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赵如意,也不得不对这位安国公夫人另眼相看。
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
孙娇娇瞅着刚进门的宾客里,有人风度翩翩,仪态过人,眼睛都快把人给吃了,也不与赵如意多谈,赶忙前去迎客。
长公主揣着对方送的“好玩意”,袖里像烧起来似的,烫得不要不要。
她是喜欢伽莲,可真要用这样的手段……
隔着绰落的紫藤,忽地,白衣僧人张开眼,两道目光就在人群中相遇。
温柔、坦荡荡,赵如意第一次敛下眼,不敢与他对视。
这时,一道温润的声音透着惊喜,“殿下!”
赵如意转过身,只见熟悉的面孔从拐角处走来,对方眼中亮光烁烁,俨然无比欣喜。
竟是赵无眠。
……
伽莲站在枯山旁,周围欢笑晏晏,时不时有人过来与他打招呼。
达摩寺圣僧天下闻名,今日来这安国公府的非富则贵。哪个对他不好奇?
然而,伽莲一袭白衣落定,只是面带微笑,目光却不离那抹娇艳如火的身姿。
从踏进安国府,他已然窥见这四周守卫懒散,进出府中之人既多又杂。大概这些纨绔们深有自知之明,凭他们吃喝玩乐的本事,也惹不了什么大麻烦。所以仅凭那些个站久就打呵欠的侍卫,也放心得很。
伽莲心中却隐隐不安。
并非他相信苇绡教那些人要对赵如意寻仇,只是,习武者的本能让他浑身都不对劲。
这座安国公府肯定有问题。
伽莲只能紧紧盯住赵如意,还好,今日她带了两个侍女,阿桔与阿栗。
阿桔机灵,阿栗武功卓绝,有她俩贴身跟在赵如意身边,倒是让人放心不少。
又是某位世家小姐过来搭话,伽莲温和应付完她,抬眸望去——
那道绯红身影却不见了。
伽莲微愕,立刻流入人群,很快便看到阿桔阿栗。饶是侍女,公主府的侍女也是穿着绸缎,那装扮在世家小姐中也尤为显眼。
“两位姑娘,殿下呢?”
“啊……”阿桔下意揉了揉鼻子,不欲开口。倒是旁边的阿栗想也不想就道:“殿下遇到那位无眠公子,两人在后院叙旧呢。”
说罢,惹来阿桔一记不赞同的眼光。
阿栗这才后知后觉。
哦,无眠公子是旧爱,圣僧是新欢。这当着新欢的面会旧爱,确实……
难看啊难看!
眼见伽莲面色微沉,旋即绕过她们,往后院走去。
阿栗登时急了,“喂,圣僧不会真的生气吧?待会他要是打人,我要不要救那个赵无眠?”
那赵无眠文文弱弱的,哪经得起圣僧一拳下去?
阿桔扯住她,“别说了,快跟上去。”
她俩火速跟上去,可还未到后院,里头却有道身影跌跌撞撞冲出去,直接撞向伽莲。
“救、救命啊……”
伽莲扶住来人,只见对方仓惶间捕听到阿桔阿栗的身影,“殿下、殿下被人抓走了。”
什么?
不等阿桔阿栗反应过来,伽莲向上眺望,就见一抹黑红相间的影子消失在屋顶。
“你们赶紧去叫官差过来。”留下这句,伽莲推开对方,纵身一跃飞上屋顶。
余下阿桔阿栗望着惊慌无措的赵无眠,顷刻才反应过来,立刻去调派人手。
伽莲追着视野中那丁点影子,脚下步法不断加快,余光中王府院落很快被木屋草木取替,两侧狂风簌簌,刮得两脸生疼。
是苇绡教的人?难不成,真的是来寻仇?所以才瞄准了赵如意出府的机会?
情况,与他所猜测的是否真的一样?
脑中思绪纷纷,伽莲屏住气,不断提升内力,终于逼近了那两道身影。
他踩过竹枝,顺手取下一片竹叶,反手便射出去,正中黑衣人的腿。
对方当下如断翼的鸟儿坠落。
伽莲俯身跃下,就见浑身黑衣、黑布蒙面的男人单手紧箍住赵如意。赵如意一路被带着,又从高处跌下,正是头昏眼花。
挟持她的黑衣人左腿受伤,五指却紧扣住她的咽喉,冷声道:“你再往前一步,我立刻拧断她的喉咙。”
伽莲停住脚步,面色凝住:“有话好说,贫僧可以放过你,只要你放了她。”
“哼,”黑衣人咬着牙,余光瞥见伤了自己的竟是片竹叶,惊愕中又迸出狠意:“飞花落叶也能伤人,圣僧伽莲,你武功这么高,我又岂会相信你的鬼话?放了她,恐怕,我就跟李坛主一样,死在你手上了。”
李坛主?
伽莲上下打量他:“你们……是苇绡教的?”
黑衣人冷笑一声,“当然。我们苇绡教替天行道,清伪周,复大端。上回,被你与这赵姓公主害死的,正是我们李坛主。”
当真是来复仇的。
“既然如此,冤有头债有主,杀死他的是贫僧,不是你手中的弱女子。你们既是替天行道,自当不可伤害老弱妇孺。”
“放了她,冤债由贫僧一力承担。”
“伽莲!”赵如意头重脚轻,浑浑噩噩中只听得他又要将罪责揽下。
偏偏,黑衣人并不买账。
“哼,圣僧一张嘴倒是能说会道。不过,且不说李坛主就是因她而死,单凭她姓赵,还是赵春芳那狗皇帝的种,就该死!”
他扣住怀里人质喉头,阴恻恻笑道:“之前你们一直呆在公主府,我们是没机会。如今你们出来了,还以为会像上次一样吗?”
话音刚落,忽而周围一阵动静,竟是凭空又出现十来个高矮不一的黑衣人。其中一人喊道:“兄弟们,给李坛主报仇的机会来了!今天无论如何,这和尚跟这娘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十来个人不约而同动手,刀剑软鞭齐齐向伽莲砍来。
以一敌十,伽莲并不是没有试过。只是此番他双手同时与众人相拼,还要顾着被挟持的赵如意。
好在那人被他打伤了脚,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伽莲沉下心,连着与这些刺客连过数十招,渐渐也摸清了这些人的弱点。使刀的下盘不稳、用剑的左边有空挡、使软鞭的不擅近战……
又虚过数据,伽莲敛眼,充沛的内力瞬间倾泄而出。趁着敌人错愕之际,他拈指攻向最近的黑衣人,逐个击破。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挟持住赵如意的男人霎时将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俨然不敢相信,围攻的形势下,对方以一敌十,还不费吹灰之力便让自己的同伴个个倒下。
“住手,你信不信我——”
这话才说到一半,他眼前白光闪过,左肩迎来锥心之痛,像是被当场按断骨头般发出惨叫,同时不禁松开手。
赵如意只觉天旋地转,回过神时,竟然安稳地落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沁入鼻间的,依旧是那股清淡的莲花香气。
伽莲救了她。
赵如意喜不胜收,当即双手抱紧对方。可就是这个动作,却让伽莲顿时皱紧眉头。
说时迟、那时快,被他打飞的黑衣人卷土重来,手里持着匕首朝他们猛冲。
来不及了!
伽莲抱紧怀里的女人,转身迎住这一击——
尖锐的利器深深刺入血肉里。
反手又是一掌,偷袭者被他瞬间击飞,撞到树杆上昏了过去。
他缓缓将赵如意放在地上。
全程懵然的长公主喉头滚了滚,环顾四周东倒西歪的刺客,茫然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恙。
“伽莲,他们都死了吗?他们——”眼见俊美出尘的面孔变得惨白,赵如意这才发现,鲜血由他后肩处慢慢渗出,染红了白色僧衣。
“你受伤了!”
她绕过去,才见到一把匕首正插在伽莲的左后肩。
此时,受伤者朝她露出安抚的笑,“殿下不用担心,贫僧无事,不过,还得劳烦您搭把手。”
他撕下僧衣下摆,让赵如意拿着。随后,他的右手摸索到匕首把位,二话不说便即它抽开来。赵如意急忙用手里的僧衣捂上,避免鲜血喷溅出来。
做完这些,伽莲白着一张好看的脸,面上依旧带笑:“这些人贫僧并未下死手,不过一时半会也不会醒来。迟些,官差来了后,这回对薛大人那边就有交待了。”
省得老是扣他灭口的罪名。
赵如意抿紧嘴角,眸中尽是忧色。这一路来又是飞又跌的,精心打扮的发饰妆容早已凌乱,她只关心伽莲的伤。
“对了,你不是老带着你们那什么散痛散什么的,有吗?先用上。”
“是‘消痛散’。”
这回,倒是赵如意脑子清醒些。伽莲伤在左肩,那药瓶就藏在左手僧袍中,吃力抬起手,瓶子滚落下来,滑进绯红的裙角。
赵如意伏低身子去找,这时,她袖中的东西也掉了下来。
无独有偶,两个药瓶看上去所差无几。
伽莲侧过头按好伤口,目光触及手边的瓶子,当下就拿起来,“殿下,不是在这儿吗?”
赵如意愣了愣。
上回亭前涂药的场景历历在目,圣僧知道长公主千金之躯,必然不喜药散脏了手,当场就要自己上药。
赵如意夺过他手里的药瓶。
“本殿来吧。”
他是为她受的伤,她理应为他上药。
伽莲:“……那就有劳殿下了。”
伤在后方,其实他自己也有诸多不便。赵如意以为手里的还真是达摩寺的消痛散,拿着瓶子到他身后,倒出里头白色粉末时,她有过瞬间的疑惑。
伽莲送她的消痛散,好像不是白色的?
难道换配方了?
赵如意甩了甩脑袋,不作他想,便将手里的药散抹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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