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余笙斥巨资奢侈了一把,买的是高级软卧。
虽然面积不大,但有沙发和独立卫生间,两人单独在一个包厢,不被打扰,屋子还能上锁。
裴晏行给两张床都换上干净的一次性床上买的,蓝色星星图案,整个包厢顿时温馨许多。
刚把上铺的枕套套好,只听见“咔嚓”一声,男人低头看,她正举着手机朝他笑:“某人第一次帮我铺床,留个纪念。”
裴晏行从上铺跳下来,搂住她腰:“你喜欢,以后都给你铺。”
“好呀。”余笙笑盈盈地,抬手挂在他脖子上。
狭窄的空间里,暧昧升温也更快,目光变得粘稠难分,愈发靠近彼此呼吸滚烫的唇。
突然,没关严的门被撞了一下,外面一个男人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余笙飞速把脑袋埋进他怀里。
男人笑得胸腔震颤,俯身贴到她耳朵旁:“晚点再继续。”
“……”她耳朵瞬间变成血红色。
余笙这些天在医院没睡好,上了火车,便躺进被窝先补了一觉。
醒来不知今夕何夕,包厢里是暗的,窗帘也拉上,但隐约可见外面泛红的光。
应该是傍晚了。
裴晏行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就着窗帘掀起一角的微弱光线,在做着什么。
余笙起床走过去,才看见他手里的东西。
是那条领花手链。
“醒了?”他没抬头,手里依旧忙碌着,“等一下,快好了。”
自从那天在爆炸现场绳子断了,她就一直放在包里。
裴晏行正在给她编新的。
放在以前,她很难想象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事,但他手实在很巧,编出的结精致而整齐,很漂亮。
他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让她看得更清楚,虽然看到最后她依旧是脑子会了,手不会。
裴晏行把她的手腕抬起来,用红绳圈住,扣好,握着她腕间光滑的皮肤,另只手摩挲她脸颊。
余笙望着他黑暗里格外潋滟的眼,情不自禁地低下头,送上自己的唇。
像火星坠落在枯草地上,以最快的速度燃烧成烈焰,然后一路摧枯拉朽,无边无际地燎原。
狭窄床铺上,两人身影交叠,一切都变得难以控制。
余笙像抓住海面上的浮木般抓着他手臂:“外面有人……”
走廊传来脚步声,虽然知道包厢门关着,看不见,那一瞬她还是忍不住浑身紧绷,瑟缩了下。
男人闷哼一声,呼吸深埋进她头发里,片刻后安抚地摸着她脑袋,气声微颤:“走了。”
他把被子拉起来,遮得严严实实。
不想再被打扰。
天黑了,窗帘外已经看不见亮光,余笙脑袋昏昏地被他从后面拥入怀中。
屋里很黑,只有从门缝渗进来的走廊灯光,打在这张终于平静下来的窄铺上,隐约照出一颗颗蓝色的星星。
裴晏行捋着她微湿的头发。
男人指尖力道刚好,像按摩似的,很舒服,余笙涣散的思绪渐渐回笼。
在网上听人劝买一次性床单被套的时候,她万万没想到是这种用途。
“要洗洗吗?”他揉揉她耳朵,“我去弄水。”
余笙娇气地嗯了一声。
独立的卫生间,备水很方便,他住院时石杨非要买的折叠盆正好派上用场。
余笙这些天在医院陪他,见过不少战友和领导,都说他术后情绪阴沉,脾气暴躁,但她从没见他对自己冷过脸。
余笙拥着被子侧躺在床上,看他披着睡衣,在狭窄的空间里忙进忙出,突然意识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原来可以到这种地步。
是哪怕想让全世界都滚蛋,却依旧会温柔地接纳她,毫不保留地疼爱她。
是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爱她,所以她能够照亮他。
余笙洗完澡出来时,裴晏行正在换新的床单。
她有些脸红地撇开视线,问:“你饿不饿?我去泡面。”
裴晏行笑了笑:“好。”
现在出门都是飞机高铁,决定要坐火车的那一刻,余笙就开始怀念小时候在火车上吃泡面的感觉。
没多会,熟悉的红烧牛肉香味在屋里弥散开来。
沙发只有一个,她坐在裴晏行腿上,端着泡面吃一口,喂他一口。
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能不能吃饱都是其次。
比如现在。
明明有两碗,却非要泡一碗一起吃,其中的乐趣比吃饱饭重要得多。
“有点儿咸。”裴晏行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矿泉水,“喂我一口。”
“哦。”余笙把泡面放下,转身去拿矿泉水。
男人闷着声吸了口气:“要你拿水,没要你乱动。”
余笙刚拧开水瓶盖子,似乎感觉到异样,身体一僵。
男人灌了一大口矿泉水,快得仿佛要压下去什么。望着她的目光也幽邃了些,仿佛藏在地底的暗流。
余笙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一眼。
裴晏行把瓶子扔回桌面,单手抬起她下巴。
“别动,也别看。”他微哑着声,“床单就一张了。”
“……”余笙为难地抿了抿唇,指着床铺,“那我去——”
“去哪儿?”腰被男人大力箍紧,灼热的吐息将她包围起来,“要你别动就别动,待着。”
他把她转过去,下巴搁在她肩上,轻嗅她颈间的馨香:“你吃吧,我缓缓。”
余笙痒得缩了缩脖子,手一抖,叉子也掉了,娇声抱怨:“你这样我怎么吃?”
裴晏行越过她的手捡起叉子:“我喂你吃。”
吃完泡面,用手机看了个电影,又炫了两包薯片,两人歪在一张床上睡觉。后来裴晏行实在管不住自家兄弟,乖乖去上铺降火。
十几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第二天早上到北城,直接拦车去了他家酒店。
把行李箱放进屋,关上门,余笙看了眼宽敞又奢华的套间:“你以后都住这儿吗?”
“嗯。”裴晏行给她拿了双新拖鞋,帮她把脚上的运动鞋脱掉,“你知道密码,可以经常过来。”
余笙把脚放进拖鞋里:“那被你爸妈发现了怎么办?”
裴晏行站起身靠着鞋柜,好整以暇地看她:“如果我说,我妈已经知道了呢?”
余笙惊恐地抬头,脑袋里嗡嗡。
等缓过这阵,咽了咽嗓:“你骗我的吧?”
“骗你干什么。”裴晏行走到茶水台,从杯架上拿了两个一尘不染的玻璃杯,“上次我们来过之后,我妈就知道了。”
看小姑娘紧张得气都不敢出,他勾唇笑了起来,端着倒好的水杯走过去:“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我跟她说了,要想我结婚,就别来骚扰你。”
余笙舒了口气,接过他递来的杯子,惊魂未定地抿了口温水:“你妈妈……会不喜欢我吗?”
“不会。”男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余笙眼皮颤了颤:“你这么确定?”
裴晏行笑着搂过她肩,轻轻揉她的头发:“我确定,没人会不喜欢你。”
余笙靠着他胸膛,听那阵沉稳的心跳,做梦般地问:“真的吗?”
“真的。”他无比认真。
因为在他眼里,她是最好的。
好到他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不喜欢她。
这晚她没回租屋,两人在酒店彻夜厮混,不见天日,连早饭都是roo送的。若不是约了那位老中医,某人还能继续。
洗脸化妆的时候,余笙回头冲他哭诉:“裴晏行!我有黑眼圈了!”
“哪?”男人走进卫生间,顺势搂过她腰,低头看一眼,无比认真地说:“有吗?你这不是叫卧蚕?”
余笙狠狠捶他一下:“这是黑眼圈!”
怎么有人连黑眼圈和卧蚕都分不清?
“哦,是不是啊。”他抬手摸了摸那处,力道温柔,没太在意,“还挺好看的。”
“……好看你个头。”
后来余笙和他约法三章。
每天最多一次,周末最多三次,最晚十二点要让她睡觉。
裴晏行拗不过,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老中医那边聊得很顺利,是个慈祥的老爷爷,当过几十年军医,说他情况并不严重,完全恢复的概率很高。
“你运气还是不错的。”老爷爷望向窗外的天空,矍铄的双眼含上几许碎光,“很多年前我认识一个年轻人,跟你一样,跳伞坠海,连尸骨都没捞着。”
余笙心脏猛震了一下,不禁望向身边的男人。
跳伞坠海……
原来他是这么死里逃生的吗?
裴晏行握住她手,一阵温暖包裹住她越来越冰凉的指尖,默默将她心口蔓延的颤抖与后怕安抚下来。
他顺着老人的目光看过去,蓝天白云无比清澈,是人们眼中的风景,却是他们的战场。
“我知道。”他垂下眸,眼神微黯,“他是个英雄。”
“现在是你们的时代了。”老爷爷笑着看向他,眼里带着温和的释然,“你们也是英雄。”
走出院落,余笙没说一句话。
一直到落叶缤纷的人行道,风卷起脚边枯黄的叶子,她眼睛里像进了风沙,感觉到一阵刺痛。
转过身,整个人埋进他胸前。
裴晏行摸摸她脑袋,低声问:“怎么了?”
余笙摇摇头,双臂越过他劲瘦的腰,箍得紧紧的。
裴晏行似是察觉了什么,掌心覆在她脑后:“别怕,都过去了。”
“我没怕。”她哽着声,将他抱得更紧,“你那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没有谁真的不怕死,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人的本能是求生。但那一刻他必须放弃人的本能,哪怕是死,也不能让飞机在渔民区坠毁,这是一个军人的本能。
这些他不能告诉她,只是紧抿着唇,将手指深深地嵌进她头发。
余笙吸了吸鼻子,仰起头,牵着他的两只手放在自己湿润的脸颊上,再用手掌盖住。
眼睛红得可怜,嗓音柔软却坚定:“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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