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知道裴晏行那边任务结束,还是顾柏舟告诉她的。
等了一整天他的消息,都没收到,她只好主动打电话。
对方一开始没接,她打第二遍,才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喂?”
和以往不一样,有些低沉。
余笙担忧地问:“怎么样?还顺利吗?你有没有好好休息啊?”
“你一下问这么多,我怎么答?”裴晏行笑了一声,标志性慵懒的强调,“很顺利,等嘉奖呢,你男朋友多厉害你不知道?”
“那就好。”余笙心底松了口气,“不过你结束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还等我给你打电话,我是不是该生气?”
“该。”男人无比配合地压低嗓音,带着哄,“我错了,刚结束就顾着睡觉,忘了托个梦给你。”
“呸呸呸——你又没……”余笙抿了抿唇,不悦道,“托什么梦啊?”
裴晏行忽然叫她名字:“余笙。”
余笙笑起来:“嗯?”
“我想你了。”他轻声说,“特别想你。”
余笙满眼都是甜蜜,用指尖摸着办公室窗台上的芦荟叶,连楼下那些光秃秃的树都变得格外赏心悦目:“那我来看你呀。”
男人顿了顿,笑说:“最近有点儿忙,你来了我也没空陪你。等这阵过去,我回北城找你吧。”
“哦。”兴奋的小火苗被浇灭,她掩饰住微微的失望,“那我等你。”
“好。”
没再说太多,他那边有事忙,就挂了电话。
余笙逐渐感觉到不对劲。
从一开始他拒绝她去找他。
以前她不是没提过去找他,哪怕是口嗨开玩笑,但裴晏行无论多忙,都不会说没空陪她这种话。
然后是接连几天打电话时的情绪,即便他竭力表现得正常,以余笙对他的了解,依旧能察觉到不正常。
他嘴上总说忙,但一直没有上天飞行的消息。
她也很久没看到那句“永远爱你”了。
她当然不会以为他变心,怕的只是他瞒着自己在默默承受着什么。
被担忧和猜疑搅得心神不宁,终于忍不住联系了石杨。
石杨一开始的说辞也和裴晏行一样,可架不住她盘问,还是露出了马脚。
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嫂子,你要是能抽空,就来一趟霖市的军区医院吧。”
余笙心脏一沉:“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大事儿,真没大事儿,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少,你放一百个心,骗你是小狗。”石杨想起那次她从招待所赶来的样子,连忙解释道,“不过我想他需要你,你自己来一趟就知道了。”
余笙立刻订了最早出发的机票,连行李都没回去收,匆匆赶往霖市。
石杨开车来接她的,路上跟她说了说裴晏行的情况。
任务出了点意外,耳朵里做了个小手术,的确不严重,也不影响听力和健康。
但他最近情绪不太好,因为伤口的恢复情况,可能决定他的飞行生涯是不是还能继续。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余笙没问,她知道可能涉及机密。
于是竭力保持镇定地问:“最坏是什么结果?”
“最坏……就不能再飞歼-20了。”石杨叹了一声,“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去其他部队飞别的机型,或者转地勤,也可以转业飞民航。”
“他不会愿意的。”余笙几乎是脱口而出,嗓音带着哽咽。
石杨沉默了许久,也抬手抹了把眼睛:“是啊,他不会愿意。”
裴晏行是个要命般骄傲的人,他必须要站在众人仰望的巅峰,闪闪发光。
他的骄傲不能被摧毁。
终于到病房门口,石杨开门的手迟疑了下。
“最近他不太理人,脾气也不好,连团长来都没办法,要是……”他头低下来,叹了叹,“嫂子你多理解他一些。”
“嗯。”余笙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外面艳阳高照,病房里却是昏暗的,窗帘紧闭,一身病号服的背影坐在窗前椅子上,隔着窗帘看外面灰蒙蒙的亮光。
余笙走过去,把窗帘拉开,站到他面前,摸了摸男人平静的脸庞,若无其事地问:“大白天干嘛关窗帘啊?”
他脸庞清瘦了不少,应该很久没好好吃饭。
裴晏行静静地望着她。
很长时间,病房里悄无声息,只有他拽着她坐到他腿上,环抱住她,衣物轻微的摩擦声,和两人压抑着情绪而不太均匀的呼吸声。
“不是说想我了吗?”余笙捧着他的脸,“我来找你,高不高兴?”
男人嗓音很低,带着干哑的嘶声:“高兴。”
“笑一个嘛。”余笙把手指摁在他唇边,往上挤了挤,“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高兴死了。”裴晏行哑声说着,攥住她两只手,臂弯收紧,将她往怀里带,唇也压上来。
阔别的亲吻格外卖力,余笙只觉得所有的空气都被卷走,被扫荡一空,唇舌被他吸得发麻,浑身软软地瘫在他身上。
许久之后,喘着气捶了捶他的胸口:“你不能温柔一点吗?”
“想怎么温柔?”他一边说一边揉着,眼底流淌的都是坏水。
余笙脸一红,拉开他的手。
虽然他依旧像往常一样,会对她笑对她胡闹,甚至亲着亲着也会耍流氓,但她感觉到这人压在心底的难过。
在她面前,他全都藏起来了,但没有什么能被藏得天衣无缝。
晴朗的夜晚星月明亮,余笙把窗户大开,阳台圆几上摆了盘切好的水果。
裴晏行做完检查回来,跟她一起坐在阳台上看星星。
“余笙。”男人望着星罗密布的天空,突然跟她说,“如果以后我不能开飞机了,怎么办?”
该来的早晚会来,逃避也没用。
她知道裴晏行不是逃避的人,他会正视这个问题,但没想到面对得如此快。
“不能开飞机了,就去古城摆摊呀。”她满脸笑容,用牙签叉了一块西瓜,喂到他嘴边。
裴晏行吃进去,也望着她笑。
余笙把胳膊肘撑在圆几上,手托着腮,对他眨眼睛:“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就一摆摊的?一架竹编飞机卖五块钱,我也没嫌弃你穷。”
裴晏行忍不住笑出声:“你以为真的五块钱?”
余笙眉毛动动:“不是吗?”
“二十块。”裴晏行温柔地勾着唇角,“那是我为了追你,自己给老板补了十五块。”
余笙惊喜地睁大眼睛:“终于承认你那时候就追我啦?”
裴晏行吃了块西瓜:“我也没不承认。”
余笙眉眼弯弯地看了他一会儿,手伸过去握住他,女孩被夜风吹凉的手指,很快被男人的体温熨热。
“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不管你是谁,是做什么的,哪怕你不叫这个名字,对我来说你依然是你。”她眼里泛着璀璨的光芒,悉数落入他眼眸,“而且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好喜欢看你开飞机。每次你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在发光。我一直觉得那个样子的你,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我爱一辈子都不够,还要下辈子,下下辈子。”
裴晏行浅浅地勾了下唇:“是吗?”
“是啊。”余笙露出一脸迷妹表情,“所以你不要气馁,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他紧握住她的手,带着微微颤抖的力道。
第二天,余笙去咨询了他的主治医生,也在网上到处搜索对这种手术恢复有效的办法,甚至还找了当营养师的朋友,要了一份可行性营养菜谱。
在家从不下厨的余笙开始对着菜谱做营养餐,头两次把灶台弄得惨不忍睹,裴晏行想帮她,却被她毫不留情地赶出去。
饭做得当然不太好吃。
但裴晏行最近心情大好了,也会跟前来探病的战友和领导开开玩笑。
这天邢剑涛带了水果来,慰问完之后,余笙送他出去。
邢剑涛递给她一张小卡片。
余笙问:“这是什么?”
“我打听了之前类似的病例,联系到一个战友,上面是当初给他针灸的老中医的电话。主治医生也问过了,正确的针灸可以有助他恢复。”邢剑涛说,“你试着联系看看。”
“谢谢大队长。”余笙感动地鼻尖发酸,把卡片攥在掌心。
她一刻也没有磨蹭,跟裴晏行交代完便打了电话。
好巧不巧,这位老中医在北城定居。
余笙和主治医生商量过后,做了一系列检查,确定他已经能出院,便在当天下午办了出院手续。
为了不刺激他耳朵,两人坐火车回北城,一路慢悠悠,还能看不少风景。
排队进站时,走的是军人专属绿色通道。
余笙第一次享受这种特殊待遇,兴奋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
回头看了看身后排长队的人们羡慕的表情,她挂在裴晏行胳膊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看到没?为了以后我每次出门都能这么光荣,你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裴晏行搂住她腰,俯身压低嗓音:“那你得先嫁给我,才能每次都这么光荣。”
“好啊。”余笙不遮不掩地迎上他目光,“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裴晏行失笑:“这么着急?”
“当然了,我要把你变成我的私有物。”余笙假装不悦地嘟了嘟唇,“你没发现多少女孩儿偷看你吗?”
“是吗?没发现。”裴晏行嘴角一弯,“倒是不少男的对你图谋不轨。”
“哪有……啊——”双脚忽然腾空,余笙惊叫一声搂紧他脖子,用力拍他的背,“放我下来。”
“不放。”裴晏行单手抱她,像抱小孩那样用手臂托着她大腿,脚下速度却一点没慢,仿佛真只是抱着个小孩。
余笙被周围目光看得脸颊发烫:“公共场合你注意点……”
“怕什么,又没穿军装。”男人笑得毫不在意,还无比轻松地把体重过百的她往上掂了掂,“我抱我媳妇儿,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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