后,一张清秀的脸庞显露出来。

    他的眼里闪着亲近:“我叫展阳,你呢?”

    季清平举起手,白嫩的手背上盖着一个小红花印章:“等你拿到两朵小红花,我就告诉你。”

    展阳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好!”说完,他冲着季清平挥了挥手,依依不舍地离开。

    季清平根本没顾得上别人,牵着爷爷奶奶的手过了马路。

    正是放学时段,孩子们在老师的组织下过马路,沿途都有交警值勤,护卫这批可爱的小花朵。

    季锦茂看着暗自点头,你别说,还真挺安全,也很方便。

    回到家,季昭与赵向晚提前下班等在客厅。

    一见到妈妈,季清平一改冷静的小大人模样,开始兴奋地讲述起幼儿园里发生的一切。

    季昭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

    季锦茂看一眼窝在沙发上腻歪的母女俩,赶紧到厨房帮忙去。

    洛丹枫则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美滋滋地看着季清平,听着她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心被填满。

    这一刻,洛丹枫有些手痒。

    她拿出茶几上的速写本,刷刷几笔,一幅母女图渐渐现于笔下。

    两张相似的苹果小脸贴在一起,一大一小,像太阳与月亮相依相伴,相映成辉。

    饭菜上桌,季清平乖乖坐上桌子。

    别看季清平受宠,但被教养得很好。坐在桌边腰背挺直,筷子轻拿轻放,吃饭动作很端正。

    餐桌上,赵向晚不拘着孩子说话。

    季清平叽叽喳喳说了一些幼儿园的趣事,其中一句话引来赵向晚的注意。

    “我的幼儿园老师,叫许珍梅。”

    许珍梅。

    许嵩岭收养的大女儿,曾经因为争宠故意弄丢妹妹许珍宝,被当年刚刚进公安大学的赵向晚揭穿。!

    第 168 章 番外2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许珍梅真的改好了?

    赵向晚眸色一沉,这么重要的事情,许嵩岭竟然没有告诉自己。

    算算时间,1991年时许珍梅十一岁,九年过去,她现在二十岁,应该学的是幼师专业,毕业之后就参加工作了。

    一个曾经恶意丢弃妹妹的孩子,现在成为了幼师。公安系统内部幼儿园的老师招聘有严格的政审流程,许珍梅怎么进来的?

    为了孩子的安全,赵向晚第一时间给许嵩岭拨去电话。

    “嘟……嘟……”

    两声之后,手机被接起。

    许嵩岭问:“向晚,什么事?”

    赵向晚没有客气,单刀直入:“梅梅在我们公安幼儿园当老师,您安排的?”

    许嵩岭愣了一下:“我不知道这事。”

    赵向晚冷着声音:“您最好了解一下,我家姑娘说,许珍梅是她的幼儿园老师。”

    许嵩岭立刻应承:“好,我等下回你电话。”

    挂上电话,赵向晚转头看向餐桌。

    桌上饭菜丰盛美味。

    桌旁欢声笑语。

    一家人都围着刚上幼儿园的季清平转悠。

    ——这一切,便是她此生所求,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过了半个小时,许嵩岭的电话来了。

    “向晚,是我疏忽大意了。梅梅高中毕业之后考上了一所大专院校,学前教育专业。她说毕业分配不用我管,我就没管。没想到她以我女儿的身份,直接进了我们系统内的幼儿园,还成为了平平的老师。”

    说到这里,许嵩岭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和园长打个招呼,让她给梅梅换个学校。”

    他当然知道赵向晚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季清平可是赵向晚的心头肉,担心一点也是应该的。

    在公安系统从业,风险很高。

    惩恶扬善是警察职责,得到信任、感激的同时,也会结下仇恨。为保证每一位警察子女的安全,防备犯罪分子的报复,系统内幼儿园的老师审查非常严格,一般都是公安系统的家属。

    许珍梅作为省厅侦查局局长的养女,对口分配进系统幼儿园,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当年许珍宝丢失一案已经过去九年,许嵩岭没有选择毁掉、抛弃梅梅,而是把她送去读寄宿学校,同时请教心理医生,付出更多关爱,努力将她往正道上引。因此许珍梅曾经遗弃三岁妹妹的事情,并没有发酵,到现在没有多少人记得。

    赵向晚点了点头:“好。”

    明人不说暗话,把女儿交到许珍梅手里,赵向晚不放心。

    当天晚上,许珍梅主动联系赵向晚,约她见面。

    两人就约在幼儿园门口。

    随着年龄的增长,一袭制服的赵向晚愈发沉稳,琥珀色的眸子在路灯下流光溢彩,看上去更显魅力。

    许珍梅身材苗条,瓜子脸、大眼睛,脸上

    带着和善的笑容,很符合幼儿园老师的大众印象。

    许珍梅主动开口说话:“赵警官,你还记恨我吗?”

    赵向晚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记恨?谈不上,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错了一次,就永远都是错吗?】

    【我已经知道错了,可是你们还是不愿意相信我。】

    往事涌上心头,许珍梅苦笑道:“那个时候,我才十一岁,被爸妈从孤儿院里领养,恨不得把所有的爱都抓在手里。我嫉妒心重,见不得妹妹与爸妈的互动,觉得他们对妹妹是真正的爱,对我只是怜悯而已。”

    “然后,我故意把妹妹丢在那家炒货店,想把她送给别人。我骗爸妈说是不小心松了手,对,我还装可怜,让爸妈心生嫌隙,掩盖我的私心。”

    “我也没有想到,炒货店的老板会给妹妹喂酒,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以前去那里买花生,听他们说过想要一个女儿,说女儿好,女儿是爸妈的小棉袄。可是偏偏生了三个儿子,恨不得抱一个女儿去养。”

    “我真的没有……”

    赵向晚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辩白:“他们想要养女儿,动机不纯。将宝宝丢给一对为了防止孩子哭闹就灌白酒的父母,你觉得做得挺对?”

    明明赵向晚没有说几句话,声音也不紧不慢,但许珍梅却心脏一阵急跳,不敢与她目光对视:“那个时候我还小,我还在上小学,我也没在农村待过,我不知道这些。”

    赵向晚眸光一闪,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句话里,有四个我字。你没发现吗?你的世界里,只有自己。”

    许珍梅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眼泪自红通通的眼眶滚落:“赵警官,我承认,是我的自私、善妒,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我真的很想改正错误,真的!我大专毕业之后,选择回公安系统幼儿园当老师,我只是想弥补。我想看着这些和我一样同为警察子女的孩子们一起成长,教他们学文化、学知识。”

    说到这里,许珍梅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手绢擦拭泪水,声音哽咽:“我真的,就是想弥补我犯下的错,努力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合格的警察子女,让我爸、我妈能够以我为荣。就真的,一错定终生,不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只上了一天课,我爸就让我调动工作,这公平吗?】

    【十一岁时犯的错,难道今后永远都要打下这个烙印,不会被原谅吗?】

    赵向晚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一错定终生?你犯下的错,差点让你爸妈此生崩溃,差点让你妹妹命运坎坷,可是你呢?你一没坐牢,二没被爸妈抛弃,三没承受世人的唾弃与责骂,反而顺顺利利上完大专,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二十岁的你,已经足够幸运,你的错,并没有定终生,因为你有一对责任心强的父母、一个宽容的妹妹,他们选择了原谅,你这才能够站在我面前。现在,你来找我讨要一个继续留在公安幼儿园的机会,你觉得……合适吗?”

    赵向晚的话,似鞭子一般狠狠地抽打在许珍梅的心上。

    她按着胸口,后退半步。

    原谅自己,总是最快的。

    虽然知道犯下的错误后果严重,但许珍梅已经成功说服自己。毕竟人孰无错,改正了依然是好同志,对不对?

    因此,当园长和父亲打电话给她,明天不用去幼儿园,等候工作通知时,许珍梅的内心是不甘愿的。

    想来想去,父亲工作繁忙,根本无暇管自己在哪里上班。能够让他打电话过问,肯定是因为班上有个叫季清平的小朋友。

    这个小家伙,长得和赵向晚很像。那双凤眼,简直一模一样。

    上课时,许珍梅在小黑板上写下“梅”字,让小朋友称她为梅梅老师,只有季清平站了起来,问:“老师,你的大名是什么?”

    当时许珍梅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问老师的大名?”

    季清平一点也不怕老师,反而冷静地回答:“因为老师知道我们每一个小朋友的名字,所以……为了公平,我也要知道你的名字。”

    眼前赵向晚与季清平的脸部轮廓渐渐重合,许珍梅知道,面对曾经毫不留情揭穿自己的赵向晚,她的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许珍梅微微弯腰,哽咽道:“对不起,是我莽撞了。我,我明天就走,你放心,我不会留在公安幼儿园。”

    赵向晚冷冷道:“真心实意的忏悔,不需要刻意表现。越刻意,越虚假,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赵向晚转身离开,只留给许珍梅一个英挺高挑的背影。

    许珍梅呆呆地看着赵向晚的背影,内心有说不出来的委屈。

    她的忏悔,难道不是真心实意的吗?

    她表现得很刻意,很虚假吗?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改邪归正,一直在很认真地表现啊。

    晚上,躺在单身宿舍的床上,许珍梅做了一个梦。

    时间重新被拉回到十一岁的时光。

    她顺利把讨厌的许珍宝丢给了那对卖炒货的小贩父母,根本没有人发现。那个讨厌的赵向晚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读书,反正……赵向晚不是公安大学的学生,更没有成为父亲许嵩岭的徒弟。

    在梦里,许珍梅并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欢乐。

    独占了父母,可是却并不欢乐。

    母亲周巧秀整天以泪洗面,父亲许嵩岭也阴沉着脸,两个人的日常除了上班就是寻人,不停地寻找许珍宝。

    无数张照片撒出去。

    无数次悬赏寻人。

    无数个电话拨出去。

    无数次希望升起,又无数次失望累积。

    周巧秀从此茶不思饭不想,家里冷锅冷灶天天吃食堂,一天到晚说不上两句话,对许珍梅爱搭理不搭理的。每天抱着相册,看着许珍宝的照片流眼泪。

    许嵩岭全身心投入到儿童拐卖案中,虽然解救了几百名被拐卖的儿童,但却一直没有寻找到许珍宝。他每天都在忙,每天都在出差,几乎不在家里出现。

    这个曾经温暖的

    四口之家,因为许珍宝的消失,变得冰冷而陌生。

    直到十五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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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生病了,得了应激性心肌病,俗称心碎综合症。听医生说,这是一种经历重大外部事件打击,在产生极度哀伤或愤怒的心理时,所引发的胸痛、憋气、呼吸短促等类似心脏病的症状。

    周巧秀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

    她根本不愿意接受治疗,整天可怜巴巴地看着门口,盼着女儿能够出现。

    许珍梅知道,她盼着的女儿,是许珍宝,不是她许珍梅。

    许珍梅工作忙,需要找一个护工照顾周巧秀。护士长给她推荐了一个农村来打工的女孩,名叫吴燕子。

    这个女孩,长着一张和周巧秀很像的圆圆脸,秀气的长眉,眼睛大大的。她的脸颊有浅浅的旧伤疤,双手粗糙,模样很老实。

    一看到这个吴燕子,许珍梅的心就开始狂跳,她问:“你是哪里人?”

    吴燕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乖顺地回答:“s省人。”

    “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他们是农民。”

    “只种地吗?”

    “开过炒货店。”

    “家里几口人?”

    “五口人,我有三个哥哥。”

    “为什么让你出来打工?没上过学吗?”

    吴燕子忐忑地看着她:“我初中没读完,就出来打工。我大哥结婚了,可是还有两个哥哥没有结婚,家里缺钱,如果我不出来打工,爸妈说就要换亲,我不想这样,所以,请不要嫌弃我,我不怕吃苦,真的,我什么也不怕。我会好好侍候病人,我从小就很会做家务,我一定能把阿姨照顾得好好的。”

    许珍梅的一颗心闷闷的,完全无法呼吸。她想问问吴燕子,还记得三岁之前的事情吗?她也想问问吴燕子,记不记得是自己把她丢弃。

    可是,她不敢问。

    这些都是她当初一念之差,造下的孽。

    原本,单纯善良的许珍宝应该在亲生父母身边,高高兴兴读书,无忧无虑长大,幸福、快乐地过完一生。

    可是,因为许珍梅的恶意遗弃,许珍宝变成了吴燕子,一个农村不被养父母珍视的女孩,为了给哥哥挣彩礼钱早早辍学、外出打工,来到医院当护工,性格也变得唯唯诺诺、自卑胆怯。

    然后呢?

    做贼心虚的许珍梅拼命阻拦吴燕子与周巧秀一家碰头,不断地阻挠,可是,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她无力改变。

    兜兜转转,吴燕子成为周巧秀请来的保姆。

    或许真的是血缘情深,吴燕子一到许家,就迅速获得周巧秀、许嵩岭的信任,相处十分融洽。

    直到某一天,打扫卫生时吴燕子看到家中相册,一些被遗忘的记忆忽然涌了上来,她晕倒了。

    周巧秀送她进了医院,医院的人以为她们是母女俩,都说长得很像,这让周巧秀起了疑心,找人一做dna检测,真相大白。

    许珍

    梅被所有人唾弃。

    周巧秀、许嵩岭知道亲生女儿是被养女故意带到吴记炒货店丢弃之后,差点要崩溃。

    周巧秀摇晃着许珍梅的双肩:“你怎么就这么心狠?你眼睁睁看着我们苦苦寻找,却一个字不说,你怎么敢?!你给我滚!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许嵩岭看着许珍梅的目光似刀,刀刀割肉。

    无数次与人贩子交道,深入大山解救被拐卖儿童,许嵩岭拼尽全力寻找自己的女儿,却一无所获。当年妻子怀疑是梅梅故意丢弃时,自己还责怪她偏心。想到过往种种,许嵩岭悔恨交加,大手一挥:≈ldo;滚!19_19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事情过去十五年,许珍梅当年也只有十一岁,即使报警也没办法处治许珍梅,许嵩岭恨极了她,与她一刀两断,并将她的品性、所做之事公诸于众。

    许珍梅原本在公安幼儿园当幼师,也有了男友,两人准备年底结婚。

    现在她的自私、善妒、恶意遗弃的罪行曝光,很快就被幼儿园开除,男友也提出分手,一夜之间许珍梅的人生归零。

    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就是她,被收养了之后不感恩,反而鸠占鹊巢,把养父母的亲生女儿丢给拐子,结果害得老许差点家破人亡。”

    “真狠呐,养母常年生病,养父事业毫无起色,全都是因为她这个白眼儿狼!”

    “天生凉薄啊,一颗蛇蝎心肠,根本捂不热。”

    许珍梅没脸再待在星市,只得远走他乡。她这一生没有再结婚,闭上眼睛就仿佛听到许珍宝在哭着喊:姐姐,姐姐……还有父母那冰冷的一声:滚!

    一步错,步步错。

    许珍梅无比懊悔,当初为什么就猪油蒙了心,以为只要赶走妹妹,就能获得父母毫无保留的爱呢?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啊。她的离开,父母怎么可能不愧疚、不心痛、不难过?

    一个家庭,就这样被她毁掉。

    四个人的人生,就这样被她毁掉。

    “叮铃铃……”

    闹钟的声音惊醒噩梦中的许珍梅。

    当她睁开眼,一摸脸,全是泪。

    那份心悸的痛苦,压得人喘不上来。

    这一刹那,许珍梅忽然明白过来。

    如果没有赵向晚发现真相,及时阻止,事情的发展就会如同梦中一样的走向。

    她错了!

    她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这样的错误,伤害了至亲之人,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能弥补,也不是一点轻松的忏悔就能揭过不提。

    从床上爬起来,许珍梅收拾好自己,对着镜子里那张年轻的脸庞,轻声说了一句:“许珍梅,你运气真好。”

    是啊,是运气好。

    幸好赵向晚发现及时,从吴记炒货店把被灌了酒的宝宝救出来。

    幸好养父母善良、宽容、大度,并没有放弃对她的教育和关心。

    幸好妹妹许珍宝纯良、天真,丝毫不记仇,依然甜甜蜜蜜地喊自己一声姐姐。

    可笑的是,许珍梅先前还以为自己只要说一声对不起,世上所有人都应该毫无芥蒂地原谅她。

    她有什么脸,去要求赵向晚接受她的忏悔、信任她已经改过,并接受她继续担任季清平的幼儿园老师?

    许珍梅顺从地接受了幼儿园园长的安排,前往另一所幼儿园当幼师。

    她全身心投入到幼教事业,深受孩子们喜欢。

    她孝顺父母,友爱妹妹,默默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许珍梅觉得她这一生,最应该感谢的人,是赵向晚。

    人非圣贤,孰能无错。

    可是,有些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错到无法回头。

    如果有个人,能够及时地拉住犯错的人,用雷霆手段制止他。

    这就是拯救。

    所以,谢谢。!

    第 169 章 番外3

    周芳溪是季家的老太君。

    她生于战乱,结婚半年丧夫,独自一人带大季锦茂,到现在儿子成了湘省富豪,儿媳是全国有名的画家,孙子、孙媳都成为受人尊敬的公安系统刑侦专家,重孙女更是聪明伶俐,漂亮懂事。一家六口,其乐融融,周芳溪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像是老鼠掉进粮仓里,幸福得像做梦一样。

    就是最近有一点,视力越来越模糊。眼前总像是蒙着一层白色的雾,看不太清楚。不过这对于周芳溪而言,不算什么,反正她觉得七十岁之后的每一天都是老天爷的恩赐,不敢再提任何要求。

    直到有一天。

    季清平拿着在幼儿园画的画给她看:“太奶奶,你看,我画的画!”

    周芳溪伸出手,却扑了个空。

    这个时候,季家人才意识到不对。

    周芳溪一生好强,不爱上医院,这一点季家人都知道,小病小痛一般都是私人医生上门检查,在家里吃点药、打打针。可是这一回不一样,私人医生一检查,面容严肃:“最好还是上医院,老人家这是白内障。”

    老年性白内障,严重的可能导致失明。

    周芳溪还想继续拖,可是季锦茂坚决要送她进医院。周芳溪在家里发脾气:“我不去!医院里一股消毒水味,到处都是白色。我活到七十二,够了,不想再去医院受那个罪。”

    季锦茂急得满头是汗,不停地劝解:“妈,你这是眼睛问题,要是不治,会瞎的。”

    周芳溪摇头:“让医生给我开点眼药水就行,我不吃药,不做手术。瞎了就瞎了,怕什么。”

    老小老小。老人的固执,有时候真的时候很让子女后辈头疼。

    没奈何,季锦茂只得请最懂人心的赵向晚出马:“向晚啊,你去劝劝你奶奶,让她进医院。”

    赵向晚刚从南方回来。她从一个被抓的小喽啰入手,将一个拥有数百人的贩毒团伙连根拔起,成就非凡,但其中经历的艰辛、危险,令她身心俱疲。

    季家人知道她不容易,都不舍得让家中琐事再增加她的负担。

    现在周芳溪坚决不肯住院,宁可让眼睛瞎掉也不愿意做手术,季锦茂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只得让赵向晚出面和她沟通。

    赵向晚知道了周芳溪的情况,也有些焦急。

    她来到周芳溪的房间,耐心询问:“奶奶,你为什么不想上医院?”

    周芳溪还是那一套说辞:“医院看着冰冰冷冷,我不想去。向晚啊,你奶奶我活了七十二岁,活够了,你们就让我在家里待着吧。”

    赵向晚安静倾听着老人的心声。

    【一片白,素得很,像灵堂一样。】

    【穿的那个白大褂,跟孝服一样。】

    【医生、护士一个个板着脸,像上坟一样。】

    【好多老人都是死在医院里,我不去!要死,也要死在家里。】

    听到这里,赵向晚大致明白了老人的顾虑。

    医院简洁、清冷、严肃的环境,会让周芳溪产生一种心理压力,觉得自己与死亡很接近。

    而老人,别看她口口声声说什么“活够了”,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怕死的。

    赵向晚微微一笑,笑容亲切而温暖:“奶奶,如果我们能够让医院不冰冷,你去还是不去?”

    周芳溪看着赵向晚,一脸的不相信:“医院不都是那样?你有什么办法?”

    赵向晚反问:“你不信我?”

    周芳溪看不太清楚赵向晚的脸,但从她的语气里,感觉到了希望:“信,奶奶当然信你。”

    赵向晚说:“咱们市新开了一家眼科医院,大都是孩子们看弱视、近视,病房颜色以蓝、绿两色为主,医生、护士都很亲切,开业至今死亡率为零。”

    周芳溪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真的?那病人是不是很多孩子?”

    赵向晚点头:“是。基本都是小朋友,整天叽叽喳喳,热闹得很。大家都说,那不像是家医院,但像是所幼儿园。”

    周芳溪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尤其是那句“开业至今死亡率为零”,更是深深打动了她那颗怕死的心。

    就这样,周芳溪被成功说服,住进星市第一家专业眼科医院,名为视明。

    季锦茂惊喜地问赵向晚:“你怎么知道这家医院的情况?”

    赵向晚淡淡道:“哦,这家医院的院长,是乔漠。副院长,是顾文娇。”

    季锦茂也算是赵向晚的拥护者,对她所经手的案子很关注,何况在顾文娇这个案子里,季昭第一次用防身术毁了樊弘伟的一只眼睛,季锦茂更为关注。一听到顾文娇这个名字,他立刻就想了起来。

    季锦茂惊讶地问:“啊,他们回国了?”

    赵向晚道:“是,去年回来的,筹备阶段我让梅经理出面,资助了一点钱。”

    季锦茂已经退了休,集团事务基本交给梅清溪、顾之星打理。赵向晚说资助了一点钱,那估计资助了不少钱。

    真没想到,季氏集团开始进军医疗行业了。

    就这样,周芳溪老太君住进了视明眼科医院。

    院长乔漠亲自主刀,副院长顾文娇全程看护,搞得医院上下震惊:这是什么重要病人,竟令得医院两大院长亲自出动?

    白内障手术很顺利,周芳溪平生第一次住院,住得不想走。

    这里比家里热闹多了。

    墙壁刷着浅绿色墙漆,护士穿着粉红色护士服,把她照顾得周周到到。每天都能听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还有医生、护士们亲切的话语,真好。

    出院之时,季锦茂连连道谢。

    乔漠看一眼站在身边微笑不语的妻子顾文娇,不苟言笑的脸上,泛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是我应该谢谢你们。”

    顾文娇拉着赵向晚的手,眼眶微红:“赵警官,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赵向晚道:“职责所在,不客气。”

    往事种种,浮现

    脑海。

    顾文娇的声音有些哽咽:“对你们警察而言,那是职责所在,但对我而言,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如果没有你们重案一组主动介入,我妈妈被杀的案子不可能侦破;如果没有你和季昭出手,樊弘伟不可能被捕;如果不是你告诉我,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不可能下定决心放弃孩子。可以说,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我顾文娇的现在。”

    顾文娇太清楚,是赵向晚改变了她原本悲苦的人生。

    母亲被害,沉冤十几年,她苦苦追寻,凶手却是枕边人,她还与凶手生了一个儿子。

    处决樊弘伟,这件事顾文娇没有本分犹豫。可是儿子樊天宝怎么办呢?母性让她想继续抚养儿子,可是理性却让她放弃。

    这个选择,至关重要。

    促使她看清楚内心,做出放弃的决定的人,是赵向晚。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顾文娇依然记得当时的场景。

    赵向晚引导她倾诉痛苦,温柔而坚定地告诉她,这一切不是她的错,错的人是樊弘伟,让她不必自责。

    当她舍不下儿子时,又是赵向晚拨云见日,让她看清楚事情的本质。

    “天宝姓顾吗?”

    “不。”

    “他姓什么?”

    “樊。”

    “他今年几岁?”

    “快六岁了。”

    “离十八成年还有多久?”

    “十二年。”

    “假如他二十六岁他结婚生子,还有多久?”

    “二十年。”

    “你若活到八十岁,还有多久?”

    “五十年……”

    六年的母子相伴时光,与自己未来的五十年时光相比,孰轻孰重?顾文娇终于下定了决心,与其不断纠缠,不如直接放弃。与其将来孩子憎恨自己帮助警察抓走他的父亲,不如彻底与他断绝关系。

    要恨,就恨到底;要断,就断干净!

    从此,她就当没生这个孩子,勇敢地和过去再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在赵向晚的建议、乔漠的引荐之下,顾文娇到了美国进修护理专业,重新捡起专业知识,一步步学习、进步。

    后来,乔漠的真心感动了顾文娇,两人结为夫妻,生了一个女儿,夫妻恩爱,家庭幸福。

    去年,顾文娇故土难离,毅然回国,与乔漠一起开办这家眼科医院。

    乔医生医术高超,顾文娇坚强冷静,夫妻俩并肩携手,闯出一番事业。

    可以说,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拥有自己新的、光明的人生,顾文娇最感谢的人,是赵向晚。

    今日的甜,终于遮盖住了曾经的苦。

    想想曾经被家暴、被欺辱的时光,顾文娇感觉自己活了三辈子。

    第一辈子,母亲周金凤将她保护得很好,无忧无虑地过着每一天;

    第二辈子,母亲被害,自己陷入极度的自责与痛苦之中,苦寻凶手,却被凶手樊弘伟算计结婚生子,痛苦万分;

    第三辈子,抛弃过往一切,包括那个怀胎十月、养了六年的儿子,勇敢走出国门、开拓事业,重新拥有爱情、婚姻、家庭与事业。

    人这一生,总会有许多选择。

    顾文娇不顾父亲反对,选择与樊弘伟结婚生子,陷入不幸婚姻的泥沼。

    顾文娇选择放弃儿子的抚养权,追寻自我价值的实现。

    在每一次重要的人生选择之时,我们可能会遇到一些人,他们会告诉你,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他们会引导你思考,过去为什么会犯错,原因是什么,未来的道路应该怎么走,才不会重蹈覆辙。

    这样的人,就是你人生中的贵人。

    赵向晚,是顾文娇的贵人。

    顾文娇这一生,都将铭记、感谢。

    但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 170 章 番外4

    周芳溪出院之后,全家人都欢欣一片。

    周芳溪拉着赵向晚的手,笑眯眯地说:“还是我家向晚人缘好,到哪里都招人喜欢,奶奶这回住院,是托了你的福啊。”

    季锦茂也掩不住内心的欢喜:“我们集团现在连医院都敢开了?真好。”生意人,哪有不爱钱的?国家实施医疗制度改革,医疗行业正经历一场地震,季氏集团能够准确顺应时代潮流,进军医疗市场,可谓高瞻远瞩,有眼光!

    赵向晚解释道:“我们只是投了一点资,视明眼科医院的管理事务我们一概不管,算不上什么集团开医院。”

    季锦茂咧开嘴,笑得更加高兴:“有投资就好,有投资就好。过段时间我让小梅研究研究,我们出资开办一所私立医院。也装点得花花绿绿的,护士穿粉红色护士装,床单被套都搞成彩色的,这样老娘看病住院就不怕了,对吧?老娘。”

    住过一次院之后,周芳溪现在对医院也不再抗拒,听到儿子的话,连连点头:“行,你去开吧。”

    赵向晚提醒一句:“开私立医院可以,但医术、医德不能缩水。”

    季锦茂拍着胸脯答应下来:“那当然。这可是为我们自己开的医院,绝对要请最好的医生、提供最优良的服务。再赚钱,也不能赚那昧良心的钱。”

    有钱好办事。

    随着全国住房制度改革的推行,季氏集团进军的房地产行业日新月异,赚得盆满钵满,帐上利润十分可观。开私立医院前期投入大,对技术、管理要求高,难度大,但是……有钱就好办。

    一年之后,季氏私立医院在星市悄然开办。

    虽然赵向晚是省厅刑侦专家,不能经商。但作为季锦茂的儿媳妇,季氏管理层都默认她是季氏真正的当家人。

    到底是季氏产业,赵向晚不放心医院的管理,一季度会悄悄进行一次巡视,倾听各方心声,决定医生、护士、管理层的去留、升降问题。

    她态度严肃、赏罚分明,医院上下对她心服口服。

    医院赚钱,但赚在明路。

    医院对医疗工作者给予充分的尊重,从制度上保证医生、护士们的待遇从优。同时严禁收红包、昧良心、怠慢病人、与医疗器械、药厂推销员勾,医院上下风气清正廉明。

    医院无论是服务态度、医疗水平,还是设备设施,都在业内数一数二,因此虽然收费不便宜,也迅速在星市打开局面。

    2003年年底,赵向晚再一次来到医院。

    例行巡视过程中,赵向晚在病房见到了一个熟人:谢纤云。

    盛承昊被养子残忍杀害,妻子谢纤云发现之后,与儿子盛载中联手,将罪名推到小儿子盛载天身上。

    这个案子,赵向晚印象深刻。

    1970年,谢纤云还在县城的花鼓戏团,她唱旦角,与唱丑角的荆霄谈起了恋爱。两人自十二岁进入剧团当学徒,一起吃饭、练功、吊嗓子,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不过因为荆

    霄家里穷,谢纤云家里人不同意,两人只能偷偷摸摸交往。

    后来,两个年轻人干柴烈火,荆霄与她发生了关系,却被人抓了个现形。谢纤云谎称自己被强.奸,荆霄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头上,正赶上流氓罪严打,荆霄被枪毙,谢纤云则回了乡下。

    谢纤云伤心恋人之死,怀着孩子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盛承昊。却又因为不忘初恋,这才导致后续家庭惨剧的发生。

    这个案子后来在赵向晚的审理之下查明了真相,盛载中被判死刑,盛载天无罪释放。

    谢纤云以为自己有小儿子相伴,从此晚年有依靠,可是没想到盛载天伤透了心,卖掉公司之后,将别墅留给了母亲,自己出国留学,再无音讯。

    谢纤云以为,自己虽然亲手将大儿子送进监狱,但好歹也保全了一个儿子,哪知道到头来却是众叛亲离,孤苦零丁。

    躺在病床上,谢纤云面颊深陷、枯瘦如柴。一张苍白的脸,在鹅黄色被褥的映衬之下更显病态。

    赵向晚转过脸,看向医生。

    医生轻声解释道:“这个病人因为心绞痛入院,已经是我们医院住了一个月,一个亲人都没有来探望过。我们帮她请了护工,她身体恢复得不太好,长期失眠,精神有些恍惚,经常呓语,求生欲望不强。”

    赵向晚问:呓语些什么???[”

    护士道:“莫名其妙的一些戏词。什么今霄酒醉莫怪我,他日重逢在梦中。什么昼长夜长愁更长,想起娇儿泪汪汪。”

    赵向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什么今霄酒醉?分明是在怀念旧情人荆霄。

    想起娇儿泪汪汪?不知道是愧疚大儿子的死,还是难过小儿子的绝情。

    闭目养神的谢纤云缓缓睁开眼,目光与赵向晚相触,忽然眼睛一亮,她挣扎着伸出手来,枯瘦的手掌似鸡爪子一般:“赵,赵警官,你是来看我的吗?”

    【终于有人来看我。】

    【儿子都不管我了,没想到警察还记得我。】

    赵向晚打破了她的幻想:“不,我只是路过。”

    谢纤云忽然哭了起来:“他们,他们都不来看我。小中说,我将来会有报应,他说对了!我虽然活着,但却还不如死了。”

    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泪液分泌少了;也许是因为这么些年来孤独惯了,眼泪早已流干,谢纤云虽然带着哭腔,但泪水却只流出几l滴。

    算算时间,谢纤云今年才五十三岁,看着却如七、八十岁的老妪一般。

    陡然见到熟人,虽然赵向晚声称只是路过,但谢纤云却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开始哭诉起来:“小中恨我,恨我害死他亲生父亲,恨我没有为他让我活着,带着愧疚、带着悔恨,孤独地过完我无耻、自私的一生。他说对了,我虽然活着,但还不如死了!”

    事实过去十年,谢纤云却依然记得赵向晚和她说过的话:“赵警官,是你说的,对不对?是你说,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性。我和荆霄

    谈恋爱的时候,才二十岁,突然遇到变故,想要保全自己,有错吗?是荆霄主动承担罪责,不怪我的,对不对?后来……后来的一切,我都只是胆子小,不敢说、不敢反抗,但至少我养大了他们两个,我对小天也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都要来怪我?为什么小天不再理我?”

    思绪回过过往,赵向晚替盛载天说出那句当年他藏在心里的话。

    “谢女士,你对盛载天有养育之恩不假。但他为你自首、心甘情愿替你顶罪,这就是他对你的爱,对你养育之恩的回报。恩怨相抵,他不欠你的。”

    谢纤云张口结舌,半天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胸口的绞痛不断袭来,谢纤云脸色越来越白,呼吸越来越急促。

    后悔吗?

    一生自私,趋利避害。

    怎么到头来却发现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握住呢?

    谢纤云清楚地记得,小天释放那天,赵向晚对她说:“你可能忘记了,这个世界除了利字之外,还有礼义廉耻、孝悌忠信吧?”

    礼义廉耻、孝悌忠信。

    这八个字,难道比利字更重?

    假如她守礼,不与荆霄在婚前苟且;

    假如她有义气,事发之后承认与荆霄是谈恋爱,不让荆霄一个人承担起流氓、强.奸罪名。

    只要做到“礼义”中的任何一点,荆霄都不会死。

    哪怕父母不同意,但只要他俩坚持到底,也能牵手成功,幸福地度过这一生。

    荆霄爱她入骨,哪怕临刑之前,依然笑着用口型对着她说:爱你。他们两个在一起,一定可以恩爱缠绵、白头到老。

    小中和荆霄长得很像,清清秀秀,一笑就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哪怕他不像小天那么有读书的天分也没关系,荆霄教他练功、教他吊嗓子,一家三口一起唱戏,其乐融融,多好。

    假如她懂得廉耻二字,她不会怀着初恋情人的孩子,嫁给盛承昊。

    盛承昊当年是个腼腆、和气的书呆子,因为谢纤云的父亲对他有恩,在抗洪救灾中救了他,因此一直对谢父感恩在心。被算计着喝醉酒,与谢纤云睡了一个被窝时,也没有丝毫犹豫,娶了她。

    谢纤云不爱他,婚后一直有些冰冷,后来盛载中“早产”,盛承昊也没有怀疑,带着他一起游戏、一起读书,直到盛载中六岁之前,一家三口过得还算和气。

    可是纸包不住火,盛承昊发现秘密,愤怒地质问谢纤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算计我?”

    谢纤云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她只知道哭。

    是父亲跪在地上,祈求盛承昊原谅,再加上她当时怀了小天,这件事情才平息下来。

    可是,再也回不到过去。

    盛承昊恨她欺骗,对她态度越来越差,甚至开始动手,家庭氛围越来越差。

    孝悌忠信,谢纤云一个字也没有做到。

    她对丈夫不忠在先,欺骗在后。

    盛承昊事业有成,控制欲愈发强烈,在内心的愤怒与不甘驱使之下,他的家暴行为越来越嚣张。

    她不反抗、不劝阻、冷处理,她故意当着邻居、朋友的面唯唯诺诺,博取众人同情,激发出儿子的保护欲。

    可是却忘记了,她这样的自私行为,却令盛载中对养父怀恨在心,对优秀的弟弟嫉妒不已,没有半分孝悌可言。

    当盛载中暴怒出手,将盛承昊打死时,谢纤云第一时间不是报警,而是如何保住自己最爱的这个大儿子。她欺骗警察,引导盛载天误以为是自己在家暴中反抗无意间打死盛承昊,又故意装可怜引发盛载天的同情心,让小儿子主动自首。

    她所做的一切,与礼义廉耻、孝悌忠信八个字,完全相悖。

    所以,她有了报应。

    原本在盛承昊公司上班的兄长、弟弟们在公司被卖之后,全都被新东家辞退。他们一个一个地上门来,哄着她把别墅卖掉,投资他们新开的公司,结果血本无归。

    兄弟们骂她无用,好好的计算机新锐老公不要,唆使着儿子弑父。他们各自卷款离开,再不与她联系,只留下她一个人在新买的小居室里自生自灭。

    谢纤云一辈子只有两个技能。

    第一是唱戏;

    第二是演戏。

    唱戏的技能,在离开花鼓戏剧团之后渐渐退化,只能在闲时哼唱几l句。

    演戏的技能,让她获得了很多的同情,在遇到危机时总有人帮她收拾烂摊子。

    可是,演戏演到最后,当所有爱她的人离开,她的装可怜再也没有人会同情、怜惜她。

    爱她的荆霄,为了她承担起流氓罪名,被枪毙了。

    爱她的父亲,为了她不惜下跪求女婿原谅,早早离世。

    爱她的小儿子,为了她自首顶罪,出国离开。

    消耗掉这些亲人的能量、爱念、怜惜之后,她变得一无所有。

    再会演戏,再会装可怜又怎样?在不爱她的人面前,这一切都显得十分可笑。

    哥哥骂她:就你会哭!一天到晚只知道哭!出了事情脑袋一低只知道掉眼泪,爸爸妈妈整晚睡不着觉,就是为了给你擦屁股。那么好的丈夫你不要,活生生把他逼成了一个暴躁易怒的人,你还有脸哭!

    弟弟骂她:小中杀了他爸,你就应该让他自首,说不定还能定罪为误杀,留下一条命。小天是学计算机的,又是天才少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要是继承昊天公司,肯定会把公司发扬光大,我们这些亲戚也能跟着沾光是不是?现在倒好,你把这一切都毁了!

    谢纤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可是现在,重新见到赵向晚,往事种种浮现脑海,谢纤云终于明白了一切。

    浑浊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亮光。

    她开始剧烈咳嗽。

    嘴角冒出一串粉红色的泡沫。

    “嘀——嘀——”

    病床边的设备发出鸣叫。

    医生、护士紧张地查看她的情况。

    隔着医生、护士,谢纤云看着稳稳站在一旁的赵向晚。

    【我知道,我要死了。】

    【小中说,我会有报应,他说得很对。】

    【现在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我不怪任何人。】

    【请你告诉小天,是妈妈做错了。】

    【谢谢你能来看我,我要去见荆霄、我爸、盛承昊,还有小中,到了那个地方,我会向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嘀——

    心电图被拉成一条直线。

    谢纤云的人生到此告终。!

    第 171 章 番外5

    1960年,魏清芬出生。

    父母是新中国成立之后的大学生,师范毕业之后分配到罗县一中当老师。对于第一个孩子的到来,两人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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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生于困难时期的女儿,将来会剽窃妹妹的作品,成为华国家喻户晓的言情作家,笔名蔚蓝,最后却死于非命。

    1960年是经济困难时期,举国上下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好在魏家父母有文化、有稳定的工作,收入水平能够维持一家三口的小日子,魏清芬作为当时家中唯一的孩子,受尽宠爱。

    1966年,妹妹魏清芳出生。

    同年,大运动开始。

    这个时代很混乱,知识分子被称为“臭老九”,社会地位不如农民、工人。学校里的孩子们也在喧闹的世界里忙着批判,无心向学。

    魏家父母都是贫农出身,并没有受到牵连,但学校这一方净土却不再安宁,教室里见不到几个孩子的身影,这让他们内心很失落,每天长吁短叹,对二女儿的关注少了许多。

    两个不同时间段出生的孩子,性格上也看得出来不同。

    老大魏清芬胆子大、自信,性格有些霸道、强势;老二魏清芳胆子小、内向,有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不太敢向家人诉说。

    姐妹俩一天一天地长大。

    占尽父母偏爱的魏清芬学习成绩一般,到了77年高考恢复之后,她78年高考失利,高中毕业之后考进罗县金穗银行当了一名普通柜员。

    魏清芬一开始觉得挺好,才十九岁就能上班拿工资,工作虽然枯燥无聊,但毕竟有了收入可以打扮自己,她本就长得好,打扮打扮简直迷死人,引来无数追求者,魏家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到了1980年,魏清芬开始不满意起来。

    一来现在改革开放,很多南下的人都赚了钱。她在银行上班,每天看到有钱人过来存钱,几千块、几万块的钱从手上经过,可是一分钱都不是自己的。她每个月就那么三十几块钱的死工资。人比人,气死人,魏清芬心理不平衡起来。

    二来在家里没有存在感的妹妹以优异成绩考进罗县一中。妹妹不仅学习成绩好,而且模样生得好,文章写得好,再加上性格柔顺,里里外外谁见了都夸她一句:有出息,好孩子,比你姐强。

    父母对妹妹的态度完全变了个样。两人现在把妹妹当成宝贝,一心要把她培养成大学生,每天好吃好喝地侍候着,还一对一地进行培训。

    和外人比,魏清芬觉得自己穷;

    和妹妹比,魏清芬觉得自己不够优秀。

    嫉妒让她心理扭曲。

    在一个夏天的夜晚,魏清芬将蚊香凑近窗帘,看着窗帘被火苗吞噬。

    她假意睡不着觉,从屋里走出,轻轻带上房门,将熟睡的父母、妹妹留在里面。

    火势越烧越大。

    罗县一中,魏老师家两房一厅的屋子就这样被大火包围。

    等到消防员赶来,扑灭大火,两死一重伤。

    父母俱亡,魏清芳全身上下重度烧伤,等到救回来,一张脸已经完全不能看,喉咙也被烧伤,一条腿也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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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怀疑魏清芬,都以为是夏天蚊香点燃窗帘导致失火。

    谁能想到,一个才二十岁的女郎会如此变态,因为嫉妒烧死父母、烧伤妹妹?

    魏清芬做贼心虚,时时刻刻都在担忧。

    她原本只是想吓吓家里人,哪知道水火无情,根本无法控制。

    到底是血脉亲人,害死父母这个沉重的包袱背在身上,压得魏清芬喘不上气来。

    魏清芬辞职离开罗县,带着因为毁容、残疾而休学的妹妹,一起来到繁华热闹的京都。

    外出打工并不容易,魏清芬又生得美貌,吃了很多苦。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妹妹的手稿,顿时生出一丝希望来。

    魏清芳受伤后只能在家里看书,内心灵秀的她将所有的情感通过文字宣泄出来,写出来的情节构思精巧,人物生动形象,字里行间充满着淡淡的忧伤,引人落泪。这样的,正符合当下流行。

    魏清芬拿着妹妹完成的,到处投稿。

    一开始也因为没有名气而被拒,但作品质量高很快就崭露头角,开始在杂志连载。

    蔚蓝这个笔名,渐渐有了名气。

    然后,魏清芬遇到了出版社老总喻惠民。喻惠民看中她年青貌美、文采出众;魏清芬看中他有钱有势,能够帮她出版赚钱。两个人很快就勾搭到了一起,一本又一本出版,蔚蓝的名字彻底火了。

    魏清芳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写的出版了,赚的钱足够养活姐妹俩,至于能够赚多少钱,名气有多大,魏清芳并不在意。

    对单纯、内向的魏清芳而言,只要有人喜欢她的作品,她就是有价值的。写能够让她忘记自己的残疾,让她感觉自己是个有用的人,这比什么都重要。

    创作欲望强烈的魏清芳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文字中,一个个感人的爱情故事从她笔下讲述出来,感动了无数读者。

    而魏清芬则凭借喻惠民的帮助,靠着这一本本,赚得盆满钵满,顺便收获无数奖项、美誉,加入作协,成为著名作家。

    魏清芳依然不知情。

    直到魏清芬被喻惠民派人杀害,直到姐姐买的那栋别墅来了警察,直到作协领导与她核对创作过程,她才知道自己的作品被姐姐剽窃。

    魏清芳一直活得简单,对物欲要求不高,浑然不知人间疾苦,因此她笔下散着理想主义色彩,给读者呈现出一个美丽、圣洁的世界。

    现在,她的世界完全崩塌。

    蔚蓝的作者,其实是魏清芳,而不是魏清芬,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整个文学届都震惊了。

    蔚蓝的作品感动了无数人,编织出一个又一个爱情美梦,让大家在这个浮躁、功利的世界里寻找到一个纯净的爱情伊甸园。

    以前大家都以为写文的人是魏清芬,把所有赞誉、桂冠都送到她手里。即使她小三上位?[(,即使她为了往上爬不惜毁掉一个家庭,大家依然选择原谅,因为作品不会骗人,大家相信她是为爱奔赴。

    可是现在,蔚蓝的真面目被揭穿,她欺骗了所有人。堂而皇之剽窃妹妹的作品,这个魏清芬一直在欺骗广大读者!

    魏清芬功利、市侩、为了名利连脸面、尊严、人格都不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写得出那么美好的故事。

    真正的蔚蓝,是一个被大火烧伤的可怜女人。

    魏清芳十五岁辍学,从此沉浸在文学世界里,写出一个又一个故事。

    她被姐姐囚禁在一个别墅里,只能在别墅院子里走动。

    可是,哪怕人生如此悲惨,魏清芳的故事里依然充满希望。她不求名利,不埋怨、不憎恨,只要让她有书看,富豪如浮云。

    两厢一对比,读者们的感情天平全都向魏清芳这里倾斜。

    虽然魏清芳瘸了一条腿。

    虽然魏清芳脸被毁,丑陋恐怖。

    虽然魏清芳不能说话。

    但她是一个美丽、纯粹的人。比那个眼里只有名利、心中只有自己的很清芬,好了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无数读者给作协、出版社写信,有些人给电视台、报社打电话,要求严查蔚蓝作弊事件,还魏清芳一个公道。

    信件像雪花一样飞向魏清芳。

    一个人窝在别墅里的魏清芳,看到那一封封的读者来信,感受到他们火热的心,终于克服了对社会的恐惧,勇敢地走了出来。

    湘省作协向魏清芳伸出了援助之手。

    这么一个有灵气的作家,作协不忍看她被埋没。

    昔日蔚蓝的所有待遇,职位、工资、福利都给了魏清芳,一步步带她适应社会。

    魏清芬没有孩子,丈夫喻惠民是杀害她的凶手,没有遗产继承权。

    魏清芬所有遗产由魏清芳继承。

    蔚蓝赚来的所有钱、置办的所有产业,终于物归原主,魏清芳一夜之间成为富豪。

    但魏清芳对金钱没有太多概念,只求一日三餐有人管,只求有一张书桌可以写作。

    她将大部分财产捐赠给市图书馆,因为她在生病期间全靠图籍陪伴。剩下的,她出资在罗县修建了一家图书馆,为孩子们带来更多的精神食粮。

    这样的蔚蓝,让人们更为喜爱。

    魏清芳没有让大家失望,她继续写作。

    从赵晨阳写给魏清芬的信件里,魏清芳找到了新的写作灵感。

    一个穿越千年,缠绵悱恻的恋爱故事现于笔下,名为《穿越千年,只为见你》

    故事一出,顿时大火。

    故事脑洞清奇,历史考据严谨,男女主因为跨越千年,思想认知的碰撞、爱恨交织的纠缠,被魏清芳演绎得淋漓尽致。

    喻惠民的儿子君于义接手父亲的出版社之后,与魏清芳合作,依然以蔚蓝为笔名,将《穿越千年,只为见你》这个故事出版。

    紧接着,改编影视,拍成了电视剧。

    蔚蓝这个名字越来越响亮。

    魏清芳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她感谢人民警察,感谢他们找出杀害魏清芬的凶手,并发现蔚蓝的秘密。

    她感谢伸出援助之者。

    这世上,虽然有追逐名利、剽窃妹妹作品、因为嫉妒不惜伤害他人的魏清芬,但也有惩恶扬善的警察、愿意扶助弱者的团体、个人。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对不对?!

    第 172 章 番外6

    见过闵双双的人,都觉得这孩子乖巧懂事得令人心疼。

    没有人知道,闵双双有前世的记忆。

    前世闵双双只活到了十二岁。

    八岁半时▇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与母亲闵家槐一起被绑架,强行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后来母亲被放回去,而她则一直留在那里,和一个叫桂婶的老太太一起生活了半年。

    半年后,绑匪开着一辆抢来的吉普车回来,扛着一大包钱,分赃中嚣张地笑,告诉闵双双,她父亲闵成航因为杀人被抓进监狱坐牢,母亲闵家槐死在医院。还没来得及伤心,闵双双便被他们卖到南方。那个灯红酒绿的地方充斥着性与罪恶,她十二岁时被一名醉汉侵犯,在激烈反抗中丢了性命。

    重来一回,她活得很谨慎小心。

    她不想死,不想妈妈死,不想爸爸坐牢,她想和爸妈一起活得长长久久。她想看到更广阔的天地,想享受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不同时段的人生与快乐。

    上辈子闵双双只活到十二岁,也是个懵懂孩童,懂得不多。为什么会被绑架,父亲为什么会砍人,她茫然不知。就连那个陌生的地方她也不知道在哪里,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改变前世悲惨的命运。

    提前告诉警察或者父母?谁会相信一个孩子的话呢?

    闵双双只能强迫自己快速长大。

    婴儿阶段,闵双双不吵不闹,努力降低存在感,减少对父母的麻烦。

    妈妈闵家槐身体不好,肾功能有问题,上一辈子因为生孩子、养育孩子太过艰苦引发肾衰竭,需要透析才能存活。因此在那一次绑架案中伤了根本,很快病逝。

    这一回,闵双双懂事得很,吃完奶一睡就是一整晚,白天和自己玩耍,大人不抱她不哭,大人不哄她不闹,吃喝拉撒有章有法,健康聪明生病少。对比那些夜夜啼哭不止的婴儿,闵家槐感觉女儿像个小天使。

    闵家槐心情愉快、照顾孩子强度低,身体比上一世养得好,靠着吃药维持着相对稳定的状态。

    闵成航性格不好,看着闷闷的不说话,但其实内心总压抑着怒火,似乎只要一点就会爆炸。闵双双学会了逢迎,只要见到爸爸就展开笑脸,伸出小手让他抱抱,小脸贴贴,用她的甜蜜温暖爸爸的心。

    等到长大一点,闵双双学着做家务,像个小大人一样细心照顾妈妈,只要爸爸在家,她就会各种哄他开心。

    这一世,母亲病情稳定,温柔爱笑,医生说只要照顾得好,可以活很久很久。

    这一世,父亲兢兢业业工作,开开心心陪伴家人,他很聪明,他会唱很多歌,会背很多诗,会修小电器,还会给妈妈打针、开药。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一面发展。

    也许,改动一点点,命运就会改动很多。

    或许,这一世并不会有绑架案发生呢?

    可是,命运的齿轮依然按照既有的节奏转动着。

    1995年的一天,闵双双放学归家。

    放下书包之后,闵双双看着坐在厨房摘空心菜的妈妈:“妈,你吃药了吗?休息一下,我来。”

    因为长年生病吃药,性格温婉的闵家槐行动、语言都相对缓慢。她抬头看着女儿,眼里满满都是欢喜:“双双回来了?药已经吃过了,放心吧。”

    母女俩挨在一起,在厨房准备晚饭。

    平时闵双双前脚进门,闵成航后脚进门,可是今天母女俩把晚饭都做好了,闵成航还没回来。

    闵家槐有些奇怪,嘴里嘀咕了一句:“双双啊,你爸今天是不是加班?怎么还没回来?要不要到楼下打个电话?”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刚解下围裙走到客厅的闵家槐想都没有想,伸手将门打开。

    闵双双心一缩,还没来得及阻拦,门已经打开。

    两个陌生男人走进来。

    一个模样凶悍、个子高大,一把将护在母亲前面的双双抢过来,右手拿刀抵住双双后背,紧盯着闵家槐:“不要出声!”

    另一个长得像个二流子,反手将门掩上。

    闵家槐看着那把刀,这把刀用衣服裹着,但露出来一点刀尖,很亮很锋利。这一刹那,闵家槐胸口剧痛无比。

    闵双双此刻却头脑清醒无比。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上一世,也是这两个男人闯进屋,一下子控制住自己,当时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哭闹起来,被男人用带着麻药的手绢捂住嘴弄昏过去。母亲也是在那个时候与对方拉扯,结果被打了两巴掌,受了伤害。

    闵双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看着母亲,眼睛里带着一份祈求:妈妈,别怕。

    女儿的冷静迅速安抚住闵家槐,开口商量:“两位大哥,我身体不好,女儿年纪小,你们要我们做什么?不如提个条件,大家坐下来谈谈。”

    二流子一样的男人似乎很满意这对母女识相:“我们有事找闵成航,只能得罪了,你们和我们走一趟。”

    凶悍男人也说:“听话,不吵闹,一切好说。要是敢喊叫敢报警,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闵双双被那凶悍男人抱住,没有反抗,伸出小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态度乖顺老实:“叔叔,我妈妈每天要吃药的,可不可以等一下,让我妈妈把药带上?不然要是路上发起病来再买药会很麻烦。叔叔放心,我保证不哭不闹,我爸很疼我的,要是知道我和你们在一起,他一定会听话的。”

    第一次遇到这么懂事的孩子,两名绑匪一时半会有点不适应。

    凶悍男子愣了一下,与二流子交换了一个眼色。

    就这样,闵双双争取到了绑匪的信任,没有麻醉她,也没有伤害闵家槐,母女俩安安全全地来到罗县三村湾,再一次被关进龚长水家,由他母亲桂婶看管着。

    闵双双想要获得桂婶的信任,不哭不闹,还会帮忙做简单的家务活,这让桂婶有些心软。这么漂亮、乖巧的孩子,哪一个看了不心疼?

    住了几天,变故来了。

    一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桂婶家。

    上一世,没有这个女人的出现。

    这个人,后来闵双双知道,名叫赵向晚,她是个警察。

    赵向晚的出现,就像是天神一样,改变了闵双双的命运。

    赵向晚花了一万块钱,从桂婶手里把闵双双买了下来,带出三村湾。

    一开始,闵双双以为她和那些拐子一样,要把她带去南方。她害怕,怕命运无法改变,那一刻,她甚至放弃了抵抗,悲伤地认了命。

    闵双双听话地叫她一声:“姨”

    闵双双在赵向晚的眼睛里看到了温柔。

    拉着赵向晚的手,坐上出租车,来到火车站,闵双双感觉手心里满满都是汗。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阿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会把她带到哪里去。眼前这一切,和前世完全不同。

    到了火车站,闵双双和赵向晚、另一个叫祝康的人一起来到乘警室,看到他亮出了警官证,走特殊通道上了火车。

    看到警官证上那金光闪闪的警徽之时,闵双双的心跳开始加快,是警察!是警察来救她了!

    ——她再也不会像前世一样,凄惨地死去。

    闵双双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不敢吵闹,哪怕尿急也不敢说上厕所,她只怕这一切都是梦境,只要一眨眼、一打扰,梦就会醒来。

    直到坐上餐车,直到尿意实在是憋不住,闵双双才怯怯地拉了拉赵向晚的胳膊。

    对上赵向晚的视线,闵双双发现,眼前这个警察阿姨也有点紧张。

    上完厕所出来,赵向晚亮出自己的警官证,确认过眼前这个买下自己的人是警察之后,闵双双的眼泪这才流了下来。

    她抿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在内心祈求着他们快去救妈妈。

    赵向晚似乎听得到她的心声,压低声音安慰:“你先跟我们回家,我们回头再来救你妈妈。现在我们不确认坏人到底有多少,所以要小心点。”

    闵双双这才安下心来。

    “哐当——哐当!”

    火车向前飞奔,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闵双双的人生,终于变得和前世不一样。

    赵向晚把闵双双带回季家别墅,告诉她闵成航现在关在公安局,警察需要他配合工作,让她录音安抚爸爸。

    闵双双很懂事,在录音机上录下几句话,告诉爸爸妈妈她被警察解救,嘱咐妈妈吃药休息,交代爸爸不要怕,要帮助警察把坏人都抓住。

    然后,一切都变了。

    妈妈身体健康,爸爸虽然判了刑,但他没有伤害任何小朋友,还帮助警察将打算抢劫银行的坏蛋全都抓了起来,因此,爸爸得到减刑,关了一段时间就放了出来。

    坏人没有得逞,闵双双和爸爸、妈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在闵双双心中,赵警官就像是踏着莲花、腾云驾雾而来的观音菩萨,是她把自己拉出了那个泥沼,改变了自己被拐卖、被杀害的命运。

    闵双双以赵向晚为榜样,努力学习。

    她考上大学,选择法律专业。

    大学毕业之后,闵双双成为一名电视台的法制栏目记者。她来到南方城市,寻找前世记忆中那个充满性与罪恶的地方。

    在这里,闵双双协助警方破获一起卖.淫团伙,抓住了前世买下她的那个头目,也揪出残害她的凶手。

    闵双双被警方授予“见义勇为好市民”勋章。

    赵向晚身穿制服,英姿飒爽,亲手帮她戴上这枚勋章。

    看着眼前的救命恩人,闵双双眼中含泪,轻声道:“谢谢您,赵警官。是您,改变了我的命运,您是我的大恩人。”

    赵向晚微笑不语。

    这一世,她选择成为警察,帮助过很多人。

    能够被大家记住,让善良的人们都有好报,足矣。!

    全文终

    1983年5月,湘省榕县黄甲乡赵家沟。

    天阴沉沉的,乌云阵阵,天空仿佛一张压得低低的黑幕,让人喘不上气来。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击向田野。

    闷雷过后,豆大的雨点噼哩叭啦地打落在黄土地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田埂边传来,一个男人背着个身形瘦小的孩子匆匆往村庄跑来,几个村民跟在后面,大声喊着。

    “快去通知赵二福家,向晚被雷劈了!”

    “向晚没气了,送医院也没用。”

    “这雷雨天,做什么让孩子出来打猪草?太不像话了。”

    被雷劈的孩子身体软绵绵的,双手垂在两旁一晃一晃,胳膊细得跟麻杆一样,一点生气都没有。

    一道闪电劈下,正照在那双下垂的手上。细瘦、苍白,手背带着陈年冻疮印记,指腹有几道新划伤,指甲缝里满是泥垢,一看就是双经常干活的手。

    整个赵家沟都被惊动了。

    ——赵二福家的二丫头赵向晚雷雨天外出打猪草,现在被雷劈死了!

    众人一进赵二福家,将赵向晚放在堂屋竹床上,看着一丝气息都没有的小姑娘,赵二福、钱淑芬扑上去,上下摩挲着孩子的脸,哭着喊叫:“二妹子,你这是做什么啊?不是让你这个时候别出门吗,为什么非要出去?我的二妹子啊……我可怜的妹子咧……”

    极致的黑暗忽然撕开一条缝,光亮照耀进来,赵向晚缓缓睁开眼。

    熟悉的瓦屋顶,两片亮瓦被蛛网蒙住,却依然有朦胧的光线漏进来,雨点嗒嗒地叩响瓦片。

    原来下雨了啊。

    赵向晚的目光下移,掠过开裂的房梁、贴着奖状的土砖墙、陈旧的旭日东升图、条桌上的圆镜、插在花瓶里的鸡毛掸子……

    电流穿过身体,整个人如同撕裂,一股浓浓的焦糊味之后,意识全无。没想到,我竟然没有死?

    赵向晚刚刚回过神来,一道身影扑过来,抓住她的手,母亲钱淑芬的声音尖利得要穿透屋顶:“二妹子,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脑里却同时响起母亲淡淡的声音,和耳中传来的喜悦完全不同。

    【命贱啊,雷都劈不死。】

    赵向晚有一刹那的晃神。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母亲同时说话,态度、语气、内容却全都不同?

    得益于平时在家长期被忽视,赵向晚一声没有吭,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只呆呆地抬头看着母亲,看她的嘴一张一合。

    “向晚,你说话呀,可真是急死我了。要下雨了你跑出去做什么?打猪草也不急在一时嘛,你这孩子。”

    另一道声音却完全不同。

    【这可怎么办,村委主任新官上任二把火,要是把我们家当典型怎么办?逼死二妹子,虐待二妹子,这个罪名我们可背不起!】

    这一刻,赵向晚忽然明白过来,她刚刚听到的那一道略显模糊的声音,是母

    亲心底发出来的,最真实的心声。

    ——这就是传说中的读心术吗?

    赵向晚抬眸看向母亲。

    原来怯懦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锐光。

    从有记忆开始,自己就一直被教育:“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主动帮着爸妈打猪草、洗衣服、捡柴火、拾稻穗,乡下孩子能够做的家务她样样做得好,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却总是不如妹妹赵晨阳讨喜。

    因为同一天出生,所以常常被家人拿来对比。

    “莫怪妈偏心,你的手长了茧子、粗糙刮丝,不能学绣花。”

    “晨阳绣花能挣工分咧,她的手精贵,不能做粗活。向晚你听话,帮妹妹把衣服洗了去。”

    “你别和妹妹比,有些人天生聪明、将来会有大出息,你呀,就是个干活的命。”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赵向晚越来越内向。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会成为一个老实本分、埋头付出的可怜虫。

    可是现在,赵向晚有了读心术。

    一切变得不一样。

    一天又一天,赵向晚安静地倾听着每个人的心声,慢慢明白了很多事情。

    第一,她不是赵二福与钱淑芬的亲生女儿,而是赵青云、魏美华的私生女。

    第二,赵晨阳是重生者。

    第二,她原本应该十岁时被赵青云领回去当一朵富贵花,但被赵晨阳冒名顶替。

    而赵晨阳、钱淑芬、赵二福最希望的,是赵向晚认命,成为一个老实巴交、被人欺负也不知道反抗的农村妇女;他们最怕的,是赵向晚将来有了出息之后发现真相。

    所以。

    赵向晚不认命。

    他们越怕什么,赵向晚越要做什么。

    赵向晚认真读书,努力上进,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令犯罪份子闻风丧胆的刑侦专家。

    外表看着冷静不好接近,但其实赵向晚是个内心温暖的人。

    她知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功利的亲生父母将她抛弃,但赵向晚没有选择报复,而是远离;

    养父母算计她在前、苛待她在后,但赵向晚没有选择仇恨,而是放下;

    赵晨阳重生后抢走自己的人生,但赵向晚依然给了她改过的机会。

    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赵向晚站得越来越高,那些年少时在意的东西,渐渐变得风轻云淡。

    亲生父母赵青云、魏美华,仿佛只是一个符号。

    养父母赵二福、钱淑芬,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恨了那么久的赵晨阳,变成花枝上的一根刺,时间一到,自然枯萎脱落,毫无生机。

    2006年,冬。

    二年前,赵向晚和季昭一起调入公安部工作。季家人在京都置业,买下一套曾为王府的旧四合院,请古建施工队修建如旧,全家人搬进四合院。季氏集团总部也随之迁入京都。

    四合院里暖气很足,温暖如春。

    赵向晚下班

    回到家,坐在沙发上,九岁的平平凑到她怀里腻歪,开始汇报今天一天干了什么,学了什么,晚上厨师做了什么菜。

    大大的客厅里,回响着平平清脆悦耳的声音。

    老太君周芳溪坐在椅子上笑,季锦茂、洛丹枫有点眼馋地看着,季昭则安静地帮赵向晚整理今天带回家的资料。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赵向晚抽出搂着平平的手,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接了起来。

    “朱师兄,什么事?”

    “诈骗团伙?”

    “好,我知道了。”

    “明天就来。”

    挂上电话,一屋子人都盯着她看。

    【完了,向晚又要出差。】

    【这么冷的天,出差遭罪啊。】

    【不要妈妈走!平平要和妈妈在一起。】

    【回星市?我和你一起去。】

    听到家人的心声,赵向晚微微一笑:“星市警方破获一起诈骗团伙,首犯不肯交代细节,想请我回去审审那人。我和季昭是从市公安局出来的,那里都是老熟人,既然朱飞鹏开了口,我得给他这个面子。”

    朱飞鹏现在接替许嵩岭的位置,成为星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副局长。

    季清平跑过来,抱着赵向晚的腿撒娇:“妈妈,我放寒假了,你要是出差的话,就带着我回去吧,我也想念同学了。”

    季清平在星市读了二年幼儿园,青梅竹马的小朋友很有几个,听说妈妈要回星市,立刻跑过来提要求。

    赵向晚看向季昭。

    季昭点了点头。

    赵向晚微笑道:“好,带你去。”

    季清平一听,兴奋地跳了起来:“好嘢!我可以和妈妈一起出差抓坏人了。”

    季锦茂与洛丹枫交换了一个眼神:“那行,我们都回老屋一趟吧。”向晚是要办正事,哪能带着孩子?自然还得老将出马。

    就这样,赵向晚和一大家子回到了星市。

    有家人陪着,出差变得像旅游。

    全程管家、保姆、豪车、飞机,有人接送、安排,季氏集团的钞能力终于派上了用场。

    上午从京都出发,下午二点便已经回到季家别墅。

    朱飞鹏一接到赵向晚的电话,飞也似地开车过来,把她和季昭接到公安局。

    老友重逢,朱飞鹏兴奋得不得了,滔滔不绝地汇报着自己和同事们的情况。

    “儿子上小学之后,明玉就想把专业捡起来,她考上公安大学的研究生,去年毕业,留在学校当专业老师。她性格和气,又有爱心,当老师蛮开心的。”

    “真好。”

    何明玉考研、读研的事情,赵向晚是知道的。

    何明玉怀孕生子之后离开重案组到法治科当文员,内心一直不舍。后来孩子大一点之后何明玉想重回刑侦一线,发现适应困难。她征求赵向晚的意见,赵向晚建议她考研进修,将来毕业留校当大学老师,

    这样既能照顾家庭又能继续研究刑侦技术。

    “刘良驹现在是重案组的组长了。”

    “周如兰调到省厅信息中心去了。”

    “祝康到瑶县公安局当局长,结婚生子忙碌充实。”

    “……”

    重案组的同事们各有各的发展,这让赵向晚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愉悦。

    寒暄之后,赵向晚问:“一个诈骗团伙,怎么值得我跑一趟?说吧,还有什么瞒着我?”

    朱飞鹏沉默了半晌,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向晚,这个案子与你有一定的关系。有些事情太过蹊跷,我希望你能够参与。”

    车子快速上前,车窗的景物不断向后移动。

    湘省的冬天,很冷。

    萧瑟的寒风,将梧桐树的叶子全都吹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伸向那灰蒙蒙的天空。

    熟悉的街景,让赵向晚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涉案人赵晨阳,曾经是你的妹妹,对吧?”

    “诈骗团伙的人,骗了赵晨阳财物合计近百万。可是赵晨阳却坚称这些钱是她心甘情愿给他们的。”

    “团伙的人交代,赵晨阳精神状态很差,脑子不太清醒,胡言乱语说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这些钱,是帮助赵晨阳治病用掉的,不算诈骗。”

    听到朱飞鹏的话,赵向晚有一刹那愣神。

    赵晨阳一直守着的秘密,竟然被这么多人知道,还被认定为神经病?

    最后一次见赵晨阳,是十年前回罗县商议婚事,因为蔚蓝被杀审讯她与洛一辉。十年不见,她怎么混到了这个地步?

    半天没有听到赵向晚说话,朱飞鹏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向晚,你在听吗?”

    赵向晚定了定神:“在听,你说吧。”

    朱飞鹏继续往下说:“其他几个被骗的苦主,都很配合警方工作,将被骗的过程详细描述,双方供述都是对得上的。就是赵晨阳这里,有点头痛。赵晨阳被骗金额是最大的,如果她坚持这些钱是自己愿意给的,还真不好办。”

    赵向晚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先见见诈骗团伙的人吧。”

    来到星市公安局,赵向晚与季昭受到了热烈欢迎。

    朱飞鹏拦住一大堆要过来叙旧的同事,笑眯眯地说:“好了,各位,各位,今晚我们在食堂给赵向晚、季昭接风洗尘,大家都过来捧个场啊。现在呢,赵警官要审案子,先忙正事。”

    听到朱局长这一说,众人这才散去。

    朱飞鹏带着赵向晚走进审讯室,一边走还一边说:“向晚,你人缘实在是太好。你一去公安部,大家经常念叨你。好不容易见到你和季昭,这欢迎的热情劲,啧啧啧……”

    赵向晚微笑不语。

    她从大一开始实习就在星市公安局重案组,一干就是六年。回到故地,心情还真有点激动。

    诈骗团伙的首犯是个二十六岁的男子,名叫郑毅。

    他剃着光头,身穿棉布僧

    袍,坐在审讯室的椅子里,双手被铐,一双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眼神过分灵活,一看就是个心思浮动、反应灵敏的人。

    赵向晚拿起笔录本,快速浏览。

    郑毅是湘省瑶市港东乡人氏,务农为生,家中老幺,爱好赌博,输得欠了一屁股债,便和同村几个团伙跑出来搞诈骗。

    他扮过道士、演过和尚、装过算命先生,一张嘴舌灿莲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编故事编得头头是道。

    慢慢地,他发现越是大城市,有钱人越多,也越好骗,便慢慢在省城星市安下了家。

    这次被警察抓住,也是阴沟里翻了船,纯粹就是手底的人分赃不匀给闹出来的。

    他手底下有两个年轻姑娘,在美容院工作,专门负责与有钱女性打交道,在团伙里扮演“捞鱼”的角色。

    这也是郑毅在小打小闹中慢慢总结出来的。

    经常来做美容的女人里,有不少是阔太太,内心空虚得很。做美容的小姑娘只要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得她们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了解到她们的内心需求与担忧,行骗就变得轻松无比。

    两个美容院的姑娘帮郑毅捞了几条大鱼,但分到的钱却只有一、两千块钱,她俩不满意,和郑毅争吵不休,结果事情闹大被群众举报,就这样一个带一个,将整个诈骗团伙一网打尽。

    赵向晚坐在审讯室,与郑毅面对面。

    不过几个问题,便让郑毅额头冒汗。

    赵向晚眼神锐利、言辞似刀,即使是杀人如麻的凶犯,与她视线接触也顶不住心理压力,更何况郑毅?

    几个回合下来,郑毅全都交代。

    关于赵晨阳被骗的过程便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赵晨阳,是美容院的常客。

    也许是因为压抑太久,也许是因为日子过得不顺利,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躺在美容床上,一个面容朴实的小姑娘轻柔的小手在脸上抚过,赵晨阳忽然有了倾诉欲。

    小姑娘说:“姐,你的皮肤真好,长得真漂亮。”

    小姑娘夸:“姐,你手指又细又长,软绵绵的,一看就是个享福的命。”

    赵晨阳很爱听这样的赞美,嘴角渐渐上扬。

    哄得赵晨阳心情愉快之后,小姑娘开始打探她的个人情况。

    “姐,你住哪里?”

    “爸妈是当官的吧?”

    “你结婚了吗?”

    ……

    音乐悠扬,小姑娘声音柔和,赵晨阳慢慢和她搭起话来,将自己的基本情况都说了出来。

    1997年洛一辉入狱之后,赵晨阳一直感觉孤独。

    她虽然读完了大专,但并没有认真读书,一心只想利用自己的重生优势赚大钱。后来与洛一辉在一起之后,洛一辉开了家夜总会,偏偏又被赵向晚发现夜总会里有杀手组织出没,结果夜总会关门大吉,洛一辉及其他相关人员被判刑。

    赵晨阳因为没有参与夜总会具体事

    务,侥幸逃过牢狱之灾,只是她却陷入恐慌之中。

    越接近上一世重生的年龄,她越恐慌。

    她的重生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

    她感觉自己渐渐被这个时代抛弃。

    赵晨阳炒股、买房,赚了一些钱,她先后谈过几个朋友,也有过短暂婚史,但重生这个秘密压得她喘不上气,她和谁都没办法交心。

    她既害怕别人算计她的钱,又害怕被人知道她重生的秘密。

    她有了钱,但却孤单得可怕。

    半梦半醒之中,美容院的小姑娘问她:“姐,你这么年轻,怎么就这么有钱?”

    仿佛被人催眠,赵晨阳闭着眼睛,淡淡道:“你要是像我一样活了两辈子,也能赚大钱。”

    小姑娘笑了:“姐,你哄我呢,人都只有一辈子,怎么可能活两辈子?”

    赵晨阳长叹一声:“活两辈子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上一世就那样浑浑噩噩地过着,哪怕穷、哪怕苦,至少还有爸妈、哥哥真心实意地关心。现在……唉!除了钱,我什么也没有。”

    小姑娘试探着问:“有钱还不好吗?我现在只想着赚钱,给家里人盖砖瓦房呢。”

    赵晨阳内心酸苦无比:“如果能重来,我宁可穷一点。”

    小姑娘说:“我听说啊,有些高僧可以给人改命,你要是过得不好,可以到庙里去拜拜嘛。”

    诈骗团伙套路深。

    遇到讲迷信的人,推荐高僧、道士;

    遇到信科学的人,推荐心理医生。

    要是遇到那些对命运感觉迷茫的人,就推荐算命先生。

    赵晨阳有些意动。

    她的重生本就玄妙,说不定问问高僧,能够答疑解惑?

    于是,高僧郑毅,法号寂空出场。

    寂寞人生,一切如空。

    寂空这个名字,精准戳中赵晨阳的内心,让她感觉自己与佛有缘。

    寂空一见到赵晨阳,第一句话就惊呆了她:“唉呀,两世为人,你怎么还没有悟透?”

    第一次有人一眼看出她活了两世,赵晨阳顿时对高僧佩服得五体投地。

    寂空一次又一次,变着法子要钱,赵晨阳却半点都不介意。她愿意花钱,只求高僧施法,让她回到过去。

    赵晨阳不只一次向郑毅表示:如果再次重生,她一定不会眼红别人的人生。

    她会和爸妈生活在一起,老老实实读书、本本分分干活,等到十八岁之后进城打工,做生意、赚大钱,然后回乡下盖房子。

    她会找一个勤劳朴实的小伙子,结婚、生子,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过一段平凡,而充实的人生。

    交代到这里,郑毅耸了耸肩,一脸的惫懒与不屑:“我看她就是闲的!脑子有病吧。有钱多好,她想过的那种日子有什么意思?”

    案件到此,真相大白。

    审讯结束,朱飞鹏看着赵向晚:“向晚,赵晨阳真的活

    了两辈子?”

    赵向晚不置可否,思忖片刻:“让我单独见见她吧。”

    朱飞鹏道:“好,我来安排。”

    时隔十年,赵向晚再一次见到赵晨阳。

    赵晨阳打扮精致华贵,妆容明艳,大冷的天穿一条羊绒长裙,外罩一件长呢大衣,丝袜、高跟鞋,香气袭人。

    只是,她的眉眼之间带着深深的疲惫,眼睑有些浮肿、嘴角法令纹有点深,看着有几分愁苦。

    赵晨阳走进市局会客室,将大衣裹得紧了点,愣愣地看着眼前身穿警服冬装、英姿飒爽的赵向晚。

    “向……晚?”她的声音有些迟疑,似乎一时半会没有认出来。

    【她现在,真的很漂亮。】

    【比上辈子开公司当老板,更加有风采。】

    【看得出来,她过得很幸福。】

    赵向晚点了点头,指了指沙发:“请坐。”

    赵晨阳被她气场所慑,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赵向晚说:“郑毅已经都交代,他根本不是什么高僧,不过就是个村里好赌的二流子。你的事情,是美容院的人透露给他的。”

    赵晨阳的眼睛里,最后一丝亮光消失了。

    她的后背垮塌了下去,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半天没有说话。

    【他是骗我的!】

    【他也没办法让我回到过去?】

    【那我怎么办?就这样孤孤单单继续活下去吗?原本还赚了一点钱,可现在钱已经被骗光了,我该怎么办?】

    赵向晚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着。

    赵晨阳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赵向晚,苦笑道:“向晚,你恨我吗?”

    赵向晚反问:“你说呢?”

    赵晨阳嘴角的苦笑渐渐扩大,配合着脸上愁苦的表情,看着有几分凄凉:“是了,你肯定不屑于恨我。你现在是警官,公安部首席刑侦专家,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哪里还会记得我这个小人。”

    赵向晚淡淡道:“不是这个案子,我差点已经忘记。”

    赵晨阳宁可被赵向晚被记恨,也好过被遗忘、被忽视。

    她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气的。

    “向晚,你知道吗?我后悔了。”

    赵晨阳真的很害怕孤单。

    可是她现在放眼望去,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她很想找个人说话,所以才会对美容院的姑娘敞开心扉,所以才会被诈骗团伙骗走差不多一百万。

    难得见到一个儿时姐妹,赵晨阳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一根浮木。

    “我真的后悔了。”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应该去偷、去抢。”

    “我虽然顶替了你的身份,但我依然没办法走和你同样的路。”

    “每一条路,都是每个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旁人根本没办法替换。你是有本事的人,哪怕起点落后了,依然可以走到高处。像我这样一个没本事的人,就算投机取巧抢了先

    ,还是没办法和你一样。”

    赵晨阳双手环抱,将自己抱得紧紧的,努力控制着浑身的颤抖。

    “向晚,你知道吗?我是个罪人。”

    “上一世,你亲爸妈恩爱幸福,你亲弟弟会以你为榜样,考上一个好大学,到你开的公司工作。可是现在,赵青云、魏美华离婚了,开的公司也破产了。你弟弟在国外混了几年,连文凭都没有拿到手,回国之后混吃混喝一天到晚只知道要钱。”

    “可是你身边的人,都越过越好。”

    “大哥当上药剂师,二哥开了米粉店,大姑买房子买车子,日子越过越红火。”

    “你看,你当上公安部刑侦专家,上电视出了名,嫁入豪门,家庭幸福美满。可是我呢?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原本还有一点钱,现在连钱都没有了……”

    赵晨阳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不过大都是越改越差。

    她撺掇着赵青云开房地产公司,原本以为可以赚大钱,结果因为急功近利盲目扩张、四处贷款拿地,遇到98年金融危机风暴影响,资金链断裂,公司破产。

    魏美华当了几年有钱人的阔太太,听了赵晨阳的话拿着钱炒股,越赚越贪心,赶上1996年股灾,血本无归,差点跳楼。

    贫贱夫妻百事哀,再加上夫妻俩在富贵之后眼界都活络了,心思便野了。

    1999年,相依相伴近二十年的夫妻离了婚,各散东西。儿子赵承祖也疏于管教,一事无成。

    赵向晚看着眼前懊恼、后悔的赵晨阳,往事种种浮现脑海。

    性格决定命运。

    即使没有被雷劈,即使没有读心术,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只要勤劳肯干,诚信经商,赵向晚相信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反观赵晨阳,哪怕再重活一世,像她这样懒惰自私、总想着投机取巧的人,永远也讨不着好。

    “赵晨阳,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赵向晚的声音清冷,透着一丝嘲讽。

    赵晨阳慢慢站起身,与赵向晚目光相对,终于说出那句一直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的话:“向晚,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应该抢走你的爸妈。】

    【对不起,我不应该让我妈欺负你、压制你。】

    【对不起,我不应该处处算计你。】

    赵向晚没有说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过得不好,才会后悔。受到挫折,才知道回头。

    果然,只有痛了,才知道错了。

    感觉到了赵向晚的冷漠,赵晨阳内心一阵刺痛。

    拉开门,寒风刺骨。

    赵晨阳拢了拢衣领,努力让自己体面地离开。

    而随着赵晨阳的离开,诈骗团伙全部落网。

    重案组组长刘良驹率队加紧审讯,将所有口供整理完毕。

    眼看着饭点将近,走廊里响起激动的欢呼之声。

    “走喽今天朱局长请客!”

    “对对对,今天贵客临门,咱们必须庆祝。”

    “省厅几个领导也来了,说是为向晚、季昭接风洗尘。”

    一时之间,所有冬天的寒冷都被这热情所驱散。

    朱飞鹏领着赵向晚、季昭,从局长办公室走出来,走上那条熟悉的、长长的走廊。

    赵向晚大一参与大案侦破,第一次换上制服,在何明玉的带领下,走过这条走廊。

    赵向晚大学毕业,加入重案组,在朱飞鹏等人的陪伴下,走过这条走廊。

    季昭来到重案组,站在赵向晚身边,走过这条走廊。

    赵向晚与季昭从市局调入省厅,也是从这条走廊走出去的。

    这条走廊,串起无数办公室。

    重案一组、重案二组、重案二组……

    档案室、痕检科、法制科、户政科……

    无数公安干警从办公室走出去,奔赴侦查一线,流血、流汗、流泪,惩恶扬善,并肩作战。

    这一回,赵向晚与季昭并肩而行,踏上熟悉的走廊。

    走廊的那一头,站着苗慧、许嵩岭、何明玉、周如兰、祝康……

    这些昔日的战友,在赵向晚成长过程中给予过指导、帮助与关心。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欢喜,眼里透着亲近,仿佛在说:向晚,季昭,欢迎回家。

    赵向晚的嘴角上扬,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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