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家族举行了一个极其盛大而隆重的清明祭祖仪式,每个人都充满恭敬和希望,他们是相信祖宗在保佑李氏族人的,不然如何这一年的日子里,大家的日子或多或少的都有了很大的改善。
因此,对祖宗也更加的虔诚了,当然,虔诚的希望祖宗继续保佑,尤其最好保佑最后选中的那些个子孙是自己就好。
李生礼也是相信这些的,尤其是,他听说过李贤东在过世的原配罗氏坟前哭过之后,更觉得这是原配在保佑自己儿子一家,不免顺带可能在惩罚继室的血脉。
李生礼内心颇为惶恐、愧疚,因此清明一过,春耕的重头戏还没到,李生礼竟然病了。
“爹,你代我们看祖父便成了。娘现在怀着了,不能去看病人,免得被传染了。我跟娘一起去田里干活。”李小寒说道,她就是不喜欢去老宅,不喜欢那种处处别扭争斗的气氛,老宅表面平和,实际就是一个斗鸡场。
“成。”李贤东笑一笑,妻女只不过不想去老宅,不去便不去了,这是他爹,又不是她们爹,他去便成,“给我再拿两包糖霜,这条腊肉不用了。”
李小寒皱一皱眉,从橱柜里拿出两包糖霜,不免说道,“爹,糖吃多了真不好。”
“没事。你祖父就是病了的时候觉得口苦,喜欢吃点甜。”李贤东解释道。
算了,一个病人,不让他吃两口喜欢的,的确难劝,只是“爹,你不会也喜欢吃吧?”这口味有时候可能会遗传来着。
“没,我最喜欢吃肉。糖也喜欢吃,不能吃也成。”李贤东笑咧出一口白牙,也不知道跟他爹不像他乐个啥。
准备好东西,李贤东便提着篮子去老宅,李小寒和王氏扛起锄头去整地。种水稻的两亩田李贤东已经放好水打好了,春日水冷,李贤东便不多让王氏和李小寒下水田,现在整的是那十亩番椒地。
大眼睛犁过耙过一遍的地,土已经翻过来了,现在要做的的是把大块的土块敲碎,整平整。
两母女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李贤东才姗姗来迟,这可比李小寒预料的时间多多了。
“爹,祖父病得很重?”李小寒问道,昨天看起来只是受打击大了点,但是整个人是健康的呀。
莫非她堂哥没有考中秀才一事,真的给他祖父打击这么大,一下子就把一个健康的人击倒了?
但是,按照原书,她堂哥李才荣也是帮她爹守完三年孝,得到一个好名声之后,才出来科举,一下子就中了秀才。
所以,莫非说,她堂哥其实水平还没有到,但是今年突然这么多人过了第一关,把她祖父李生礼刺激大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才符合逻辑一点。
“嗯,病得约莫是有点重,已经请过郎中吃过药了。”李贤东解释道。
这个郎中,是附近村落里的郎中,以往平山村人看病都是找这个郎中的。
“那你待老宅这么久,祖父跟你说什么了?”李小寒继续问道,免得年前祖父逮着她爹说帮衬老宅,她爹逃回来的事情再发生。
他爹说什么了?
李贤东一个走神,回忆起李生礼说的内容。
好像真的是一个生病把李生礼击倒了,如今李生礼竟然握着他的手,说对不起他,这些年委屈他了,说他是他最中意的长子,如今是后悔分家了。
又说起他小时候的往事,说他小时候聪明又伶俐,读书也好,还一直说要考上秀才举人让他爹享福呢。如今想想,的确是耽误他了。
他爹,后悔了,终于看到他了,承认他了。
这曾经是李贤东一心想追求的东西,拼命努力希望能得到的东西。可是,当这一切终于来到的时候,李贤东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和兴奋。
曾经李贤东愿意付出一切的东西,如今已经难以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迟来的,不在那个时间里得到的,便不要了。如今他有妻有女,生活和美,只想过好自己的好日子。
“没什么事,你祖父病得有点糊涂了,老跟我说小时候的事情。”李贤东憨厚一笑,“我如今都三十多了,早过去了。”
回忆大法啊。李小寒心中偷笑,但他爹好像不吃这招啊。
“可不是,病着的人喜欢说胡话,当不得真的。我听村里人闲话的时候说到过,有些人病着还说自己能见鬼咧。”李小寒一本正经的说,“还是得过好当下的日子,好好向前看。”
“可不是。”李贤东点头道,把大眼睛套上犁绳,往旁边的地走去,旁边还有好几亩地,得再犁一遍,然后再用耙耙一遍呢。
“小寒啊,你那番椒苗,啥时候移栽啊?”旁边李贵前和赵氏扛着耙路过,大声问,“我看你那苗,长得也挺高了。”
小半个月过去,李小寒家的番椒苗,长得差不多一个手指长了,叶子也长出了四片左右。只是村人新鲜,时时关注番椒苗的情况,然后再问两句。
“贵前伯、赵伯娘还得半个月咧,得等到长到巴掌高的时候。”李小寒大声应道,“等我们家插完村边那两亩水田的秧苗,再来移栽番椒苗。”
“哦哦,那你们忙得过来不,有需要就出声啊。”
“还成,有牛呢,慢慢干。”李小寒说道。
如今这村里人谁不忙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全在田里呢。她家两亩水田,数量不算个事,虽然她家人也少,但是她家有牛啊。
没有牛的人家,得一个人在前边牵绳拉犁,人当牛用,后面还得有一个人扶着犁走。两个人轮换着来,又慢又累人。
但有犁都算好的了,真正苦的人家,那是连犁尖那一层铁都没有,那真真是生靠人力破土,肩膀胳膊磨得血肉模糊。就这,还得咬着牙干,农时就这么一阵子,耽搁了,全家人都得饿死。
越了解,越比较,李小寒便越觉得不容易。
果然,李贵前听到说有牛,便认同的点下头,一头牛能顶四、五个人呢,再看一眼番椒苗,“那我们走了。”
“哎。”李小寒抬头说道。
李贵前便放心走了,他们家如今有了牛,也好了许多,以往男人女人都都拼着命干呢,如今有了牛,终于可以稍稍歇一口气了。因此他们便拐过来,看看李贤东家的情况。
赵氏跟着李贵前一边往前走,一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边走边频频回头。
“你老回头看什么”李贵前疑惑的问。
“我老觉着有点不对劲……”赵氏回头说道。
“有啥不对劲的,不就是贤东一家三口。”李贵前跟着回头说,只见李贤东在犁地,王氏和李小寒在蹲着整地,估计是周边整完了,王氏站起来挪个位置。
“都很……”正常两个字还没有出口,却听见赵氏一声惊呼,“啊!”
连铁耙都掉了。
“什么人,得这地软,不然这耙都得给你摔坏。”李贵前连忙捡起那铁耙,仔细查看,赵氏却根本没有搭理他,甩开双腿飞奔着往王氏处奔。
李小寒只见赵氏像一阵风的从自己身前跑过,走到王氏处,拉起王氏的手,颤抖着问,“你……你这是怀上了?”
赵氏觉得自己绝不会认错的,她生了两个,她妯娌生了三个,她两个儿媳妇也生了三个,她一看,就看出了王氏这肚子,起码三个月了。
就说刚刚王氏蹲着的时候她觉得别扭,如今王氏一站起来,她就发现了。
“嗯。”王氏点头,“过了三个月了。”
“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你熬过来了。”赵氏拍拍王氏的手,感叹道,“不管这胎是男是女,你能生,就有希望了。”
王氏摸摸肚子,点头道,“嗯。”
赵氏转头对李小寒道,“小寒啊,你娘有了弟弟妹妹,你还是你爹你娘最爱的第一个孩子啊。我跟你娘说点悄悄话,你人小,以后再说给你听。”
“赵伯娘,你去吧。”原来赵伯娘是看出来了,怪不得如此激动,李小寒点头道。
赵氏便把王氏牵到一旁,照理说,王氏生过一胎,自己应该有经验,但赵氏想着,陈氏做继母,当时生的时候必然不会给王氏说什么注意事项,王氏估摸着是两眼摸黑生的李小寒,这生完就伤了身,后来才不能再生。
女人生孩子,那就是过一次鬼门关,如今王氏再怀上了,年纪也大了,隔了十几年,赵氏认为自己得好好跟王氏说一说。
赵氏开始给王氏嘀嘀咕咕的说些注意事项,王氏频频点头,十分受教的样子。两人还怕吓着李小寒,怕她年纪小听了心里害怕,以后生孩子有阴影,还不敢大声说给李小寒听。只把李小寒心累得。
赵氏拉着王氏,嘀嘀咕咕了大半个时辰,李贵前早自己扛着两把耙走了。
待赵氏终于回来,李贵前问一句,“你跟弟妹说什么,说了这么久?多耽误人家时间。”
赵氏瞟一眼自家男人,“王妹子怀上了,我跟她说一说注意的事情。”
“啥?”这下掉东西的变成了李贵前。
“老大媳妇,你说啥?”李生义在一旁开口到。
“爹,贤东他媳妇怀上了。过了三个月了,如今能说出来了。”平山村说法,三个月之前不能说,免得惊了胎神,把胎儿抢回去了。
“好!好啊!好啊!”李生义一脸说了三个好。
“是啊。可算熬过来了。”李贵前答道。
“祖父,我等会想去看看小寒。”一旁李荷花突然道。
“行啊。你去吧。”李生义说道。
果然过了中午,李荷花便来了,一来便跟李贤东和王氏道贺,“贤东叔,我听说王婶子怀上了,恭喜你们啊。祝你们早得贵子,如愿以偿。这是我娘给你们的,说是怀上的人有时候想吃一口酸,我家的酸菜缸子用了好多年了,腌出来的酸菜够味。”
“好,好,好。我收下了。”李贤东和王氏笑眯眯,“去找小寒玩吧。”
李荷花便去找李小寒,“小寒,你到房里来,我跟你说点话。”
李小寒便以为李荷花有什么悄悄话跟自己说呢,不料李荷花一开口便是,“小寒,你娘怀了,你开心不?你家这情况,你娘怀上了挺好的。”
“我开心啊。希望我娘能生个弟弟。”李小寒答道。不开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如今她是真的希望她娘能生个男孩,她倒是无所谓男女,但是如果是男孩,她爹娘得开心许多。
“是呀,你家这样的,得有个男孩才成。”李荷花感叹道。
“荷花,你这是怎么了?你以往不是这么别扭的人啊。”李小寒问道。
李荷花一瞪李小寒,“你这个傻瓜,我这是为你担心。你以前没个兄弟姐妹,我跟你说,男孩和女孩可不一样,你这么能挣钱,得自己留心一点。这个儿子和女儿,终究是不一样的。”
李荷花语气渐渐伤感,跟她以往的人设十分不一样,“你家以前单你一个,你不明白。你看我在家受宠吧,家里新衣服有我的,我也有自己的房间,爹娘也宠我,不是我说,村里多少小姑娘羡慕我。”
“但是我自己知道,再怎么受宠,我都是要嫁出去的。家里的房间我出嫁之后就得腾给瓜哥儿豆哥儿他们了,家里的地我是一分都别想拿走的,我娘常跟我说,女儿嫁出去了,就是无根的浮萍,不知道怎么飘,全靠运气。因此常常跟我说,让我多学一点,不管种地、煮饭、织布都多学一点,多学一点就多几分机会。”
“你这么能挣钱,又懂得多,有了个弟弟,大头也得分给你弟弟。你自己留点心罢。”李荷花劝道,“别傻愣愣的样子。”
李小寒看着李荷花,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像李荷花这样性格这样能干,在后世,完完全全可以靠自己活得精彩,在这个时代,却只能痛苦的清醒着。
自己总得做点什么。应该做点什么。
李小寒这样想着,便探过身去,翻箱倒柜的,从衣箱里翻出一张地契,然后拿出一袋银两,说道,“荷花,你看。”
“看什么。我跟你说正事呢,你上点心。”李荷花说道,然后打开地契,“你……你的?”
“嗯,我的。”李小寒慎重点头,“我卖给了张夫人一个秘方,又跟她合伙做番椒酒生意,这些钱和地都是我的。我自己挣的。而且,即使没有这些,我也可以挣出更多的来。所以,荷花,你不用担心我。”
“真好,真好啊。”李荷花轻轻摸着这地契,笑里透着羡慕,眼里却带出一丝泪意,“我白担心你了,我们小寒能干着呢。”
“所以,荷花,你要不要跟我学手艺啊?”
“啊?”
“番椒酒的手艺不能教给你。但是种番椒的手艺可以教给你,种杜仲的手艺可以教给你,以后我用番椒做菜的手艺也教给你。你可以自己挣钱买地,写你自己的名字,你嫁人不嫁人,谁都抢不走。”
“小寒,你真愿意教我?”
李荷花颤抖着问,还没等李小寒回复,狠狠用力握住李小寒的手,“我愿意。你没得反悔了。我以后就拜你为师,你让我做啥我就做啥,只要能学就成。”
“好!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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