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五天前, 游轮上。
在艾伯特侯爵的逼问下,医生颤颤巍巍地说出了方俞的异样:“方俞先生是因为身体虚弱才晕船的,他不需要治疗晕船的药物, 他需要静养、休息……”
艾伯特敏锐地察觉到医生话中还有隐情,追问道:“为什么身体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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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看了一眼方俞又看了一眼艾伯特侯爵, 终是在艾伯特侯爵严肃的质问声中说出了真相:“方俞先生的身体虚弱, 大概是因为……他不久前才流/过/产……”
医生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艾伯特还是清楚地听见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方俞流/过/产。
餐厅里凝滞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艾伯特侯爵面色阴沉地挥退了医生, 看向方俞,方俞脸色苍白病态, 眼底是一摊死寂。
艾伯特:“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他们最近一次近距离接触是在那个晚宴夜, 那时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没让方俞吃避/孕药。
只有这一次, 他的顾虑便成真了, 但方俞竟然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悄无声息地抹去了它的存在……
艾伯特的眸色越来越沉,复杂的心绪像是烈火灼烧着他的神经,他感到震惊,感到荒谬, 还有被藐视了权威的愤怒。
就算要杀死那个孩子也应该是由
依譁
他艾伯特来决定,方俞没有权利决定这个孩子的生死,他更没有权利隐瞒这个孩子的存在!
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怎么敢这么做!
方俞:“就是他说的那样。”
方俞没有辩解、没有推脱, 平静地承认了这件事。他日夜生活在宅邸的监控下,本就不觉得这件事能瞒过艾伯特, 艾伯特总会知道,或早或晚罢了。
艾伯特的脸色更差了,他按耐住滔天的怒火,压低声音问道:“是意外吗?”
是因为身体虚弱孩子才流掉的吗?是因为恐惧才决定隐瞒的吗?
所剩无几的理智想不出其他合理的原因,艾伯特紧紧盯着深棕色的眼眸,想在其中找到一丝不忍与失落,然而方俞的眼眸中仍是他六年日夜相对的冷清,没有一丝变化。
方俞:“不是。”
方俞不做无谓的抵抗,他知道即便现在他说是意外,多疑的艾伯特也不会相信,他会去翻查宅邸内所有的监控记录,总会找到他故意致使自己流/产的证据。
若是艾伯特亲眼看见那个画面,后果绝不会比他现在承认更好。
艾伯特:“是谁帮你流掉的?”
理智的丝线越绷越细,烈火顺着细线蔓延,艾伯特急需一个宣泄口,他要找一个承担怒火的人,他要给他的尊严和他未出世的孩子找一个该死的陪葬品。
是谁给方俞提供了药物,是谁给方俞进行了手术,到底是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与他的omega暗通,杀死了他们的孩子!
方俞摇了摇头:“没有谁帮我,我自己流掉的,才两个多月,外力击打,很好流掉。”
方俞说得像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一语带过了疼痛、鲜血、生死交错。
艾伯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握住,只是想想那个画面,窒息,压抑,痛苦便将他淹没。炙热的火焰瞬间熄灭,艾伯特指尖微颤,抬手抚上方俞的手背,还未说出任何话语,掌心下的手指便倏地收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俞不知好歹的抗拒再度点燃了艾伯特的怒意,艾伯特收回了手掌,赤色的眸子越烧越旺。
不论再怎么淋漓、残忍,这都是方俞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的指使,教唆,方俞亲手杀死了他们的孩子,那个有着他们血脉的孩子!
艾伯特倏地起身,拉起方俞的手臂就向外走,方俞没有挣扎,被他一路拉进了雨幕。
艾伯特:“都不许过来!”
艾伯特下令所有的侍从仆人退下,将方俞拉到甲板,放开方俞,深呼吸,努力按捺自己的情绪。
甲板上的海风混杂着雨水打在两人的脸上,浇不灭艾伯特的怒火却让方俞的脸色更加苍白。
艾伯特看着虚弱的方俞,愤怒渐退,荒谬的情绪席卷心头。
Omega的天性会更加渴望、怜爱子嗣,血脉问题也不是方俞需要担忧的问题,能诞下贵族的血脉对于他而言是无上的荣耀,他为什么要违背天性,不惜伤害自己也要流掉这个孩子?
他为什么要流掉他们两的孩子!
艾伯特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冷静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要流掉它?”
即便它是一时冲动的错误,即便它不存在才是最好的结果,但艾伯特依旧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从心底涌出。
艾伯特不得不承认,哪怕只有一瞬,他真的期待过这个孩子,即便这是一个血统不纯的孩子,但它是他与方俞的孩子,他和方俞的特征会在孩子的身上融合,孩子会在他们身边渐渐长大,长成他们的结合版,他与方俞会因为这个孩子紧密结合在一起。
那时他就可以彻底拥有方俞,方俞静水无痕的眼眸中也会映出他的倒影。
但这一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横跨在他面前最大的障碍不是血脉观念,而是方俞与他残忍狠毒的决定。
方俞没有说话,沉默地裹紧了外套,他的身体还未恢复,身上还有未消退的伤痕,体内的创口还没有痊愈,每分每秒都会传来密密麻麻的钝痛。
为什么要流掉它?艾伯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多么显而易见啊。
方俞的沉默将艾伯特紧绷的神经拉至极限,艾伯特感到荒谬可笑,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渴望,渴望方俞给出一个,连他都想不出的,迫不得已的答案。
但他知道方俞不会。
方俞从不如他所愿。
他想要的从来就没得到过。
艾伯特:“你聋了吗!我在问你话!说话!”
多年的自持优雅都被抛至脑后,艾伯特情绪失控地拉起方俞的衣领将他按上栏杆,瞪着方俞的眼睛里是失控的疯狂。
六年的时间,他用尽了一切方法接近方俞换来的只有方俞的冷漠,仿佛这六年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都是奢望。
方俞总是纤尘不染地伫立在遥不可及的远方,冷漠地看着他使出浑身解数上演蹩脚可笑的独角戏,不论他如何挟逼、如何强求,方俞都不属于他。
他接受不了!
艾伯特:“你是我的omega,诞下我的子嗣是你荣幸也是你的责任!你为什么要流掉这个孩子!你就这么厌恶它,厌恶到一定要亲手杀死它吗?!”
收紧的领口勒到脆弱的腺体,方俞痛得无法呼吸,眼前的画面因为缺氧而昏暗,盛怒的艾伯特已经失去了理智,方俞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咬紧牙关,抬起眼眸直视艾伯特眸中的疯狂,艰难地开口:
“我不厌恶这个孩子。”
“我只厌恶你。”
方俞的话语成了压垮艾伯特的最后一根稻草,脸上温热湿润的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艾伯特疯狂地怒吼着,叫喊着,羞愤、狼狈又绝望。
艾伯特终于意识到,他永远不可能拥有方俞,方俞对他的厌恶深入骨髓,不想和他有一丝一毫的联系,他的冷漠疏离下不是温顺柔和而是露骨的敌意与厌恶,从未改变。
他改变不了方俞。
他想要的,永远都不会得到了。
而后的记忆混乱扭曲,当艾伯特清醒过来时,甲板上只剩他一个人了,栏杆上凹陷的木纹里还有丝丝血迹,艾伯特鬼使神差地握上了凹陷的指痕,缓缓收紧,像是握住了方俞的手掌一样。
只是这一次“方俞”没有抽回手,安静地与他十指交扣。
但那颗沉重跳动的心脏却仍旧无法控制地坠入了无尽苦痛的黑暗深渊。
再无一丝光亮。
第 102 章
没有方俞的五天日夜, 艾伯特如往常一般出入着各大宴会、声色场所,他仍旧是万众瞩目的焦点,面上依旧挂着温和优雅的微笑, 就仿佛邮轮上的那夜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无足轻重, 翻过即止。
他还是掌控一切的胜利者。
艾伯特的身边依旧萦绕着许多香甜可口的信息素, 他的财富、权势依旧让omega们趋之若鹜,他在众多温顺可人的omega中挑中了一个年轻的男孩, 他是洛克菲罗子爵的小儿子, 当前还是白塔的学生。他纤细、清秀、爱笑,看向艾伯特的眼中是对上位者的仰视与倾慕。他的身上具有
弋㦊
艾伯特心中omega该有的一切特质, 但真正吸引艾伯特的, 是少年柔顺的黑发和深棕色的眼眸。
艾伯特觉得自己快要魔怔了。
他在初见少年时便一瞬恍惚,少年长得与方俞有三分相似, 每每看向少年时, 艾伯特总能在他的身上看到方俞的影子。
不。
不止看向少年时……
这五天来, 艾伯特没有片刻能摆脱方俞的影子。
他的宅邸每一处都有方俞生活过得痕迹, 各处宴会厅每一间都有他带方俞出席的记忆,他不论走到哪里,方俞的身影都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邮轮上的那份屈辱与悲伤没有随着方俞的离开而消失,反而慢慢渗透进了他的皮肉刻入了他的血骨, 带着令他不敢细想的绵长痛苦。
艾伯特曾经下令烧了一切与方俞有关的东西,现在发现,这六年朝夕相处的回忆才是最难处理的“遗物”。
艾伯特感到压抑烦躁,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顺遂的生活脱轨失控却无法阻止、无法疏解、无法释怀, 他用辛辣的酒精与甜腻的信息素麻痹自己的神经,逃避整个世界却逃不过自己, 逃不过片刻安静的空气中那熟悉的疏离冷清,也逃不过每一个午夜梦回时沉郁着厌恶的深暗眼眸。
而现在,这个与方俞有着相同姓氏的少女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口一句哥哥,将他最深沉最压抑的阴暗情绪翻出,哭喊着质问他为什么要杀死方俞。娇弱的哭泣声在他的心中燃起一团暗色的火焰,方俞的名字便是燃料,烈火炙烤,越烧越旺。
艾伯特看着方悦,眼睛红的滴血:
他不想再从任何人口中听到方俞的名字了,既然她六年都没学会闭嘴,那他只能让她永远地失声了。
艾伯特将少女扔到地上,从身边的保镖身上抽出配/枪,顶上少女的脑袋,怒火中烧:“既然你这么挂念他我就送你去见他吧,你们这些低贱的平民果然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胆敢伤害贵族的血脉,罪该万死,你们……”
“哈……”
一声轻笑打断了艾伯特的话语,少女突兀的笑声打破了房间里窒息的氛围,房间里莫名升起一丝诡异的寒意。
艾伯特感到荒唐,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正要用力,忽而酸麻的痛楚顺着手腕上的神经传至大脑。少女抬起未被卸下关节的手臂,紧紧扣住了艾伯特的手腕,手中是足以捏碎腕骨的力道,艾伯特倒吸一口凉气,用力抽动着手臂,却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少女的禁锢。
少女低哑的笑声悲怆凄凉,像是疯了一般,明明在笑,苦涩的泪水却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下:“就因为这个,你就杀了他,就因为这个你就杀了我哥哥……”
方悦曾想过哥哥是否是因为不堪折磨而选择反击,在刺杀艾伯特的过程中被艾伯特控制、拿下,否则她无法想象隐忍安静的哥哥怎么会招来杀身之祸。
但她没想到,艾伯特竟然是因为如此荒谬的原因结束了哥哥的生命!
方悦低垂着头,声音沙哑地像是一台老破的风箱:“你知道吗?我哥哥是一个人,是一个会哭,会笑,流血会痛的人!你们这些虚伪的贵族,眼中只有那所谓的尊贵的血脉,张口闭口都是低贱的平民,你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一个人一样对待,却要求他像你想要的那般亲和温顺,简直痴心妄想!”
方悦一点点移开枪口,深暗的眼眸中孕育着滔天得巨浪:“什么贵族的血脉,什么罪该万死,你不过是因为渴望得到哥哥的垂怜,没能如愿而恼羞成怒罢了。”
方悦满面泪痕,抬起眼眸看向艾伯特,明明浑身血迹狼狈不堪,但她的眼神中却是居高临下的冷漠与鄙夷,宣读着对艾伯特的审判:“你爱我哥哥,你爱方俞。”
方俞是何等明澈、坚韧的人,艾伯特这样浑浊、卑鄙的人会被他吸引再正常不过,他爱他,却不自知,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竟然生啖方俞的血肉、消遣方俞的痛苦为自己的卑劣埋单,转而又责怪方俞不够温顺,没有如他所愿。
这副愚蠢又可恶的嘴脸,真是令人作呕。
少女的眼神和方俞重合,艾伯特恍惚间仿佛看到方俞站在他的面前用他最熟悉的神情看着他,少女沙哑的嗓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
“你的爱就像你的人一样,龌龊,卑贱,恶心至极。”
少女的话语像一柄锋利的剑,一瞬击碎了艾伯特七零八落的生活,贯穿了艾伯特煎熬沉重的心脏。艾伯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秘密被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以最惨烈的方式公然暴露于天地之间,受人唾弃羞辱。
艾伯特失控地大吼道:“闭嘴!”
愤怒的赤瞳扫过周边所有不敢出声的保镖侍从,浓重的杀意倾泻而出:“快杀了她!”
呼啸的子弹立刻向方悦袭来,方悦施力拉过艾伯特的手臂迅速闪身,将艾伯特直直推向弹道,放手握上自己的左臂一个推拉给自己的接上了脱臼的关节,耳畔响起子弹没入肉/体的声音,心中名为罪恶感的牢笼在这一刻轰然倒塌,被关押其中的猛兽嗅着仇人的血腥味迈出了囹圄。
艾伯特痛呼出声,捂着被子弹击穿的肩膀,大声斥责道:“你们没长眼睛……”
然而他的话没说完,四肢关节处便传来剧烈的疼痛,痛到他的眼前一片黑暗,连喊都喊不出声,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安静点。”
少女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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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帐还有没算完,等我解决了他们,再和你慢慢算。”
……
当最后一个失去意识的保镖被捆好扔进单向设锁的仓库后,方悦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转身回到星舰主厅。
艾伯特瘫坐在墙角看着缓缓靠近的少女,瑟瑟发抖,眼中早已没有了方才嚣张的气焰,只有无尽的恐惧。
艾伯特:“你……你……你……你冷静一点,你想要什么?权力?金钱?还是地位?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可以让你以我的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让所有曾经惹你不悦的人向你下跪道歉,对了,你明天还要参加毕业测评吧,你想进哪支军队?想要认识哪位长官?我都可以为你介绍,你……”
方悦安静地坐在艾伯特面前看着艾伯特语无伦次地讨饶,看着他滑稽地说出那些自认为有吸引力的好处,看着他绞尽脑汁地奉承讨好,而后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噤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来让人闭嘴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方悦:“艾伯特,说实话,这六年来,你和你的走狗说的那些话,你让导师们对我明里暗里的打压,你对我的控制与磋磨,我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这些年的痛苦,这些年的蹉跎,这些年的潦草,这些年的落寞……
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她唯一在乎的只有方俞。
方悦:“我配合你愚蠢可笑的把戏只是为了我哥哥,为了让哥哥的生活能好过一点,你但凡有点脑子都应该知道,你不能杀他……”
方悦的声音冷静,冷静到让人害怕。
方悦:“你知道在这六年里,我有多少次想回到十二岁杀死我自己吗?”
方俞的悲剧因她而起,这六年里,方悦无数次在梦中回到过去,将那个对着恶魔挥手的女孩杀死在美术馆前的花园里。在梦里,方俞没有和艾伯特相遇,方俞顺利地入学了法斯星高等院校就读文学系,他在校期间依旧笔耕不辍,发表了数篇优美诗意的散文集,他不负众望地成为了一个优秀的作家,成为了享誉帝国的大文豪,他在鲜花与掌声中度过了很好的一生。
他在鲜花与掌声中度过了那个被她毁了的一生。
方悦:“但现在我发现最该死的人是你。”
那个美好的梦境折磨着方悦的精神,用愧疚与悔恨将她日夜凌迟。
方悦本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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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余生都将用来赎罪,但就在昨日,她得知了方俞的死讯,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她,方悦无法想象她幼时的一次挥手怎么就将方俞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方俞真的是被她毁掉的吗?
……
……
……
不。
不是。
omega“附庸”的身份剥夺了方俞作为人的权利,“低贱”平民的身份剥夺了方俞活下去的资格。
权力失衡的社会制度让方俞变成任人宰割的弱势者,而站在权力顶峰尽情享受资源、肆意玩弄权势的艾伯特才是毫无人道的持刀者。
真正毁了方俞的是这个畸形的社会,是集聚了所有社会红利的艾伯特。
真正该死的是艾伯特,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帝国。
她被驯养在这样的社会中,被伤痛蒙蔽了双眼,沉溺于愧疚,千刀万剐之后才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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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醒悟的代价过于沉痛,她醒悟地太晚了……
方悦的话语激得艾伯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艾伯特强撑着快要崩溃的精神,磕磕巴巴地说道:“方……方悦你想清楚……你要是敢……杀我……你就是杀害贵族的通缉犯……你的人生也结束了……你必死无疑……”
方悦看着艾伯特,平静地说道:“我的人生在昨晚就已经结束了。”
她是因为方俞的庇护才能苟活至今,如今方俞不在了,她的人生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
方悦:“不过有一点你误会我了。”
方悦:“我不会杀你。”
方悦确实是为了杀艾伯特才登上星舰的,方俞已经不在了,不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艾伯特再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但在得知了方俞死亡的真相后,她改变主意了。
比起哥哥所经受的那些凌/辱、委屈与伤痛,只是死亡也太便宜艾伯特了。
方悦直直地望着艾伯特的眼睛,荒芜的紫眸中没有一丝光亮。
她缓缓地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第 103 章
星舰沐浴着熹微晨光缓缓降落, 刚刚苏醒的J9827还沉浸在恬静悠然的氛围中,不大的通航港内安静空旷,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等待出航的星舰, 斯卡洛走在出港通道中,能清晰地听见军靴踏在地面上的回响。
离开星汇后, 斯卡洛直接前往通航港踏上了最近的一班星舰, 经过数小时的航程,他在朝阳升起时来到了J9827。
J9827是一个温暖的农牧星球, 即便是在深冬也没有法斯星上刺骨的严寒, 街道的周边有许多碧绿的植被,尽心尽力地装点着这个小巧又淳朴的星球。
斯卡洛迈进预约的穿梭舰, 安静地看向舰窗外, 在资料中看过数遍的景色跃然眼前,斯卡洛的心中有一股久违的宁静。
方悦的家在星球南部的一座小城镇中, 距离通航港并不遥远, 正午的艳阳还未开始下坠, 斯卡洛便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刚走下穿梭舰,迎接他的便是一片浓郁芬芳的花海,娇艳欲滴的花朵热情地盛开着,与方悦窗台上的那盆一样。
这就是方悦长大的地方, 他来到了方悦魂牵梦绕的家乡。
斯卡洛此行没有告知方悦,原是想制造一个惊喜,如今想来或许带她一起回来会更好, 斯卡洛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花海, 忽而很想看看它们印在那双漂亮的紫晶瞳中会是什么样。
生动的双眸浮现脑海,斯卡洛似乎能想象到幼时天真烂漫的女孩在这片花海中奔跑嬉闹的画面, 一阵暖流自心底聚起,丝丝缕缕地流过每一寸经脉。
在拜访方悦的父母之后让艾拉子爵送一些花种来吧,庄园的花园里还有许多空间,种上J9827特产的花卉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方悦看到后应该会很开心吧。
碧蓝的眼眸弯起温柔的弧度,斯卡洛沿着花海中央的小路穿过成片的花丛,走向不远处的一片居民区。斯卡洛曾在露丝发给方悦的视频中看到过这片建筑,老旧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绿意盎然的地锦,静谧无声的植物为岁月的风霜增添了柔和的生机。
斯卡洛想起那时他拦下了意欲单刀赴会的方悦,向她保证她的父母不会有事的,她会再次见到他们,那时斯卡洛没曾想到,在短短三个月之后,他会亲自造访方悦的父母,来兑现自己的承诺。
方悦的父母都是镇上的教师,今天正值休息日,学校没有课,他们应该刚在家中用过午餐,此时上门拜访或许会影响到他们的午休,思及至此,斯卡洛放缓了脚步,打量起街道两侧的景致。
宽阔的街道旁排着数家店面狭小的杂货铺,售卖一些食品及日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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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洛想起方悦曾经提过她最常去的是街道尽头的那家蓝黄色门帘的杂货铺,店主的儿子和她曾是同学,两人因为琐碎的矛盾打过一架,爽朗的店主知道后非但没有对他们说教反而哈哈大笑着搭着两个孩子的肩膀回到店铺给他们一人拿了一根冰棍,她很喜欢那个亲切的店主阿姨。
斯卡洛沿着方悦的回忆走去,不过一会,蓝底黄边的门帘便印入眼帘。斯卡洛走进店铺,看见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正坐在收银台前吃饭,看到有客人进来,店主弯起眼角,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店内的空间不大,外侧的货架上摆地满满当当的都是零食、文具、玩具,应该深得孩子们的喜爱,货架内侧摆放着柴米油盐等生活用品,古拙朴素。收银台一侧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照片,一个小男孩在照片中从小长大,其中还有几张多人的合照,斯卡洛一眼就看到了合照上那个笑容灿烂的紫眸女孩。
“这是我儿子小时候的毕业照。”
热情的店主注意到斯卡洛的视线停留在那张合照上,开口与他攀谈道:“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呢,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斯卡洛:“这个紫色眼睛的女孩……”
店主一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这是我儿子的同学,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现在可有出息了,去了贵族军校呢,你认识她吗?”
斯卡洛点点头:“是的,我认识她。”
店主欣喜地起身,向外张望:“那她跟你一起回来了吗?她都好多年没回来了呢!”
斯卡洛:“没有,明天是她的毕业典礼,我替她来接她的父母去参加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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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感叹道:“都要毕业了,真快呀,算算日子,她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吧,想当年她才这么高,每次来我这买饮料还要踮着脚才能够到呢。”
斯卡洛想象着那个画面,眼角眉梢都是温和的笑意。
店主:“哎,真好,很快他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他们家有两个孩子,都很有出息,一个进入了贵族世家,一个成为了准军官,据说他俩都住在法斯星,这次你接她爸爸妈妈一起过去,他们一家四口终于可以团聚了。”
时光书写着旁人不知晓的辛酸苦辣,无人探究也无人体谅。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能去法斯星已经是一件非常厉害的事了,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两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正在帝国的另一处过着幸福的生活,他们永远沐浴在阳光之下,永远年轻,永远快乐,就如同众人记忆中的那样。
斯卡洛点了点头,没有戳破这个美好的误解,让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继续存在于故人的心中。
斯卡洛:“是的,明天他们就会团聚了,他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过程崎岖波折,但是僵局已破,前方的道路笔直开阔,他们总有一天会再次沐浴在阳光下,他们都会有美好的未来。
他会陪她一起走向那个未来。
店主:“真是太好了,那个孩子打小就聪明,以后肯定会有一番成就的,说不定还能当上大将军呢!”
店主正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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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银台下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铁盒,笑着说道:“那她以前送我的那些小礼物不就都成收藏品了吗!大将军亲手做的礼物,一听就是价值连城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铁盒的前身应该是糕点盒,盒上还印着花好月圆的字样。
店主故作神秘地说道:“想不想知道大将军小时候都送了我什么礼物?”
斯卡洛顺着店主的话,笑着点点头。
店主扳着铁盒的一角,掀开了回忆的盖子,爽朗地笑着说道:“哈哈哈,都是手工制作的精美艺术品哦。”
回忆中的那个孩子,活泼开朗,热情善良,经常会送她一些自己制作的小礼物作为她请她吃零食的回礼。
斯卡洛看着铁盒里的物品,嘴角的弧度渐渐放大:小巧的铁盒里安静地躺着纸折的千纸鹤,草编的蚂蚱还有木棍搭的尖塔。
实在有些过分可爱了。
在一众“艺术品”间,一个小小的圆环吸引了斯卡洛的注意,比起其他作品,这枚藤编的圆环更像是一个半成品,斯卡洛抬手拿起圆环问道:“这是哪个作品上掉下来的配件吗?”
店主:“不是,它本来是一枚戒指,上面还编了一朵小雏菊,那个孩子喜欢花草,经常编一些花环、戒指送给其他小朋友也送过我,但是时间太久了,花已经枯萎了,现在就只剩下这枚圆环了。”
握着圆环的指尖发烫,斯卡洛垂首看着藤编的戒指,用掌心托住轻盈的藤枝,心底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
原来这是一枚戒指呀。
这是一枚方悦制作的戒指。
斯卡洛:“很抱歉女士,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斯卡洛抬眸看向店主:“我想买下这枚戒指。”
店主看着面前高大的青年,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虽然青年一直平和自持,但在提到那个孩子时,他眼神却是十分地温柔。
店主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但这是那个孩子送给我的礼物啊。”
几十年的阅历很容易地将这份温柔与对待熟人的礼貌和对待友人的喜爱区分开。
这是一种更细密绵长的温柔。
店主:“我想你应该不是想要这枚戒指吧?”
这枚戒指只是年幼的孩童编制的玩具,他真正想要的应该不只是这枚藤编的戒指吧。
店主:“你应该是希望那个孩子也能送你一枚戒指吧?”
斯卡洛面色如常,碧蓝的眼眸却因为店主玩笑般的话语暗潮激荡,耳尖升腾起一阵热度,小小的圆环烧地他手心滚烫。
店主:“虽然我不能把它卖给你,但是我可以把它‘借’给你,你可以拿着它去找那个孩子,告诉她,你也想要一枚来自她的戒指。”
第 104 章
清脆的门铃声响了许久, 紧闭的房门却没有动静。
已是夕阳西下,今日去往法斯星的最后一班星舰无声地催促着斯卡洛,斯卡洛神色暗沉, 看着终端上的定位,眉头轻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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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位装置显示方悦父母的终端就在房间内没有移动, 从房屋结构图上看应当是位于客厅正中央的位置。
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斯卡洛用终端接入门禁, 不过一会便破解了住宅防御系统,他最后按了一下门铃, 确定无人应答后迅速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的摆设简约质朴, 黄昏透过窗户投下一片暖橙色的光,半拉的窗帘在微风吹拂下飘荡, 茶几上摆放的水果还散发着新鲜的果香, 而定位中一动不动的两只终端正安静地躺在客厅正中央的桌子上。
终端对于帝国人民来说不只是通讯设备也是身份证明,除了洗浴休息以外很少会有人将它取下。而这两只终端现在被刻意地摆放在无人的客厅……
斯卡洛神色严肃, 立刻调出了住宅区的监控。
方悦的父母很可能被人挟持了, 挟持他们的人大概是为了躲避追踪才留下他们的终端, 他们现在已然处于失联状态了。
监控画面被切割成无数段时间碎片投印于眼前, 斯卡洛很快定位到方悦父母最近一次出行的画面。
凌晨三点零四分,两个中年人相携着走出了家门,方悦的爸爸两手空空,方悦的妈妈也只拿了一个小小的手提包, 他们周边没有出现第三个人。
监控画面的角度看不清两人的神情,但他们能携带自己的私人物品应该不是被人威胁或是挟持,他们两人手上都没有拿行李和提箱, 看样子也不像是出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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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洛紧紧盯着昏暗的画面, 神色凝重。
监控中两人手腕上都没有终端,但长时间佩戴终端的印记还没有褪去, 他们的手腕上都有淡淡的红痕。
他们刚取下终端不久。
斯卡洛走上前拿起终端,终端上没有争夺磨损的痕迹,方悦的父母是自愿取下终端的。
斯卡洛调取了方悦父母家近一个月的用电数据,内敛沉默的中年人生活作息十分规律,早睡早起,这一个月内都未发现灯具开至午夜之后的情况,除了昨夜。
在休息日的凌晨三点他们还醒着,像往常一样佩戴着终端,这就说明他们并没有按照正常的习惯洗浴休息,他们并不是在三点前后才有异常出行的打算的,而是在十一点之前就在准备了。
斯卡洛一边追踪监控一边拨通了方悦的通讯,等待接听的提示音规律地响着,如他预料的一样,监控画面在街角转弯处失去了两人去向的记录,两个普通的中年人在取下可以定位他们行踪的终端后又精准地踏上监控死角。
有人在指导他们。
是一个有反侦查能力的人。
一切都透露着诡异的讯息。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场尔虞我诈的阴谋陷阱都面不改色的斯卡洛,此刻却有一股莫名的心悸:
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
是与方悦有关的事情。
等待接听的提示音响了许久,空旷的客厅内几乎能听见电子音的回声,斯卡洛的神色愈发低沉,佩戴着终端的左手不自觉地握紧。
哔——
通讯接通的声音掠过一瞬嘈杂,熟悉的声音透过断断续续的电波传出有些许失真。
“斯卡洛,有什么事吗?”
少女的声音如以往一般轻柔温和,但斯卡洛的心中却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方悦,艾伯特明天有行程安排不在法斯星,你想邀请你的父母来参加毕业典礼吗?”
斯卡洛试探着问道。
少女没有激动欣喜,平静地回道:“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不过很遗憾,我刚刚和爸爸妈妈通讯过,明天他们学校有事情不能来出席典礼了。”
斯卡洛扫了一眼桌上摆放的终端,心下明了,方悦知晓父母的“异常”,或者说是她主导了父母的“异常”。
斯卡洛不再试探,直接问道:“方悦,你现在在哪里?”
方悦:“怎么了?”
斯卡洛:“我现在过来。”
斯卡洛的话语让方悦麻木的心脏翻涌起苦涩的涟漪,方悦看着满地的鲜红,强打起精神说道:“明天还要参加测评,今天不宜再训练了,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斯卡洛:“不是训练……”
斯卡洛立刻给艾拉子爵发去通讯,让她现在调一艘私人星舰来,他要立刻回到法斯星,他要立刻去到方悦身边:
斯卡洛:“方悦,我想见你。”
方悦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论是在接受稽查审讯时、还是在程升审视的目光中她都展现出了滴水不露的演技,信手拈来的伪装虚实难辨天衣无缝,就连他也被她的演技迷惑过。
而现在,终端另一侧的少女平静地编织着拙劣的谎言,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言斯卡洛只听到过一次,是在乌昂星上,在方悦准备与露丝同归于尽之时。
那时的方悦沉郁、低落、笑容苦涩,明知前路是一条有去无回的征程,却依旧决绝地前往。
那时的方悦艰难地应付着他的盘问,眼中昏暗漠然,没有光亮。
她已经没有精力去编制一个精妙的谎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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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洛:“方悦,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别冲动,忍耐一下,我很快过来。”
那时的他就坐在她的身旁,伸手就能拉住即将坠落的星辰,将愤怒与绝望从伤痛的紫瞳中抹去,让她继续高悬于星空中,待乌云散去,再度散发耀眼璀璨的光芒。
而此刻他却与她相隔万里,碰不到她也抓不住她,只能听见无声的哀鸣在平静的话语间流淌。
PanPan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方悦正在痛苦中煎熬。
斯卡洛毫不犹豫的奔赴让方悦心头震颤,沉寂的胸膛再次生长出一片心跳,自胸腔蔓延开来,酸涩震痛。
从踏上星舰的那刻起,她的结局便已落定。
没有不甘、没有挣扎、方悦坦然地踏上了这条不归路,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走向终章的准备,却在看到终端亮起斯卡洛的姓名时大脑一片空白,僵硬的指尖几番游移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她知道她的人生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也知道曾经向往的美好未来不会来临了,但在一切结束之前,在她还是方悦而不是一个通缉犯时,她想再听听斯卡洛的声音,听他再喊一次自己的名字。
但斯卡洛不止喊了她的名字。
他还跟她说,他想见她。
在听完她拙劣的谎言之后,在察觉到她矛盾的话语之时,他没有因为欺骗而感到愤怒,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说他会很快来到她身旁。
心中激荡的涟漪翻涌蒸腾,化作苦涩的泪水从干涩的眼眸中流出。
方悦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赤色,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别这样,斯卡洛。”
别对我这么好,我会舍不得。
方悦:“你会失望的。”
第 105 章
雷欧娜不停地看着时间, 嘴唇紧抿。
在校领导简短的宣贯讲话后,毕业测评如期开始,随机分配的顺序号码发至每个学生的终端, 十科训练场外的投影屏上展示了当前可以入场测评的人员名单。
雷欧娜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联系不上方悦了。毕业测评在即,她却一直没有返校, 拨去的通讯永远是无人接听, 直到测评开始雷欧娜都没看到方悦的人影。
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没有来参加毕业测评?她明明认真准备了,还信心满满地说要在测评上冲刺斯卡洛创下的各科校内记录啊。
雷欧娜记得在前天通讯时方悦向她展示了自己亮眼的数据, 清一色的A级评级让雷欧娜惊叹不已。
那时方悦故作神秘地说她也和未来的上级长官走动好关系、获得认可了, 雷欧娜不用想也知道方悦以后要效力哪一支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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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对斯卡洛存有那样的心思,大概率会追随他的步伐进入293军团, 成为直属斯卡洛领导的士兵。
方悦飞速的进步令雷欧娜震惊, 她不知道斯卡洛是如何让方悦改变了主意,不再收敛锋芒, 但她不得不承认仅仅经过四十多天的训练就能有如此蜕变, 方悦或许真的是一个险些被埋没的军事奇才。
一路受尽嘲讽、冷眼的残次品在毕业测评上以优异的成绩强势逆袭。雷欧娜都能想象导师、同学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了, 方悦这匹黑马必定会在今天一鸣惊人。
但是……
雷欧娜进入名单系统, 在数百名学生中搜寻着方悦的名字,看着她灰色的头像旁“未激活测评系统”的标红注释,眉梢越压越低:
总不会是因为冲动告白被斯卡洛拒绝后,在闹变扭吧, 这么重要的场合,方悦不会这么分不清主次吧……
雷欧娜抬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方悦从始至终都没对军功、军权表现出强烈的渴望与向往, 她沉寂了六年,是在接触了斯卡洛之后才有所改变的, 现在能这样奋发积极,大概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想接近斯卡洛吧。
方悦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遭到拒绝应该会很受打击,但那天晚上斯卡洛明明……
“准备一下,下一组进场后就到你了。”
特丽希导师看着投屏上浮动的姓名路过雷欧娜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雷欧娜的思绪。
雷欧娜:“是,导师。”
特丽希扫了一眼雷欧娜的终端问道:“方悦还没到吗?”
方悦是雷欧娜的室友,是一个全校闻名的吊车尾问题生。前段时间埃维亚给她批了出校申请,一批就是五十天,这个问题生果然不让人省心,也不知道去哪里享乐了,至今都没回来。
雷欧娜摇了摇头:“还没到。”
特丽希轻嗤了一声:“往年可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毕业测评还能缺席,真是荒谬……”
雷欧娜没有接话,继续翻动着名单系统,忽而另一个灰暗的头像引入眼帘。
雷欧娜立刻抬起头:“特丽希导师,今天的测评斯卡洛也没来吗?”
听雷欧娜这么问,特丽希立刻改口:“斯卡洛可不一样,他没出席测评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办,和方悦那样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人可不一样。”
雷欧娜眉头紧蹙:斯卡洛也缺席了。
方悦胆小、娇弱,若是只有她一人缺席,雷欧娜还能猜想出一两个可能的原因,但要是斯卡洛也缺席了,这情况就不一样了。
斯卡洛理智严肃,泰山崩于眼前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他不可能在这么重要的毕业测评期间陪着方悦胡闹,他缺席今天的测评那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十分棘手的事情。
而且是与方悦有关的事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隐秘的不安爬上心头,雷欧娜立刻站起身,向训练场外走去,拨通了给斯卡洛的通讯。
等待提示音只响了一声,讯通便被迅速接起,雷欧娜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终端那头急迫地问道:“方悦联系你了吗?”
没有礼节性的问候,没有例行公事的寒暄,斯卡洛的声音低哑干涩,雷欧娜甚至能听到他不平静的呼吸。
雷欧娜的神经立刻绷紧,神色凝重地说道:“没有。”
沉默的电波流转于两人之间,雷欧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师生同门,压低声音严肃地问道:“方悦出什么事了?”
斯卡洛和她一样联系不上方悦,但与她不同的是,斯卡洛似乎知道方悦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抛下了冷静自持言语急切地询问她是否有方悦的音讯。
终端的那一头没有回应也没有挂断,雷欧娜的心渐渐坠入了谷底,耳畔响起入场测评的提示音,雷欧娜再次问道:“斯卡洛,方悦她怎么了!”
斯卡洛的沉默在雷欧娜的脑海中勾勒出无数种糟糕的情况,雷欧娜急需一个答案。
距离她们最近一次通讯不过过了两天而已,在这短短的两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斯卡洛:“我昨天去J9827了。”
斯卡洛:“方悦的父母已经转移了。”
转移两个字让雷欧娜脑海中警铃骤响。
雷欧娜:“为什么是转移?方悦她现在在哪里?”
转移是有目的性的,是为了躲避追踪或波及的行为,方悦的父母都是平民百姓,怎么会突然……
斯卡洛:“我不知道。”
斯卡洛声音低沉,雷欧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在失真的电波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斯卡洛:“我最后一次和她通讯是昨天傍晚,不过几分钟她便挂断了通讯,之后就失去联系了。”
断去后顾之忧,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方悦反常的行为透露着风雨欲来之势,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悄然发生。
斯卡洛:“我查了一下她哥哥方俞的情况。”
方悦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她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家人,如今她已经安顿好了她的父母,那她的哥哥……
斯卡洛:“方俞在六天前,坠海身亡了。”
雷欧娜的后背爬上一层细密的冷汗,她瞬间
铱驊
想起了那些贵族口中的流言,说艾伯特终于不再带那个下贱的平民出行了……
原来一切早有预兆,她应该更早察觉到!
雷欧娜:“那艾伯特侯爵现在在哪里?”
方俞的死和艾伯特侯爵脱不了关系,方悦很可能会去找艾伯特侯爵询问方俞的死因,若是方悦情绪失控惹怒了艾伯特侯爵……
雷欧娜:“他现在已经抵达中央主星了吗?”
在星汇晚宴上,艾伯特侯爵和安德烈少将约好一起去主星拜访薇尔诺少将,安德烈少将因为要和副官交代明日授衔事宜让艾伯特侯爵先行出发了,艾伯特侯爵现在应该已经在中央主星和安德烈少将会面了。
安德烈少将可是一个纯正的血脉主义者,他非常厌恶平民,若是方悦在他面前失态,必然免不了一顿磋磨。
艾伯特侯爵和安德烈少将调/教下人的手段她有所耳闻,方悦很可能正在经受折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斯卡洛的嗓音越来越沉:“不,他没有达到主星,我刚刚查到艾伯特的星舰在凌晨离港两小时后偏离了航线,在经过三小时的航行后失联了。”
雷欧娜浑身的寒毛瞬间竖立了起来。航线偏航意味着方悦没有被艾伯特侯爵拿下,正相反,方悦控制了那艘星舰,艾伯特侯爵现在正受制于她,受制于一个刚刚痛失亲人的军校学生……
雷欧娜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是我们担心的那样,方悦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况且她和她哥哥已经很多年没接触了,她不会为了方俞毁了自己的人生……”
“她会的。”
斯卡洛打断了雷欧娜的话。
斯卡洛无法想象方悦知晓方俞的死讯会有多伤心,方俞是方悦的至亲,是她的精神支柱,也是她的软肋,方俞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即便多年未有接触,却依旧沉默地贯穿了她的一生。
她怎么能接受方俞的离去。
她会崩溃的。
印刻着陈伤的紫瞳浮现脑海,斯卡洛的心底是沉重的清明:“她一定会的。”
方悦已经踏上了艾伯特的星舰,星舰就像一个黑匣子,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当黑匣子打开之时,结局便注定了。
斯卡洛:“我必须尽快找到她。”
方悦不顾毕业测评,悄无声息地登上艾伯特的星舰想要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昨日傍晚短暂的通话意味着她没有被艾伯特的手下拿下,她成功控制了艾伯特,他的生死都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斯卡洛:“我必须在她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前找到她。”
艾伯特毕竟是侯爵贵族,若是方悦结束了艾伯特的性命,那她就成了杀害贵族的通缉犯,那她的人生就彻底结束了,她逃不过宪兵团的追捕,必然要接受死亡的审判。
但如果艾伯特还活着,哪怕只有一口气在,这件事就有转机。
不论他开出怎样的条件,只要能将方悦谋害贵族的罪名压下,斯卡洛都会同意。
斯卡洛:“我必须赶在安德烈之前找到她。”
安德烈与艾伯特相约一同前往中央主星,艾伯特没有如约而至,还失去了联系,安德烈不可能不对此起疑。
安德烈会比他更早察觉到端倪,他很可能已经在追捕方悦的路上了。
如果让他先找到方悦,那方悦就必死无疑了。
入场测评的提示音最后一次响起,雷欧娜看着面色不虞正在向她走来的特丽希导师,咬紧了牙关,转身冲出了训练场。
寻找失联人员是由宪兵团负责处理的工作。安德烈少将是稽查部的部长,不管再怎么焦急,这件事都不会与他的职责有关,因此他无法调动军部的搜查力量,只有私人武装。
他现在正需要有人来协助他一同搜寻。
雷欧娜呼吸急促,满脑子都是方悦湿漉漉的眼睛:“安德烈少将那就交给我吧。”
第 106 章
“这么大一个星舰还能凭空消失了吗!”
水杯炸裂的声音透过通讯的电波在数艘星舰内响起, 安德烈怒发冲冠地吼道:“已经快两天了还没找到!到战场上你们也这个效率,联盟的军队明天就能避开所有守卫打到中央主星了!”
安德烈手下的私兵在长官的盛怒中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自安德烈少将与艾伯特侯爵失联起, 他们已经不眠不休地排查了两日星舰的下落了。但那个叫方悦的平民少女实在是狡猾,她特地在虫洞频发的区域切断了信号, 可能存在的坐标航向太多, 直到现在他们也没能定位到侯爵殿下的星舰所在何处。
安德烈面色阴沉地撑在指挥台前,眯起了眼睛:“找!给我继续找!找不到就不要回来了!”
安德烈没有想到仅仅是几小时未见, 艾伯特就下落不明了, 更没想到的是,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一个低贱的平民!
方悦。
安德烈回想起两天前在通航港监控中看到的那个悄悄潜入星舰的瘦弱身影, 咬牙切齿地念着她的名字, 恨没能在乌昂星审讯时就将她彻底抹杀。
这些贱民果然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艾伯特赐予了她尊贵的身份, 大好的前程, 给她提供了她穷极一生都无法享有的优渥生活, 她非但没有感恩戴德地侍奉艾伯特, 竟然还敢挟持艾伯特的星舰,恩将仇报。
真是跟她那不识好歹的哥哥一样该死!
士兵们颤巍巍地应了声,同步了接下来的搜寻计划后,退出通讯继续扩大搜寻范围。
安德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开口问道:“宪兵团那群废物有来消息吗?”
雷欧娜看着终端上的航线分析,神色低沉:“没有。”
如雷欧娜所料,安德烈这边的搜寻工作进展并不顺利, 没有军部全星域信号检测系统的支撑, 以安德烈的私人力量想要在茫茫宇宙内精准定位到一架失联的星舰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但是……
雷欧娜看着星域图中被渐渐扩大的搜寻范围,眉头紧锁。
她虽能引导安德烈的人去搜寻斯卡洛已经找过的区域, 但她控制不了宪兵团的搜寻方向,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处可能的坐标航向最终都会被覆盖,以现在的搜寻情况来看,最晚不超过五天,星舰的坐标就能被确定,到那时……
雷欧娜嘴唇紧抿,再次给斯卡洛发出通讯:还没找到吗?
即便只是私兵,安德烈手下也组建起了七支搜寻队伍,之前斯卡洛搜寻过的范围已经快要被搜查完了,再接下来,安德烈和宪兵团搜索的都是新的坐标区域,若是他们找到方悦,那方悦意图谋害贵族的罪名便无法抹去了,斯卡洛必须先他们一步找到方悦,和艾伯特达成共识,将此事揭过,方悦才能有一线生机。
但如果艾伯特已经……
终端的震动打断了雷欧娜的思绪,雷欧娜还未来得及确认是否是斯卡洛的回信便听到身后艾伯特的终端响起了通讯的申请。
急促的提示音在空旷的指挥室内响起,雷欧娜忽而感觉心脏一阵紧缩,后知后觉的疼痛感沿着紧绷的神经传至大脑,她缓缓低下头看着终端亮起的宪兵团字样的来信文件,一阵失重感席卷了她的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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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尊敬的安德烈少将,贵安。”
身后的安德烈已经接通了通讯,宪兵团搜寻队队长伍德中尉沉重压抑的声音传至雷欧娜的耳朵。
“很感谢您对我们搜寻工作的重视和支持,但抱歉地通知您,艾伯特侯爵已经……”
雷欧娜的脑海里炸开一道无声的惊雷,她倏地回过身看向全息投影中伍德中尉低沉的脸色,看到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颤巍巍的老者。
她见过那个老者,那是艾伯特侯爵的管家。
……
斯卡洛驾驶星舰在宇宙中航行,看见不远处一架印着荆棘玫瑰的星舰驶来,从舰队的阵型配置来看,这应当是一支宪兵团的搜寻队,斯卡洛眸色深暗,调转航向,向着星域图中的另一个坐标点驶去,
铱驊
灰暗的终端上还停留在雷欧娜不久前发来的信息页面。
又一处坐标被宪兵团标记,失联的星舰活动范围继续缩小,斯卡洛没有回复雷欧娜的信息,争分夺秒地穿梭在深邃的宇宙中寻找方悦的下落。
最后一次通讯中,方悦失落无助的话语一直在脑海间回荡,她没有诉说她的悲伤,她的处境,她只是平静地拒绝了他的帮助,跟他说:别这样,斯卡洛,你会失望的。
斯卡洛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命运对方悦太过残忍,在她距离光明只有一步之遥时,又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它夺走了她的至亲,彻底摧毁了她的求生意志,将她抛入湍急激流,让她窒息,让她沉没。
她才十八岁,便带着满身伤痛走上了绝路,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方悦的心中是怎样的绝望……
方悦……
斯卡洛在心中默念着方悦的名字,咬紧牙关,赤红的双眸仿佛要滴出血一般。
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
我很快就到……
别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离去……
终端再次响起提示音,雷欧娜的名字清晰地浮现在屏幕上,突如其来的通讯让斯卡洛心跳一滞,立刻接起通讯,放缓了呼吸:“找到方悦了吗?”
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一声沉重的叹息砸在斯卡洛的心上。
雷欧娜:“没有,不过……你不用找了,斯卡洛。”
雷欧娜的嗓音低沉沙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雷欧娜:“方悦的罪名已经成立了。”
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斯卡洛握紧了拳头,艰难地问道:“已经找到艾伯特的尸体了吗?”
雷欧娜看着终端上的文件,按下了发送键:“没有,但是人证已经齐了。”
终端弹出一个文件包,来件人姓名是雷欧娜,斯卡洛点开了文件包,入目的是一封来自宪兵团的笔录文件。
雷欧娜:“宪兵团在一个小时前发现了五艘来自目标星舰的逃生舱。”
雷欧娜看着斯卡洛同步的坐标,离宪兵团发现逃生舱的地点不过一小时的航程,咬紧下唇垂下了眼眸。
雷欧娜:“经确认,逃生舱内承载了除了艾伯特和方悦以外所有登上了目标星舰的人。”
保镖、管家、侍从、女仆……艾伯特带上星舰的人一个不少都在逃生舱中,除了十几名昏迷的保镖外,剩下的随行人员都只是被捆/绑在逃生舱内,没有受伤。
雷欧娜:“据他们所说,方悦在前天凌晨登上星舰后,与艾伯特发生了冲突,他们在反击无果后,被方悦控制在星舰内的仓库中。”
文件中详细记录了在仓库中的两日,随行人员的所见所闻,雷欧娜没有细说,笼统地概括到:“他们在仓库中听见了艾伯特的惨叫,一直持续到今天凌晨三点左右。”
凄厉的惨叫声持续了整整两天,即便让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呼喊两天也早就没了力气和精力,他们不知道方悦对艾伯特侯爵做了什么,能让侯爵殿下持续不断地发出如此惨烈的呼喊。
雷欧娜:“他们在凌晨五点左右被方悦带出了仓库,转移进逃生舱,转移途中见到了主厅内的血迹。”
在前往逃生舱的过程中,众人路过了星舰主厅,整个主厅墙壁、地板上都是血迹,到处都是黑红的血手印,见证了艾伯特的痛苦与挣扎,宛如地狱一般阴森可怖。
雷欧娜:“他们全程没有见到艾伯特侯爵,但是从他们描述的出血量看来,艾伯特侯爵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全员安顿完后,逃生舱被射出舰外,和星舰失去了联系,在约三小时后被宪兵团的搜寻队发现。
至此,大错铸就。
得知了此事的安德烈悲愤交加,立刻将方悦在乌昂星上的审讯报告调出上报,申请重审。
雷欧娜:“安德烈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他向陛下递交了审讯申请,要用稽查部的势力捉拿方悦。”
一旦审讯通过,那安德烈便可以启动全星域信号检测系统,调动稽查部的兵力来追捕方悦,信号检测系统可以定位帝国境内所有星舰的坐标,即便星舰不接受、发送信号,只要在运行,就会被它监测到,到那时方悦的行踪暴露不过就是分秒钟的事了。
雷欧娜:“一切已成定局了,斯卡洛。”
即便再怎么难以接受,但在艾伯特的死亡被证实的那一刻,方悦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雷欧娜:“方悦已经无路可逃了。”
她必死无疑了。
斯卡洛看着笔录文件,方悦毫不掩饰地将她所做的一切展示在证人眼中,她一心赴死,斩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没有给自己留下第二个选择。
紧握的指尖陷进掌心,传来滑腻的触觉。
那他也只有一个选择了。
斯卡洛再度开口,话语冷静:“雷欧娜,稽查部提交的重审文件陛下不会拒绝的。”
稽查部永远秉持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理念,只要有重审的申请,陛下是不会探究重审原因,一定会同意的。
斯卡洛声音冷肃决绝:“雷欧娜,信号检测系统定位到方悦的坐标后,立刻把她的坐标给我。”
雷欧娜皱紧眉头,压低了声音:“斯卡洛,你想干什么?方悦的罪名已定,她的死亡已经是注定的了,难道你还想从稽查部的手中抢人吗?”
斯卡洛没有回答雷欧娜的话语,继续说道:“一个小时,拿到坐标后,我需要你帮我拖延稽查部一个小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不会让方悦死的,只要他能在安德烈之前见到方悦,他就一定不会让她落入稽查部手中。
再忍耐一下,方悦。
我很快就到。
第 107 章
星舰在宇宙中漫无目的地航行着, 方悦看着控制台上显示出熟悉的坐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快到帝国的边境了,而这片星域正是不久前自己更新了巡航路线方案的区域。
现在宪兵团应该已经解救出逃生舱内的人员了, 她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很快边境各巡航队就会收到严查未报备星舰的通知, 按照最新的线路方案, 不出三小时,巡航队就会发现这架形迹可疑的私人星舰, 固若金汤的阵型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捉拿归案。
方悦靠坐在驾驶位上抬头看向天花板恍惚地想着: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验证自己的巡航方案是否周全也是一件难得的幸事, 如果此刻连她这个方案设计师都没能逃脱追捕,那这个方案应该能称得上是当前帝国最完善的巡航方案了。
不过……
方悦关闭了动力系统, 星舰保持匀速, 在深空中滑行。
不过她也不会逃就是了。
结局已定,落网也不过早晚, 早一小时和晚一小时迎来死亡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爸爸妈妈那边, 她已经托周凯接应照顾了, 周凯答应过她会保护他们不受她罪名的影响, 安度余生;艾伯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对惨死的哥哥也算是有了交代;她已经安顿好家人、解决了仇人,对这个糟糕的国家理应没有任何牵挂,除了……
你现在在哪里?
方悦, 我想见你。
忍耐一下,我很快过来。
斯卡洛低哑急切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方悦抬手按上自己的胸口, 用力地握紧了胸前的衣襟, 无力地抵抗着浸透心脏的悲伤与苍凉。
除了斯卡洛。
她的救世主,她的启明星, 她的不可言说,她的朝思暮想。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留恋。
方悦:“斯卡洛……”
方悦低声念着斯卡洛的名字,苦涩的音节划过唇齿,像利刃一般割开她的喉咙,痛苦绝望。
即便再怎么说服自己一切都已成定局,即便再怎么说服自己不过死亡而已,但心中的不甘仍旧像是海啸一般汹涌叫嚣,穿透她千疮百孔的心脏,冲刷着心底隐秘无望的爱慕。
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她不想死在这片荒芜静默的深空中,她不想
铱驊
闭上眼睛就从此与世长辞。她厌恶这个卑劣肮脏的世界,但她深爱那个光芒万丈的斯卡洛,她爱他的美丽、爱他的英俊、爱他的沉稳、爱他的强大、爱他完美无缺、爱他无所不能。
她舍不得斯卡洛,她真的舍不得啊!
她还想再和斯卡洛说话,还想再看看斯卡洛摄人心魄的蓝眸,还想如约加入斯卡洛的麾下和他一起征战沙场,还想在荣誉与欢呼声中和斯卡洛并肩凯旋……
她想和斯卡洛在一起,一起度过许多许多年。
她真的太想太想了,想得都要疯了!
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想了。
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叫做方悦的准军官了,她是一个谋害贵族的通缉犯,斯卡洛要是知道那天通讯中她向他隐瞒了这样恶劣的罪行,一定会对她厌恶又失望吧。
只是想想斯卡洛得知她的罪名时蹙起的眉头,方悦便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凉透了。
她辜负了斯卡洛的信任,浪费了斯卡洛在她身上倾注的时间与精力,她没能回报斯卡洛任何荣誉,反而给他带来了烦扰与麻烦。
她对不起斯卡洛,但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命运的枪口在她十二岁那年射出了一枚子弹,飞过岁月时光,于今日没入了她的胸膛。
结局在那时便已定下,六年岁月,隐忍挣扎,她依旧没能逃过命运的子弹,只能在黎明之前的黑暗中,带着不甘与绝望,应声倒下。
哔——
急促的警报声突兀响起,打破了凝重的空气,静止关闭的监控被强行启动,齐刷刷地对准了驾驶座上失魂落魄的少女。
星舰的控制台被入侵了。
机械警告声冰冷刺耳,方悦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睛,迟钝地辨认着警告中的话语:
A级逃犯方悦,你的坐标已被锁定,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放下手中的武器,立刻投降。
能无接触定位星舰位置,接管星舰控制台,启动监控……这是用上了全星域信号检测系统吗?看来这次来抓捕她的人不是宪兵团也不是巡航队而是稽查部啊。
想到安德烈怒不可遏的赤瞳,方悦闭上了眼睛,唇角勾起了一抹苦笑:看来她最终的罪名应该不止谋害贵族这一条,大概还会加上通敌叛国吧。不过最终都是死亡的结局,多一两个罪名也无所谓了,反正这是个贵族、皇室掌权的国家,平民的命运只掌握在上位者的手中,与真相、公平、正义无关。
她的生死,她的人生,只是上位者消遣的玩具,从来不由她。
方悦垂下了按在胸口的手掌,冰冷的警告声再度响起:
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放下手中的武器,立刻投降……
方悦瞥了一眼控制台上的终端,之前为了给“审判”艾伯特争取时间,她摧毁了终端,阻止了定位装置的启动,但同时也失去了武装机甲的支撑。不过如今的局面下,她要单枪匹马面对稽查部的武装力量,大概也是用不上机甲了。
星舰传来剧烈的震动,像是遭遇了撞击,方悦心下了然,稽查部的先遣部队登舰了。
盛怒之下的安德烈大概会亲自出征将她拿下,用尽手法折磨凌迟她,不过这与她对艾伯特做的没差,也不算冤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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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警报声中响起了军靴踏在金属板上的声音,方悦的眉头渐渐蹙起:
不是大部队,只有一个人,急促又熟悉……
方悦猛然回过头望向指挥室门口,诧异的紫瞳中印出一个金发的身影,如她方才脑海中一样美丽又英俊。
方悦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斯卡洛……”
来人举着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方悦的心脏,严肃的面容上看不出厌恶与失望,汹涌滔天的海啸也在碧蓝的眼眸中激荡,与方悦的心潮呼应,同频升落。
碧蓝的眼眸紧紧锁住三日不见的少女,斯卡洛嗓音沙哑地开口:“别做无谓的抵抗。”
斯卡洛用余光确定了四方监控所在,缓步向方悦走去。
方悦看着斯卡洛,感觉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般,震惊、哑然、无措,像被按下静止键一般怔在原地不敢呼吸:
这是怎么回事?来的不应该是安德烈吗?怎么会是斯卡洛?他不应该在前往293军团的星舰上吗?
方悦眨了眨眼睛,视线一寸一寸地勾勒着斯卡洛的身影,仿佛在确定这是她的心魔幻觉还是命运的又一个玩笑?
斯卡洛:“放下武器,慢慢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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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悦无法思考,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按照斯卡洛的话语向他走去,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靠近,直到冰冷的枪口抵上胸口,方悦才有了一丝如梦初醒的实感。
真的是斯卡洛。
她在生命的最后,又见到斯卡洛了。
方悦无法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是定定地望着斯卡洛的眼睛,千言万语在无声的视线中流转交融。
他的枪在颤抖。
方悦毫不挣扎地站在他的枪口前,枪口传来心脏跳动的触感,斯卡洛看着明暗交错的紫瞳,避开监控的角度,无声地开口:
我来了。
忽而,胸前的枪口一个寸劲将方悦向后顶去,方悦重心不稳,后仰倒去,斯卡洛即刻倾身上前,一把将方悦揽入怀中。天旋地转之间,方悦的耳畔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子弹出膛的闷响,飞溅的玻璃渣擦过脸颊,方悦越过斯卡洛宽阔的肩背,看见了监控摄像头炸裂坠落的画面。
……
远处的星舰内,安德烈看着黑暗的屏幕再次摔碎了手中的水杯:“贱民就是贱民!死到临头了还敢攻击斯卡洛,抢夺枪支,破坏摄像头,真是胆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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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定位到星舰位置不久,斯卡洛的身影便出现在监控画面里,让安德烈吃了一惊,雷欧娜解释道:斯卡洛之前和方悦同赴乌昂星执行任务,现在方悦的证词重审可能对他造成负面影响,他将亲自拿下方悦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也是弗洛里欧公爵的意思。
既然是弗洛里欧公爵的属意,安德烈便不再多问,谨慎地盯着监控画面,却没想到那个卑贱的平民竟然还不死心,暴起攻击了斯卡洛。
画面中断前,那个贱民后仰躲避,避开了斯卡洛的枪口,抬手夺过他的枪/支击毁了摄像头。自此,那个贱民的身影再度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安德烈咬牙切齿地对着身旁的人说道:“雷欧娜,你立刻带人去支援斯卡洛,尽快把这个狡猾的贱民给我拿下!”
雷欧娜看着暗淡的画面,脑海中是最后两人交叠的身影,神色复杂地回道:“是。”
斯卡洛,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 108 章
交错的呼吸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所有的感官都在接触间放大,紧贴的胸膛传递着剧烈的震动,方悦望向魂牵梦绕的蓝眸, 看见凌冽的冰雪融化成无尽的汪洋。
一切宛如梦境一般,方悦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扁舟, 在汪洋中跌宕。
明明还有许多要问的, 要问斯卡洛为什么在这,要问他为什么没去293军团, 要问他会把她交给安德烈还是宪兵团……
但方悦此刻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缓缓抬手环住了斯卡洛的腰,在静谧的氛围中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她见到了斯卡洛, 还拥抱了他, 这已经是她做梦也不敢奢望的美好结局了。
如果能在斯卡洛的怀中迎来永恒,那这也是很好的一生。
确定监控已被击毁后, 斯卡洛不可自已地收紧了怀抱。
三日昼夜不停的搜寻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许多年, 此刻方悦就在怀中, 失而复得的酸涩浸满了心脏, 斯卡洛几番呼吸,按捺下眸中的晦暗,放开了方悦。
斯卡洛:“方悦,我有话要问你。”
安德烈的军队不出一小时就会赶到, 一切还没有结束,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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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洛直起身,背手收回枪支, 看着方悦的眼睛严肃地问道:
“艾伯特真的死了吗?”
这关系到方悦的罪名, 即便希望再怎么渺茫,他也要听方悦亲口确认他的死亡。
斯卡洛的话语打破了微妙的氛围, 方悦避开了斯卡洛的视线,紫眸暗淡:“你就当他死了吧。”
方悦的反应如他想象中一样,斯卡洛神色渐暗,眉头紧蹙:“‘尸体’在星舰上吗?”
方悦沉默了片刻,嗓音低哑:“不在。”
即便话未说明,斯卡洛大概也能猜到她对艾伯特做了什么。如果可以,方悦真希望刚刚斯卡洛能直接对她扣下扳机,而不是亲自揭开她残忍狠毒的一面。
斯卡洛长叹一口气,声音沙哑沉重。
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斯卡洛不再多说,沉默地抬起了手抚上军装前的纽扣,一颗一颗地解开。
方悦疑惑地看着斯卡洛,小声地问道:“你……是要打我吗?”
斯卡洛应该是来救援艾伯特的,他是个强硬的军人,面对任务,从未尝败绩,如今因为她破例了,他应该很生气吧。
看着方悦小心翼翼的神色,斯卡洛苦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的外套一同解开,在方悦诧异的目光中抬手摸上了自己的后颈,将一张薄薄的贴片,缓缓撕下。
是隔离贴。
“斯卡洛,你在干什么!”
方悦惊呼出声,抬手就想把斯卡洛的隔离贴按回去,却被斯卡洛扣住了手腕按在头顶,斯卡洛俯下身,撩开半长的金发,沉声说道:
“方悦,标记我吧。”
斯卡洛的话语过于惊世骇俗,方悦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斯卡洛,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斯卡洛看着震惊的紫瞳,缓慢地开口,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说,标记我,把我变成你的Omega吧。”
方悦耳畔嗡鸣,大脑空白一片,斯卡洛的话语她每个字都听得懂,但凝滞的大脑却无法思考其中的含义,不能也不敢。方悦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失去了行动力。
为什么斯卡洛会说这样的话?他不应该狠狠教训她一顿,然后把她捉拿归案吗?她可是一个凶恶残暴的通缉犯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斯卡洛感受到方悦的僵硬,继续解释道:“我是弗洛里欧家族的独子,弗洛里欧家族的爵位必然要由我或我的血脉继承,我作为omega的身份不能继承爵位,但我的孩子会成为公爵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你成为我的alpha后,就成为了下一任公爵的母亲,这关乎到弗洛里欧家族爵位的传承,在我生下孩子之前,不会有人敢动你,我父亲一定会帮你摆平这件事的,只要这件事被压下去,之后……”
方悦:“等……等一下……等一下!斯卡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斯卡洛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讲解战术策略时一般平常,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晰,连在一起却荒唐至极。
方悦茫然地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斯卡洛点了点头,眼眸中没有一丝波动:“我在说让你活下去的方法。”
方悦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眼角霎时一片通红。
让她活下去……那他怎么办?
方悦嗓音颤抖,断断续续地开口:“那你呢……一旦被标记,你的omega身份会被公之于众……你会……”
“我知道。”
斯卡洛打断了方悦的话语,胸腔内压抑的苦涩情绪渐渐暗淡了蓝眸,斯卡洛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道:“方悦,我本来就是omega,我知道身为omega要面对什么,不过是鄙夷、嘲讽和中伤,我能接受……”
方悦:“我接受不了!”
方悦失控地喊出声,通红的眼睛像是要滴出血一般:“斯卡洛,我不能允许任何人因为任何原因去诋毁、中伤你!我接受不了!”
Omega的生活是怎样凄惨悲凉,方悦在方俞的身上已经窥见一斑,方俞死亡的阴影还笼罩在心头,斯卡洛的话语仿佛压垮方悦的最后一根稻草,方悦哽咽地说道:“这个世界扭曲、腐败、没人性,对omega充满了恶意与偏见,在这样的身份禁锢下,你再也没法进入军部,再也没法实现你的理想与抱负了,你再也没法当上将军了你知道吗!”
少女言辞锐利地将后果铺陈开来,斯卡洛似乎看到了那个褪去军装的落寞身影,深吸了一口气,安抚着少女应激的颤抖:
“方悦,我知道。”
从方悦罪名成立的那刻起,他便已经知道自己的选择的道路是什么了。
会不甘心吗?
会。
毕竟曾经为了这个爵位、这个军衔付出了无数的血泪汗水。
会惋惜吗?
会。
毕竟千百个日夜造就的未来近在咫尺,不过一步之遥。
会遗憾吗?
会。
与命运抗争了数年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光明之后的黑暗更加锥心刺骨。
会后悔吗?
不会。
纵使未来光芒万丈,有千般璀璨,万般荣耀,但那是一个没有方悦的未来,他接受不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短短数月,这个明眸生动的少女已经一步一步走进了他的生命,融进了他的血骨。斯卡洛今生第一次,也会是唯一一次,因自己是一个omega而感到庆幸,他能用他曾经最厌恶的性别特质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交给方悦,与她携手并肩,共同进退。
自分化之日起,斯卡洛一直隐藏身份,如履薄冰。他不是没想过被标记的那一天,或许是因为哪管抑制剂突然失效,或许是因为哪场战役上敌人的趁火打劫,或许是因为哪个胆大包天觊觎爵位的阴险小人,又或许……是在战争结束,两人都退役后,方悦愿意接受他的心意的那一天。
虽然现在时间和形式都不对,但是如果被标记就能打破僵局,让方悦有一线生机,那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了。
苦涩的冷杉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方悦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般,生生绞过,痛地无法言喻。
斯卡洛:“方悦,安德烈的军队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了,时间不多了,你必须立刻标记我。”
刻意催生的信息素毫无悬念地引发了潮热期,斯卡洛在攀升的热度中视线愈发朦胧,不知是不是幻觉,他闻到了一丝熟悉的芬芳馥郁。
是丝绒玫瑰的味道。
斯卡洛:“你不用有任何心理压力,我不会对你做任何限制,如果你有喜欢的omega,你依旧可以去找他,之后我的潮热期也可以继续注射抑制剂,不需要你负责处理,你只需要现在标记我就好。标记生效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丝绒玫瑰的信息素渐渐浓郁,与空气中的冷杉交织缠绕,难舍难分,但身下的人依旧没有动作,时间渐渐流逝,斯卡洛的话语逐渐带上了哀求:“标记我吧,方悦,求你了……”
她说的那些后果他都知道,但是,这是唯一能救她的方法了。
若非如此,即便是他的父亲弗洛里欧公爵也不会去保一个谋害贵族的通缉犯,安德烈也不会善罢甘休,方悦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忽而掌心下的手腕猛烈挣动,斯卡洛感觉自己的腰腹被夹住翻侧,天旋地转之间,四肢关节被狠狠扣住,力道刁钻正是来自他的教导。
后脑撞上地面的前一刻,被柔软的手掌拖住,斯卡洛头脑昏沉,恍惚地想着:方悦果然学得很快啊,现在已经能用他的身法把他压制得动弹不得了啊。
丝绒玫瑰的信息素在此刻冲至顶峰,斯卡洛在信息素的浪潮中沉浮,四肢酸软没有一丝力气,失去身体控制权的恐惧在胸腔内肆虐,斯卡洛咬紧牙关,按耐不安,默默地想着:
没关系的,这是方悦,没关系的,很快就结束了,没关系的,总要经历这一步,没关系的……
然而,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临。湿漉漉的水滴一滴滴地砸在斯卡洛的脸颊上,唤起了氤氲蓝眸中一瞬的清明。
斯卡洛艰难地聚焦视线,抬眸望去,在盈满泪水的紫瞳中看到一片支离破碎的伤。
依譁
“斯卡洛……你不能这样对我……”
方悦抬起斯卡洛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无助地哭诉道:
“这里真的太疼了……我受不了的……”
第 109 章
泪水如雨点般落下, 淹没了两颗绝望的心。
掌心下沉寂的心跳,浸泡在苦涩的泉水中,渐渐沉没。
方悦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哭得绝望而悲怆。
方悦:“斯卡洛……”
方悦念着斯卡洛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献祭前的祷告。
方悦:“你是斯卡洛, 你是高悬天空的星辰, 你不能因为任何人坠落。”
她身处无间,眼看着星辰奔她而来,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绝望。
方悦弯下腰, 趴在斯卡洛的胸膛,听着鼓动的心跳, 泣不成声:“你不能让我亲手毁了你。”
斯卡洛的话语杀人诛心, 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他以自己为祭换取她生的希望, 偏执又疯狂。
在交相呼应的心跳声中, 方悦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斯卡洛生命中随处可见的观众、过客, 终于意识到自己对斯卡洛来说意味着什么。
方悦:“斯卡洛,你不能这样对我。”
无望的暗恋在此刻得到了回应,泪水浇开了一朵名为爱情的花,根茎深埋心间, 肆意疯长,枝条穿插于血肉中,烙下钻心刺骨的伤。
一样的。
是一样的。
斯卡洛对她的感情, 与她是一样的。
他爱她。
他怎么能爱她……
方悦:“这样我会生不如死的。”
伤害爱人的痛苦足以将方悦杀死千万次, 温热的怀抱却让她获得了永生。
斯卡洛抬起双臂将方悦按在胸口,轻抚着她的黑发, 嗓音低哑:“别这么说,方悦,你没有毁了我。”
斯卡洛拉着方悦的手摸过自己的衣物,柔软的面料紧贴着皮肤,散发着滚烫的热度,方悦恍然梦醒,猛然抬眸看向斯卡洛,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带抑制剂。
斯卡洛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看着方悦的眼眸温和又决绝:“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方悦是一个善良的少女,她不愿意乘人之危标记他换取自己的安全,就像在那个窄巷中,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让他受伤。但他不会让方悦有第二个选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来不及做信息素调控,方悦要么标记他,要么等安德烈的人登舰目睹他潮热期的狼狈。
她只能标记他。
他要她活着,不要她善良。
终端响起了通讯提示声,雷欧娜的名字清晰地亮起。
斯卡洛不用点开也知道信息的内容是什么。
她能拖安德烈一小时但也只能拖他一小时,安德烈的部队已经快到了,没时间再犹豫了。
斯卡洛的下巴抵在方悦的发顶,轻声说道:“方悦,不论你标不标记我,我的身份都会被众人知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替我难过……”
怀中抱着温软的身体,斯卡洛收紧了双臂,千丝万缕的心绪垂落一地,在两人周身交缠流淌。
斯卡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你什么都不用想,只用标记我就好,方悦,快一点……”
他也已经到极限了,淡薄的意识快要在高热中消散了。
冗长的沉默中,只有缠绵的信息素在沉浮涌动。
颤抖的身躯逐渐平息,斯卡洛感受到腰间环上一双纤细的手臂,高悬的心脏缓缓放下:
对,方悦,就是这样,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方悦:“你的身份不会被任何人知晓。”
少女轻柔的话语在嘈杂的警报声中响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悦抬起头望向斯卡洛,湿漉漉的紫眸中再次盛满柔和的笑意:“你会以alpha的身份进入293军团,成为少校,征战沙场,在荣誉与欢呼声中凯旋,成为帝国最出色的将领。”
斯卡洛依旧会走向那个光明美好的未来,今日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光辉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一切都不会改变。
方悦:“你还会继承爵位,成为弗洛里欧公爵,在寿终正寝前还要决定自己的爵位和资产由谁来继承……”
方悦的话语让斯卡洛昏沉的脑海中闪过一丝警觉,斯卡洛皱起眉头,迟钝的身体还未做出反应便感觉到臂弯处传来一阵微凉的刺痛。
斯卡洛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表象了,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潮热期脱力的四肢敌不过方悦的钳制,斯卡洛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绝望地抬起眼眸,眼睁睁地看着透明的淡蓝色液体一点点地没入手臂,滚烫的泪水终于从赤红的眼角落下。
是抑制剂。
方悦温声说到:“你会在荣耀与光辉中度过很好的一生。”
方悦压制住身下人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推送药剂,将从下城区破败小店中购买的最后一管抑制剂注射进斯卡洛的身体。
她不会让星辰陨落。
不论如何。
方悦毫不留情地推翻了面前的选项,义无反顾地奔向死亡。冰凉的药剂流进血管,潮热期的热度渐渐褪去,失去方悦的恐惧再度淹没了斯卡洛的心脏。
他左右不了她的选择,他留不下她。
斯卡洛:“方悦!住手!方悦!你不能……”
终端再次响起通讯提示音,雷欧娜与安德烈的部队就在附近了,方悦沉默地将注射器推至底端,拔出针管收进怀中,迅速起身向指挥室门口跑去。
斯卡洛不会杀她,也不会将她交给安德烈或宪兵团,她不能让斯卡洛再为她涉险了,她要亲自为终章划上句号。
“方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抑制剂药剂还没生效,斯卡洛无力地撑起身,紧紧盯着方悦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喊着。
数米的距离仿佛一到天堑,斯卡洛的视线牢牢锁在方悦身上,不敢眨眼。
一旦别过,便是永别
方悦听着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她有太多话想和斯卡洛说,她想说,生命的最后能再见他这一面,她很满足;她想说,没能如约与他一同走向未来,她很抱歉;她想说,能和他相识是她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她还想说……她爱他。
不可自拔地、无可救药地爱他。
从在埃鲁斯特那时起,不,或许在乌昂星就是,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时,无法控制的眼神和心跳早就飞向了那个美丽强大的身影。
她真的很爱他。
但……
空气中冷杉与玫瑰的气味渐渐消散,方悦感觉自己的血液逐渐变得冰凉。
方悦微微侧首,又顿住,她不敢回看,哪怕只有一眼,她都走不了了。
“对不起,斯卡洛。”
方悦抬起头,唇角挽起一个凄凉的笑:
“不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今日的别离,这三个月的回忆,这份不可言说的爱意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于生命的长河。多年后,斯卡洛或许记不起她的名字,只会朦胧地记得有一个少女短暂地路过他的生命。
一切都会过去的,生活还在继续。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控制室门前,劣质抑制剂起效缓慢,斯卡洛强撑起酸软的手臂,从地上爬起,正想去追方悦,就听到中控台上响起机械提示音:逃生舱已脱离。
一道短促的光划过漆黑的夜空,斯卡洛眼睁睁地看着观测窗外拖着火光的逃生舱逐渐加速,驶向深空
依誮 。
终端再度传来急促的震动,雷欧娜再次发来通讯,斯卡洛立刻按下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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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欧娜:“那架逃生舱是怎么回事!”
安德烈已经起疑了,不停地和雷欧娜确认位置坐标,雷欧娜拖不住了,舰队已经行至目标星域,从观测窗中已然能看到方悦和斯卡洛所在的星舰,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通知斯卡洛,一架逃生舱便突兀地脱离了舰体。
斯卡洛的终端定位一直显示在星舰内,那逃生舱里的人只可能是方悦了!
她在想什么!
仅凭一架逃生舱她能逃到哪里去!她现在根本就是一个活靶啊!
之前因为顾及斯卡洛,安德烈没有使用远程武器,现在方悦与斯卡洛分开了,只要安德烈一声令下,逃生舱就会被击毁,方悦毫无生还的可能!
斯卡洛到底在干什么!他怎么能让方悦一个人行动!
他要她死吗!
躁动的血液还未完全平息,斯卡洛剧烈地喘息着,开口道:“别……别攻击它……方悦……在里面。”
斯卡洛撑着控制台站在观测窗前,断断续续地说着:“安德烈不是说……要审她吗……要捉活的……”
斯卡洛的状态听起来很不对劲,雷欧娜眉头一紧,脑海中闪过不好的猜想:
斯卡洛受伤了?方悦真的攻击斯卡洛了?方悦竟然打得过斯卡洛?她……下得了手吗?
雷欧娜:“斯卡洛,你……”
雷欧娜话未说完,四周忽而亮起了刺眼的光芒,三支巡航舰亮着警示灯,以狭长的阵型向那架靠近边境的逃生舱逼去,雷欧娜隐约记得边境的统一巡航方案中没有这样的阵型。
斯卡洛看着急速逼近的巡航舰,脑海中一阵嗡鸣,立刻在控制台上操作着系统,意图启动星舰动力装置,耳畔响起两人之前路过此处的对话:
当前的线路每65小时会出现3小时的无监管时间段,若是有不法分子在此时间段内闯关,巡逻舰队之间的距离过远,围捕力量薄弱,不法分子很有可能冲过这片星域脱离帝国掌控。
是的,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需要填补这三小时的空缺,弥补疏漏。
已被接管的动力系统在斯卡洛的操作下发出尖锐的警告:A级逃犯方悦,你的坐标已被锁定,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放下手中的武器,立刻投降。
可恶!
斯卡洛用力地捶了一下控制台,急切地说到:“雷欧娜,立刻解除对这艘星舰的控制!快!”
雷欧娜:“你要做……”
斯卡洛目眦尽裂,紧紧地盯着观测窗外被夹击追逼的逃生舱:“快!”
这片星域已经应用了方悦设计的巡航方案,在星域间埋下了数枚暗雷,具体坐标是他在修订最终定稿时定下的,方悦并不知晓,巡航舰列此阵型不是为了抓捕逃生舱,而是为了将它引入雷区!
安德烈不是要审问她吗?这些巡航队为什么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斯卡洛:“前方区域是雷区,再往前去的话……”
轰——
未说完的话语戛然而止,绚烂的火花在漆黑的深空中绽放,炸裂的金属碎片带着火光撕碎沉寂,不大的冲击波没有撼动巡航星舰,却将斯卡洛的世界震得分崩离析。
通讯声、警报声都安静了下来,斯卡洛坠入了一片无声的死寂。
逃生舱冲进了暗雷区。
逃生舱在猛烈的爆炸中……燃烧殆尽。
第 110 章
星舰安全着陆后, 棕发男子哼着小曲悠悠哉哉地往医疗室走去。在启程前,他给医疗仓设置了定时程序,现在, 躺在里面的少女应该已经醒了吧。
棕发男子输入密码,打开了治疗室的单向门, 门刚刚开启, 一个尖锐的物品就抵上了他的喉头,棕发男子看着空荡荡的医疗仓笑了:果然醒了啊。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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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声音硬冷、严肃, 像一只警惕的猎豹一般, 将男人压在门框上,用针管的针头贴上男人的颈部动脉, 眯起眼睛。
棕发男子看着如临大敌的少女挑眉笑了笑:“不愧是在基地中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人啊, 连对待救命恩人都这么强势霸道,真是迷人啊~”
脖颈上传来刺痛感, 锋利的针尖划破了皮肤, 又往前抵了分毫。
少女的声音越发冰冷, 缓慢地重复了一遍问题:“你, 是,谁。”
与斯卡洛分别后,方悦离开指挥室冲向了逃生舱,她熟悉这片星域的巡航方案, 想赶在巡航队到来之前离开。她知道自己终究逃不过一死,但她不想死在斯卡洛的面前,这样对他来说太过残忍。然而, 方悦刚进入逃生舱, 后颈便传来一阵剧痛,一抹棕色闪过, 方悦的意识瞬间坠入一片黑暗。
逃生舱上有人。
当方悦再醒来时,已经不在逃生舱了,药液流动的声音规律地环绕着她,透明的医疗仓盖外是标准制式的帝国星舰结构。
她还在帝国境内。
有人挟持了她。
方悦谨慎地打量四周,从房型上看,此处是小型星舰标配的医疗室,轻微的晃动标志着星舰正在航行。方悦试探着推了一下舱盖,已处于关闭状态的医疗仓没有任何禁制,舱盖缓缓打开,方悦翻出医疗仓一个踉跄,吃力地扶住了仓壁,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叫嚣酸麻,方悦蹙起眉头,神色紧绷:她到底躺了多久?
医疗仓旁的数据检测台面板灰暗处于待机状态,方悦点亮了屏幕,医疗仓记录的身体数据及用药记录印入眼帘:
骨折、脑震荡、表皮创口、软组织挫伤、修复药水……还有三天量的镇定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已经在医疗仓中睡了三天了!
方悦狠狠地瞪着棕发男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潜伏在星舰内袭击她后将她禁锢在此还给她注射了三天镇定剂,他到底想做什么!
棕发男子顺从地举起双手,笑意盈盈地看着方悦:“我知道你很想认识我,但是先别急,我们慢慢来。”
棕发男子清了清嗓子说到:“我叫埃里克,32岁,男性alpha,未婚,单身,喜欢古典乐和印象主义作品,热爱运动……”
名为埃里克的男人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自己,像是一只开屏的花孔雀一般从个人信息介绍到闲暇时的娱乐爱好。
方悦眉头越蹙越紧,一把扼住他的脖子,冷漠地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她不关心这个叫埃里克的人,她要知道的是他的身份目的和立场。
埃里克似乎并没有因为方悦的举动感到不悦,依旧笑眯眯地说着:“当然是为了救你啦~”
埃里克接到任务,潜伏在庄园附近实时确定方悦的行踪。他在庄园旁观察了十七天,终于在七天前看到她离开了庄园。
他一路跟着方悦从庄园出发前往下城区,又看着方悦从下城区出来后搭乘穿梭舰前往了艾伯特的府邸,那时埃里克便意识到情况不对,她大概知道那件事了。
埃里克:“你可真行啊,又是宪兵团又是稽查部还有弗洛里欧家族的小少爷,想要找你的人真不少,要把你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可真不容易啊。”
方悦看着埃里克夸张的表情,抿紧了嘴唇:
真不容易……看来他已经做到了。
他让她摆脱了帝国的追捕,他是怎么做到的?
方悦:“我失去意识之后发生了什么?”
谋害贵族是重罪,宪兵团不可能放过她,安德烈甚至还动用了军部的力量,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除非……
埃里克得意洋洋地说道:“你失去意识后,智勇双全的
LJ
我导演了一出精妙绝伦的金蝉脱壳!”
埃里克将方悦击晕后给她注射了安眠药剂,确保她不会中途惊醒破坏计划,他在逃生舱里植入了他之前编写好的航线行程,启动逃生舱吸引众人视线,在所有人都以为方悦驾驶逃生舱逃离后,给友军发去了通讯。
早已在巡航队中待命的友军接到通讯,立刻将警示灯开到最亮,追着逃生舱掠过了星舰,埃里克让失去意识的方悦贴紧他的身体,用机甲包裹住两人,在刺目的光线中跳出星舰,落在一艘巡航舰上。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舰队前列激烈的追逐战时,落在最后的巡航舰微微打开了舰门,将两人拉进舰来,与此同时,空无一人的逃生舱也义无反顾地驶进了雷区。
无声的火光照亮了深空。
自此,方悦从众人的目光中彻底消失了。
埃里克:“我操控逃生舱冲进了前方暗雷区,炸成了碎片,在场那么多人都见识到了那场爆炸,所有人都是你‘死亡’的见证者,不会有人知道你还活着的。”
现在,方悦的身份状态信息在帝国的数据库里应该已经注销了,不会有人再来找她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危机彻底解除了,他的救援任务圆满结束了。
埃里克:“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真不愧是我,竟然能在那样千钧一发的局势下,想出这么一个……”
“所有人都看到了爆炸?”
埃里克的话没说完,方悦便急促地打断了他:“那斯卡洛呢?”
紫色的眼眸中闪动着复杂沉郁的情绪:
斯卡洛也看到了那场爆炸吗?
他亲眼目睹了她的“死亡”?
那他……
埃里克点点头:“当然啦,弗洛里欧家的小少爷不光看到了爆炸还开进雷区给你‘收尸’了呢。”
爆炸过后不久,一直停滞在空中的星舰启动了。这艘没有任何武装力量的私人星舰不顾巡航队的劝阻,全速冲进了暗雷区,在爆炸区域来回飞了好几趟,将逃生舱的残骸一块块收齐,连碎玻的璃渣都没落下。
埃里克:“他大概是在找你的遗体吧,真不愧是弗洛里欧家的小少爷,够谨慎,看到爆炸还不够,非得‘死要见尸’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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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舰不停地在雷区绕行,一遍两遍三遍,埃里克在巡航舰上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它不小心触到暗雷再度引发爆炸,最后还是远离雷区的另一艘星舰冒险冲进了雷区将它逼停的。
埃里克:“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找不到遗体,但是我在逃生舱内涂抹了你的血迹,经过基因分析可以证明你在逃生舱内,足够证实你的‘死亡’。”
埃里克曾在未公布的直播中看到方悦在敌军基地救援阿诺德的画面,即便只有拿出“防水终端”的短暂几秒,埃里克也能明白这背后的艰辛:只身一人在满是敌军的基地中行动,在早有预谋的圈套中抢夺物资扭转乾坤,这个少女必然有着十分出色的单兵作战能力。
虽说此次是救援方悦的行动,理应和方悦达成共识一同作战,但埃里克怕局势紧张容易引起误会,为了避免与方悦缠斗浪费救援时间,埃里克在方悦进入逃生舱的一瞬间就将方悦击晕,力道之大导致少女的额角流下鲜红的血迹。
埃里克将错就错将血迹涂抹在各处,眼看着血液不停地流淌才意识到或许自己下手真的太重了。
埃里克心虚地笑着说道:“一切都在我的计划内,不用担心哈哈哈。”
看着少女的神色愈发低沉,埃里克立刻转移话题,说道:“你不好奇我是怎么把你带出来的吗?”
方悦放开了埃里克,低声说道:“你在巡航队中有接应吧。”
埃里克知道暗雷区的存在,必然是了解巡航方案的,这一片星域的巡航方案是八天前才更新的,若非在巡航队内部有关系,埃里克不可能确切地知道暗雷区的具体雷点坐标。
埃里克不是一个人在行动,他的背后是一个具备军事力量、渗入帝国军部的组织。
埃里克还提到了她在基地中的表现。他不是在场人员,必然是通过直播知晓那场混战,她的身影出现在直播被切断后的未公布画面中,这段录像在稽查部有所保留,军部的人员可以查看,但他如果是军部的人便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救援她,她的去留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句话罢了。他应该是属于某个非官方组织,通过另一种途径得到的视频,哪里还可能会有完整的视频资料……
与基地中的战斗有关,与军部无关,有一定规模,具备军事力量……
厄尔庇斯。
埃里克诧异地说道:“你怎么会知道?”
方悦没有回答埃里克的问题,她的心里现在很乱,斯卡洛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间挥之不去,酸楚的疼痛再度涌上心头。
方悦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眼眸看向埃里克,沉闷地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自乌昂星那场任务起,厄尔庇斯的成员已经不止一次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了,上次是江沐菱这次是埃里克,这一切绝非巧合也不会只是一场善心大发的施救。
方悦:“厄尔庇斯想要我做什么?”
她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厄尔庇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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