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第 31 章
◎“妹妹还是这么护食。”◎
在单氏集团大楼待了小半天, 单珹在午餐后不久转告钟溺,孟持霄想请客吃饭,算是为了感谢钟溺的见义勇为。
钟溺的头发由于高考前喷了黑色染发剂,原本一头虽说有些非主流但好歹靓丽的发色变得看起来脏兮兮的。
为了不过于有碍观瞻, 钟溺在单珹办公室玩了会儿主动提出想去隔壁商场逛逛。
她的惯用发型师就在单氏集团总部隔壁大楼的商场里开店, 走两步其实就能到, 但单珹的总裁办位于高层,钟溺要下楼就得乘电梯, 而她一个人又不太能乘电梯。
于是, 单珹送钟溺下楼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只是等出了单氏大楼单珹还没有往回走的意思, 钟溺奇怪道:“哥哥也要去商场有事吗?”
单珹出门就带了部手机,一身轻松地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胸前的领带,认真道:“有事。”
钟溺歪着头:“什么事?”
单珹理好领带,顺手呼噜了把钟溺脑袋上不粉不黑的头毛, 挑眉回答:“翘班偷懒。”
钟溺:“…………”
与发型师沟通确认近期没法再漂染浅色系发色后, 钟溺最终选定了一款灰紫色作为目标发色。
见钟溺在选染发颜色时,总是有意无意盯着自己的左手手腕看了好几眼,单珹询问:“怎么了?”
钟溺摇摇头, 别开视线:“没,没什么。”
唔,冬天时拔针的淤青,好像已经消失很久了呢。
染发通常需要较长时间, 单珹原本也在店里洗了个头。
可他的头发实在太短, 没有任何修剪空间, 所以当钟溺才洗完头出来, 单珹已经完事坐在了沙发上低头摆弄着手机不知在干些什么。
钟溺路过好奇地向单珹横过来的手机屏幕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
单珹居然在自己玩游戏……
钟溺:玩物丧志啊!哥哥堕落了!
于是当孟持霄邀约的晚餐时间快到前,单希珩赶到商场店面与钟溺他们会合时,听到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副场景。
钟溺:“快跑快跑,别回头!别动别动,就蹲草里回城!对对对,回去等我复活。”
钟溺:“把技能优先给自己,别管其他人,他们放完大招就没用了,先保自己有余力再保我。”
钟溺:“装装装还装吗?让你越塔打我辅助,今天你不超鬼我钟溺名字倒过来写!”
然后,然后,对面还没能超鬼,敌方就五票同意投降了。
单希珩靠近钟溺时,钟溺顶着一脑袋锡纸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单希珩垂目扫了一眼,钟溺的手机屏幕上刚好弹出一个陌生人聊天框——
【专砍下路臭情侣:艹,杀你老婆一次,狂犬病犯了盯着我咬是吧?】
·
钟溺染完头发后,距离约定好吃饭的时间已经超时了一会儿,而当她在海底捞门口看到似乎已在外等候多时的周骇时,钟溺脚步一顿!
“她怎么在这?”
钟溺紧接着第二句话是:“今晚要吃这个??”
孟持霄请客吃饭,不仅邀约了单珹、单希珩、钟溺,赴约人员中竟然还有那个Alpha博士周骇!
周骇笑着朝迎面从商场手扶梯上来的三人热情打招呼:“嗨,单总、弟弟、妹妹。”
钟溺:“……”靠,谁是你弟弟妹妹???
直至落座在海底捞的六人卡座上,钟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周骇首先打破僵局:“妹妹不爱吃火锅?”
周骇与单珹是大学同学,而孟持霄和单珹又是大学室友,所以周骇、孟持霄实际也是同学关系。她今天出现在这里倒也不算过于突兀。
只是钟溺心里对周骇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房卡的事就算哥哥已经解释过了,钟溺见了对方始终觉得不自在,浑身的毛一下子就炸开了似的。
她只能维持着面无表情,硬邦邦回复:“没有。”
孟持霄作为请客人,第一个拿到点菜平板,而他又顺手将平板递向对面的钟溺,同时道:“我经济能力有限,委屈小同学了。”
“她不挑食。”不等钟溺回应,单珹一边起身一边替钟溺解释。
目前的座位安排,是钟溺坐在单独靠墙的一排,孟持霄与周骇坐她的左边,而单珹落座在钟溺的右侧那排。
单希珩进店前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最晚,于是单珹起身示意单希珩往里坐到钟溺那排。
可钟溺第一时间拉住打算起身的单珹:“哥哥去哪儿?”
那紧拽着单珹袖子的手,在到处都是火锅热气蒸腾的卡座间,就差明目张胆说出“我想和哥哥坐”六个大字了!
不待单珹说话,单希珩抬步向前的身形一顿,什么都没说,干脆利落坐在了单珹那排。
由于单希珩坐在了单珹外侧,堵住了单珹原本起身想要让位出去的出口,单珹无奈摇了摇头,又坐了回去,只是也没往钟溺靠墙的那排移座。
五人坐定,点菜平板在卡座间顺时针转了一圈,就算点菜完成了。
等服务员将四宫格锅底安置完毕,孟持霄语气平静地开口:“那天那个Alpha,我们谈了十年恋爱。”
孟持霄的故事很简单,他与他的Alpha是小学、初中、高中,十一年的同学,高中时他们早恋了。
相恋十年,互相陪伴走过了懵懂的青春期,也约定了一直一起走下去。
毕业订婚、完全标记、商定婚期,这些流程他们都走完了。
而分手是孟持霄提的,因为没办法接受“不信任”与“不尊重”。
酒水先于火锅食材上到了桌面,孟持霄首先拉开一罐冰啤酒笑了一下说:“说来可笑,在一起十年,相处越久,反而丢掉了最重要也最基本的东西。”
“不信任有特指什么事件吗?”
单珹受伤不是秘密,周骇作为这两年专职“研究”单珹信息素的医学研究员,对在高考期间考点医务室发生的事略有耳闻。
“不尊重”指的什么,她已经知道了,那么“不信任”又是什么?
周骇实在好奇:“你为什么会到高中当医务室老师?我记得你之前是去的我们学校附属……”
“我被医院开除了。”孟持霄摘下眼镜,打断周骇的问话,喝了口冰啤酒,又笑了下。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孟持霄。
开除?
钟溺惊了。
孟持霄还有这种经历?
“因为什么?”单珹当大集团总裁也当了好几年了,但似乎没什么架子,他也跟着打开一罐冰啤酒,“跟你说的‘信任’,还有‘尊重’有关系?”
孟持霄闻言沉默了会儿,又喝了一口冰啤酒,淡声回答:“嗯,我毕业后进了星都附一神经外科,三年内就破格升了主治医生,然后科室里就一直传我和我们科室主任有染。”
一个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多岁的Omega,进到全国top级医院的权威顶尖科室,没几年便升了主治医师,看不惯孟持霄的人太多了。
而就是这样一个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的小小黄谣,却不仅毁了孟持霄作为一名Omega的清誉,也否定了他过往所有的努力,甚至连前途也毁得一干二净。
孟持霄迫于舆论压力从医院离职,去到了钟溺他们高中当医务室老师。
“全世界都可以不信我,但我的Alpha不可以。”孟持霄表面看似温和,骨子里实际清高倨傲得容不得一粒沙子。
他没法接受恋人的怀疑,一次吵架,对方脱口而出的伤害话语,让他重新审视起了他们这段十年的感情。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问话的是周骇,她听说,孟持霄已经和那名Alpha……
“我从星都国际高中离职了,高考期间发生这样的事,还惊动了警察,学校那边需要有人担责。”
孟持霄无所谓地把一罐喝空的啤酒罐扔进桌下的垃圾桶:“至于标记……我可以摘除腺体。”
Omega被完全标记过后,发热期只对标记自己Alpha的信息素有反应,他们没有Alpha的安抚将生不如死。
而同类别Alpha信息素太少太难找,也没人会无缘无故帮你,摘除腺体是许多丧偶Omega的最终选择。
可摘除腺体却不仅仅是意味着Omega身上少个器官,变为普通人Beta。
Alpha与Omega身上的腺体四通八达牵一发而动全身,有医学研究表明,摘除腺体的AO寿命也将随之锐减。
而孟持霄明明连婚都还没结,只不过是分了个手,摘除腺体这样的代价……
孟持霄对于众人不约而同的沉默,表现得泰然自若,他早在提出分手的时候就想得很清楚了,他不需要同情、安慰、怜悯,他会自己处理好所有。
而今天之所以邀约众人出来,也只是孟持霄觉得需要对这次高考考点里发生的意外事件,正式给单珹他们一个交代。
然而,就连单珹都被孟持霄的事勾起了些许好奇心,随口搭了话询问细节。反倒一直最爱听八卦的钟溺,这次却反常地始终只专注于跟单珹抢吃食。
别说怜悯同情,钟溺在孟持霄平静叙述他近段时间的糟心经历中,就连头都没来得及抬起来过一次。
单珹端牛肉卷,钟溺把牛肉卷碟移到自己面前。
单珹夹羊肉卷,钟溺也夹羊肉卷,还是同一个羊肉卷。
单珹捞起虾滑,钟溺连虾滑带单珹的调料碗一起抢走了。
最后,连单珹打开的一罐冰啤酒,钟溺也再次毫不客气据为己有。
大概是钟溺抢的实在太多,单珹放下手中的筷子,无声看着钟溺。
而后者眨巴着眼,一脸无辜:“我想试试冰啤酒。”
被单珹盯得不太自在,钟溺甚至恶人先告状地小小声嘟囔:“我把我的气泡水赔你嘛,小气鬼!”
而坐在单珹对面目睹了全程的周骇忍俊不禁,被自己嘴里滚烫的巴沙鱼烫得一抽一抽,把众人的目光又都吸引了过去。
桌上的沉重的氛围也因此消散下去。
“妹妹还是这么护食。”周骇好不容易将鱼肉咽下,不由摇头感叹。
“还是?”钟溺奇怪蹙眉,“你怎么知道我护食?”
可能是刚重生回来那段时间在福利院饿久了,钟溺小时候确实有些护食习惯。
而单家的伙食又太好,把钟溺几岁的小脸挤得肉嘟嘟的,后来钟溺上了初中便开始励志减肥,渐渐的也就看不出护食了。
所以周骇为什么能说出钟溺护食?
周骇看出钟溺的疑问,轻咳一声:“我以前见过妹妹,妹妹不记得了?”
周骇第一次见钟溺,是在钟溺还小,单珹上大学的时候。
那天周骇从实验室锁门出来,在星都医科大自助食堂二层见到了吊着一只胳膊的钟溺。
没错,是吊着一只胳膊,独臂小萝莉版钟溺。
钟溺从小到大“血光之灾”不断,小命都得险险保住,小时候活泼爱动断胳膊断腿的经历更是不在话下。
“我在你们食堂干了什么?”老实说,钟溺已经不记得周骇说的所谓“第一次”见面了。
她小时候的确跟着去过单珹的大学,他们星都医科大的食堂也进过很多次,所以她那次在食堂做了什么护食的丢脸事吗?
“你当时右胳膊打了石膏,正借着单总的手在吸溜一只粉丝生蚝。”
星都医科大有个十分著名的自助食堂,不以美味好吃著称,但便宜实惠却是出了名的。
ABO三种性别的人群,通常从身高、外貌、气质就能轻易判断出来,没人会去刻意关注某个同学身份ID上的性别是Alpha、Beta还是Omega。
Alpha与Omega在公众场合,后颈必定佩戴信息素阻隔贴,颜值较为出众,外形差异鲜明,而Beta后颈光洁一片,不存在腺体。
老实说,周骇在大学时一直以为单珹是Alpha。
他们专业Alpha的寝室大多是混合寝,单珹在校期间又除了上课长期处于失踪状态。
周骇也是在从星都医科大本科毕业,完成硕博连读博士实验课题阶段找实验志愿者时,重新遇上的单珹。
当她从对方的资料上获知,她的这位大学老同学竟是一名男性Omega时,周骇当时的心情真是难以言喻!
要知道,大学同班五年,单珹可收了不知多少Omega小学妹的情书!
他怎么可能是Omega呢?
就像在大学时,很少有人知道单珹的真实性别,他的家世也几乎没有人清楚。
于是,当周骇端着打完自助餐的盘子主动坐到单珹与独臂小萝莉对面时,她完全没有觉得单珹将两个生蚝都让给自家“妹妹”吃有什么奇怪。
自助食堂的菜品还算多,但有些菜式是按人头限量供应的,例如钟溺当时在吃的粉丝生蚝就是。
生蚝一人只能拿一个,周骇进食堂时独臂小萝莉在吸溜粉丝生蚝,等她打完自己的餐食,小萝莉桌前多了一只空壳,可她还在吸溜粉丝生蚝。
当时,周骇在学校担任了学生会主席,自认为人缘极好。
她本身也是自来熟的个性,所以哪怕和同班同学单珹最多算得上泛泛之交,她依旧很自然地坐到了单珹那桌。
小时候的钟溺同学还不像现在这样纤瘦,脸上的婴儿肥看起来珠圆玉润非常可爱,Alpha这种生物也无法抗拒可爱的事物。
于是周骇上手rua了把小萝莉的脸,用自认为“萌萌哒”的声音掐着嗓子哄孩子:“生蚝好吃吗?”
小钟溺见哥哥和对方打招呼,知道他们是同学,圆圆的眼珠子瞥了眼周骇的餐盘,反问道:“你想吃?”
周骇连忙摆手:“不不不,你吃。”身为Alpha怎么会跟小孩子抢东西吃的呢!
然而听了周骇的回答,小钟溺还是再确认了一次,她皱着小眉头,认认真真看着周骇问:“所以你不吃?”
周骇立场坚定:“对,不吃!”
担心小萝莉会以为她要抢食,周骇还连连摆手哄劝小钟溺:“你吃,姐姐看你吃就满足了。”
“……然后呢?”
钟溺守着一大碟从单珹那儿抢过来的牛肉、羊肉、虾滑,神色古怪地看着周骇:“这就算护食了吗?”
她不觉得她当时问的那些话有什么奇怪的啊?
“然后你就把她盘子里的那只生蚝也夹走了。”
一直被钟溺抢食抢调料抢啤酒,最终只能被迫在菌菇锅里涮青菜叶子的单珹,此时用没受伤的左手捞起一片生菜悠悠开口。
钟溺:???
作者有话说:
钟溺(试图狡辩):她自己说要看我吃的,我可没抢!
提问:有小可爱猜到女主为啥抢男主的东西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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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 第 32 章
◎“请问,你们是一对吗?”◎
说钟溺护食那都太委婉了。
想象一下那个场景, “独臂小萝莉”右手打着石膏,居然身残志坚,用左手把人家餐盘里唯一的生蚝夹走了!
小孩子也就算了,单珹与周骇一左一右坐在钟溺两侧, 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回忆完。
再结合钟溺现在桌前满满一排的牛、羊、虾碟的场景, 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悍匪抢食。
“噗——”
就在众人回忆完沉默的空当, 孟持霄突然捂住嘴,眼眸可疑地弯起, 钟溺目光倏地扫射向孟持霄。
孟持霄轻咳一声, 继续捂着嘴摆手:“抱歉,呛着了。”
在此之前, 正堂而皇之用从单珹那里抢来的红油调味蘸酱蘸着肥牛的钟溺,动也不是,停也不是:“……”
当我瞎呢?
呛着了,你偷笑什么?!
钟溺撇撇嘴刚想开口, 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生走到他们桌前。
“抱, 抱歉,打扰一下。”短发女生嘴瓢了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坐在孟持霄那排靠近过道一侧的周骇, 她风度翩翩扭头询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短发女生脸色微红,手里紧紧攥着手机,表达得有些支支吾吾, 但总体表现还算大方。
她表明来意, 原来她是走廊尽头那一桌的, 他们一桌都是大学生, 她玩游戏输了, 大冒险内容是要到钟溺他们所坐的这桌加到一个人的联络方式。
加联络方式?
这不是明晃晃的借机搭讪吗!
靠墙单独坐在一排,正对着外来短发女生的钟溺一下子莫名紧张起来。
女生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八到一米八左右,短发利落,后颈佩戴阻隔贴,攥着手机置于胸前的手指甲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美甲装饰。
大概率是个Alpha!
在这个ABO世界中,Alpha与Omega这两种性别由于信息素匹配度的存在,是天选配对的性别,在大多数情况下,AO恋是这个世界的主流组合。
而外貌不同的男女,不论属于ABO哪种性别,视觉审美上都会更倾向于找与自己不同外貌特征的另外一半。
也就是如果是AO恋,十对有九对会是男A女O,又或者女A男O的组合。
现在钟溺他们这一桌,外貌特征为男性的有三位,坐在离走廊也就是目前离走过来要联系方式的女生最近的单希珩,以及钟溺一左一右的单珹和孟持霄。
可单希珩是属性特征非常明显的Alpha。
在外面还永远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酷哥脸,对谁都爱答不理且压迫感极强,短发女Alpha选单希珩搭讪的可能性很小。
那么剩下的可能人选,就只有单珹与孟持霄了。
在女生提出想加联系方式要求的话音刚落时,钟溺就下意识低头去看单珹的手机位置,并且在自己反应过来要做什么前,行动先于思维地想要伸手遮盖住单珹放在桌上的手机。
然而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钟溺的手掌刚触到单珹手机的刹那,动作失衡了一下,将单珹随手放在自己右手桌边的手机掀翻打落下了桌面。
钟溺立即伸手补救,她的身体越过桌子想要去捞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手机。
到最后,单珹摔落的手机倒是救回来了,只是钟溺身体前倾时,她的前胸似乎撞上了什么不明物体……
“坐好。”单珹脸上神色不变,同时收回垫在钟溺与他的座位间,火锅桌尖锐桌角上的手。
原来单珹在余光瞥见钟溺越过桌子动向的第一时间,就抬手垫在了他与钟溺之间的桌角处。
钟溺原本因为这个意外碰触微微尴尬,她手里还抱着单珹刚才差点被她打落到地上的手机,胸腔中的心脏正横冲直撞怦怦乱跳。
可跳着跳着,原本眼神飘忽不敢跟单珹目光对视的钟溺,却慢慢蹙起漂亮的眉目。
她装作若无其事偷瞄了眼单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淡定侧颜,又十分不甘心地低头看了眼自己刚撞上人的某个身体部位,逐渐陷入自我怀疑。
是她发育得不够好吗?
哥哥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样子?
这下某人脸也不红,心也不乱跳了,别人都不当回事,她还害羞个头啊!
钟溺气哼哼盯着收回手后,又自然而然将目光转回站在他们桌前短发女生身上的单珹,眼神犀利直白毫无遮掩,恨不得给人盯出个洞来。
然而就当坐在她左手边的男人感受到钟溺灼人的视线,再度将要转过头看向钟溺来时,钟溺的眼神却一下子凝固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刚刚捡手机时,撞到的是单珹受伤的右手!
所有多余情绪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钟溺着急忙慌伸手去探单珹的右手:“哥哥,我撞伤你了?”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发生的时间很短,起先在座的几人注意力都在局促站在他们桌前要联系方式的短发女生身上,直到钟溺出声。
孟持霄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目光很自然从钟溺捧着单珹还包着白绷带的右手扫过,扫过,然后停住,再重新扫回去。
白绷带?
是啊,单珹手上有伤。
孟持霄愣了下,视线继续从单珹的右手,又移向钟溺皱成一团懊恼的小脸。
刚把发色由粉改紫,看起来低调不少却依旧十分吸睛的小同学,桌前还摆着从自家“哥哥”台面上抢过去的满满一碗红油蘸酱。
以及一整排“抢劫”过去的牛、羊、虾肉……
陡然回想起,小同学早在看到等在火锅店外面的他们时,就皱眉问的那句“今晚吃这个”?
孟持霄最开始以为是钟溺吃惯了山珍海味,对他选的这个地方不满意,可现在看来,确实是他选错了。
无论是辛辣的蘸酱,还是那些牛羊发物,对于身上有伤口,还才打过破伤风抗毒素的人来说,这时候吃火锅怎么都不可能适合的。
由于单珹从受伤起就没怎么刻意显示过自己受伤这件事,哪怕刚刚锅开了吃东西,坐在孟持霄对面的单珹也是非常自然地用左手使了筷子。
丝毫看不出半点别扭、不方便。
就是因为对方太过自然,让孟持霄竟一度忘了单珹这手伤说大不大,说小没个十天半个月其实根本复原不了。
钟溺越过桌子的动作虽然莽撞,但手机很快被她捞了回来,所以身体行动幅度并不大,于是撞上单珹右手的力度也不大。
单珹摇头表示没什么事,钟溺左右看了半天,确认确实是没什么事后,才放开单珹的右手。
因为要联系方式的女生还没走,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桌上几人也没太多说什么。
只有单希珩在所有人都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陌生女生身上后,视线依旧敏锐地紧盯着钟溺。
准确来说,是盯着钟溺偷偷藏起单珹手机的小动作。
二人目光隔空噼里啪啦开了一阵火,其实什么也没说,但钟溺最后还是抿抿唇,又在单希珩说不上算漠然还是嘲弄的目光下,默默将单珹的手机放回了原位。
除了——
某人压盖在单珹手机上的爪子,怎么也不肯挪开就是了……
在短发女生说完想要联系方式后,众人冷场了一小会儿,周骇首先笑了笑,好奇地问:“那你想加谁的联系方式?”
周骇的家世、学识、样貌在女性Alpha中都非常具有竞争力,再加上她性格不错,Omega缘更是好到离谱。
否则,在钟溺初次打听周骇的过往情史时,单珹的私人特助林莫言也不会说出对方大学时期至少交过5个Omega男友,可以用“风流”形容。
可Omega天生矜持含蓄,周骇在外还从没被人搭讪或者主动要过联系方式。
虽然这位大学生大概是个Alpha,又是女性外貌,找她要联系方式的几率基本为零,但周骇还是十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打破僵局,主动开口询问对方。
“我想……”短发女生低着头偷偷瞄了几眼钟溺他们一桌五人一圈,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们是一对吗?”
女生没特指谁和谁是不是一对。
在座五人,三男两女,最多能成两对,但其中单珹和单希珩坐在了一排,钟溺单独成排,“一对”属性不明显。
所以女生最可能询问的对象,就是坐在了钟溺右手边同一排的周骇与孟持霄。
孟持霄最先反应过来,他很快笑了下摇头:“不是,我们是老同学出来聚餐而已。”
短发女生闻言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钟溺的位置简直是个看戏的黄金位置,女生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得非常清楚。
见对方松了口气,钟溺不知怎么也好像跟着松懈下来,连遮挡在单珹手机上的手都不由移了开去。
她干咽了口唾沫,忽然觉得有些渴,拿起冰啤酒的同时,听到女生问:“那我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这个“你”,当然指的是回她话的孟持霄了。
冰冰凉凉的啤酒顺着食道流淌进热烘烘的胃里,钟溺从女生表明来意后就微微高悬的一颗心也随之轰然回落。
她长长舒了口气,又听到孟持霄礼貌回复道:“不好意思,我已经……”
“不方便!”就在这时,坐在孟持霄身边的周骇突然出声打断。
孟持霄一愣。
周骇起身与还站在钟溺他们桌前的女大学生对视,唇边缓缓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又重复了一遍:“他不太方便,要不你加我吧。”
作者有话说:
不得了不得了,几乎每个问题问出来都一下子被福尔摩斯小可爱们猜准了…作者很挫败又有点儿开心是咋回事QAQ
小剧场之周骇力阻小孟桃花后,众人内心戏——
孟持霄(歪头):?
单珹(意味深长):哦?
单希珩(事不关己):嗯。
钟溺(藏起手机):这小女A有没有眼光,居然不选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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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第 33 章
◎“追持霄的Alpha可比追单总的多。”◎
短发女Alpha离开后, 周骇没事人似的坐下,孟持霄沉默地吃了两口食物,忽然说:“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周骇阻止孟持霄,不想让他说完的那句, 是他已经被Alpha“完全标记”这个事实。
一个Omega被完全标记过后, 是没有别的Alpha愿意接盘的。
当然, 大多数Alpha也接不了盘。
孟持霄自己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很奇怪,可以说孟持霄现在的状况, 百分之九十九的Omega应该都不会愿意主动提及“完全标记”这个问题。
这事关Omega的名声, 也事关他将来的一生。
但孟持霄的态度太坦然了,他不仅当着单珹、周骇这种老同学的面说了, 连钟溺和单希珩这种和他本该没什么交集的小辈也不介意他们知道。
刚才更是连对过来搭讪的陌生女Alpha似乎也想明说。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坦然得有些刻意了。
刻意到有了让人觉得他在自轻自贱的嫌疑。
于是,周骇下意识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
钟溺“大发慈悲”把自己的麻酱蘸酱碟推给只能菌菇泡生菜的单珹, 语气随意地接话:“有什么可怜的, 不是说要摘除腺体了吗?”
说实话,这个世界的Omega在钟溺看来活得实在太憋屈。又是发热期生活不能自理,又是完全标记只能受制于自己的Alpha。
且不论他们遇到的Alpha好还是不好, 把自己身心的控制权交到他人手上的感觉也太没安全感了!
钟溺作为一个反复重生过99次,却同时也是个实打实“短命鬼”的过来人,觉得摘除腺体永绝后患非常棒。
生命不在于长短,人活着就该注重活着时的生命质量。
要不然, 就得像钟溺之前九十八辈子一样, 如果有些Omega足够有钱, 如同单珹那么有钱豪横。
那就干脆包养, 哦不对, 是用金钱置换一个小Alpha养在家,专门为自己安抚发热期也不错。
等价交换,各取所需。
可这世上又有几个单珹这么有钱有势的Omega呢?
“摘除腺体以后不就是Beta了吗?以后Alpha、Beta、Omega随你挑,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甩了换下一个,简直该开瓶香槟庆祝才对!”
钟溺边吸溜虾滑,边发表“感言”,怎么看都有些不痛不痒事不关己的模样。
等她说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她,钟溺面不改色又喝了一口冰啤酒解辣,理直气壮扫视众人:“看我干嘛?我说错了?”
“装逼酷哥”单希珩破天荒搭话:“你是这么想的?”
一般来说,AO的分化年龄集中在14-16岁,17岁已经算是非常晚的分化年龄了,而钟溺甚至再有两个月都该满十八了。
十八岁即代表成年,然而几乎没有成年以后再分化成Alpha与Omega的例子,所以在大部分人眼里,钟溺基本早已被默认只能当个Beta了。
更何况,哪怕追溯到遗传角度,无论是钟溺的基因预测报告,还是钟溺已故家人的全体Beta性别,钟溺这辈子就是Beta的可能性几乎板上钉钉。
然而,在ABO性别社会这样一个极其注重生育率的世界里,无论法律如何规定“三性平等”,AO的“优越感”都是与生俱来的。
作为“Beta”的钟溺说Beta自由,似乎缺了点说服力。
至少钟溺是这么理解单希珩的这句问话的。
于是,某人当即就不乐意了,立马撂下筷子,撸袖要跟人掰扯:“Alpha与Omega的结合,百分之九十九受制于信息素匹配度的影响。”
“大多AO配对甚至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被对方的信息素吸引,还是对方这个人本身。所谓终身标记,说得难听点,不如直接叫强制性终身束缚枷锁。”
钟溺傲然扫视了一圈海底捞卡座中在座众人,目光不带一丝胆怯闪躲。
“生孩子也不该是人生的全部,父母感情不好,难道孩子生出来,孩子就会幸福吗?这种不受控的欲念作用下强行拉上去的生育率,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沾沾自喜的?”
钟溺并非单纯夸夸其谈,高高挂起。
她之前九十八辈子,大概放了太多注意放到“大佬O为什么会死?”、“自己为什么会跟着死?”、“又为什么一直反复重生?”这几个无解的问题上。
这使得钟溺整个人在经历近百次重生后,显露出又丧又摆烂的一面,根本不去关心外界的一切东西。
但这辈子,钟溺早早被单珹领进单家,十年间她慢悠悠地好好长大,有幸细细感受来自这个世界各式各样不一的目光。
从她刚被领回单家,基因预测报告显示她为Beta开始,小小的钟溺当即接收到了单家一众下人或“轻视”或“怜悯”的目光。
即算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同一个身体,所以将来也一定会分化成Alpha,当时的钟溺也什么都没有表述过。
她很好奇,她是Alpha、Beta、还是Omega,究竟妨碍到什么了?
后来,失去了自己Alpha妻子的单父将单宅搅得天翻地覆。
可就算在自己再疯再痛苦的情况下,单父也不忘“重A轻O”,时不时在自己Omega儿子的心上反复捅刀碾磨。
这就让钟溺更加觉得离奇了,单父自己是Omega,但他对Omega的仇视、鄙夷、针对几乎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一下。
再然后呢?
再然后,星都河跳下了一名被Alpha强行标记后,惨遭家人火速侵吞占有财产的Omega。
哦,现在又多了一个孟持霄。
升个职,被造黄谣,自动请辞离开医院。
再分个手,被纠缠又丢了工作,且还得赔上自身腺体的孟持霄。
这么多的例子活生生发生在钟溺眼前,钟溺就是想装傻充愣假装世界安好都不行。
原本以为法律的“三性平等”就已经是平等了,可到现在,钟溺这才惊觉,难怪她穿进的这个书中世界要叫《逆命Omega》呢?
法律的平等并不等于真正的平等,如果人们的观念不改变,如果三性之间真实存在的问题、矛盾不解决,如果Omega的切实需求无法改善和满足。
那么,现在钟溺所处的这本ABO书中世界,就是一个畸形的世界。
“与其稀里糊涂把自己的一生押宝在信息素的选择上,我不觉得不受信息素干扰,全凭自我意识、意愿结合在一起的Beta有什么可低人一等的。”
话到这里,钟溺其实并没说完,但世界不会因为钟溺的几句话发生任何改变,人们的观念也是一样,所以言尽于此,钟溺自己停了嘴。
而海底捞卡座上,在座五人除钟溺外,此时钟溺左右两边,四个人八只眼睛全都目不转睛盯着钟溺。
众人的神色,钟溺不好评价。
毕竟单希珩常年端着副“面瘫脸”摆酷比什么都重要,而单珹习惯于深藏不漏自身情绪,孟持霄则是多半认为钟溺在安慰他。
反倒是目前这五人座上,除单希珩这个半大不大刚高中毕业的小屁孩外,唯一一名名正言顺的Alpha周骇对钟溺的言论似乎很感兴趣。
周骇也跟着拉开一罐啤酒,不过还没喝,便开口询问道:“照妹妹这么说,Beta岂不成了这世上最完美的性别,自由洒脱不受束缚,‘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甩了换下一个’?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
钟溺听后却摇了摇头,她矢口否认:“哄孟医生开心的话,随便听听就行,绝对的自由与绝对的束缚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想这点上,周博士感情经历丰富,应该比我清楚?”
某人一通掰扯完,被单希珩“鄙视”的那点郁气也散了,可面对周骇的接话,钟溺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忍不住刺一下对方的风流情史。
周骇吃了个闷亏,挑挑眉也不生气。
她眼角余光瞥了眼邻座安静喝酒的某位医生,慢慢道:“其实妹妹有句话我很同意。”
“仰赖‘眼瞎、耳聋、还脑残’的信息素择偶,确实非常鬼扯蛋。”
周骇笑了下,大方共享自己的观点:“我一直认为,欣赏、喜欢、爱是情绪,是主观有思考的,而信息素是野蛮跟伴随随机性的。”
“持霄不过是要摘个腺体,又不是要缺胳膊断腿了,实在没什么值得可怜的。”
周骇将提前拉开了易拉罐环的冰啤酒,主动伸到一个人喝闷酒的孟持霄桌前碰了杯,说:“而且我看持霄现在不是依旧挺受欢迎的嘛?”
“人家小姑娘在怀疑我是你的Alpha的情况下,依旧鼓起勇气问你要了联络方式!孟医生魅力果然不减当年啊。”周骇最后调侃。
孟持霄确实受欢迎。
在星都国际高中的论坛里,关于医务室新来的男老师也有好几个热帖。
气质温润,斯文儒雅,孟持霄完全是最受女性Alpha追捧的那类男O长相及身材。
可别的女Alpha喜欢是别的女Apha喜欢。
钟溺在听到周骇毫不吝啬夸奖自己身边的男性Omega孟持霄,冷落另一位同为男性Omega的单珹时,十分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了句:
“明明是那个女Alpha眼神不行。”
现在陌生女大学生已经走了,钟溺也不用担心单珹被要走联系方式,这会儿却又开始反过来觉得刚刚那个女Alpha没眼光!
“就因为她没看上单总?”
一个搭讪插曲,钟溺与周骇一人抒发了一段个人见解,不去谈论观点深浅、对错,但总之暂时是将孟持霄突然问的那句“可怜他”插科打诨了过去。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身为Omega活在这世上要忍受的麻烦事,并非其他性别随便说两句就代表他们真的能够感同身受的。
这世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
单就Omega苦熬“发热期”这一概念而言,这一桌人真正有发言权的其实也就是坐在孟持霄对座的单珹了。
但,就是因为了解其中艰辛痛苦,单珹并没有主动参与进随口安慰孟持霄的行列。
他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钟溺把自己的气泡水换了单珹的冰啤酒,于是钟溺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话时,单珹桌前的一罐气泡水也慢慢见了底。
“追持霄的Alpha可比追单总的多。”周骇这时突然笑道。
周骇这话说的其实钻了个空子。
准确来说,大学时,追求孟持霄的Alpha不是比追单珹的多,而是根本没有Alpha在大学期间追过单珹。
在他们曾经一起同窗的那五年间,至少据周骇所了解的,他们班那帮同班Alpha都没有一个知道单珹是Omega的!
她本人还是学生会主席,连她都是大学毕业几年后意外得知单珹的真实性别,单珹大学那会儿上哪儿受Alpha欢迎去啊?
但如果真要单论起受欢迎度来,单珹又丝毫不会输给孟持霄。
当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单珹身上后,压在孟持霄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阴云终于暂时散开,他强打精神也加入话题。
孟持霄主动爆料:“记得在医科大上学那会儿,单总的手机号长期挂在校园论坛里是能卖钱的,后来导致单总连手机号都被迫换了好几个!”
周骇立即打趣接话:“所以那些找不到单总联系方式,又不明真相的Omega纯情小学妹就开始用最原始的写信方式勾搭单总?”
单珹大学收情书收到手软不是什么秘密。
当初单珹剃了个光头却意外帅出了圈还在他们星都医科大的校园论坛上霸版了首页N多个话题热帖。
单珹当时的“禁欲和尚”造型,反而更让人坐实了他的“Alpha”身份,周骇之所以称小学妹们“不明真相”,主要原因也是因为她自己就是其中受蒙蔽的一员。
“其实应该也有不少人知道单总是Omega。同一栋宿舍的,怎么都遇见过几次,但情书人家依旧照送不误。”
对上对座单珹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孟持霄故意继续回忆道:“不仅送情书,还有花,Omega普遍都喜欢花,小学妹们当时说不定就是为了投其所好?”
周骇一听到这,当即瞠目结舌:“这样也行?性别为O,还是个‘光头和尚’都浇灭不了学姐学妹们对单总的狂热喜爱吗?叫我们这些光棍Alpha找谁说理去!”
闻言,孟持霄冷不丁睨了眼身旁的周骇:“你光棍?”
周骇一本正经坐直身体:“我现在光棍啊!”
……
听着听着单珹的两个大学同学连起伙来调侃单珹,钟溺渐渐地就开始有点心不在焉了。
在已知单珹是Omega的情况,真的还有要给哥哥送情书和花的Omega吗?
单珹曾亲口说过,正常Alpha不会喜欢他这样的Omega。
的确,作为一名Omega,单珹自身的各方面条件或许都与主流审美所期待的O相违背,可不符合Alpha的审美,却非常符合Omega的呀!
论经济实力、自身才能、身材、气质、品貌,哥哥身上哪点不是大受Omega群体追捧的?
默默摸到从单珹那里抢来的冰啤酒继续咕噜灌了几大口,唔,这啤酒怎么喝着这么酸呀?
太酸了!
钟溺又开始觉得倒牙了!
钟溺在那边牙酸得冒泡泡,单珹这个被老同学调侃的人反倒气定神闲,他随便周骇和孟持霄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什么。
反正自己吃自己的麻酱拌生菜,秉持着不接招、不加入、不回话的原则,我自岿然不动。
等到饭局接近尾声,转头一看,没怎么碰过酒精的小丫头貌似不小心就喝多了!
被两罐啤酒喝红了脸的钟溺起身去了洗手间。
她洗完手,又随便洗了把脸,刚染完新色披散下来的灰紫色头发湿了几小撮,钟溺对着镜子想整理,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天旋地转了一下,脚下不稳差点跪倒。
钟溺晕晕乎乎甩了甩头没太在意,只当自己喝了几口啤酒居然醉得路站都站不稳了,貌似有些丢脸……
然而,当钟溺走出洗手间门口的时候,她却听见了一阵刺耳的警铃声。
洗手间的位置距离下楼的电动手扶梯口很近,而现如今手扶梯上人满为患,边缘更是拥堵着一大帮神色慌张的人。
钟溺愣了下,随手拉住一个匆匆从她身边跑过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她皱着眉问。
“地震警铃!赶紧跑吧!”那人说完不等钟溺再问,挣脱钟溺的手挤入手扶梯拥堵大军之中。
身边的人群乱糟糟的,钟溺鲜少有机会碰酒精,此时不甚清醒的脑袋空白了一会儿,刚刚那人说了什么?
地,震?
还能再荒唐点吗???
钟溺在意识到乱轰轰慌乱的人群是因为什么而蜂拥向外跑时,一瞬间简直觉得可笑,她的“血光之灾”debuff莫不是这么久干不掉她,准备拉一整个星都市陪葬?
紧接着第二个念头是,现在连单珹在她身边都不管用了吗?
不过两秒钟后,钟溺脸上的茫然、震惊、嘲讽统统如潮水般褪去,拔腿便逆着人流艰难朝某个方向奔赴,钟溺的脑海里终于只剩最后一个念头。
单珹在哪?!
作者有话说:
此时,与单珹封印在一起的众人——
周骇:我在哪儿?
孟持霄:我在哪儿?
单希珩:。
单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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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 第 34 章
◎“哥,你刚才上哪去了!”◎
“哥, 哥哥,单珹!”
钟溺一面奋力逆着人头攒动的人群向海底捞店面所在方向移动,一面试图从拥堵的人群中找出自己想见的人。
钟溺心里很清楚,如果刚才她在洗手间没站稳的那一下真是地震, 单珹一定也感觉到了, 行动自由的情况下, 正常人都会往建筑物外空旷的地方跑。
她也该往外跑的。
钟溺应该和这些阻挡她返程的人群一样,下楼, 然后马上跑出商场观察地震后续情况。
星都城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地震过!
人群的疏散引导工作, 很难做到安全有序。
钟溺明知道自己现在逆流回去,不仅容易发生摔倒踩踏意外, 于找到单珹他们汇合也不见得多有希望。
哥哥很可能已经在感到震感的第一时间就离开了海底捞。
钟溺明明知道的,她真的很清楚!
可明知这一切的钟溺,还是没有停止逆流返回海底捞店面的脚步。
她,不敢赌。
钟溺现在没和单珹在一起, 如果哥哥想等她呢?如果他也留在了商场里找她呢?
或者单珹中途遇上什么意外怎么办?
钟溺此刻无比后悔自己为了图省事, 以为就几步路,连手机都扔在了火锅桌上让单珹帮她看着。
在这种突然“失联”的情况下,钟溺赌不了, 她这种“小灾星”,她怎么敢赌拿单珹的安危去赌?
她必须找到单珹!
“单珹,单珹,单珹, 你在不在里……”
就在钟溺马上将要抵达海底捞门店出入口时, 一只手突然拦腰将钟溺拎着转了个方向。
“地震了, 你往哪里跑?!”钟溺抬头便是单珹神情严肃非常的脸。
单珹的身后还紧跟着单希珩, 周骇和孟持霄似乎也在不远处。
待到众人紧急从安全通道下楼, 又成功撤离出商场后,单珹这才放开钟溺的手,而下一秒被放开手的人却又不管不顾张开双手缠了回去。
钟溺一头扎进熟悉的信息素味道里:“哥,你刚才上哪去了!”
“……”
抱着单珹劲瘦的腰身好一会儿没肯松手,直到商场外广场中央的电子大屏开始强制播报实时新闻,而广场中众人的手机上也同步收到新闻推送——
确认刚才的“地震”并非星都本地发生的地震,而是据星都几百公里以外的海域发生了地震,意外波及到了星都产生“震感”。
于是乎,钟溺终究还是被单珹强行从身上“剥离”了下来。
让钟溺自己站好,单珹看着钟溺:“我上哪去了?”
“地震这种情况,你管我上哪儿去了?不知道自己往外跑避险?”
单珹语气难得严厉,钟溺挨了训,倔强地垂着头不说话。
一旁的孟持霄赶紧打圆场:“星都以前哪地震过啊,小同学不也是没经验嘛,下次——”
还有下次?
不等孟持霄的话说完,单珹一个眼风扫过去,孟持霄识相闭了嘴。
所有人都明白,钟溺确实不该在那种时候还往回跑。
就如钟溺自己在商场中往回跑时,心里早预想过的那种可能性一样。
单珹他们一行人在震感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出了火锅店,并且大家也都清楚钟溺去了卫生间。
四楼美食层的卫生间就在商场上下楼的电动扶梯口,而安全通道甚至就在楼层卫生间隔壁。
不管钟溺注没注意到安全通道的位置,她出洗手间弄明白刚才是发生了地震后,就不该再往回走。
单珹他们当时就在钟溺的后方,他们眼睁睁看着钟溺拉着路人问完,不管不顾就往火锅店跑的背影,只不过因为人群太嘈杂了,他们的喊声钟溺没有听到。
可这种在人流极度混乱拥堵的情况下,哪怕没有发生地震这件事,逆着人流疾跑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更别提当时还有个“地震”威胁在。
单珹对钟溺的不明智选择很不满意,而钟溺一味低着头不说话,显然并不服气,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而单希珩在单珹一行人跑出火锅店想要往卫生间位置寻找钟溺汇合前,一直是反应最快速也是冲在最前面的。
可当钟溺“大逆不道”喊着单珹的全名,一个劲往反方向跑回时,他却反而落后了单珹一步,甚至直至现在出了商场这么久都没再开口说过一个字。
倒是周骇斟酌一番,适时出言打破了僵局:“妹妹还不是担心单总?”
生命危险暂时解除,周骇神情生动地朝钟溺挤挤眼:“当时我们这么多人跟妹妹失散了,妹妹可全程就叫了单总一个人的名字啊!”
周骇虽然身为Alpha,实际身高却比单珹矮了那么点,她站在单珹身边,努力抬起胳膊撞了撞单珹的肩膀,又刻意调侃:
“单总这妹妹真没白养,我们其他人还羡慕不来呢!”
钟溺垂着头看地面的眼神不自然闪了闪,有些被公开处刑的羞恼,又有些委屈巴巴的可怜。
对啊,她都是为了谁呀!
然而就在某人双手背在身后抠来抠去,表面不说话,心里却十分赞同周骇所言时,单珹仿佛将钟溺那点小动作、微表情全都看透了。
“为了谁,都不行!”单珹不为所动,直截了当地说。
钟溺:QAQ
所幸聚餐本来也接近尾声,众人在确认安全后相互道别,孟持霄今天自己开车来的,但因为喝了酒,没法自己开回去。
单珹从单氏叫了司机给孟持霄代驾,周骇便自己提出顺便蹭孟持霄的车一道回去。
而单珹虽然今晚没喝到酒,但他手还有伤,单希珩来时也是从家里自己开车出发,单珹和钟溺理所当然就搭上了单希珩的顺风车。
只是当钟溺跟着单珹爬上汽车后座时,她才刚刚坐定,就与正盯着后视镜脸色黢黑的单希珩冷不丁对上了视线。
单希珩什么都没说,躲瘟疫似的撇开脸。
钟溺心大得很,单珹后来没再批评她,她自己把自己哄好立马当无事发生。
被后视镜里的那个对视搞得莫名其妙,某人扭头就凑到单珹跟前告状:“我又没欠他钱,哥哥,单希珩老瞪我!”
当晚,不知是不是因为商场里的地震乌龙,又加上晚上喝了点酒,钟溺夜里做了个噩梦。
她在睡梦中冷静分析出自己是在做梦。
钟溺的这个梦境有些假,假到钟溺在冰凉刺骨的河水中睁眼,看清身边的万千浮尸,第一反应就认定这是梦!
梦境里,星都河上,飘着很多人。
钟溺也是其中一员。
钟溺与其他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趴在一辆浮在河中央的黑色商务车顶,能动、会冷、还会恐惧。
而其他人看上去……应该已经死了。
钟溺不知道自己坐在车上,随着车身到底在星都河里飘了多久,梦境里没有时间流淌的概念,钟溺的身边陪伴她的只有不会说话的万千浮尸。
又过了很久很久,钟溺慢慢从黑色商务车车顶破碎的天窗扒着向车内看,于是她看到了自己所坐车顶的这台车内,原来还有三男、三女六人横七竖八地挤在车底。
但这并没有让梦境里的钟溺感到欣喜。
因为车底这些人,也都和星都河冰冷的河水中漂浮的人类躯壳一般,早已失去了生命。
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吗?
梦境中,钟溺扒着天窗边缘冷静思考。
钟溺其实是见过自己第99次重生后的家人的,只不过她重生而来的下一刻,那些人就死了。
他们对于钟溺而言,似乎与陌生人没有差别。
后来,梦境中的钟溺结束了和浮尸一起的漂流生涯,她变小的身体被陌生人打捞上岸,又在不久后重新陷入泥石流的黑暗之中。
钟溺身边的人,又死了。
所以,当小小的钟溺一个人蹲在臭气烘烘的福利院厕所,得知福利院深藏地下的那些可怕勾当时,钟溺终于迷茫了。
她蓦然想起,世界从她醒过来的那一刻起,所有和她这副身体有关联的人就已在一瞬间死去。
她不认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这世上所有人都和她没有关系。
钟溺遇到危险,看到漂亮风景,她哭她笑,她死她活,好像都无人在意。
在夜色的掩护下,钟溺躲在臭气熏天的角落,静待人声远离,然后一个人穿过长长的黑暗小路,爬回自己福利院小小的床板上。
钟溺将头埋进冷硬的枕头里,小手摸索到枕下曾从被窝里睡出来的针,紧紧攥进手心。
梦境中的钟溺闭眼前认真地想,如果从福利院逃走,她又该逃到哪里去呢?
……
当钟溺真正从梦中挣脱出来,昏暗的房内空气沉闷,落地窗外的庭院里,黑色树影吱呀摇晃。
刚醒时还有些懵,钟溺低头看看黑暗中自己的手,有一刻很是怀疑,她是不是又一次重生了。
这种与世界联接微弱的感觉,钟溺很熟悉,因为每一次与世界强制断联,她也都很懵,很迷茫。
要下雨了。
钟溺在黑暗中兀自听了会儿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
夏季的雨总是来得那么不容置疑,当单宅外第一声闷雷轰隆而下,钟溺已经抱着枕头和薄被轻车熟路来到了单珹房间门口。
如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与门框间搭一个让自己舒适的小窝,这件事对于钟溺来说再简单不过。
她做过太多次,相当得心应手。
然而这一次,不等钟溺放下手中的东西,那扇本该紧闭的房门在她眼前打开。
钟溺直愣愣与门内披着睡袍的高大
LJ
身影对视。
又一道刺目闪电穿透厚重云层,仿佛就在单宅门厅未拉上窗帘的落地窗边炸开,不久后第二声雷鸣响起。
钟溺在这一刻,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今天是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凌晨,6月10日4点16分。
她从一个噩梦中醒来,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打算在单珹门口搭个窝,然后不期然与忽而开门出现的单珹四目相对。
十年前,同样是6月10日,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单珹失去了他的Alpha妈妈,同一天内全世界与钟溺断联。
什么时候钟溺才重新与这个世界联接的呢?
在单珹拧眉看着钟溺手里的枕头被子,削薄的唇动了动将要说话前,钟溺抢先一步开口:“哥,我想去星都河看看。”
单珹英挺的眉目融在他身后昏黄的背景夜灯里,单宅外的电闪与雷鸣没有一刻停歇,庭院中枝丫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沙沙作响。
钟溺的声音和第三道雷鸣交织重叠。
她说:“就现在。”
作者有话说:
哥哥以后都不会让钟钟睡门外啦!
读者小可爱:那钟钟睡哪儿?
钟溺:好笨鸭!躺我哥怀里咯!
作者:咳,宝贝,你知道你是那个……1吧?
以及,之前作话就问过,有人要开窍了!是谁!契机已到,买定离手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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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 第 35 章
◎“好了,现在你收过花了。”◎
单珹开门出现的那一刻, 钟溺突然怀疑梦境还没结束。
她在冲动之下,抽风要求在这样雷电交加的凌晨去游什么星都河,而更抽风的是,单珹竟然答应了。
钟溺穿好防水的短款马丁靴, 站在檐下等单珹将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这段期间, 身后已经关闭的单宅大门又打开了。
钟溺回过头与手里紧握着根电棍的李管家来了个面面相觑。
李管家猛地吁出一口气:“是钟钟啊?”
钟溺笑了下, 唤:“李叔。”
“大晚上不睡觉,在门口站着吓人——”李管家收起电棍, 上下打量门外钟溺的一身行头, 顿了顿才问,“要出门?”
“李叔, 现在可不晚了,都快5点了,该叫早上了!”钟溺扬扬眉反驳,又点头“嗯”了声, “哥哥带我出去玩儿~”
“二少爷?”
不等李管家再多细问, 单珹的车已经开到了前庭。
李管家赶紧举着伞陪钟溺走到单珹车边。
副驾座的窗户降了下来,单珹道了声:“李叔。”
李管家弯着腰担心道:“二少爷,您的手现在哪能开车啊, 要出去,我叫司机起来,或者我去换身衣服出来送您和钟钟?”
单珹听后却摇了摇头:“不必,不影响开车。”
自从十年前单家Alpha女主人去世, 单珹在单家可以说说一不二, 他尊称李管家一声“李叔”, 但单珹是现在单家的当家人, 他这么说了, 李管家只能选择闭嘴。
钟溺安稳落座副驾驶位上扣好安全带后,随着他们车辆缓缓驶离单宅,她从右边外后视镜内也看到另一辆黑色轿车低调地跟着他们的车一起从单宅出来。
是单家的保镖车。
虽然钟溺他们出门时,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小了很多,雷声也基本停了,但凌晨的街道上,车辆依旧稀少。
钟溺在路上百无聊赖盯着右后视镜里,始终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那辆保镖车,盯着盯着突然傻乐起来。
单珹两眼平视前方道路,问:“笑什么?”
钟溺快乐道:“他们现在一定很恨我们,大半夜出门发疯。”
路上毕竟人少、车也少,单珹抽空瞥了钟溺一眼,也跟着笑了声,说:“那你给他们发点补偿费。”
闻言,钟溺一秒捂紧自己的小手机,扭头抗议:“我很穷的!我自己都要靠别人养!”
这个别人,大概指的就是单珹。
小骗人精,某人昨天才从单珹那里拿到了一大笔零花钱,而且单珹早前查过,钟溺从小到大收零花钱的那张卡从来没动过。
一分钱都没动过。
那么钟溺现在手头,少说至少得有超过八位数字的可支配余额。
不过单珹并没拆穿某个小“守财奴”,他将车开到星都河附近一个露天停车场,刚熄火一秒,副驾上的小丫头便人来疯似的从副驾座推门跑了出去。
雨还没停。
单珹撑着伞下车追人,左手举高伞柄将某个脑袋已经淋湿了一圈的“疯”丫头遮罩进伞檐下。
“就两听冰啤酒,现在都还没醒?”
单珹手里的伞很大,但他本人并没有跟得离钟溺太近,这也就是导致当伞檐完全遮蔽钟溺时,他的右肩不可避免淋湿了一块。
钟溺眼尖瞄见了,自己非常自觉地伸手挽住单珹的左胳膊,甚至将自己濡湿的脑袋试图塞进单珹的臂弯。
单珹颇为嫌弃地拒绝某人这一行径:“自己站好,离我远点。”
钟溺抱着单珹的胳膊不撒手,皱皱鼻子撒娇道:“我就不!就要黏着哥哥!”
垂眼看着某个灰紫小脑袋蹭啊蹭,光明正大拿自己的衣服当干发巾,单珹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同时纵容地没真推开钟溺。
走到观光桥附近时,钟溺故意踩着地上的积水,突然转头问:“哥,你后悔过吗?”
单珹抬眼:“后悔什么?”
钟溺说:“知道我是杀母仇人的女儿以后,后悔答应救我出福利院过吗?”
单珹摇头:“没有。”
过了会儿又说:“那是意外。”
因为夏季时不时就得来一场倾盆大雨,星都河进入汛期,水位涨了不少,流速也比冬日湍急许多。
钟溺趴在观光桥围栏边往下看,天色还没太亮,观光桥上有橙黄锃亮的路灯,底下的河面却是一片漆黑。
钟溺恍然忆起梦境里这条河上全是死人。
浮尸千里。
钟溺看着桥底下黑漆漆一片,仿佛蛰伏着什么吞人巨怪的星都河底,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失速,呼吸也变快了些。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围栏,单珹心细地呼噜了下钟溺的灰紫色头毛,问:“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钟溺这才又对上单珹的视线,面上雪白雪白,眼睛里倒映着观光桥上的灯光,奇怪地指着自己问:“我不高兴吗?”
单珹“嗯”了一声,说:“你高不高兴,你问我?”
回答是这么回答的,但单珹的动作可不像如此。
他毫不嫌弃钟溺被淋湿的头毛,先是搓了搓某人紫色发尾上的雨水,又隔着衣领安抚小动物似的捏了捏钟溺的后颈。
眼神平和安稳,但一直目光紧锁钟溺。
钟溺看着单珹灰蓝色的眼睛,意识到在今天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哥哥真的非常纵容她。
纵容到凌晨四点多,顶着风雨陪她到星都河踩水。
钟溺刚才故意踩了好多小水坑,连防水的马丁靴都被她霍霍湿了。
“哥哥,你背我好不好?”在这样的夜里,钟溺越来越得寸进尺。
单珹拒绝:“不。”
钟溺立马瘪着嘴,一副受气包模样低下头。
小丫头又开始了。
单珹在心底叹气。
他不着痕迹地向后看了眼,距离他们后方不远处是几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高大保镖。
赶在单珹开口前,钟溺干脆截断:“我不要别人背!”她才不要保镖背她。
单珹挑眉:“那就自己走,不许再踩水了。”
钟溺气呼呼哼气,最后说:“我们回去吧,觉得有点冷。”
于是,等真正返回车里,彻底把单珹放在车内的西装外套当干发巾用了以后,钟溺终于良心发现觉察出自己今晚似乎有那么一点作了。
大半夜一声不吭跑人家门口打地铺,撞见人开门又强行拉着人到星都河吹风,下雨不打伞淋湿了头发衣服,最后居然还有脸糟蹋人家的高定西装外套!
凡此劣行,不胜枚举。
作。
太作了。
钟溺头上兜着单珹的外套,摇头晃脑在脑内指责自己。
面上却依旧没心没肺地一个劲试图往邻座的人怀里钻。
与钟溺同坐在汽车后排的单珹,垂眸看着某人:“还冷?”
回程时,单珹叫了个黑衣保镖来开车,车上连暖风空调都打开了,人家保镖司机西装革履热得汗流浃背,钟溺却眼都不眨地睁眼说瞎话。
“冷!”
单珹无法,任由钟溺抱着他的一条手臂横过自己微湿的肩头。
钟溺强行营造出一个单珹仿佛在拥抱她的姿势,头靠在单珹的左心口处安心闭上眼睛。
而有件事,钟溺谁也没说过,谁也不知道。
甚至连钟溺自己也是在一个小时前才灵光乍现陡然想起来的。
她靠在单珹心口,听着哥哥沉稳的心跳,想起:今天这个雷电交加的凌晨是几月几号,继而想起,她在这个世界全部所谓的家人都在十年前过世了。
还想起——
今天,其实是她的生日。
十年前的那个6月10日,钟家一家六口大人本来是要给七岁的小钟溺去过生日的。
当初,钟溺上户口到李管家名下,李管家询问钟溺的生日,钟溺随口答了6月10日,同时也是她第99次重生的日子。
可没过多久,钟溺就从单父口中得知,自己原来是单珹“杀母仇人”的女儿。
单珹的Alpha妈妈在6月10日那天死了,6月10日是单礼英的忌日。
于是钟溺只能又告诉他们,6月10日其实是指的她的阴历生日,实际生日日期应该还要再往后推两个月。
可事实上,6月10日就是钟溺的生日啊。
今天,钟溺18岁了。
单珹开车出单宅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不到五点,回去的时候却已经天光大亮,早上七点多了。
道路上的行车慢慢多了起来,路边的店面也开了不少,钟溺他们的车慢慢行驶在热闹的大路上。
钟溺靠在单珹的胸口假寐了会儿,没两分钟又睁眼捣鼓起了自己半干不干的头发,没话找话问:“哥哥,昨晚周博士为什么会去海底捞呀?难道孟医生和周博士大学时很熟吗?”
原本只是随口一句无心问话,钟溺却没想到单珹回答她:“我叫去的。”
“嗯嗯?”钟溺一呆,从单珹胸膛抬起头,重复了一遍:“哥哥叫去的。”
“是哥哥邀请的周骇?”钟溺愣愣看着单珹。
单珹点头肯定:“是,怎么了?”
“……”
钟溺迅速小脸一垮,嘴巴噘得能挂个壶。
这女Alpha阴魂不散了是吧!有完没完!
目睹某人变脸的全过程,单珹好笑地掐着钟溺的一边小脸,挑了挑眉:“周骇究竟怎么你了?”一副人家欠你八百万的模样。
“她能怎么我,不给捏!”钟溺一撇头,十分硬气地躲开单珹的手。
青春期小孩儿的情绪就是这么阴晴不定,单珹再聪明也摸不着头绪,为什么小丫头刚还躲在她怀里闭眼偷笑呢,这会儿怎么就又不高兴了。
想了想,单珹提了个应该不会出错的话题:“填志愿想报哪所大学?”
钟溺扒着车窗,一副要和单珹“保持距离”的样子,拄着下巴眼睛盯着车窗外硬邦邦回:“成绩都还没出来,我哪知道。”
单珹觑某人:“我看你考得挺好。”
钟溺这才奇怪地扭回头看了单珹一眼:“哥哥怎么看出来的?”
某人心里想的却是,难道单氏这么厉害,连高考分数都能提前查吗?
谁知单珹唇角微微一抬,唇角绽出一丝慵懒自得的笑意,看得钟溺又是一阵愣神。
单珹说:“吃得多,胃口好,这还看不出来?”
钟溺:“…………”
吃得多,胃口好,所以考得好?她是猪吗?这么看出来的?!
单珹不愧是商人,通过话题转移注意力这件事上确实成功。
钟溺转头就忘了刚刚还在自己生闷气的事了,过了会儿便神秘兮兮地凑到单珹面前好奇询问:“哥,大学里真的有Omega给哥哥送花吗?”
单珹点头:“有。”
钟溺又问:“哥哥大学为什么要剃光头?”
单珹回答:“脖子受伤,不方便洗头。”
钟溺“啊”了一声,小声嘟囔:“不是为了吸引小Omega们的注意?”
钟溺以为自己声音足够小,最多算自己的自言自语,可惜哪怕是豪车,车后座的空间也就那么点儿大。
更何况钟溺还一个劲贴在单珹身边问东问西,单珹除非是个聋子,不然没可能听不见。
单珹好笑道:“谁会剃光头吸引Omega的注意?”光头又不是什么好造型。
而且他自己就是Omega,要吸引Omega的注意干什么?
然而钟溺却在心里一个劲尖叫:就是你啊!剃个光头还招蜂引蝶!
论坛还有卖手机号的!聚餐吃个饭都不安生,还要叫上那个什么周骇!!
当然,钟溺这“心声”可不敢真对着单珹说出来,也就只能自己没好气地想想。
想啊想,想啊想,钟溺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她想,凭什么别人剃光头都像劳改犯出狱,偏就单珹不一样呢?
钟溺又想起,那时候当她第一次看到单珹顶着个光头造型回家,简直震惊了她一整天。
她那一整天,眼睛就仿佛用502强力胶粘单珹身上了,根本撕不开。
怪只怪单珹的五官、头型都太出挑了,谁能想到对方把头发一剃之后,立马展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摄人心魄、惊心动魄、不顾他人死活的风神俊朗。
在此之前,钟溺从来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人可以长成这样,也难怪唐僧能虏获女儿国国王的心呢……
钟溺这会儿直勾勾盯着单珹看出了神,单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怎么了?”
钟溺钉在单珹脸的眼神闪了闪,骤然回神,轻咳一声,随口胡诌:“哦,没怎么,就是我都没收过花。”
要说受欢迎,钟溺在星都国高那也是风云人物。
她收过情书,收过巧克力,校园论坛的表白帖里也曾有很多向她表白的留言楼,包括手机上偶尔还会蹦跶出来各种陌生好友申请。
可要说到花,钟溺貌似还真一次都没收到过?
花太显眼,也太直白,在感情上青涩又稚嫩的高中生们,送不出这种礼物。
单珹听了钟溺的话后,没再说什么,车内终于安静下来。
然而就在他们的车马上可以拐回单家那块独栋别墅区,就在最后一条通向单宅的岔路前,单珹突然给前座开车的黑衣保镖指了另一个方向。
车停在了半山一家似乎刚开门不久的小点心店前,钟溺一脸懵地看着单珹下了车。
三分钟后,单珹拿着一束钟溺不太确定叫什么的花,还有一盒小蛋糕从点心店出来。
钟溺感觉今天的自己就像个傻瓜,大脑停摆,想什么都思考不动。
她傻愣愣看着单珹下车,进店,出店,再重新上车,好半天眼睛都不会眨,就盯着单珹的每一动作一错不错。
单珹关闭好后座车门,扭头见钟溺还睁着双黑曜石似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于是单珹顺手把手里花和蛋糕一起递给了钟溺。
钟溺抱着拿着花和蛋糕,长长的睫毛终于颤了颤,大眼睛眨巴眨巴,半晌却再也做不出任何其他反应。
是她刚刚说漏嘴了吗?
哥哥不知道今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为什么还是送了她花还有蛋糕啊?
钟溺次次全是联考蝉联榜首的聪明脑袋很难得地打了一堆结,就在她千头万绪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钟溺听到单珹语气随意地解释。
“太早了,没有花店开门,平时跑步经常路过这里,老板喜欢花,也喜欢装饰花束,不过都是非卖品,所以买了个蛋糕蹭点老板的花。”
于是,就是这么凑巧,单珹在毫不知情钟溺生日的情况下,依旧给十八岁生日的钟溺送上了蛋糕与鲜花。
见小丫头收了东西还是一错不错盯着自己不挪眼,单珹拍了拍钟溺淋完雨又被空调热风烘干了小脑袋。
他笑了笑,薄唇抿出一抹宠溺缱绻的弧度:“好了,现在你收过花了。”
作者有话说:
哥哥:蛋糕。
钟钟:……
哥哥:花。
钟钟:……
哥哥(撸小猫):开心了吗?
钟钟(摇头):不够。
哥哥:还想要什么?
钟钟:想吃唐僧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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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 第 36 章
◎“我全家都是杀人凶手!”◎
6月10日, 上午七点半。
钟溺在这个刚满十八岁不过几小时的清晨,傻乎乎抱着一盒小蛋糕与满怀黄色花心白色花瓣的漂亮花束呆在当场。
怀中的花香很淡,散发着类似苹果的清甜,又仿佛还带着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新鲜涩意, 蛋糕也是早晨新鲜出炉的, 闻起来反而比花香更加芬芳扑鼻。
钟溺将那束自己叫不上名字的花和蛋糕捧在臂弯, 依稀还能闻见鲜花与蛋糕之外,单珹那不小心沾染其上的信息素气息。
凝神静气, 让人闻之忘忧的气息。
于是在这一刻, 钟溺恍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噩梦干扰了钟溺的判断力,她以为自己与这个困住了她, 仿佛没有尽头只会无止境循环的书中世界联系稀薄,甚至断联。
可实际上,钟溺其实从来没有真正与这个世界断联过。
因为每一次的新生,只要耐心等到某个人出现, 这个世界就会自动与她重新建立联接。
只要那个人出现。
只要, 单珹,出现。
单珹的信息素明明是可以令人安眠静心的镇静类气味。
可在充斥着单珹信息素气息的狭小车内空间里,钟溺抱着自己意外收获的十八岁礼物, 只觉得胸腔中的一颗心脏每一下跳动都是直冲天灵盖去的。
她的呼吸心跳不受控制,正如她此刻几乎脱口而出嘴边的话,一忍再忍却依旧会从肚子里、心房里、每一个看似无神的眨眼空隙里从她的身体中越狱逃逸。
钟溺想说,单珹, 你不要跟别人生宝宝好不好?
Omega怀孕生子那么辛苦, 你那个Alpha却连一点信息素都不肯给你。
钟溺重生了99次, 她一直在努力延缓单珹的生命, 虽然过去从没真正见过对方, 但单珹到底为什么会死,其实钟溺也猜到过一点。
不,不是一点。
钟溺甚至觉得自己其实早摸到了真相,只是那时的她无能为力而已。
在这个ABO世界中,Omega孕期是非常需要Alpha信息素安抚的,被标记后的Omega本来就极度依赖标记自己的Alpha的信息素。
怀孕后,这种依赖更是几乎呈几何增长。
这种特殊时期里Omega的身心,腹中宝宝的孕育长大,都太需要自己的Alpha参与陪伴了。
可单珹的Alpha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看得出来,对方并没有参与过单珹的孕期陪伴,至少那个Alpha绝对没有给够自己的Omega和孩子足够的信息素。
钟溺这第九十九辈子跟在单珹身边十年了,她很清楚单珹的自律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身体素质又到底如何。
如果不是身体遭受了摧毁性的亏损,钟溺设想不出任何一种情况,能让单珹不是因为突发意外而“英年早逝”。
这个清醒的认知,曾让钟溺感到过愤怒、感到过不平,甚至哪怕素未谋面,也让钟溺觉得怜惜过这个他人眼里无所不有的大佬Omega。
可现在当钟溺抱着单珹给的鲜花和蛋糕,她紊乱的心跳与呼吸里依旧饱含愤怒、不平、怜惜。
但更多的,钟溺发现自己居然觉得委屈。
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呢?
愤怒、不平、怜惜都是钟溺替单珹感到不值所产生的负面情绪,可委屈是自己的情绪。
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啊?
哥哥因为她的一句“没收过花”,鲜花、蛋糕一并都送了,在单家十年,锦衣玉食,她到底有什么好委屈的?
汽车不知何时停了,保镖将车开进单宅的前庭,单珹打开安全带,与此同时钟溺张嘴:“哥哥,我——”
钟溺在开口前,清楚明白她此刻的情绪不正常,心跳、呼吸、大脑统统不正常,她现在要做的应该是紧闭嘴巴,别让荒唐的言语不经思考趁乱越狱。
单珹怎么可能不和别人生宝宝?
难道钟溺能说,哥哥,你别跟别人生孩子了,别受伤,别难过,别死,好不好?
难道钟溺能说,单珹,我是你未来的Alpha,最后的Alpha。
我会对你好,会很乖,会听你的话,你要多少信息素我都愿意给你,所以你跳过其他Alpha,直接跟了我行不行?
还是钟溺能说,哥,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穿越进书里的,我从未来而来,我吃过你九十八辈子的软饭,但一次都没能成功救你……
这些是她能说,该说,有人会相信的吗?
而且这是一本书中世界,单珹是书中主角的Omega爸爸,他不跟别人生宝宝,主角该怎么出生呢?
没有主角,这个书中世界又还怎么存在?
钟溺好歹苟活了这么多辈子,哪怕一直都是短命鬼也不妨碍她心如明镜,她的秘密不能说,说了只会被人当成疯子,除此以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可一切的一切,到最后,心如明镜的钟溺却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然而,不知道算不算天意作祟,钟溺才张口喊了声“哥哥”,突兀的手机震动音却打断了她的后话。
单珹低头看了眼来电,按下接听键的同时打开后座车门下了车。
钟溺下意识跟着单珹下车,才将车门关好,眼巴巴盯着车边打电话的单珹,便见单珹用眼神示意她先回家。
钟溺视力极好,两只眼睛都是5.2,刚刚在车里,她只一眼就看到单珹的来电显示名为“周骇”。
抱着花和蛋糕朝单宅大门低头走路的时候,钟溺还在想着,单珹最初给他这位Alpha大学同学的备注不是“周博士”吗?
才不到几个月时间,人家就已经从客气生疏的“周博士”,变成熟识亲密的“周骇”了呢。
·
大概因为昨天喝了酒,半夜又了做噩梦没睡好,再加上天没亮还拉着人出门游了趟雨中星都河。
钟溺缺觉的脑袋乱糟糟的,她一边抱着花低头上单宅前门的台阶,一边脑子里转着一堆事,直到她的眼前出现一根乌木手杖。
下一秒,钟溺惊醒抬头,险险避过乌木手杖的“扫荡”攻击。
钟溺在躲过手杖攻击的第一时间查看怀中的蛋糕和鲜花有没有受损,确定刚刚的手杖没有碰到这两样东西后,才不太耐烦地撩起眼皮应付来人。
“一大早就发疯。”对上来人浑浊的眼,钟溺不由小声嘟囔。
而在钟溺面前,单父与单珹极像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眼白血丝密布,眼球更是仿佛随时都会爆出来。
他一只手还紧紧握着乌木手杖支撑身体,另一只手颤抖着抬起,长长的指甲尖直指钟溺。
“你去了哪里?!”他厉声质问。
钟溺奇怪地看着眼前人,虽然单父每次见她都要闹上一通,但这种上来就目眦欲裂恨不得扑过来撕碎她的情况还是有些少见。
钟溺没有立即回话,试图猜测对方暴怒的原因。
然而钟溺不说话,单父却等不及了:“你去了星都河?你去了星都河是不是?!”
钟溺眼神一闪,单父怎么知道的?
见钟溺还是不回话,单父的情绪更激动了,抬手就要上去抓钟溺手里的东西。
钟溺手里抱着的可是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她不说话是因为今天这个日子特殊,她不想在今天与单父起冲突。
单父现在身体不好了,一年到头难得出自己的小院一步,况且对方今天头发、衣服、配饰虽然低调却明显是特意修饰过了的,连指甲都做了素雅的延长甲。
要知道单父发热期发起疯来是可能自残的,Omega们喜欢做的指甲,单父却不能留。
但如果是在今天,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
今天是单礼英的忌日,今天上午单父、单珹、单希珩就会一起出门去给单礼英扫墓,单父会打扮自己再正常不过。
一年也就这么一天。
“有话说话,你动我东西干嘛?”虽说打定主意要忍,但钟溺的花和蛋糕可不能给单父碰。
钟溺避重就轻,护着怀中的东西绕开单父:“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我进去了。”
在单家待了十年,单父看钟溺不顺眼,钟溺也和单父不对付。
但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单父从前身体还没这么不好的时候,大家也算抬头不见低头见,钟溺很早就非常擅长处理单父的刁难。
一般情况下,只要她不故意激怒对方,绕着对方走的话,单父拿她也没什么办法,不会过多纠缠。
可钟溺今天却错估了形势。
单父不依不饶,追上来拉扯钟溺的头发:“你说,你去了哪里!你手里这是什么?你怎么敢的!”
“我手里是什么?”钟溺再次躲开。
钟溺烦得不行,单父现在这身体风一吹都能倒,她对上对方,怎么看怎么像欺负人。
“你吃单家的住单家的,还敢去祭拜杀人凶手!”
“手里还拎着什么?给死人送完花,还要庆祝是吧!”
“你怎么这么恶毒?!”
单父气得发狂,钟溺越是躲他,他却更加来劲。
钟溺听着对方颠三倒四的话语,倒是有些意外,单父难道以为她手里的花是她特意买来祭拜自己父母亲人的?
这是祭拜死人的花吗?
不等钟溺疑惑完,单父手杖也不要了,一定要上来扒拉钟溺手中的东西,钟溺退无可退,烦躁地往旁边闪了下,而她后面就是单宅前门的台阶口。
单父直挺挺往下摔的时候,钟溺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伸手去拦,这会儿什么鲜花、蛋糕全都顾不上了,扔了手里的东西,只顾着拉回单父。
“喂,小心!”
还好钟溺反应得快,单父被钟溺抓了回来,却在下一秒,只听“啪”地一声。
钟溺左脸一阵发麻,手上却没松力,坚持将单父拉回楼梯口。
“爸,你干什么?”就在这时,单宅内单希珩快步跑了出来。
钟溺仿佛见到救星,立即把单父扔给单希珩。
“你放开我!她是什么东西,她怎么敢在今天,她怎么……”
钟溺懒得继续听单父发疯,把人推给单希珩后,马上回身捡了自己的鲜花蛋糕就走。
单希珩从后方追上来:“钟溺,你脸……”
单父的护工此时也姗姗来迟,单希珩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去触钟溺的左脸。
钟溺没有镜子,不知道自己的脸究竟怎么样了,但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假不了,她猜测单父的指甲可能划破了她的脸。
钟溺活了九十九辈子,已经鲜少能有人让她这样吃亏了,气闷得不行,偏偏单父如今就剩一把骨头,整个人病态的虚弱,她想报复回去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就刚刚她扔花捞回人的那一下,她甚至觉得自己一旦松手,手中的人可能都会凭空散架。
烦!
钟溺扭过脸,躲开单希珩伸过来的手,颇为迁怒地警告:“别碰我!”
“钟溺……”
单希珩拧眉盯着钟溺的脸,钟溺看不到自己脸的模样,想来刚被打完也不可能多好看。
单希珩想说些什么,但钟溺这会儿哪里会听:“我是杀人凶手,我全家都是杀人凶手!回去看你的爸爸去!”
钟溺说完,头也不回往自己房间走,单希珩好像继续追了两步,后方却又传来单父歇斯底里地叫骂,脚步声终于没再跟上来,钟溺松了口气。
钟溺回房后,早餐也不想吃了,关在房间里玩了几把游戏后,闷头就睡。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中午,李管家叫钟溺出来吃饭,并告诉她单珹他们去了墓园,中午可能赶不回来。
钟溺“哦”了一声,意料之中的事。
李管家看着钟溺肿起来的脸,知道她受了委屈,趁钟溺在餐厅吃饭,拿了药箱过来想给她上药。
钟溺回房后也照过镜子,她知道自己脸上确实有几道指甲划痕,脸也有些肿,但没到需要上药的地步,两三天就能好。
喝了口汤,钟溺随口拒绝:“李叔不用了,我没什么事,我今晚……”
话没说完,单宅外传来汽车的声音。
是单珹他们回来了。
钟溺顿了下,话锋一转:“我吃饱回房了。”
不想与单父打照面,钟溺推开医药箱,扔了汤碗就钻回了房间。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钟溺窝在床上打游戏团战,房门却突然被敲响。
钟溺以为还是李管家,扯着嗓子道:“李叔,我不吃了,脸也没事,您别管我了。”
“……”门外安静一阵,接着一个令钟溺没想到的安定沉缓的男声传来。
“钟溺,是我,开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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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 第 37 章
◎“你不是寄人篱下。”◎
听到来人的声音, 钟溺当即扔了手机,噔噔噔跑去开门。
房门外,单珹一身简单的黑衬衣、黑西裤,衬衣腰部收进窄窄的腰身里, 黑色衬衣的袖子稍稍有些皱, 像是被人五指用力抓紧拉扯过, 留下了数道碍眼的折痕。
钟溺的目光不由自主去瞟那几道碍眼的折痕,便听单珹问:“不吃饭?”
钟溺的左脸还有些肿, 不是很想正面和单珹对视, 她微微低下了点头,讷讷回答:“我吃过了。”
眼睛却还是盯着单珹衬衣袖子的褶皱。
“吃过了?”单珹解开手腕上的一颗袖扣, 随手挽起钟溺盯着的那边袖子,“桌上就动了碗汤,你吃过什么了?”
钟溺在某些事情上有轻微强迫症,例如头发湿了, 不擦干坚决不吹, 吃饭也一定先从汤喝起,不然不会动其他饭菜。
这些生活习惯单珹都清楚,钟溺吃没吃饭根本瞒不过他。
有折痕的袖子被隐藏起来, 钟溺的眼睛终于离开单珹的衣袖,却皱眉抢先发问:“他又发疯了吗?哥哥没受伤吧?”
钟溺一边问,视线还下意识从头到脚扫视单珹,仿佛生怕单珹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挨了欺负似的。
“我能受什么伤?”单珹长身玉立站在钟溺房间门口, 伸手轻轻碰了下钟溺左脸问, “上药了吗?”
钟溺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早上单希珩想要看钟溺的脸, 钟溺迁怒于对方没让对方靠近, 可此时单珹伸手,钟溺却意外地乖乖没有躲开。
她只仰着脸问:“哥哥听谁说的?”
钟溺不太在意脸上的伤,也猜到单珹应该已经知道早上发生的事了,就是不知道是单父自己发疯说的,还是单希珩告诉哥哥的。
单珹却没有回答钟溺的这个问题,但不回答钟溺也知道答案了,不说是单希珩就一定是单父自己问了单珹。
联想起单珹袖子上的抓痕褶皱,钟溺抬眼看向单珹:“他是不是也怪你了?我没说我和哥哥出去的,我——”
“我自己说的。”
单珹打断钟溺的解释,他放开钟溺的脸,让开一步示意钟溺跟他出来,又说:“药可以不上,饭必须吃。”
单珹转身的同时,钟溺这才发现李管家正跟在单珹身后,手里还拎着之前被钟溺拒绝的药箱。
李管家是中等身高的Beta,先前被单珹高挑的身形完全挡住了,这会儿单珹让开身位,李管家紧跟着接话道:“钟钟早饭也没吃,是要吃的。”
然而钟溺站在房门前,还是不愿动弹。
单珹走了几步,大概发觉钟溺没跟出房间,回头淡声问:“不听哥哥的话了?”
钟溺摇头,抿抿唇犹豫说:“单先生他……”
“他回后院了。”不需要钟溺问完,单珹已经知道钟溺在意的是什么了。
单珹看着钟溺:“而且就算他在,也影响不了你吃饭。”
到了餐厅,钟溺发现单希珩并不在,她刚不经意往单希珩的位子上瞥了眼,单珹便十分善解人意地替钟溺解惑道:“小珩去后院陪爸爸用餐了。”
钟溺重新舀了勺汤放在嘴边吹凉,“哦”了一声,心里却想着,单父偏心眼还真是不分日子,放着大儿子不管,只要小儿子陪,也不怕大儿子心里不平衡?
碗里突然多了两颗花椰菜,钟溺抬眼看过去,单珹正好将公筷放下。
他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下,主动道歉道:“我不知道洋甘菊原来可以用于祭拜,是哥哥送错了。”
洋甘菊,一种有着颜色靓丽的黄色花心、素雅纯白花瓣,可清热解毒入药,修复镇静美容,也可祛除家中异味的草本花卉。
当然,在西方一些国家,洋甘菊也常用于祭祀。
钟溺对花花草草向来一窍不通,单珹主动提起,她才知道原来哥哥送给自己的花是洋甘菊啊。
而Omega天性喜花,O的信息素更是大多为花香类,多数Omega也都是分辨鲜花种类的好手,可惜单珹却偏偏是个例外,所以才闹出今早这样一个乌龙。
钟溺抱着碗,摇了摇头:“我觉得挺漂亮的,很好闻,没送错。”私心里,钟溺觉得洋甘菊的味道与单珹的气息有那么点相像。
见单珹还是略带歉意地看着自己,钟溺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喜欢。”
今天这样的特殊日子,大家大概胃口都不太好,单珹没吃多久便停止了进食,当他放下碗筷,擦了擦手后。
单珹问:“吃饭……会影响吗?”
钟溺顿了下,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单珹是问脸上的伤会不会影响吃饭。
“不会。”钟溺立即否认,突然担心是不是自己的脸现在肿得很丑,不然单珹刚刚吃饭时目光为什么一直不经意落在她的脸上。
钟溺下意识用手捂住左脸,重点强调:“这个过两天就会消!”绝对不会毁容!
单珹有些好笑地摇了下头,指出:“但你刚才一口饭都没有吃,只扒了几口平时筷子都懒得动的蔬菜,而且李叔说,你也没有吃早餐。”
钟溺“哦”了一声,垂下眼睛不再和单珹对视,同时嗫嚅答:“只是不太饿。”
单珹听完钟溺的解释,停顿了会儿,沉默了一阵后,他开口问:“钟溺,早上的事为什么没告诉我?”
钟溺挨了单父一耳光的事,事情发生在单宅前门阶梯口。
单珹当时就在不远处的前庭花园接电话,钟溺被单父狠狠扇了一巴掌后,她明明可以转身去找单珹,可她最终却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回了房间。
单珹问:“觉得委屈了?早餐不吃,午饭躲着人,是想靠饿死自己来报复他人?”
“我没有!”
钟溺听后立即蹙眉反驳:“我就是……我就是不想……”
她不想什么呢?
她不想在这一天闹事,不想让单珹夹在中间难做。
单父是弱者,打不得,骂不得,钟溺自己身份立场又那样尴尬,她就是有些紧张,不想让单珹在她和自己的爸爸之间做选择。
也害怕对方做出的选择,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钟溺最终选择了沉默。
钟溺“不想”了半天,看着单珹平静的灰蓝色眼眸,最终倔强地一偏头,又重新闭紧嘴巴。
“钟钟。”
单珹很少跟单家的其他人,又或者学校的同学们一样称呼钟溺“钟钟”,大多情况下单珹都习惯唤钟溺的全名。
但这一次,单珹薄唇轻启,温和而沉静地唤了声“钟钟”。
钟溺微垂的眼睫轻轻颤动,小心翼翼掀起一点眼皮,她听到单珹说:“你不是寄人篱下。”
单珹说,钟钟,你不是寄人篱下。
单珹起身绕过餐桌,走到钟溺面前,低头看着她:“受了委屈就讨回来,你以前不是做的很好?今天为什么要自己憋着难受?”
“我怎么讨回来?”钟溺抿着嘴,黑曜石似的眼睛也直视单珹,憋着气口不择言,“我也回他一个耳光吗?”
闻言,单珹挑了下眉,竟说:“也不是不可以。”
“……”钟溺一呆,万万没想到单珹会这样回答。
“哥哥那时候……哥哥连被单先生差点咬到脖子大动脉都没有讨回去,哥哥现在让我回扇你爸爸一个耳光?”
钟溺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漆黑的眼瞳直勾勾盯着单珹,再次确认道:“哥哥在开玩笑吗?”
“为什么是开玩笑?”单珹还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看着钟溺回答,“他是我爸爸,对我有生养之恩,我不能还回去,是因为我的生命就是他给的。”
“但你不一样。”
伸手撸个把钟溺仰头看着自己时,额前翘起的一撮小紫毛,小紫毛呆呆翘着,捋平下去又自己翘起来,又软又倔强。
单珹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撮小呆毛,笑了笑,说:“你又不欠他的,在他那受了委屈,为什么不能打回去?”
钟溺纯黑色的眼眸中黑洞洞的,所有的情绪都被掩藏了起来,她盯着单珹讷讷重复:“……我能,打回去?”
单珹肯定点头:“能。”
“可……我不也是单家养大的吗?”
钟溺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看着单珹,黑沉的眼瞳里开始透出一点微光,其中隐藏的不可置信便一下子无所遁形。
怎么会有人对另一个人说,她可以打自己的爸爸呢?
那可是,单珹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被泼脏水污蔑、被诅咒、被辱骂、被伤害,被如何区别对待也不曾动过的人啊!
哥哥却对自己说,他打你,你为什么不能打回去?
单珹拍拍钟溺的脑袋,一笑,回答:“你是我养大的。”
钟溺不是单家养大的,钟溺是单珹养大的。
钟溺被拍得一愣一愣:“……”
“那——”
钟溺顿了顿,眨巴着眼,慢慢问:“如果我自己讨不回来呢?”
单父那个身体,钟溺打一巴掌回去,对方都不知道会不会一命归西。
单珹一手揉着钟溺头顶的小呆毛,另一手修长的指节在餐桌上敲了敲,想了会儿,又摇头说:“那就找哥哥告状吧。”
如果有一天,钟溺受了委屈讨不回去,就去找单珹告状。
“哥哥。”钟溺直愣愣盯着单珹的眼睛,张嘴轻声唤。
单珹“嗯”了声,垂眸回视钟溺,耐心回应。
钟溺说:“我的蛋糕被摔坏了。”
单珹闻言怔了下,大概没想到锦衣玉食的小丫头,两眼水汪汪委屈巴巴的模样,第一个状告过来,居然就为了一个蛋糕。
单珹想了想,说:“晚上让厨房再做一个大的?三层的?”
钟溺满意地点点头:“好。”
消停两秒,钟溺继续眼巴巴控诉:“还有你送的花也掉了两朵。”
“……”
这次,单珹揉搓某人脑袋上小紫毛的手都不带停顿的,笑着回复:“嗯,那哥哥再给你买。”
“要一样的,还要洋甘菊。”
“好,买一样的,买好多洋甘菊。”
吃完午餐,单珹又一次带着钟溺出了门。
而在他们出门前,钟溺完全不知道单珹要去哪里,哥哥只是让她换了件深色的衣服便懵懵懂懂上了车。
然而临近目的地前,钟溺透过车辆前挡风玻璃看着道路尽头越来越近的一排排墓碑,才恍然意识到单珹把她带来了墓园。
“哥哥?”下午是单珹自己开的车,钟溺坐在副驾上,系着安全带的身体绷成一条笔直的线,十分坐立不安,“单……你带我来看单……”
钟溺实在叫不出“单礼英”的名字,她不敢,她觉得冒犯。
“不是。”单珹停好车,拉上手刹,顺手帮钟溺按下安全带锁扣,态度自然道,“下车吧,我妈的陵墓不在这里,别害怕。”
直到单珹将钟溺带到一排不算很新,但四周明显有专人打理过杂草卫生的墓碑前,单珹不再向前走,而是指引钟溺独自继续向前。
“过去吧,和你的爸爸妈妈说说话。”
一排六个并排的墓碑,上面都没有照片,但从墓碑上刻着的姓氏来看,很容易看出这六个墓碑下到底躺着的都是谁。
钟溺下意识听话地向前走了一步,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回头去看落在她身后的单珹。
单珹对钟溺微笑了下,俊颜上的神色很温和,温和得让钟溺噗通噗通急速紊乱的心跳都渐渐安定下来。
“看前面的路,别回头。”
单珹落在钟溺一步距离的身后,嗓音又低又缓沉着解释:“之前你太小了没告诉你,他们在这里住了十年,你现在长大了也该来看看他们了。”
在钟溺不知道的时候,单珹十年前就为钟溺故去的所有家人在这里安了家。
六月的气温还不算太高,昨夜刚下过暴雨,今天白天太阳也没出来,天空中始终遮盖着厚重乌云,雨水淅淅沥沥一下就是一整天。
单珹举着把黑伞立在钟溺身后两步的距离,身上也依旧是中午回家时那身简练的黑色衬衣、高腰西裤,衬得他整个人气质内敛,气场却仿佛两米八。
单珹的发色是极自然的黑色,从来没有烫染过,短而干净利落,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臂肌肉线条。
钟溺手上也举着把与单珹一模一样的黑伞回头看着身后的人。
单珹的身上明明除了黑衣黑裤再没有任何其他颜色的修饰,此刻在钟溺眼里,却让整片灰蒙蒙呜啦啦的天地变得鲜活夺目。
而这一刻,就在这一刻。
6月10日,钟溺高考后两天,十八岁生日当天一个无法考据具体分秒时刻的雨中午后。
钟溺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站在她身后的这个人,他叫单珹。
这个叫单珹的人究竟有多好,多难遇见呢?
钟溺花了足足九十九辈子,才站到距离单珹一步之遥的地方。
单珹说,她是他养大的。
钟溺是单珹养大的。
所以,她受了委屈,可以找单珹撑腰,可以仗着单家财大势大让任何欺负自己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而单珹不知道的是,钟溺这样“无法无天”仗着单珹撑腰的日子其实早过了已超百年。
在这一刻,单珹让钟溺向前走,别回头。
可钟溺举着伞,一步都没有移动,她就站在淅淅沥沥的潮湿雨水里,一错不错望着身后的单珹。
钟溺想,站在自己身后的这个人,脸那么好看,声音那么好听,信息素那么好闻,她居然浪费了百年光阴就老老实实隔着一张帘子给对方做傀儡小Alpha吗?
过去百年,她是傻了还是脑袋有包?
这么好的一个人,到底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是她的?
作者有话说:
钟溺:头好痒,要长恋爱脑了-
答案就是,先开窍的是钟钟。
好像猜钟钟的寥寥无几,可这么好的哥哥,咱女鹅再不赶紧拖回家,可不白瞎了考那么多第一的脑子了么QAQ
(在30章和34章评论区发了点红包,如果有参与玩儿的小可爱没收到红包的,可以留言提醒一下我哈。)
38 ☪ 第 38 章
◎“烧了一晚上,钟钟就问了一整晚。”◎
单珹将钟溺带到她“亲人”的墓碑前后, 就十分体贴地给他们留出空间,并没有停留在附近。
钟溺的目光不自觉追随单珹的脚步而去,在单珹多走两步就将彻底离开钟溺视线的地方,单珹的背影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车上, 也没有转回身, 只是站在原地不再往更远处前行。
钟溺举着伞站在被雨水淋湿的长阶向下凝望, 好一会儿才确定对方不是被什么事物耽误了,而是单纯地站在那个她恰好能看见他位置的地方在等她。
钟溺收回目光, 扭头看回自己身前的一排六个墓碑。
除了没有照片, 这些墓碑看起来与这片墓园里其他的墓碑没什么不一样。
既没有因为墓地买主是星都首富而更加奢华,也没有因为它们与买下这几块墓地的人冤仇未结而格外简陋。
钟溺看得出, 这几块墓碑附近,是有专人打扫过的痕迹的。
最开始的新奇过后,由于某人和墓碑下躺着的几位“亲人”不够熟,气氛开始逐渐陷入尴尬。
钟溺与整整齐齐六块墓碑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 在墓碑前徘徊来徘徊去, 忽然意识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这六块墓碑下躺着的所谓钟溺的“亲人”,其实对于墓碑主人来说,自己好像只是一个占了他们女儿躯壳的重生者……
哦, 不对,她和他们的女儿同名同姓,而且身体也是同一个。
等等,同一个身体?
钟溺踩着积水下到墓园底部跟单珹会合的时候, 盯着自己左手背上的一颗小痣, 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非常确定, 她现在的身体就是自己重生99次, 反复使用的同一个身体。
连手背上的小痣位置, 都是从小就有的。
所以,身体肯定就是钟溺自己的身体。
可墓地里躺着的钟家人,他们女儿的身体似乎也是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啊?
十年前,钟溺重生过来的时间节点是在车祸发生前两分钟,如果七岁女儿的身体突然发生变化,车里的钟家人不可能毫无反应。
那么,问题来了——
钟溺到底为什么会和钟家人的女儿共用一个身体呢?
那她之前的98次重生,钟家人的这个遗孤女儿又去哪里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钟溺在6月10日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又是凌晨夜游星都河,又是墓园静立思考人生来历。
晚上,钟溺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依旧是昨夜她刚梦见过的星都河,自己也依旧是那个七岁的小小钟溺。
只是这次,钟溺没有再躺在那辆坠河的商务车顶了,而是转移到了空无一人的星都河风光桥桥头。
钟溺沿着风光桥的一头走了很久很久,始终走不到风光桥的另一边,而她回头望去,梦中初始的桥头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七岁的钟溺个子很矮,毫无遮挡物的风光桥上下着磅礴大雨,钟溺的头发、衣服全都被大雨浇透了,像只被主人遗弃的落汤小狗。
全世界仿佛只剩她一个人。
她感到冷,还有孤独。
过了不知多久,钟溺下定决心双脚踩上桥头护栏的石基,试图双手扒着石雕栏杆往上爬。
她其实没想好自己爬上栏杆后,到底要做什么?
或许,她只是想爬上风光桥栏杆看一眼冰冷湍急的星都河水,想看看那辆载着“亲人”的黑色商务车会不会漂在河底?
她想,如果河上还飘着浮尸,那么也许自己也可以跟他们说说话?
又或许,如果钟溺能想办法跳下风光桥,是否就能快速结束这个梦境?
总之,在小小的钟溺奋力爬上风光桥栏杆前,她对接下来的景象心中早有预设。
不是万千浮尸,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钟溺做过太多次有关“星都河”的梦境,她知道,桥下的这条河没有任何值得她期待的地方。
直到钟溺的小短腿终于攀爬上高高的石雕栏杆,然而不等钟溺往风光桥下看一眼,一只宽大的手掌就将钟溺的眼睛捂了个严实。
钟溺小小的身体被人提溜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钟溺愣了下,游移不定,小声嗫嚅:“哥哥?”
怀抱的主人没有回答钟溺,钟溺颤颤巍巍伸手覆在眼睛上盖着的那只手掌上。
又唤:“单珹?”
身后的人还是没有出声,但钟溺眼前的那只手掌倒是松了。
钟溺睁开眼,天空中笼罩的电闪雷鸣与砸在皮肤上生疼的雨水不知什么时候统统消失不见了。
钟溺坐在一个人坚实的臂弯向下眺望。
她看见了风光桥下,整条星都河都开满了白色花瓣,黄色花心的小花。
钟溺第一次收到的,名为“洋甘菊”的漂亮小花。
第二天一早,钟溺破天荒六点就醒了。
她在床上拿着手机敲敲打打,捣鼓了半天,于备忘录目录列表留下一行置顶小字——
《钟小溺提前入赘守则》。
钟溺一觉醒来,简直觉得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脉。
她甚至开始想不通,自己曾经为什么要掰着手指头去计算,单珹大概什么时候会遇上那个“渣A”,又什么时候由她接位入赘。
她为什么要把单珹让给别人?
钟溺从小跟着单珹,就算是近水楼台也该先得月了,她做了单珹九十八辈子的最后一个Alpha,就不能同时做一次他的第一个Alpha吗?
哥哥生不出《逆命Omega》小说的主角又如何?
世界崩塌又如何?
不说世界崩塌可能只是钟溺的猜测,就算小说世界真的崩塌了,钟溺也还可能继续重生复活。
退一万步说,哪怕因为钟溺的任性,她再也重生不了了,可对于已经重复活了九十九辈子的自己来说,说不定这也算另一种解脱不是?
所以,钟溺开始怀疑,当初那个一心要走之前九十八辈子老路的自己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
等着单珹离开“渣A”后再入赘?
她的Omega那么好,单珹那么那么好,哥哥为什么非要吃那爱情的苦?非要给“渣A”生儿育女?
这辈子钟溺已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她可以对单珹好,可以保护单珹,呵护单珹。
她这么乖巧、懂事、聪明、美丽,凭什么要去给一个“渣A”收拾残局,捡烂摊子?
她当然要独占单珹,提前入赘才是人生正道呀!
钟溺打定主意,入赘守则第一条:全天候二十四小时,黏住自家Omega!
然而等钟溺窝在床上将《入赘守则》制定好,又洗漱完毕出房间,计划与应该刚刚好晨跑结束的单珹一起共享开窍后的第一顿早餐之际。
钟溺却发现,她遇不上单珹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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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珹回到单宅的时候,感觉自己喝得有些过了。
药剂II期临床实验的审批遇到了一些阻碍,这几天他一直在为这件事奔波活动。
这本来都该是他预料之中的问题,但历时这么久,单氏投入的研发资金更是已达百亿,到了这个阶段就连单珹自己也难免心浮气躁。
单珹随手扯开了些领口的领带结,堵在胸口的一团酒气便争先恐后往嘴里冒,单珹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压下。
“二少爷,您回来了。”
单珹上楼的脚步一顿:“李叔?还没睡?”
单珹离开酒局时就已过了午夜零点,他回家时间不定,从没要求过家里的佣人等他,而李管家更是一向作息规律。
“有事找我?”
单珹酒量很好,虽然喝了不少酒,头脑昏沉,反应比平时也慢了许多,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李管家大概是在特意等他回家。
李管家披了件外套,戴着副白日里不常戴的老花镜走近单珹。
“二少爷,您喝酒了?我去给您找点解酒药……”
不等李管家把话说完,单珹打断:“没关系,李叔,你先说事吧?怎么了?”
李管家借着墙壁上夜灯的微光观察了会儿单珹的神色,确定单珹脸色正常,眼神也算清明后,踌躇片刻才总算开口:
“二少爷,是这样的——”
李管家说:“钟钟拉黑了星都两所top2招生办的电话,今天白天钟钟他们学校的老师领着星大招生办的老师都亲自找上门来了。”
单珹闻言愣了下:“拉黑?”
李管家点点头,叹了口气:“听钟钟他们高三年级主任的意思,钟钟这次高考又拿了星都市状元,分数两天前就出来了,可以参加高校提前批招生。”
“但钟钟一声不吭就把国内好几所顶尖名校的招生电话全给拒了,问她理由,她说……”
“她说什么?”单珹问。
“她说,学校离家太远了,不考虑。”
“……”
单珹听着,将手上的袖口解开一颗,好半晌才扶额闷笑:“钟溺已经长大了,自己会有判断。”
虽然小丫头这理由,属实听上去无厘头。
钟溺养在单家十年,从小天资聪颖,做什么也都很有主见。
按道理说,她现在已经高中毕业,以她如今的心智年龄,自己为自己做决定无可厚非,其他人的确不便干涉。
可钟溺当年跟着单珹回单家,名义上收养在李管家名下,这么些年下来,李管家一生没成家也没有儿女,是真把钟溺又当女儿又当小姐地宠着惯着。
对于钟溺看似儿戏地决定自己的未来,李管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钟钟他们老师说了,这次高考试卷是全国统考卷,其他省有部分地区的成绩还没完全出来,但以钟钟目前的分数成绩来看,不仅是省状元,就连全国高考状元,她这个分数也很有机会冲击一回。”
单珹耐心听李管家转述完老师的话,听到“全国高考状元”时,他也不禁抬了抬眉,感到微微诧异。
他知道小丫头成绩好,高三几次全市联考蝉联第一名让小丫头的名号在星都高中家长圈里小小火上了一把。
像单家这类顶级圈层的家族,其实无论家中小辈在校成绩如何,他们都有本事给小辈们铺出一条履历漂亮的求学道路来。
但,越是有实力的豪门世家,家中下一代的教育竞争与内卷也越大。
钟溺高三这一年来,星都豪门圈子里但凡有小辈处在差不多年龄阶段的,可都没少旁敲侧击打听“钟溺”这个名字。
单珹看小丫头平时在家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打游戏,他从不过问家里两位准高考生的成绩问题,所以单珹即使知道钟溺成绩好,却不知道小丫头成绩这么好?
全国高考第一吗?
小丫头这是要逆天啊。
“李叔今晚等我,是希望我去劝钟溺?”
单珹自己都没发觉,谈到钟溺的话题,他的唇角总是保持着柔和的上扬:“李叔应该已经和她谈过了?如果她不愿意听,谁去都一样。”
钟溺养在单家的这十年间,单珹大部分时间、精力都放在自己的学业、工作上,他并不觉得自己在钟溺那里的说话分量会比天天陪着她的李管家有用。
而且,说到底那是小丫头自己的人生,没有人能为另一个人的人生选择道路,他们无法为钟溺的未来负责,所以旁人也无权干涉她的决定。
李管家摇摇头说:“其他人说话或许不管用,但如果二少爷去说,钟钟一定会听。”
在李管家心里,钟溺人聪明,又从小养在单家吃穿不愁,很多东西可能对她来说太容易得到了,不明白其中利害与对人生的决定性意义。
“二少爷,您还记不记得,钟钟刚进初中那会儿,考试交过几次白卷的事?”
单珹酒气上涌,闭目凝神“嗯”了一声,听李管家继续道:“那时候,学校老师打电话叫家长,是我去的学校。”
在李管家的回忆中,他询问当时在老师办公室外罚站的钟溺,问她为什么要交白卷。
钟溺起先不愿意回答,只说自己考试犯困,睡了一觉考试就结束了。
后来,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李管家也始终没能弄明白钟溺为什么要交白卷的原因。
直到——
“有次二少爷断断续续出差了差不多三个月,恰好每次钟钟他们学校放月假回家,就正巧撞上二少爷不在。”
“放月假?”单珹重新睁眼,顿了下问,“钟溺初中寄宿了吗?”
怎么在他的印象中,记得单希珩和钟溺读书期间,一直都是住在家里的?
李管家却点头道:“小少爷和钟钟就读的初中,本来就是全寄宿制的,只是后来老爷给小少爷签了走读生申请,所以小少爷才没有住校。”
“那钟溺一个人住校了?”
单珹皱了皱眉,钟溺读初中那段时间,正是单珹全面接手单氏最繁忙的一段时期,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对于家里这些事从没注意过。
李管家说:“没有,钟钟后来也回来住了,她刚好只住校了两个月,也就是在那两个月里,钟钟两次月考都交了白卷。”
单珹听懂了李管家话中的意思,李管家是说,钟溺之所以初中会交白卷,是因为不愿意住校?
“这和我说话管不管用有什么关系?”单珹揉了揉眉心,“她想用交白卷的方式抗议住校,后来成功了?您答应她回来住了是吗?”
李管家回答:“二少爷,钟钟回家里住,不是我答应的,是您亲自签的同意走读申请书。”
“我?”单珹是真不记得有这件事了。
“对,是您。因为钟钟有一次放月假回家生了场病,高烧期间迷迷糊糊一直拉着我问,‘哥哥怎么又不见我了’?”
单珹一愣:“什么?”
“钟钟以为把她安排进住宿学校是您的意思,出差也是为了躲着她,她一直闭口不提乖乖住校,直到发了高烧烧糊涂了才拉着我反复问同一个问题。”
李管家说:“她问为什么二少爷又不肯见她了,烧了一晚上,钟钟就问了一整晚。”
“这孩子恋家,也打从心底依赖您,我实在是心疼钟钟,所以后来您回家,我便自作主张把钟钟一直藏在书包里的走读申请,请您给签了字。”
“我,不记得了。”闻言,单珹微微怔愣。
李管家摘下老花眼镜,扯着袖口给镜片擦了擦,笑笑说:“那一次,您也是应酬到很晚才回家,钟钟发着烧,我跟您就说了一嘴情况,您签完字就上了楼。”
单珹当时并没在意钟溺发烧的病情,签完字便头也不回回了二楼房间。
“第二天,钟钟得了您签字的走读申请书,在家一整天都不带消停,完全不像前一天发烧发了一整天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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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 第 39 章
◎“因为家里有哥哥啊!”◎
钟溺从没想过有一天, 自己半夜打开房门,能够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
任何人,在猛然撞见自己房门外一声不吭杵着一个人时,都会吓个半死。
然而钟溺没有。
她有太多次深更半夜跑他人门口打地铺的经验, 而且在开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前, 钟溺就已经先闻到了对方身上散发的熟悉气息。
单珹的信息素气息。
钟溺对单珹的信息素实在太敏感了, 敏感到随便捕捉到一丝对方的气息,都能莫名其妙从睡梦中挣扎着清醒过来。
她开门, 完全是循着熟悉的气息找过去的下意识行为。
门外杵着的单珹面对钟溺房间突然打开的门, 似乎也感到十分意外,他像是迟钝地反应了下, 灰蓝色的眼眸有一瞬迷茫,随后英俊的眉眼慢慢蹙起。
“怎么现在还不睡?”
哥哥居然恶人先告状!
不过此时钟溺却无暇跟对方计较,鼻翼微微翕动,她问:“哥哥喝酒了?”
单珹没有遮掩, 点头“嗯”了一声。
好家伙, 这哪是喝酒了,明明是喝醉了!
钟溺松开门把手,不自觉上前, 更加靠近单珹一步,对方俊逸的五官陷在走廊的灯光里,大概因为喝了酒,呼吸比平时粗重两分, 胸口一起一伏。
钟溺借着昏暗的夜灯打量单珹的脸色, 她很清楚单珹的酒量, 单珹当年为了稳稳接管下单氏集团, 有段时间几乎天天应酬不断, 酒量早练出来了。
只是伴随着酒量渐深的,还有单珹严重的胃部疾病。
前几年,单珹因为饮酒损伤胃粘膜,引发胃溃疡问题还住过两次院,之后单珹才在酒桌上克制了许多。
“哥哥会不会胃疼?”钟溺拧着眉,仰头问道。
单珹喝酒不上脸,脸色越喝越白,可现在在这种昏黄的夜灯照射下,钟溺也看不出单珹脸色究竟如何。
她多少知道单珹这几天在忙公司事务,每天早出晚归,钟溺连面都碰不上对方,这会儿也不会笨到质问单珹为什么喝酒?
“哥哥晚上吃了什么?现在饿不饿?要吃解酒药吗?我给哥哥去拿!”
钟溺边说边往房门外走,才走了两步,又说:“不行,哥哥酒局刚结束吗?还是先别吃药了,喝点蜂蜜水吧?厨房里还有酸奶和……哥哥?”
钟溺自顾自说着,发现单珹依旧站在自己门口没动,立即担忧地抬手探了探单珹的额头。
“哥哥是不是头……”疼。
不等钟溺絮絮叨叨问完,单珹微微偏头躲开钟溺探他额头的手,轻笑了声:“把我当小孩子呢?还没醉到不能自理。”
见钟溺还是皱着眉头盯着自己,单珹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说:“没胃疼,不吃药,也不吃东西了,你还没说这么晚你出来干什么?”
“那哥哥这么晚站我门口干什么?”钟溺反问。
单珹:“经过。”
钟溺:“喝水。”
凌晨时分的单宅一楼走廊,二人话音未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多会儿不知是谁先绷不住了,首先笑出了声,接着另一个人也跟着笑了。
骗谁呢?
钟溺的房间在单宅一楼的最左边第一间,距离单宅上下楼的旋转楼梯不仅最远,就连她隔壁的房间都是空置的,单珹去哪儿都不能经过钟溺的房门口啊。
而钟溺借口喝水的理由更是胡扯。
钟溺房间里别说饮用水了,连存放饮品的小冰柜都自带了一台,喝水哪里会需要开门去外面拿?
“哥哥是找我有事?”钟溺没法说自己是闻到了一丝单珹的信息素,突然醒了开的门,所以先下手为强,抢先询问单珹的来意。
单珹沉默了会儿,问:“不想去外面看看吗?”
“外面?”钟溺一愣,有些不明白单珹话里的意思。
单珹扯了扯颈间已然有些松垮的领带,兀自摇了摇头,又说:“早点休息。”
说完,竟转身打算要走。
“哥哥?”钟溺下意识跟出房门一步。
单珹到钟溺房门口应该有一会儿了,钟溺闻到单珹的信息素并不是一瞬的事,哥哥带着满身酒气大半夜站她的房门外,难道就是为了跟她说让她早点睡觉?
而且她本来都睡了呀!
“到底怎么了?哥哥本来想找我说什么?”钟溺拉住单珹的一只手臂,“去外面看看是什么意思?哥哥要赶我出单家吗?”
单珹刚刚话里的意思,绝不可能是邀请她大半夜去哪儿玩,单珹不是钟溺,他干不出这种一时兴起的事。
所以单珹刚才那句“去外面看看”,是指的让她离开单家?
钟溺很敏锐,仰头直视单珹灰蓝色的眼:“哥哥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单珹无奈:“想哪里去了。”
“那哥哥什么意思?”钟溺不依不饶,“大半夜的,哥哥让我去外面看看?”
“……”
昏寐的走廊夜灯下,单珹微不可察叹了口气:“李管家说,你拒了几所学校,因为离家远?”
·
钟溺到厨房倒了杯水后,杯子就放在灶台上一口没喝。只是反手又泡了杯蜂蜜水,加了冰就殷勤地往单珹嘴里送。
小丫头大晚上喊饿,非要闹着吃东西,单珹只得无奈挽起袖子“做羹汤”。
“哥哥,你到底在哪里偷师的厨艺?!”
钟溺趁单珹颠勺翻面的空当,偷偷夹了一筷子锅里的海鲜意面塞嘴里,一面被烫得吸溜吸溜,一面惊喜道:“哥哥还会做饭?你真会做饭啊!”
单珹做出来的东西居然还很好吃!很美味!
单珹多年没有亲自下厨了,但简单的翻炒意面自觉算不上厨艺:“怎么?一个Omega会做点吃的很奇怪?”
在ABO性别社会,由于性别分工的侧重不同,Omega会烹饪做饭当然不奇怪。
可奇怪的是,日理万机的单氏集团大总裁哪有时间学做吃的啊?
除了十年前单父闹事那次,钟溺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单珹进厨房!
单珹也没多做,大半夜吃多了积食,给钟溺装了一小盘意面放餐厅餐桌上后,单珹坐下喝了一口钟溺不忘给他带出厨房的蜂蜜水。
“哥哥不吃点吗?”钟溺用叉子卷了意面也没吃,就看着单珹。
她本来就不饿,半夜会醒,也完全是闻到了单珹的信息素,开门确认情况。
至于刚刚喊饿更是因为担心单珹晚上饭局光喝酒了,晚上不吃东西睡一觉又要闹胃病。
单珹刚要摇头拒绝,钟溺人已经站起身,举着卷好的意面隔着桌子往单珹跟前送了。
“我还没用过的叉子,哥哥尝尝。”
单珹此刻坐的位置,是他平时在单宅餐厅用餐时惯常坐的位置,而钟溺也坐的她的常用座位上,这两个座位中间不仅隔着一整张餐桌,还不是正对面。
钟溺手不够长,一手举着叉子,一手撑在桌面上,几乎整个上半身都快趴到餐桌上了,单珹根本来不及拒绝,只能先伸手接过钟溺手中的叉子。
等单珹接下叉子,钟溺又自动自发赶紧将意面碟往餐桌中间推了推:“哥哥吃一点,哥哥吃一点,太多了,我一个人吃完会胖死的。”
“我记得高考体检单上,你的体重栏评价是‘过轻’?”
单珹见钟溺手上不知从哪又变出了一套新餐具,明白小丫头这是有备而来,倒没再拒绝共享。
钟溺叼着餐叉,无辜眨巴了下眼:“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行了,那现在能说说,为什么要把所有提前招生的学校都拒了?”单珹将叉子上钟溺提前卷好的意面吃了后,放下餐叉问。
钟溺两颊被海鲜意面塞得满满当当,满不在意地回道:“锅锅不似都听李酥嗦了嘛?因为踏远了呀。”(哥哥不是都听李叔说了吗?因为太远了呀。)
“大学又不是高中,和远不远有什么关系?”单珹又问。
“当然有关系!”钟溺咽下一口意面,瞪圆了眼,“我要住家里的,太远了,我来回跑太麻烦了!”
“住家里?”单珹看着对坐吭哧吭哧吃东西的小丫头,下意识重复一遍。
钟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啊,住、家、里!”
“为什么一定要住——”单珹顿了下,才问,“家里?”
钟溺理所当然回答:“因为家里有哥哥啊!”
“……”
钟溺真觉得单珹厨艺了得,一份海鲜意面,意面劲道入味不说,连小海鲜都煎炒得恰到好处。
她说话空当还往嘴里塞了一块酥酥的虾肉,弯着眼睛享受地嚼呀嚼。
单珹看着小丫头弯成月牙形状的两只笑眼,有一瞬灰蓝色沉静的眸中闪过一丝什么,很快又消失不见。
单珹垂眼盯着慢慢减少的意面盘看了会儿,喉结上下微微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最终却又咽了回去。
他不再询问钟溺关于高考择校的事,只是安静地看着小丫头两腮鼓鼓地慢慢将意面吃得只剩最后一口。
“哥哥怎么不吃啊?”不知不觉,钟溺吃到感到胃都撑了,才惊觉自己竟一个人吃了这么多!
“哥哥快吃!”钟溺赶紧把盘子又忘单珹桌前送,“就剩一口了,哥哥吃掉。”
于是,单珹推脱不掉,“扫尾”清理了意面碟中的最后一口意面,顺手把用过的餐盘、餐具连同厨房的锅也一道清洗了一遍。
刚整理完,钟溺手里拿着个东西笑嘻嘻钻回厨房。
“还不去睡?”单珹回头见钟溺去而复返。
钟溺献宝似的将手里的东西塞到单珹怀里。
单珹“嗯”了一声?
钟溺说:“上次哥哥给我清购物车的时候买的,解酒贴,哥哥洗完澡可以用!”
单珹低头往怀里看去:“一张?”
钟溺伸手亲昵地挽上单珹的臂弯:“睡觉用一张就好了呀,下次哥哥再喝酒,我再给哥哥送。”
单珹此刻满身酒气,凌晨回家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这会儿钟溺贴上来,单珹躲了下,但钟溺抱着单珹的胳膊根本不撒手。
单珹挣了挣,钟溺像是知道单珹为什么不让她碰,仰头鼓着腮道:“我都不嫌弃哥哥喝酒,难道哥哥嫌弃我?”
“……”单珹无话可说,只得由着某个粘人的小丫头挽着他出了厨房。
然而等到单珹上楼准备回房时,钟溺居然依旧亦步亦趋跟着上楼。
单珹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挽着他手臂还不肯松的钟溺:“你的房间在二楼?”
谁知钟溺理直气壮回:“我饭后消食!”
单珹有些好笑,捏了捏滚烫的眉心:“消食去地下一层健身房,爬两层楼梯能消什么食?”
可钟溺今晚不知怎么了,十分胡搅蛮缠,一口咬定就是要爬楼消食。
单珹无法,只得继续纵容某个行为举止透着怪异的小丫头,直到马上走完旋转楼梯了,单珹毫无征兆地又一次停下脚步。
单珹由于在外待了一整天,又加上喝了酒,信息素气息混杂着酒精的味道有些藏都藏不住。
钟溺先前九十八辈子,每每入赘给单珹当小傀儡Alpha,每每恪尽职守从无越矩。
现在一朝突然开了窍,连靠近单珹悄悄闻着哥哥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信息素都觉得脸红心跳耳根发烫。
此刻单珹停步,钟溺抱着单珹的胳膊,正小心翼翼盯着脚下,单珹在只差一阶台阶就将到达二层的地方突然不动了,钟溺疑惑地抬起头。
而单珹也刚好低头看着钟溺。
“哥,哥?”四目对视,钟溺对上单珹探究的视线,不禁卡顿了下。
单宅旋转楼梯踏步灯浅浅的暖黄色灯光映照下,单珹迷蒙的灰蓝色眼眸中星星点点,隐秘而璀璨。
他忽而问钟溺:“你是担心哥哥喝醉了,夜间爬楼走不稳路?”
作者有话说:
钟钟(超大声):不!我是想扑倒哥哥,玩楼梯Play!(不是
40 ☪ 第 40 章
◎“你们在干什么?”◎
被单珹一朝识破钟溺小心翼翼扶“老人家”上楼的行为, 钟溺面色不变,就地承认。
只要钟溺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继续“扶”着单珹稳稳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后,钟溺依旧抱着单珹的一只胳膊不放。
单珹垂眼看她:“怎么了?”
大概是对某人的了解太深, 在钟溺回答什么前, 单珹已经自己就接上了第二句:“想要什么?”
钟溺支支吾吾:“那个, 哥哥。”
“什么?”
“你觉得我给你当@#¥%……@Alpha怎么样?”钟溺问问题时,将头无意识低了下去, 说话的声音也是声如蚊呐。
“什么Alpha?”单珹没听清, 将头向钟溺的方向偏了偏。
钟溺“唔”了一声:“入zhu——”
“啪”的一下,钟溺与单珹正踩着旋转梯距离二楼最后一层楼梯上的感应踏步灯突然熄灭。
钟溺吓了一跳, 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陡然一脚踩空。
“钟溺!”
钟溺身后是长长的高悬阶梯,一脚踏空前的钟溺双手还抱着单珹的一只胳膊,这种时候人类求生的本能就该是死死抓住身前的东西不放。
可钟溺在意识到自己踩空向后倒时, 居然在一瞬抓紧单珹的衣袖后, 下一刻竟松开了单珹的胳膊。
幸好单珹反应及时,在钟溺松手的刹那追过反拽住钟溺的手,却同时因为伸手去捞钟溺自身也意外失去平衡。
随着“咔”的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
钟溺只觉得自己下坠的身体撞上了一个障碍物猛地止住了后仰之势停了下来, 但她整个后背又与障碍物没有完全接触上。
反而是前胸紧紧贴在了一个极有力的怀抱中。
单珹的信息素气息在一瞬间到达顶点,细细密密漫上周身,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了钟溺。
钟溺有了上次高考时医务室那次的经验,这回一秒都没多贪恋单珹的信息素“安全感陷阱”。
“哥哥你撞哪儿了?!”
钟溺知道自己的后背靠着的应该旋转阶梯栏杆, 还好单宅一楼到二楼的阶梯是旋转型设计的。
单珹失去平衡后, 倾力将钟溺锁在怀里, 护住手臂与后脑, 看准方向狠狠朝着旋转梯某处转弯栏杆撞了上去。
钟溺从单珹怀里挣扎出来, 皱着眉头想去查看单珹的手和胳膊。
刚才撞上楼梯栏杆的动静不小,可钟溺又一次什么感觉都没有,心下实在不放心。
单珹松开钟溺:“钟溺,谁让你松手的?”
钟溺身形一僵,单珹灰蓝色的眼眸盯着钟溺再次重复:“谁让你松手的?踩空不会抓人?你在想什么?钟溺?”
钟·从小灾星附体,本能害怕拖累单珹·溺:哥哥生气了QAQ
在钟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从小时候因为害怕遇到危险,本能地紧紧跟在单珹身边寻求安全感,到刚才那一刻,在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却逆本能松开了手。
钟溺自知理亏,眼神不自觉乱飞,直到无意间扫过单珹左手握着右手手腕的动作。
“哥哥扭到了?”钟溺愣了下,伸手想要去碰。
单珹不动声色收回手:“没有。”
“一定是扭到了!是不是扭到了?给我看看!”
钟溺敏锐至极,她本来有些担心单珹才养好了一点的手掌伤会不会再次碰到,可单珹揉手腕的动作让她想起刚才撞击时夹杂的“咔”的一声细微声响。
不是骨头错位的声音又是什么!
“我看看,给我看看,哥哥给我看看!”
钟溺急坏了,单珹后撤一步,钟溺干脆双手捧上去,她这个小灾星不会给单珹传染了吧,哥哥这半年受伤就没有停过!
“给我看看!哥——”
“你们在干什么?”
单珹不让钟溺看他的手腕,将右手背到了身后,钟溺胳膊没单珹长,人没单珹高,俩人又都还在楼梯上,动作幅度还不能大。
钟溺急得直往单珹身上贴,努力去够单珹的手,却不想这时楼梯下传来一个声音。
钟溺与单珹同时扭头。
在距离钟溺与单珹十级左右的台阶上,单希珩浑身湿透,连头上发丝都还在滴着水,正仰头看着楼梯上举止亲密的两个人。
钟溺与单珹靠得近,她很明显的感觉到单珹在看清旋转楼梯下站着的单希珩后,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震。
瞳孔猛缩。
钟溺“唰”的一下反射性挡在单珹身前:“卧槽,大半夜你装午夜凶铃吓人干嘛!”
……
单希珩大半夜从单宅地下三层游泳上来,刚好撞到钟溺与单珹停留在楼梯间拉拉扯扯。
钟溺说不上单珹第一眼看到浑身湿透的单希珩时那个眼神代表什么,像是抗拒,又像恐惧。
身体反应骗不了人,钟溺从没见单珹怕过什么,但单珹在看清楼梯下单希珩的刹那,脸上表情一瞬间抽空,行为反应表现出来的就是极度的抗拒……
与一丝根本来不及掩藏的恐惧。
虽然后来单珹很快将这种条件反射般的反应压了下去,可钟溺站在楼梯间给浑身滴水犹如“水鬼”的单希珩让道,目送单希珩冷冷离开旋转楼梯上到二楼期间。
视线始终盯着单希珩湿透的背影看了许久。
哥哥刚才……到底是被单希珩身上的什么东西“吓”到了呢?
·
由于单珹的手腕的确受了点伤,钟溺坚持要第二天陪单珹去公司上班补过!
单珹经不住某人百般纠缠,最终只能松口答应。
第二天一早,钟溺在第七个闹铃声即将时间耗尽自行停止前,终于挣扎着准时起了床。
不过等到钟溺洗漱完开门走到一楼餐厅,却意外发现林莫言居然也坐在单宅餐厅里。
“小言哥?”钟溺眨眨眼,跟林莫言打招呼。
林莫言坐在离餐桌主位最远的座位:“钟钟,早。”
不等钟溺询问林莫言为什么会在这儿,林莫言已经自己主动交代:“我来等单总,李叔非让我进来再吃一顿早餐。”
林莫言言下之意是自己已经吃过早餐了,奈何挡不住李管家的热情被强行拉来的这里。
钟溺“哦”了一声,这倒是李管家的行事风格。
她一面拉开自己惯坐的餐桌座位餐椅,心下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刚准备扭头询问林莫言。
李管家却在安排佣人给钟溺布餐时,先行出声问道:“钟钟昨晚又半夜起床去厨房找东西吃了吧?”
“周厨今早一直在念叨,钟钟晚上饿的话,一定要叫他起来,担心你又瞎对付,放点白水煮面条呢。”
钟溺被打断了下思路,“唔”了一声,随口回答:“不是我,昨晚是哥哥在厨房做的好吃的。”
李管家布置餐桌的动作一顿,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岔了:“二少爷做的……好吃的?”
“嗯!是海鲜意面,哥哥做得可好吃了!”钟溺不忘强调。
“二少爷他——”
听清钟溺所说,李管家眼圈瞬间红了一刹,钟溺没注意到,只听李管家低声呢喃:“好多年了……”
而钟溺此时抹了片吐司,一边却还在奇怪:“小言哥为什么要来这里等哥哥?在公司见不就好了吗?”
单珹平时又不用司机,而林莫言作为私人特助也不需要专门接送单珹,所以是什么原因让林莫言大清早会到单宅来等单珹呢?
林莫言放下手中水果沙拉叉子,回答钟溺:“单总今早要出差,我到这里来和单总会合比较方便。”
直到此时,林莫言回答出口,钟溺才注意到,林莫言落座的餐桌边确实放了个拉杆行李箱。
单珹要出差?
可哥哥昨晚明明还答应她今天带她去公司一起上班的!
这不是欺骗她感情吗!
钟溺一听林莫言说完,嘴角立即耷拉下去,小脸顿时垮了。
单珹晨跑完,又回房洗完澡、换过衣服进餐厅,看到的就是小丫头一副有人欠了她八百万的模样。
“在聊什么?”单珹顶着小丫头“幽怨”的眼神,神情自若地落座到自己的餐桌座位。
李管家适时安排佣人将单珹的早餐端上来,年岁渐老的管家不易察觉地抹了抹眼角,眼角笑纹深重,替“专心吃东西不说话”的钟溺应声。
“钟钟和小林在聊二少爷今早要出差的事。”
钟溺自从单珹出现在餐厅,便用活脱脱一副看“渣男”的眼神直勾勾瞪着单珹行动。
单珹落座钟溺斜对桌后,不由失笑:“这是什么表情?”
“钟钟肯定是舍不得二少爷了,看这小嘴嘟的。”此时,陈嫂刚好将一盅煲好的滚粥端上来,打趣黑着脸的小丫头。
钟溺在单珹到餐厅后便没说话,这会儿陈嫂给她上粥,钟溺却挡了下,生硬拒绝道:“我不吃。”
“嗯?”陈嫂稳稳端着周身还冒着热气的粥盅,奇怪道:“周厨特意跟我说,这是钟钟昨晚半夜发信息点名让他今早做的,钟钟这会儿怎么又不肯吃了?”
钟溺啃着只加了片生菜干巴巴的吐司,闻言只是摇了摇头,眼睫却固执地垂着就是不说话。
李管家的位置恰好在单宅餐厅通向厨房走廊的那扇小门处,可以将整个餐厅的就餐情况一览无遗。
他的目光在低头不说话的钟溺与视线有意无意落在对桌某处的二少爷之间来回观察,不一会儿,李管家主动上前。
“二少爷喝酒胃痛了吗?”
李管家接过陈嫂手中的粥盅,小心地稳妥放到单珹的桌前,同时不免担忧地问:“钟钟说您昨晚还进厨房做了吃的?二少爷昨晚是空腹喝的酒?”
钟溺半夜给厨师发信息让其早上煲粥,加上刚刚钟溺提到二少爷进过厨房做吃的,那么钟溺一定昨夜里就见过了二少爷。
钟溺这特地点名要的粥是给谁的,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可二少爷昨晚醉了酒,李管家是知道的。
这么多年了,自从夫人走后,几乎有小十年没见过二少爷主动进厨房了吧?就更别提亲自下厨做什么食物。
李管家最开始以为二少爷时隔这么多年终于释怀了还感到隐隐欣慰,这会儿却又突然担心起来,莫不是昨晚其实是二少爷胃痛得厉害,没办法才进厨房自己做了吃的?
听了李管家的询问,单珹没拒绝摆放过来的粥盅,但口中否认道:“嗯,有点饿,没有胃痛。”
单珹没提昨晚“饿”的实际另有其人,顿了顿,搅动了下面前的滚粥,单珹突然低头笑了一声。
再抬起头来时,他又说了一次:“没有的事,很久没痛过了。”
而这一句,单珹这次是看着斜对桌的某个,正悄咪咪盯着他搅动粥盅动作的人说的。
钟溺这会儿正生哥哥气呢!
意识到自己偷看被抓包了,单珹一望向钟溺,钟溺“哼”的一声,立即将头一撇:小赘A也是有脾气的!
虽然是未来的QAQ
众人不明所以,单珹暂时放开热气腾腾的滚粥碗,推了杯鲜牛奶到斜对桌,同时淡淡开口:“想不想去渡城看看?”
头一天半夜,单珹才刚问过钟溺“不想去外面看看吗?”
而第二天,一大早因为单珹要去出差而生哥哥闷气的钟溺,就晕晕乎乎被单珹打包带上了飞机!
等钟溺都坐到单珹的私人大飞机里,温柔可人的空乘小姐姐已经开始问钟溺需不需要毛毯、饮料、零食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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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溺才懵懂回神:刚刚坐上哥哥的车离开单宅前,李叔对哥哥说什么来着!
李管家担心钟溺他们几天后便要开始填报高考志愿,钟溺如果这时候出去,到时候可能赶不回来会误了时间。
单珹是怎么回答李管家的!
哥哥说:“没关系,我会送她回来。”
单珹这段时间起早贪黑,早上清早赶去公司,晚上直到半夜都还应酬酒局不断,每天连人影都抓不到,显然是在忙公司的要紧正事。
钟溺高考前这半年,单珹出差渡城至少也飞过十几二十趟了。
除了钟溺出车祸脑震荡那次是例外,之后的每一次,单珹出差渡城都至少会在那边的单氏旗下药剂工厂停留超过一个星期以上的时间。
可钟溺他们现在距离全市学生高考查分只剩三天了,这也就意味着高考填报志愿就在三天后!
而像钟溺这种提前批出了成绩排名的重点学生,星都国际高中必然会要求钟溺回学校填报志愿以求稳妥。
所以,哥哥不会就因为昨晚答应带她上班的一个口头承诺,就决定三天内往返于一千三百多公里以外的渡城两次。
只为安全接送她这个不敢一个人坐飞机的“小灾星”吧!
作者有话说:
OOC小剧场之小赘A追夫翻车日记——
钟钟:我给哥哥当@#¥%……@Alpha怎么样?
哥哥:什么Alpha?
钟·关键时刻小怂包·钟:咳,我是说现在有的Alpha整天不务正业,就想着入赘豪门吃软饭,哥哥得防着点才是。
哥·原无CP男主本人·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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