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是要减价,那倒是好说。
罗掌柜对着番椒酒也挺好奇的,加上现在也没啥生意,那聊一聊也没啥嘛。
于是罗掌柜便把李小寒二人请到一个不显眼的角落。
“要说这城里学堂嘛,那最好的当然是青山书院了。我们定城附近最好的书院了,先生都是举人以上。”
罗掌柜感叹的说,“不过青山书院非秀才不得进,当然,如果富贵至极,那又另当别论。不过,我们这些普通人家就不要想了。”
听罗掌柜的语气,恍若有一段往事,李小寒连忙赞同的叹口气,“可不是,咱们得看看自己家门第,祖宗没有富贵之极,咱们就一步一步的踏实往前走,总有一天能去到那青山书院。”
果然,李小寒务实的态度,得到了罗掌柜的极大赞同,罗掌柜兴致勃勃的继续说道,“除青山书院之外,府城还有四大学堂,都是举人办学,又分为城东的赵家学堂,城南的钱家学堂,城西的孙家学堂,城北的李家学堂,或许跟你们八百年前还是本家呢。”
“不敢提这话,毕竟我们种田都好多年了,族谱也没有缺失过呢。”李小寒连忙否认的说到。
看着话说的,多有水平,‘不敢提这话’表明自己没有攀关系的心思,‘族谱也没有缺失过呢’说明自己家族也是有传承的人家,虽然现在没落了,但是耕读传家,一直没有丢。
这真是一个农家女能长出的灵巧心思?
罗掌柜狐疑的看一看李小寒,细看更加疑惑,比当初第一次见的时候,明显长高了大半个头,整个人都长开了,脸颊饱满,唇色红润,许是冬日没有晒过太阳,连皮肤都白了一层。除了穿着农家常见的棉布衣朴素了少许,比许多城里小娘子都好看了。
更难得的这份聪明才智与气度,罗掌柜自问看人无数,也没看过几个啊。
这样的人,说不定遇到哪个机会,就是鱼跃龙门、化龙转凤了,如今难得她还在低谷,伸一把缓手、结一个善缘,以后还不知道谁靠谁呢。
这样想着,罗掌柜便说得更详细了,“你说你那位族兄,年方十九,已经中了童生,算难得年少有为的了。以往在哪里读过书,拜过哪个先生不?”
“自小在我们族学里启蒙,后来跟府城里一个叫韩集的先生读过两年书,后来韩先生过世之后,便一直耽搁至今。如今还是在族学里半教半读。”
还有族学,居然还能半教半读,罗掌柜心下更加敬重了,“韩先生我也听说过,是一个颇有才华之人。你族兄只跟他攻读了两年,其余时间在族学,便能年纪轻轻得中童生,想来天资也不差。”
“这样的话,我个人便建议你们不要将就其他先生,最好能进这四大学堂。”当年随着韩先生的才名闻名的,还有韩先生的乖僻,“只不过如今县试在即,四大学堂都没有收新学徒的打算。不若你们细细留意着,待过了这次童生试,一旦四大学堂有位置空出来,立刻报名。以你族兄的资质,很有可能的。”
果然,来找罗掌柜是对的,这学堂的事,就是罗掌柜这种家中略有资产然后消息灵通的人最清楚,说不定罗掌柜家亲戚就有读书的学子呢。这就跟后世问宝妈学区房的事情一样,能给你方方面面门道都说清了。
不过罗掌柜给出来这么真诚很实用的建议,真的出乎李小寒意料之外,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消息。如今这绝非一坛番椒酒可以报答的情谊。
“得罗掌柜一番话,简直是揭开了我们眼前的一番迷雾。这份恩情,我们一直铭记,他日罗掌柜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们这帮泥腿子的,但凡出声,我们在所不辞。”
“不用这么说,我也不过是结一份善缘罢了。”罗掌柜倒也不掩饰自己。
“罗掌柜这样的才是切切实实的帮到我们啊。”李小寒感叹的说,只是又略显不好意思,“只是我们还有一件事要麻烦罗掌柜,这城里学堂的消息,我们没有什么人脉,也没有常驻府城,虽则时常留意,但是可能还是会错过。还要麻烦罗掌柜,一旦有消息,能告知我们一声。就去隔壁青帮那铺子,让他们帮我们送消息就成了。”
“成。送佛送到西,我必不浪费你这坛好酒,有消息我通知你。”罗掌柜笑道。
“那就先谢谢罗掌柜了。你要喝得好,跟我说一声,怎么也不能缺了你那一份。”
“李姑娘这话我当真了。”
“再真不过了。”
两人笑谈间,就把这两件事定下了。
李小寒回到柜台,继续高价买入自己的番椒及各式配料啊。
真心痛,早知道先前就买多一点,如今这番椒贵了近两成,自己的利润又少了一层。
不过现在番椒再贵,也得咬牙买了,还得多多的买,不然以后涨价得更厉害。
在自己没有把番椒种出来之前,还是受制于市场啊。
要不要给青帮一也涨一涨价呢?
算了,现在不宜涨价,以后番椒种出来了也不降价。就是这么稳定。
李小寒和李贤东满脸心痛的付了钱离去。
待两人的背影出了仁和堂,小石师傅才悄摸摸的走过来打探说,“掌柜,那番椒酒,真的是李姑娘泡出来的呀?”
罗掌柜挑挑眉看向小石师傅,也不说话,只找个地方把自己的番椒酒放好。这酒如今可难得了,自己可得向自己的老友好好炫耀喽。
小石师傅见掌柜如此情态,心中便更添三分肯定,只不过,“掌柜,李姑娘在我们这里买这么多香料药材,是不是就是泡那番椒酒啊?这岂不是……”
话中未尽之意,好像想要探一探这个秘方似的。
“别想了,你知道她用了几味没用几味?你知道她用了何种手法?几分火候?差之毫厘,缪以千里。”罗掌柜斥道,“让你学炮制药材都学不会,还在想什么天方夜谭。”
“掌柜,我就是这么一说。”小石掌柜可怜巴巴道。
“你还能去做,你想想你自己这脑子。赶紧去认药材。”
“是,知道了。掌柜。”
李小寒和李贤东走出仁和堂大门,往青帮铺子里走去,万一罗掌柜真有消息,得先叮嘱青帮的人,到时一定要尽快帮自己将消息带到。
中途经过同福酒家,李小寒眼神微眯,想了一想,番椒酒如今名气这么大,那分给张夫人那三成的银子便不宜再拖了,免得引起误会了态度很重要。
只是早前计划着,这三成几十两银子太少,张夫人可能看不上眼,想按季度送过去的。因此今日身上带的银子不多,如今番椒又涨价,用的也七七八八了,还是等下次来的时候,一并把银子带过来。
就这思索的功夫,李小寒和李贤东二人,赶着牛车走到了青帮店铺前。
只见那麻五站在门前大喊,“今日番椒酒卖完了,没有了,没有了,明早再来啊。”
前面的十几个人发出失望的嘘声,有那胆大的汉子不满喊道,“麻五,你们每日放出这二十坛的酒有什么用?能够几个人。赶紧加货啊,老子白花花的钱都花不出去,你放着有钱不赚,你是不是傻?”
麻五也不恼,只笑说,“白花花的钱怎么花不出去呢。你看我这店里,哪一样不好,这漆器,这皮毛,这马鞍……”
“别说这些,早买了。我现在就想买那番椒酒。”
“番椒酒真没了,这东西,它少啊,明天再来,明天再来。”
人群中又一阵大嘘声,不过众人也奈不了麻五的何,只能明早再来。
待人群散去,李小寒方上前打招呼,“麻五哥,早上好啊。今日看着生意很不错啊。”
麻五眼神大亮,随即转头四顾,见没有其他外人,方笑着快步迎上来,“托李姑娘的福,托李姑娘的福。李姑娘今日过来做什么?莫不是……又出货了?”
说到最后,麻五的眼神简直闪闪发亮,他也想赚钱啊,这眼睁睁看着众人挥着钱来买货,他却没有货卖,只能又眼睁睁看着钱溜走的感觉太难受了。
可是,李小寒却笑眯眯打断麻五的幻想,“没有货呢,还不成。今日来找你们,是有其他事情。”
麻五脸上迅速浮起失望之色,不过又很快转成笑脸,算了,这钱迟早是青帮的,早晚罢了。目前最主要是让李姑娘满意,这样才有源源不断的独家货源。
“不知李姑娘有什么事情呢?我们帮主不在,要不要找他过来,李姑娘等半个时辰就行。”
麻五边说话边向旁边一个十多岁的鼻涕娃使眼色,鼻涕娃也很聪明,站起来双腿咻的就跑没影了。
“不用,我找的就是麻五哥你。”李小寒阻止不及,只得笑着说到,“是这样的……”
将事情的因由说了一遍,“所以,还得麻烦麻五哥你,一旦罗掌柜派人过来,麻五哥你一定尽快将消息送到我家。”
李小寒找其他人打探学堂的消息而不找青帮,麻五半点不恼,找青帮问学堂先生,青帮两眼一抹黑,万一去打听,人家学堂还以为青帮去找事呢,这就帮忙不成反成仇了。
如今李姑娘自己问了仁和堂掌柜,只需要自己送一送消息,麻五拍胸口保证道,“放心,李姑娘你的族兄就是我青帮的族兄,到时候我一得到消息,必然马上派人将消息送过去,绝不耽误你的事。”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刚刚那溜走的鼻涕娃又双腿踏着风火轮一样的跑回来了,“五哥,李姑娘,帮主他一时半会走不开,说如果李姑娘有事,麻烦等他一等。还有这些书,是给李姑娘的,刚刚从京城那边过来的。”
哦,这么快就收集到了吗?
李小寒惊喜的接过这一扎书,还有油纸包着呢,掂量了一下,分量很重,再解开绑着的绳索,揭开油纸一看,果然是当初拜托青帮收集的书籍,上面写着呢《京城院试合集》,下面还有一行小子,‘泰和二十二年’。再往下一本,小字‘泰和二十一年’。
“太好了。帮我说谢谢你们帮主。”李小寒笑道,“想不到今日过来,还有这个收获。”
“能得李姑娘你喜欢就好。有一批兄弟,昨日刚刚从京城走货回来,可能就是昨日带回来的。不然早就送过去给李姑娘了。”
“是。所以我今日看着天气甚好,出门果然是对的。”李小寒说道,恰好此时有那客人进来,喊店家。
“那麻五哥先去做生意罢,我今日过来事情已经办完了。春耕事情多,我便不等叶帮主,先回去了。帮我向你们帮主问个好。”
“成。”麻五爽快道。
李小寒把这书放进李贤东后面的背篓里,今日进城的事情已经完了,两人便回家去。
靠这双腿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李小寒只觉自己家买一头牛的优先级别应该提到最高了。
“累了吧,再一会就到了。”
“我还行,爹,直接去族长家吧。”
族长家里人都在呢,今日天气好,天色大亮,李族长在堂屋前写写算算,李信和在一旁帮忙核对,这里又大又亮堂,比书房合适。
“贤东、小寒来了,先坐一坐,我先算完这笔数。”李族长头也不抬,说道。
二月初第一场县试,族里有几个小子想下场历练历练,李族长得把这些事情前前后后办妥了。
“嗯,族长,你先忙。”李贤东和李小寒应道。
族长不得空,李信和倒还成,走到一旁将炭盆往李小寒处挪一挪。这冬末春初的,走一路,冷得很。
“贤东叔和小寒妹妹才从府城回来?”李信和问道。
“信和哥,你没事吧?”李小寒却不接话,只问道。
“嗯,我没啥事,有我爹就行。小寒妹妹找我有事?”
“嗯,我有东西送给信和哥你。”李小寒笑眯眯,“爹,把东西拿出来。”
李贤东憨憨一笑,从背篓底把那一扎油纸包的书拿出来递给李信和。
“给我的?什么东西?”李信和问道。看着像是书和纸。
李小寒不回答,只怂恿道,“信和哥你打开来看看。”
李信和疑惑打开油纸,猛吸一口气。
“京城院试合集!”
“还是泰和二十二年卷,二十一年卷!”
“《院间考试集记》,是羊大人述注,羊大人可是翰林院主修啊。”
即使一向斯文稳重如李信和,此刻都忍不住心急翻看,低声惊呼出声。
“什么!我看看!”一旁说着自己要写写算算的李族长,此刻带着与年龄十分不符合的迅猛扑过来,一把抢走了李信和手中的书。
“爹,你小心一点,莫损坏了。”李信和急呼。
“我还用你说。”李族长细细摸索书皮,在小心翻开。
李信和连忙凑过去,两父子一起翻阅,入了神,再不出声。
一时之间,竟无人搭理李小寒和李贤东两父女,李贤东也不恼,只把背篓里的药材香料装回去,李小寒靠近那火盆,烤了烤手。
“小寒,贤东,来,喝碗糖水,暖一暖。”族长媳妇谭氏端上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糖水,笑得极慈祥招呼道。
谁对她儿子好,她就看谁顺眼。刚刚她可是听到了,这是考科举的书,这就是专带来给她儿子的啊。
这是什么样的情谊。
老头子天天为着族务忙来忙去的,族里有几人像贤东一样惦记着他们家。
恰好李小寒的确冷了,便端起来,“谢谢谭伯娘。”
一口暖糖水入嘴,差点没把李小寒腻倒。太甜了吧,怎么以前不知道谭伯娘泡糖水这么甜。
“怎么啦?是不是不够味?要不要再给你加点糖?”
“不不不,挺好的,就是有点烫,我缓一缓,缓一缓再喝啊。”
“小寒妹妹,贤东叔,吃个点心。”这时李信和的媳妇叶氏端着一盘红枣糕上来了,看这样子款式,还是府城待客的包装。
“来,来,小寒吃,去城里饿着了吧。”
“伯娘,我自己来。”李小寒连忙说道。
谭氏那架势,好像自己拒绝了,她感觉会将家里厨房柜子底全翻出来,势必要让她吃饱喝足似的。
见李小寒和李贤东不再客气,谭氏和叶氏方悄悄退走。
忍着甜到腻的感觉,终于喝完那一碗糖水,李族长父子还在翻书呢。
李小寒示意自己爹站起来了,向着族长二人说道,“族长,信和哥,你们慢慢看,我和我爹先回去了。”
族长和李信和这才从书中硬拔出心神,涩声说,“小寒,你这书,是从哪来的?很贵吧?”
这书又新又全,显然得来不易。可能府城里面那些学堂也有,但绝不会轻易的流出来。
“是托青帮从京城带回来的,不算贵,只是带回来麻烦。族长你别计较这个,就当我们送给信和哥的。”
“不成,该多少钱,咱们给你。”李信和正色道。
其实都知道,钱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这从京城收集和带回来的人情。
“也成,之前还托青帮收集江南那边的卷集,但还没有回到呢。到时回到了,我叫信和哥你过来我家,一并跟青帮结算了。”李小寒沉吟一会说道。
还有江南那边的卷集。李信和微微睁大了眼睛,江南那边,可是文风昌盛之地啊。
“贤东,小寒,你们有这资料的消息先不要泄露出去,有这卷集,今年考试,我族中子弟又比其他人多几分机会啊。”李族长咽了一下喉头,紧张到。
“行,族长我们知道了,谁也不说。”内部资料,不准外借嘛,这打的是自己与他人的信息差,李小寒懂,“族长,信和哥,你们继续研究吧,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一时之间,不知再说什么,李信和竟然胡乱说出一句路上小心来。
从族长家到李贤东家才多远啊,在自己村里,还能小心啥。
李小寒微微一笑,只是自己送出的东西,收到的人能珍惜看重,的确是开心的。
看着李贤东父女二人走出大门的背影,李族长喃喃低语一句,“也许,当初分家,我真的做错了。”
当初那一场不公分家,如今看来,真是负了老实人。
“不,爹,当初分家是对的。”
没有破,怎么有立。如今看来,贤东叔一家,已经走出了分家的阴影,走出了自己的路。
往日让人觉得可怜,如今却让人觉得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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