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时间越来越近,裴晏行万般不舍,也只能送她去安检。
余笙把脚步放得格外缓慢。
安检口前拍着长长的队伍,每往前一步,她的心脏就往下沉一截,从来没这么希望队伍可以越变越长。
裴晏行一手拎着她的行李箱拉杆,一手将她搂在怀里,仿佛是要跟她同行的人。
但他也只能送到这扇门前了。
行李箱放进安检机,她回头抱了抱他:“不想走。”
裴晏行前一秒面色还很凝重,这会儿假装轻松地逗她,指尖弹弹鼓起来的腮帮子:“来的时候不告诉我,这会儿不想走了?”
余笙不说话,用脑袋蹭蹭他胸口。
“好了,后面有人在催了。”他低头吻她发心,“乖,我会想你的。”
余笙捏着他的手,眼眶泛红,最后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咬了咬牙,才转头进入安检口。
裴晏行站在原地,一直看到最终看不见她为止。
转身离开的背影挺拔又落寞。
余笙很快上了飞机,手机还舍不得关掉,给他发微信:【你回去了吗?】
pyx:【嗯。】
余笙嘟了嘟嘴:【走这么快。】
男人坐在刚才的房间里,遥遥望着不远处的飞机,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她那架,但仿佛能从每一扇小小的舷窗里看见她的笑容和影子,唇角也不自觉勾起来:【怎么办,开始想你了。】
余笙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那人正在某个地方看着她,她转头望向舷窗外,但天很黑,入目可及只有灯光。
她鼻尖酸酸的:【我也想你了。】
pyx:【下次见面,跟我回家吧。】
他说的是临港那个家,有他爸爸妈妈,兄弟姐妹的那个家。
余笙眼眶一热,用力地点头敲字:【嗯!】
“女士,您男朋友帮您升舱了,在前面的头等舱。”空姐温柔的嗓音将她从情绪中拉扯出来。
余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起身,跟着空姐往前走。
以前蹭爸妈单位福利坐过商务舱,但还是第一次进头等舱。
单独隔门,宽敞的座位是可以躺下来的,还有比普通舱位大好几倍的电视屏幕。进门处墙边的扶手拉出来,是一个隐藏收纳间,可以放包和衣服,放好后空姐帮她推进去。
“飞机快要起飞了,麻烦您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有任何需要可以按头顶的按钮,我会第一时间过来。”
“那就不打扰您了,祝您旅途愉快。”
余笙客客气气地道了谢。
拿出手机,上面是裴晏行刚发来的一条微信:【好好睡一觉。】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浅浅地颠簸,余笙摇摇晃晃地趴在舷窗上回头,看向航站楼那一块块黑色玻璃反射的灯光。
飞机离地面越来越远,航站楼彻底引入无边的夜色中。余笙低下头,摁亮手机屏幕,轻轻摩挲新换的屏保照片。
照片里的她歪头靠在男人肩膀上,对着镜头眨眼k,比剪刀手的手腕上是那根红绳手链,和他军装领子上的五角星一模一样。
而他温柔地摸着她头发,满眼宠溺地看着她。
深秋转入冬,余笙开始换上了厚外套,裴晏行发来的照片里,也换了冬款的飞行夹克。
皮夹克里嵌着毛茸,款式有点东北大渣子味,但他穿上去依旧很帅,普通人拿捏不住的时髦感,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北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远在千里外的飞行基地也被覆上一层白色,裴晏行给她打视频,让她看一望无际的机场跑道被冰雪覆盖的样子。
这边雪下不久,已经开始停了,有人在机场扫雪。
余笙看了看那个雪地里臃肿的人影,再看向裴晏行身上单薄的飞行夹克,问:“你冷不冷啊?怎么不加件衣服?”
为了让她看机场,他站在办公楼顶上,零下十多度的风雪呼呼地吹,他看上去依旧很淡定。
裴晏行笑了笑:“我没那么怕冷,穿这就够了。”
也是,身体跟火炉似的。
每次跟他一起睡,她都嫌被子太热。
男人的怀抱比一床冬被还暖和。
余笙越想着,就越思念他,忍不住问:“你元旦有假期吗?”
“怎么了?”裴晏行靠在栏杆上,云淡风轻地笑,“我有没有假期取决于你。”
“哦。”余笙压不住上扬的唇角,“那我下周过来体检,我们一起跨年吧。”
日子过得真快,就元旦了。
裴晏行温柔地看着屏幕里的她:“好啊。”
余笙的复试通过了,政审也没有问题,体检合格后就可以入职。
但军队要求比较严格,要拿到原单位的离职证明才可以,所以她一边等电视台的离职周期,一边每天去打卡喝咖啡,接受同事们羡慕的眼光。
“等你去那边就很难见到了诶。”徐瑶一脸依依不舍,“人家是离职跳槽,你倒好,从东跑到西,穿了半个中国,想约你吃饭都吃不到了。”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余笙揉揉她脸,“我家还在这边,爸妈都在,还有你们啊,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徐瑶握住她的手,问:“你跑那么远你爸妈同意吗?”
余笙笑了笑:“他们没意见。”
其实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从小获得爸妈提供的物质条件和疼爱,却没怎么受到过束缚。
或许父母孩子最好的关系就是这样,互相给予爱,又不干涉对方的人生。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哪怕是父母,也不置喙孩子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至于未来会怎样,那是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的代价,或得到的报酬。是人生的必修课,不该由父母来代劳。
父母从不以爱的名义捆绑她,所以余笙生来就知道,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附属于爸妈,自然也不附属于一个男人。
这是她跨越半个中国的底气,无论那里有没有裴晏行,她都是她自己的底气。
季延川做东,请同事们一起给她办了个欢送宴。
还在当初给她过生日的那家高级会所。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那天她穿着爸妈送的生日礼物,今天徐瑶也给她准备了一套出场礼服。雾霾蓝色蕾丝抹胸裙,既有成熟的风韵,也透着一股年轻俏皮,很搭她为了元旦去见裴晏行而新做的头发。
部队机关不能染发,所以依旧是黑色头发,原先的波浪卷变成法式慵懒卷,薄薄的小八字刘海修饰脸型。
这次地点在会所楼预定价格昂贵,还要至少排队半个月。
商场广告牌那么大的led屏幕上播放着大家一起拍过的合照,现场布置得像一个小花园,被一闪一闪的星星串灯围绕起来,充满氛围感。
今晚人很多,季延川似乎把她认识的同事全请来了,本部门的,其他部门的,包括王哥那几个一同出过差的。
安柠今天还带了男朋友,两人刚结束异地生活,她手上戴着求婚的钻戒,挽着男朋友笑得一脸甜蜜。
余笙不免又想起裴晏行。
但好在他们很快也要见面了,一股淡淡的酸涩被她压下去,扬起微笑,和同事们喝酒聊天。
有人纳闷地看向夜空:“今天飞机怎么这么多啊?”
“好像是直升机。”
“还真挺多,刚才过去两架了吧?”
螺旋桨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头顶掠过,余笙不自觉追着那架飞机看了很久,直到航行灯从视野中消失。
“那你去那边就和裴队长做同事了呀。”安柠和她碰了碰杯,“真羡慕。”
“他在基地,我在机关,算哪门子同事?”余笙朝她举杯,脸上挂着浅浅的弧度,“不过确实没这么远了,他来我找,我去找他都挺方便。”
安柠叹着气摇了摇头,眼里是一种望尘莫及的崇拜:“我太佩服你的勇气和行动力了,说干就干,说上就上,怪不得裴队长喜欢你,你们都是一样优秀的人。”
余笙低下头,晃着杯子里澄澈晶莹的红酒液:“喜欢这种事,还真和优秀没什么关系。”
她不由想起裴晏行夹在书里的那封信,确切地讲,是写给她的遗书。
原来那么普普通通的她,早就被他注意到了。
那天她只是不小心撞到他。
十八岁的裴晏行已经有一米八几,她高一却还没怎么窜个子,仰头看见他胸口的校牌名字,就不敢再看他的脸。
她知道当时自己的脸一定很红,所以转过头跑得飞快。
两人高中时甚至没说过一句话,但却阴差阳错地,把对方放在心里好多年。
是因为优秀吗?
不,是命中注定。
她喜欢的也不是他的优秀,而是从第一眼就落入心底的震颤,是随着年月生根发芽,再也拔除不掉的执念。
“看!好多飞机!”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余笙从回忆中惊醒。
一大群直升机像约好了似的出现在天台上空,闪烁的航行灯像一双双小眼睛,随着飞机变动位置。
慢慢地,它们摆成一个红色的爱心,悬停在半空。因为夜风呼啸而有细微的摇晃,就像一颗砰砰跳动的心。
有人激动地惊呼起来,拍手叫好,余笙心底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股难以克制的热流涌动。
直到爱心底部的尖点飞出来,缓慢下落,最后停在空旷的天台地面。
被天台上的灯光照亮,她才终于看清那架直升机,白色机身上画着绚烂的云霞,周身铺满彩色气球。
舱门打开,在一片梦幻般的彩色中,男人一身庄严而笔挺的军礼服,瞬间点亮她的整个夜晚。
手里抱着一捧鲜艳欲滴的红玫瑰,一步步朝她走来。
比夜空更要深邃的双眼,仿佛盛着一整片星河,望着星河中最亮的一个她。
出其不意的时间,出其不意的人,这是她今晚最大的惊喜。
而当他站在她面前,从玫瑰花瓣中拿出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单膝跪地的那一刻,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从颤抖的胸腔里飞出来。
他望着她,字字认真而恳切:“我来迎接我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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