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谷门巷子,跑出一身细汗,李小寒痛快洗刷一下,从学政夫人身上传过来的负面情绪影响终于消失殆尽。
而后面马车的李信和也回到了,看见李小寒重新变成这个朝气满满、精神蓬勃的样子,大家都放下心来。
而张辅也早等在一旁了。
“我说一下这次的进展吧,事情基本按照我们预想来发展的,学政夫人应该会把我的话带过去。”李小寒先开口说道,“学政他老爹这毛病应该挺久了,学政估计是一个特别虚伪的人,自己老爹的事情让夫人来处理,学政夫人那洁癖,估计就是处理这么些事情恶心来的。”
“她谈李兰花的时候,先用了一条手帕拼命擦手,后来转为劝我的时候,又改用另一条手帕。我估摸着,她应该是心里有病,觉得自己双手脏了,所以才拼命擦手。估计回到家里,她可能会把自己双手洗破皮。”
“她的话基本就是传学政的主意,她没有决定权的,等学政那边回复便成。”
先前一行人讨论了半天学政夫人,尤其这洁癖,想不明白这一个官夫人是怎么回事。
原来竟然是如此。
一时之间,在座的两位男人都免不了有点尴尬——虽然他们也很鄙视这种人,但是如此直观的感受到跟这种人同属男人,不免觉得自己都有点罪恶。
其中李信和尤其为甚,这个谦谦君子,先是因自己族妹遭遇了这些事情,对整个学政府充满了厌恶,现在发现,学政府里面不止一个受害者,加害者都是男人,李信和又是痛恨又是不知名的尴尬。
张辅也是脸色稍稍凝滞,不过他很快缓了过来,而且也明白刚刚李小寒进来脸上那未散的郁气与怒气是什么意思,冷笑道,“学政跟他爹,其实是一类人,都是靠欺凌弱小显示自己虚假的强大,如今你显示了你的强势,他们反而会有所顾忌,很快学政会过来找你的了。他们其实都是失败者,真正的强者无所畏惧。”
张辅的表情,像是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经历。
李小寒诧异的看向张辅,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你怎么这样看我?我说得不对?”
“不,你说得很对了,我甚至怀疑我听错了。”
张辅有一点赫然,然后又带着些许回忆道,“我小的时候,我爹多不在家,也有些许眼红我们家的人在我面前说东说西搞些小动作的。”
李信和和李小寒想不到张辅还有这样一段经历,毕竟张辅看起来像是一个锦衣玉食成长起来的贵公子,不过想想也合理,不管哪里都是人构成的社会,既然都是人,那其实就是一样的。
既然说了,张辅不免说多了一点,“其实男女的差异,其实只是在身体上的差异,并非头脑上的差异。只是世间上,许多男人当权,许多女人得不到机会,便形成了这个局面。给一个机会,说不定学政夫人比学政更聪明,起码学政夫人比学政像个人。太孙选人,为从文治上巩固统治,必然会强调君权、父权和夫权,长久以来,未必是好事。”
这个话题,便略显沉重和宽大了,一时半会之间,三人陷入沉默。
次日一早,李小寒在府衙旁进行白蜡的最后收尾工作。因着先前通知过,今天是最后一天,因此来的人群便多了些许。其实很多的问题都是先前问过的,农人们不放心,便再来问一遍,李小寒都一一耐心解答了。
突地,一直站在李小寒身边的老钟叔表情突变,手握刀柄,开始戒备。
李小寒从老钟叔的反应中,突然意识到什么,顺着老钟叔的目光看过去,果然人群外看见一个约莫四十岁的打扮文士样的男子,身边带着一个随从,远远的看向这边。
大概这就是学政了。
李小寒直起了腰,毫不示弱的与之对视。
看李小寒直直看过来,学政似乎与身后的随从说起来什么,然后又转头看过来,李小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李姑娘,需要我过去吗?”
“暂时不需要,看看他想做什么。”李小寒道,敌不动,我不动。
两边都僵持着。
过了片刻,忽地有一道带着疑问的声音插进来道,“李姑娘,你明日便不过来了吗?我们家那白蜡虫,就这样等到明春就可以了吗?”
是一个熟悉的老农,这个老农春日的时候,幸运的在山里找到了一棵带虫卵的白蜡树,然后小心翼翼的移栽到自己的院子里。今年开始,他便一直认真细心的跟着李小寒学习,已经成功的分枝育苗,树上的白蜡也收获了,想来明年后年,他们家的白蜡虫培育便会慢慢壮大。只是,虽然如此,知道李小寒不来了,老农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见老农面色担忧,李小寒暂且放下学政那边,先耐心的回答老农,“对,今年的白蜡采收已经完成了,等明年春天再来便是。我虽然不再日日在这边,但是你们如果遇到其他问题,也可以到这里来,这边的官差大哥会记录下来,有需要我会选日子,给大家解答的。”
“那就好,那就好。麻烦你了啊,李姑娘。”听到还可以托官差带话,老农放下心,连忙感谢到,“谢谢你,李姑娘。”
“不客气。”李小寒笑着答道。
周边的农人听见老农与李小寒的对话,也纷纷议论起来,“真好啊,还可以给李姑娘带话,我先前想着再见不到李姑娘了,真怕遇到什么事情,心里老觉得不稳妥。”
“可不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好了,也能睡个安稳觉。”
“就是就是。”
李小寒不免又安抚了一圈,旁边官府的差人也保证会准时将大家的留言带给李小寒,周边的人群才渐渐的散去。
等到李小寒忙完这一轮,再抬起头,学政已经不见了。
“老钟叔,这人什么时候走的?”
“一帮人围着你的时候。”老钟叔不在意的回答。
怂货。
“哦。”李小寒想了想,学政应该会很快再联系自己。
果然,到了下午,学政府的管家过来,带来了文书,要求说明李兰花是被族人略卖到学政府的,学政府的人并不知情,而李兰花的伤是因为被恶仆诬告受家法导致,如今已经查明,恶仆已经处理,对于李兰花伤势,学政府也给了十两银子的疗伤费。
要求李小寒和李族长、李兰花一并签名之后,学政府会恢复李兰花的良籍。
李兰花是事主,李族长是李氏一族的代表人,李小寒签名估计是顾忌李小寒的影响力。
呸。真的是一点把柄的不肯留,又虚伪又令人作呕。
李小寒板着一张脸,只说了一句,“下午申时带着李兰花的身契来交换。”
申时快马来回平山村足够了,李兰花的身契,是一天都不想多留在学政府身上。
说完板着一张脸,甭的一声关了自家大门,只把门外管家的脸气到发绿。
到了申时,脸色发绿的管家还是来到谷门巷子,双方死人脸一样的交换了文书,至此,终于告了一段落。
“我看看。”李信和还不放心的再三检查了,确认没有问题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明日回去的时候,给兰花带回去吧。”李小寒说道,她府城的事情忙完了,也不需要在逗留在府城了。想起来,今年从三月份开始,她几乎有半年时间是呆在府城的,如今终于能回去了。
张辅想了许久,没想出挽留的办法,也是,李小寒的父母家人都在平山村呢,只能说,“让老钟叔跟着你回平山村吧。”
“还需要跟着吗?我怕老钟叔不习惯。”李小寒道,回到平山村,都是自己人,她应该是安全的了。
“怕有万一,而且你有需要来往府城的路上也怕有危险。我问过老钟叔的,也不在意是在府城还是平山村。”张辅解释道。
“那好吧。”李小寒想想也是,老钟叔上次跟他爹还跑去酒坊喝酒来着。
次日一早,李小寒大包小包的回到平山村——本来她想着精简行李,反正谷门巷子都在这里呢,也不是不上来了,但是张辅送来了一大堆礼物,吃的穿的,从李贤东到李小霜都没有落下,当然最多的是李小寒的。
“李姑娘忙碌数月,并没有收取分文,我代表定城群众,感谢李姑娘带来的恩义。如今这些,是我自作主张给李姑娘及伯父伯母的礼物,代表我对李姑娘及你们家人的问候和感谢,请李姑娘一定要带上。”张辅很诚恳的说道。
李小寒想一想,送过来的,的确是他们家能用得上的东西,便收下了。
次日一早,李小寒早早出发,回到平山村还是辰时末,李贤东和王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还有一个眼巴巴等着的李兰花。
“爹,娘,马车里的东西是张公子送给咱们家的手信,你和娘收起来。”李小寒跳下马,“兰花,你跟我来。”
知道李兰花在等什么,李小寒也不拖延,走进后院厅堂。猜也猜到她们要说什么,李贤东和王氏便先搬东西,连老钟叔的善解人意的给两人腾空间。
“呐,看看是不是这个。”李小寒从怀里讨出一个信封,递给李兰花。
李兰花立刻抢过来,颤抖着手半晌才打开,死死盯着看了许久,眼泪渐渐的一点一滴的滴下来,然后扯着李小寒的衣角变成嚎啕大哭。
“是,没有错,是这个。小寒姐,谢谢你。”
“是,是就行。”李小寒回道,想了想,安慰道,“如今你也回复良民身了,再过几年,事情淡了,也过去了。好好生活吧。”
“嗯,嗯……”李兰花哭得打嗝。
李小寒其实是很理解的,哭一场也好,就是……就是能不能放开她的衣角啊。
唉……算了,当个柱子吧,李小寒随手递过一条手帕。
“小寒姐,对不起,我有事骗了你。”李兰花接过手帕,狠擦一把鼻涕眼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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