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黑眸里明显有轻颤的波光。
“我跟你在一起,是想要永远在一起的,无论发生什么。”余笙握紧他的手,“再说了,就算是普通人,谁又能保证一辈子平平安安,没一点风浪呢?”
当初在北城,她因为即将异地,而自己承受着工作的挫折和打击,加之闺蜜曾留下的阴影而拒绝他。她固执地把异地恋和没有好结果划上等号。
如今她不会再那样想,也不会因为并未降临的风险,而放弃她最爱的人。
她深知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比一段真挚的感情更难能可贵了,是轰轰烈烈燃烧过,还是行尸走肉般的平安顺遂,现在的她更愿意选择前者。
也许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也许是看见他一次又一次地冲破云霄,而传达给她的勇气。
和勇敢的人在一起,她也会变得勇敢。
“当然了,我没说现在就结婚。”余笙低下头,说,“我还没玩够呢,而且,你也没求婚。”
男人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在她耳边一声低笑:“喜欢什么样的求婚?”
余笙抿唇笑了笑,充满幻想地说:“我这个人很俗,就喜欢那种土土的仪式感。所以要有玫瑰花和戒指,还要有很多很多人。对了,你们求婚可以穿军装吗?一定很酷。”
“行。”他吻了吻她的耳朵,郑重其事道,“我记住了。”
飞行基地的地势很高,附近有日出的最佳观测点,两人从基地出来后,裴晏行带她上山。
后排座椅放下,宽敞得能当一张双人床。
余笙本想睡一觉再起来看日出,结果两人不知道怎么闹着闹着,就滚到一起,一切都发生得脱离控制。
后来,裴晏行堪堪忍住,一个人出去吹冷风。
余笙扣好衣服,拥着被子趴在车窗上看他。
四周都是漆黑的树影,他手里燃着一簇随风明灭的红色火光。
裴晏行不爱抽烟,两人认识到现在,她第一次亲眼看见他抽烟,除此之外也只有寥寥几次,在他身上闻到明显的烟味。
她知道他们经常昼夜飞行,也知道很多飞行员都是老烟枪,这是提神的最好办法。
裴晏行算是比较自律的一个,能不抽就不抽,尤其是来见她之前,会尽量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原来真的有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好看的,就连抽烟的样子都很帅。
余笙盯着他看了很久,直到那人从沉思中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
他走到车窗边,手指撩了一下她的头发。
余笙抬头看向他手里的烟。
裴晏行反应过来,笑了笑扔到地上,用脚踩灭。
“放心,我很少抽。”
“我知道。”余笙隔着车窗握住他手,像把玩似的揉弄他手指。指腹摸到粗糙的茧子,不免想起刚刚这只手在她皮肤上划过的感觉,浑身都有点发热。
裴晏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玩着他的手,脸上就有了精彩变幻的表情,只觉得可爱,俯下身,呼吸之间带着淡淡的烟草气味:“还睡吗?”
余笙摇摇头,突然觉得把最后一晚用在睡觉上,真的很浪费。
哪怕是紧紧拥抱不说话,她也想清醒着度过。
“我们看电影吧。”余笙仰起头,清澈透亮的眸盯着他,“你还欠我一次电影。”
“好。”
裴晏行坐回车里,余笙用她的手机放电影。
放的就是那天她独自去看的那部影片。
虽然剧情很一般,但她总觉得,应该是两个人一起看的。
她对他讲起那天,依旧很气愤:“可惨了,全场就我是一个人,旁边还有一对情侣,进来就开始卿卿我我。你知不知道,在公共场合这样真的很烦。”
“嗯。”裴晏行笑了笑,下巴搁在她头上,“以后我们买情侣座,谁也管不着。”
余笙掐了一下他的虎口,泄愤似的:“以后不许丢下我一个人了。”
他吻了一下她的发顶,嗓音低而郑重,像承诺:“放心,以后不会了。”
电影看完,余笙还是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身上的气息太令人安心。
大约只睡了三个多小时,被男人落在额头上的吻叫醒。
“准备看日出了。”他低哑的嗓音贴得很近,像是从头皮渗入脑海,酥酥麻麻的,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余笙顺势仰起头,捧着他的脸亲上去,在那片柔软上缓缓地磨:“早安。”
男人沉沉地笑了一声:“早安。”
没想到第一次跟他一起睡觉,是这样的光景。
两人坐在后备箱门口,面前是高高的山崖。
起初一切都是漆黑的,天边挂上启明星,光亮渐渐地弥散到大地。
世界从一片灰蒙蒙开始。
山峦上空浮现出红光,把云朵都染得泛红,太阳就像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羞涩少女。
一种言语无法形容的直击心灵,能让人暂时忘却一切烦恼。
在大自然壮阔的能量面前,所有的负能量都被打败。
她想,她可以回去面对潘鑫磊了。
无论什么样的挫折和打击,当她回想起今天的日出,就会有无穷的力量去抗争。
裴晏行送她回招待所,路上,接了石杨一个电话:“喂,哥,上午的训练你别忘了。”
“知道,马上回来。”裴晏行说完就挂,回头匆匆看了余笙一眼。
“有训练怎么不早说。”余笙过意不去地嘟哝,“你都没怎么睡……”
早知道,她不会拉着他看电影的。
“没事儿,我们经常这样,习惯了。”裴晏行握住她手,宽慰道,“你都要走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余笙望着他,表情不舍:“那你们可以打视频吗?”
男人笑了笑:“当然可以。”
余笙眼里终于有了光:“要经常给我打视频。”
“好。”
车停在招待所门口,余笙眼睛都快黏在他身上,拉扯不开,恨不得再任性一点,不走了。
但北城还有工作,有父母,有她要为之奋斗的一切,她不能任性。
似乎和他相交一场,她心里终于有了“奋斗”这个词。
她不甘心再当一条咸鱼,不然怎么配得上这个翱翔在蓝天上的天之骄子。
“那我走了。”余笙抱住他,用力吸了吸他的身上的味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还有——”
顿了顿,她吸一下泛酸的鼻尖:“注意安全。”
“好。”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嗓音分外低沉。
王哥在院子里催,问她收拾好了没有,余笙只能匆匆下了车。
裴晏行发动车子,很快驶离招待所。
大家已经在做飞行准备,他换好衣服去机场,看见邢剑涛在抽烟,从他兜里拿了一根。
邢剑涛:“你小子——”
裴晏行就着他的烟头点燃。
“昨晚干嘛去了?”邢剑涛一脸了然的调侃,“事后烟?”
裴晏行脸色沉了沉,笑着骂他:“滚。”
一口深吸入肺,赶走困乏,尼古丁的作用让人头脑清醒不少。
他没抽完,直接扔到了地上。
邢剑涛骂他一句浪费。
裴晏行也没反驳,低头理了理飞行服的袖子:“今天我第一个飞。”
邢剑涛扬眉:“怎么?”
“不怎么。”裴晏行说着,径直走向停机坪。
“飞机已检查完毕,请飞行员接收。”
裴晏行从机务人员手中接过检查单。
余笙上楼把自己的行李搬下来,王哥帮她放上车:“都检查好了啊,别落下什么东西。”
“没有了没有了。”安柠拉着行李箱下台阶,“床都被翻了个底儿掉,余笙那边我也检查了。”
余笙走过去帮她接行李。
等所有人的行李都放好,王哥去找招待所老板道了别,最后坐上副驾驶,回头看一眼这个陈旧却充满烟火气的小院落,轻叹道:“走吧师傅。”
车子离这个小院越来越远,最终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像是把这段时间的喜怒哀乐全都抛在了这个山沟沟里。
余笙从上车起就趴在车窗上,眼睛望着后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公路是安安静静的,两旁的树也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天空湛蓝而澄澈,连一只鸟都没飞过。
“好了。”旁边的安柠拍拍她腿,带着安慰的语气,“把窗关上吧,那么大灰尘。”
她知道应该看不见什么了。
闷闷不乐地垂下眸,手摁上车窗的控制按钮。
窗户缓缓升起来,把外面的世界一点点隔绝开。
她心里也像有什么东西一截一截地往下沉,眼眶止不住泛酸。
突然,沉寂中响起遥远的轰鸣声,她心脏猛震了震,手指颤抖着降下车窗。
脑袋探出去,仰起头,只见碧蓝碧蓝的天上,一个黑色的小点逐渐靠近。
余笙拼命地朝它挥手,顾不上车里坐着许多人,用最大的声音喊他名字:“裴晏行!”
“别叫了,飞那么高他听不见的,也看不见你。”张宏叹了叹,“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是他?”
“我就知道。”余笙倔强地伸着脑袋,盯着那个小点越变越大,随着距离的拉进,逐渐呈现出飞机的形状。
在经过正上空时,划出一个圆形轨迹。
像对她打了个招呼。
然后火箭一般地冲上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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