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褚朝朝:“呜呜呜——”谢璟又吻了上来, 没给她反应的机会,趁她要说话的间隙就伸了进来,与她相缠。

    太过诱惑,太过有瘾。

    浑身的神经都贲张而开, 让他的理智一点一点消散。

    越吻越深。

    褚朝朝也就在话本子上看过人亲吻, 就连真正的人亲吻她都没见过, 更是不会去吻, 完全由人家带着,可她还是有些不乖,她的那颗小尖牙齿不小心咬到了他。

    谢璟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指腹落在她唇边,微一使力,去瞧她的那颗小尖牙,唇角勾笑:“这颗小牙齿,可是第二次咬本王了。”

    “嗯?第二次——”褚朝朝因着醉酒迷迷糊糊的问他, 她不记得何时还咬过他。

    谢璟微抬下颚,修长的脖颈显露出匀称的线条, 深邃的眸光示意褚朝朝:“扒开。”

    褚朝朝:“?”

    他让她扒开他的衣服。

    醉酒了的褚朝朝很胆大, 还真就抬起小手将他的外衣给扒开, 随后又将人家的里衣给扯开一大截, 劲瘦的肌肉纹理出现在眼前。

    果真, 在他的肩头上, 有一道小小的伤, 一瞧就是小孩子给咬的。

    褚朝朝有些不信:“这,是我咬的?”

    “本王该怎么讨回来呢?”谢璟宽大的手掌从她后脑挪开, 同样落在褚朝朝纤薄的肩头上。

    褚朝朝急忙给他摆手:“不行,殿下不能咬回来, 疼。”

    看着都疼。

    那咬人的人也忒狠了些,一看那疤痕就有些年头,还深深的呢。

    谢璟目光盯在她唇上,小姑娘脸上的薄红像是雾气朦胧中的桃花,而红润的唇却被他吻的如殷红的海棠,他坏笑:“不咬,也不是不行,乖乖听话,别再咬本王了。”

    他又吻上来,褚朝朝下意识将手腕落在他肩头,承受着他有些强势的吻,却触碰到了他的肌肤。

    光滑而结实。

    本是下意识缩了缩已触上去的小手,却还是不受控的又摸了上去,整个人如坠入绵软的梦,初次与男子有如此亲密的行为,这种感觉既让她觉得奇怪却又有丝丝缕缕的满足。

    褚朝朝在他怀中动了动身子,脑袋迷懵中似是感觉身前一轻,她的裹胸开了,被她适才的举动给整开了。

    褚朝朝仅有的一丝理智让她去推开谢璟,与其说是推开,其实是谢璟也感觉到了,如装满水的水囊突然一下在他胸膛下散开。

    他腹部猛的收紧,眸光暗沉的看着褚朝朝。

    小姑娘想从他怀中起开,小脸滚烫,却逃不开男人的禁锢,褚朝朝低声说着:“殿下,我,我困了,想去歇着了。”

    她想逃。

    谢璟将她往上提了提,呼吸滚烫落在褚朝朝侧颈,此时屋内太过静谧,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谢璟虽在克制,却不肯放她走,伏在她耳边,嗓音暗哑道:“原来,朝朝不长身体了。”

    褚朝朝闻言,就要恼羞的着火了。

    她就要像树林里的干木,被炙热的阳光照射,就要无火自燃了。

    她本来就不长身体了。是他眼拙。

    可却嗓音低如蚊呐的回他:“朝朝还在长身体呢。”

    谢璟深吸气,闭了闭眼。

    可胸膛前的绵软又是让他不得不去在意的。

    “再亲本王一下,就放了你。”

    褚朝朝很老实,也很听话,仰头就要去吻他,却只听一声‘嘭’,好似有人摔倒了,她回身去看,只瞧见屏风后有一道身影。

    她有小情绪的看向谢璟,眼尾泛着红,可怜兮兮的:“云霁哥哥,你能不能别欺负我了,我真的困了。”

    谢璟收了收体内的燥热,淡淡‘哦’了声,嗓音暗哑道:“这次放过你,下次就不一定了。”

    褚朝朝是真的困了,也不听,倒在他怀中就闭上了眼睛。

    谢璟抬手在她粉团子似的脸颊上捏了捏,似觉不够,又给揉了揉,低声道:“还真敢就这么睡。”

    将她抱起,放在了她的床榻上。

    次日一早,天才微微亮,他们居住的这处院落四周都是古老的榕树,显得静谧却又有些聒噪,也不知藏在哪儿的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谢璟习惯了早起,也就刚中毒那段日子在床榻上多待会,他坐在书房内手握书卷,窗牖是半敞开着的,晨风微凉吹进来,翻动着书案上的纸页,晖光打在他的侧脸,俊美无俦的脸庞锐利中带着柔和,垂眸认真落在字里行间,太过美好。

    而此时,月竹院里却格外热闹,昨个夜里摔倒在屏风外的人是阿春,她看着时辰还早,屋里也烛火通明,铜兽炉里檀香还未燃上,她就要走进来,却是看到了不该看的。

    也不知怎的了。

    惊的直接一个转身摔了个屁股蹲,‘嘭’的一声也不知打扰到殿下和小娘子没有,只她刚摔着,阿绿就进来了,随后这凑热闹的人就越来越多。

    她就对他们说:“殿下将小娘子抱在怀里,正,做那事呢,她就给惊着了。”阿春与阿绿皆是未经人事,提到这些总是避不得会脸红,也没多说。

    可,正做那事呢。

    哪事呢?

    褚朝朝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了,她昨个没少吃酒,跟阿绿搁那耍酒疯,醒来时头懵懵的,还未下榻,谢璟就向她走了过来。

    “醒了。”他站在她床前,看着她那双还有些迷糊的眼睛,似乎可以确认,小姑娘吃酒吃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清了清嗓子:“昨夜——”他话刚说出口,褚朝朝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她眼睁睁看到,她打过喷嚏后,谢璟的脚步向后退了退。

    他,这是什么意思,她有用手掩着。

    谢璟目光在她身上扫了眼,小姑娘昨夜饮了酒,直接倒在他怀里就睡着了,也没去沐浴洗漱,都发酵了。

    “起床沐浴,本王等着你用早膳。”

    虽然他这话说的温和,褚朝朝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嫌弃,低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带着小情绪的瞥了他一眼:“知道了。”

    她就要起身,见谢璟站在那里还不走,问他:“殿下不出去吗?”她一身酒味,别熏到他了才是。

    虽然确实不好闻,可被人嫌弃还是生气。

    谢璟还是问了她:“醉酒的事都忘了?”他问完目光就看向别处。

    褚朝朝‘嗯’了声,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脑袋挺疼的,跟有虫子在爬一样,想必他是知道了她和顾二公子一起饮酒,生气了吧。

    谢璟侧首看了她一眼,抬步上前给她将睡的凌乱的发丝用指节捋了下,嗓音温润道:“乱糟糟的,睡觉这么不老实。”

    褚朝朝不说话,还将唇瓣抿的紧紧的,怕有空气跑出来熏到他。

    她身上确实满身酒气。

    ——

    阿绿侍奉着褚朝朝沐浴,半个时辰了她也不愿出来,阿绿听碧儿说起过,她家小姐就是条鱼儿,喜欢水,每次沐浴都要在里面待许久。

    阿绿笑声说着:“小娘子,殿下可是一直在外面等着呢,咱们沐浴好就出去吧。”阿绿说完,褚朝朝后知后觉应了声,才想起来谢璟在等她。

    她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很香,还有桂花的清甜气息,让阿绿侍奉着换了昨个谢璟就命人给她准备好的衣服,又梳了发才来到外间。

    用过早膳,褚朝朝在院中等着谢璟,他说要带她去见一个人,也不知是谁,她正坐在秋千上看古榕树上一只通体明黄的鸟儿,看上了人家的羽毛,想拿来做装饰,木漾突然走过来,先是给她施了个礼,随后递给褚朝朝一个小荷包。

    “褚姨娘,这是那日咱们下的赌注赢来的银子。”木漾眉目含笑说着,他因着生的圆润,笑起来可显喜庆。

    褚朝朝都有些要忘了那件事了,被木漾一提才想起来,不过她没接过来木漾递来的荷包:“一月还未到呢,现在给我做什么?”

    木漾:“木微已经输了,当然得给。”

    褚朝朝:“没,我和殿下没——”她话都没讲完,木漾突然打了个颤,褚朝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谢璟什么时候从屋里走出来了。

    他瞥了眼木漾:“本王生病的这段日子,你和木微倒是很闲,”他本只有嗓音冷厉,这会眉目间也缀了寒意:“徐子宇说观书阁里的荷塘需要人清理。”他话止于此,木漾急忙应是:“我和木微这就去,这就去。”

    刚从屋里走出来的木微一脸懵:……

    谢璟走上前,扯住褚朝朝的手向月竹院外走去,又撂下了一句:“用手。”

    ……

    观书阁的荷塘可大着呢,用手将陈旧的淤泥都清理了,这,这没个十天半月哪干的完。

    木微走到木漾一旁,狠狠在他肩上拍了下:“我觉得你最近也忒闲,还看不出来吗,打这小娘子来,殿下就没正常过。”

    ——

    刚出了月竹院的门,徐子宇和顾凉就等在不远处,说来,徐子宇把近两日的课业都推给了别的学正,倒不是璟王殿下非他陪着不可。

    而是青韵公主给他放了话,她皇兄许久未来墨韵书院了,书院里日复一日的日子也挺无趣,让徐子宇什么都不用干,就陪着她皇兄。

    徐子宇向来对青韵公主唯命是从,就一直陪着。

    谢璟看了眼顾凉,冷冷道:“为何还在这里?”

    顾凉深出了口气,璟王殿下自从知道他就是‘陆臣’后,对着他时就没个好脸色,想从前,他们二人可是花下饮酒,竹林摆棋的。

    “听闻清韵公主将月莱山中的温泉给引到了书院,殿下和朝朝都在这,我也住上几日,去山中瞧瞧。”顾凉可还听说,徐子宇又将那温泉水直接给璟王殿下引到了净室里。

    谢璟没理他。

    褚朝朝在一旁一直看着听着,听到顾凉说会在这里住上几日,她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在一旁问顾凉:“顾凉哥哥,你何时去山中?”

    她也想一起去。

    顾凉放慢步子,与褚朝朝并肩,目光向着月莱山上看了眼:“今儿这天雾唧唧的,怕是过会有雨,明儿再去。”他说完,问褚朝朝:“你也想去?”

    褚朝朝对他点了点头:“这个季节,山中景致不错,我想去看看。”

    “行,明儿咱们一块去。”顾凉心里一直将褚朝朝当妹妹看,与茹儿没区别,说起话来就忘了别的。

    徐子宇一点一点靠近他,在他身旁揪了揪他的袖子。

    本是好心提醒前面那位的脸已经黑到不能行,却是不小心揪到了顾凉的皮,疼的他‘嘶嘶’的叫了声。

    徐子宇又礼貌的道歉:“抱歉。”

    经过德礼院门前时,正巧有几位姑娘走出,身后还有侍女提着行李,待走远后,褚朝朝见他们三人都不说话,她就又问顾凉:“顾凉哥哥,她们是被开除了吗?”

    她在春水镇上学时,就差点因为烧了先生的书被开除,还是爹爹带着她跟先生道了歉,最后才没事的。

    顾凉也不知,看向身旁的徐子宇。

    徐子宇耐心的给褚朝朝解释:“适才那三位姑娘中有一位要回家嫁人了,本是今岁开春就不来书院的,可她想上学,这才又多待了几月。”

    褚朝朝轻轻‘哦’了声,原来是要回家嫁人了。

    人家嫁了人就可以不用在上学,为何她也嫁了人,却还要被他带着来这里上学?褚朝朝想到这里,看了谢璟一眼。

    可谢璟走的快。

    比他们三人走的都要快。

    根本就不理他们。

    谢璟要带褚朝朝来见的人,是墨韵书院里教习‘八雅’的嬷嬷,墨韵书院男子有‘六艺’女子有‘八雅’,既来了书院,谢璟没打算只让她读书习字。

    这三个男子,刘嬷嬷倒是都识得,可见他们三人带着一个小姑娘来找她,着实是吃了一惊,虽然她在墨韵书院极受人敬重,又是青韵公主的乳娘,可能让璟王殿下亲自带着来的人,定是不一般。

    褚朝朝听着刘嬷嬷与她说了很多,听得她脑袋懵懵的,听到最后,就只明白一点,就是她这也要学,那也要学。

    学不好还会被罚。

    出了兰居,谢璟见她兴致不高,宽大的手掌在褚朝朝发间抚了抚,嗓音温润道:“一让学东西,就蔫蔫的,朝朝,你想做什么?”

    “嗯?”褚朝朝轻疑,抬眸看他,见他倒没有生气,她问他:“学了这些,是不是就不用读书了?”

    漆黑的眼眸里噙满了期待。

    谢璟微抬眉:“不用去课堂读书,本王会亲自教你。”

    褚朝朝:……

    “怎么跟我爹一样,整日里想让我学习,读书习字还不够,还要学八雅。”她嗓音低低的,也就谢璟离得近听到了些,一旁的顾凉和徐子宇只听到了猫儿一样的声,什么也没听懂。

    顾凉笑她:“朝朝,没事,这学院里混日子的学生多了是,不差你这一个。”小姑娘哪知道璟王殿下这是拿她当王妃养呢。

    朝朝估计还想着,待他病死了,她好回春水镇呢。

    褚朝朝看了顾凉一眼,也不知又嘟囔了句什么,谁也没听清。

    “殿下,咱们回去吧。”褚朝朝看了眼天色,又看向谢璟,适才的小情绪说没就没了,此时正是春困的时候,她困了。

    谢璟‘嗯’了声,褚朝朝就见他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眼前,他,他这是要她牵着他的手?褚朝朝不解的抬眸,与谢璟眸光相对后,勾住了谢璟的手指。

    她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手时,她就想摸一下。

    顾凉看着,突然对褚朝朝说了一句:“朝朝,改天我带嫂嫂来找你玩。”说完,他看着谢璟和褚朝朝离开的背影,笑了下。

    徐子宇突然也哼笑了声。

    顾凉侧首看他,崩了脸:“你笑什么?”

    徐子宇:“顾二公子何时娶了夫人亦或是何时定了亲事?”

    顾凉也笑:“璟王殿下给定的。”

    至于是谁家姑娘,天老子知道。

    徐子宇回了他与青韵公主居住的芳院,见清韵正在院中逗她的狗,上前含着笑意与她说话,清韵看了他一眼,问他:“他问起过我吗?”

    徐子宇是实诚人,回她:“璟王殿下未问起公主,不过殿下会在墨韵书院久住,已跟他的老师方老说要在墨韵书院教学生骑射课。”徐子宇顿了顿:“总有一日殿下会问起公主的。”

    清韵听完没有理他。

    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差点没把她的狗给踢死,不过是让他给她的狗道个歉,他一个做皇兄的竟还不理她了。

    清韵将手中的毛线球一把丢远,徐子宇明显看到那球上带着怒气,他想了想,又在一旁道:“不过,倒有一件新鲜事可以说给公主听。”

    “璟王殿下此次来带了位女子。”他话止于此,不敢多说,一来,璟王殿下的事他不敢多言,二来,公主虽与她皇兄此刻生着气,平日里却是最护着。

    说多了,都是错。

    他这一句话倒是让清韵抬眸看了他一眼,不过一瞬,却又凶他:“昨日怎么不说,徐子宇,是不是只要本公主不问你,你就一直不说。”

    徐子宇:……

    低头听着。

    清韵骂他从来都得不到一句回应,骂了几句后,她看向一旁的侍女素儿:“走,去月竹院。”

    走在路上,素儿问清韵:“公主,您不是,不愿意去见璟王殿下吗?”素儿虽然知道问的多了,可她看得出来,她家公主这次是真的生殿下的气了。

    清韵微微皱眉:“谁要去见他,本公主是要去见那女子。”她再不了解他吧,这几年母后整日里都在催他娶妻,可他不是去江南就是在忙各种公务。

    母后只以为他是真的不喜欢国公府的那位,还让她带着世家贵女去过璟王府,提起这事她就更气,他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见都不见。

    自那以后,她就再没操心过他的婚事。

    这次,他把一个女子带来墨韵书院,还闲的在这里教学生骑射,没有猫腻才怪。

    清韵来到月竹院时,褚朝朝正在狗窝旁喂食,木微木漾去挖观书阁的荷塘了,这狗窝是阿春她们几个给做的,很好看。

    清韵一进来,就看到蹲在一棵槐米树下的小身影,她停下脚步看了会,才向着褚朝朝走去,却是先看到了狗窝里的狗。

    别提有多震惊了。

    她皇兄居然让她在这里养狗。

    清韵一时心口有些堵,本是要跟褚朝朝说话来着,却噎着没说出来,还是褚朝朝感觉到身后似是有人,起身去看,她正不知这位是谁,阿绿走了过来,跟清韵行了礼:“见过公主殿下。”

    褚朝朝也见礼。

    原来是公主。

    清韵看着她的狗,问:“这是你养的?”

    褚朝朝没想到她会问她的狗,懵懵的点了点头。

    清韵不死心的又问:“我皇兄知道你养狗?”问完,清韵才发觉自己在问废话,他就在这里住,如何能不知道她养狗。

    褚朝朝又点了头。

    清韵俯身就抱起了一只,径直向着屋内书房行去,褚朝朝不明所以,急忙提起裙据小跑着跟上,刚跑到书房门前,就见清韵先是给谢璟见了礼,唤了一声皇兄,谢璟训斥她直接闯进书房的话还未说出口,褚朝朝就见清韵直接将她的小狗往谢璟书案上一扔。

    小狗疼的叫了几声,往谢璟身上扑。

    褚朝朝小脑袋中一片混乱,她是记得的,谢璟怕狗。

    这,这。

    清韵怒冲冲的,丢下一句:“重色轻妹,再也不想看见你。”说完,直接转身就要离开,经过褚朝朝身旁时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褚朝朝本以为清韵也要骂她几句,清韵却在她身旁低声道:“别怕,我就骂他。”

    褚朝朝后知后觉的‘哦’了声。

    而谢璟已经从书案旁站起了身,目光看向褚朝朝:“过来。”褚朝朝闻言急忙跑过去,却一时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做些什么,谢璟无奈,给她指了指桌案上的狗,褚朝朝急忙点头,将桌案的狗给抱了出去。

    阿绿这时已端了清水来给他清理书案。

    褚朝朝在院中检查了她的小狗没被摔着后,就又进了谢璟的书房,她纯属是心里好奇,多多少少还有些看热闹的心思,进了书房就往谢璟书案旁一蹲,看着他。

    眉目间还有掩不住的笑意。

    谢璟一眼就瞧出她的小心思,抬手在褚朝朝脸上捏了捏,却是不松手:“本王被狗吓着,就这么好笑?”

    褚朝朝将他的手拿开,老实的回他:“殿下怎会怕狗?”

    谢璟轻笑:“想知道?”

    褚朝朝手肘撑在他书案上,拖着小脸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谢璟想了想,眼眸深邃的看着她:“本王年少时,曾被一个小姑娘牵着狗恐吓,还被她的狗给咬破了衣衫,所以,本王自那以后,就不喜欢狗。”

    褚朝朝听得认真:“那小姑娘为何恐吓殿下?”

    谢璟薄润的唇微动,却是没有再回她的话,他的目光悠远,褚朝朝看出来了,他不愿意说,想到适才青韵公主气冲冲的,她就做和事佬:“殿下也别生公主的气,我在家中时,也常跟我哥哥打闹,从来都不记仇的。”

    谢璟收回思绪看她,听到‘哥哥’二字,他就想起了今儿一早她不与他并肩走,跑到后面对着顾凉一句一个哥哥的喊。

    当他不存在。

    他抬手捏住褚朝朝的下颌,问她:“喜欢顾凉?”

    第23章

    他问的直接, 把褚朝朝都给吓着了,吞吞吐吐的:“没,没有——殿下,说这个做什么?”

    褚朝朝心口不一, 嘴上说着没有, 小脸却是红了。

    谢璟看着她长长的‘哦’了声:“是没有, 昨夜朝朝吃醉了酒, 可是跟本王说,喜欢的人是本王。”

    褚朝朝:……

    什么?

    她昨夜醉酒,还跟他胡言乱语了?

    “殿, 殿,殿下。”褚朝朝一颗小心脏砰砰直跳,谢璟偏又俯身离得她很近,这让褚朝朝莫名觉得熟悉。

    好似昨夜真的有发生过什么。

    难道,她真的说了?

    可, 她怎么会说喜欢他呢。

    要说,也是会说喜欢陆臣哥哥的呀。

    褚朝朝小脸红通通的, 耳根子也红, 又如昨晚一样, 她觉得自己就要着火了, 想要避开谢璟的目光, 却又被他揽的近了些, 她小小声道:“我醉了酒, 说错了话。”

    “嗯?”谢璟带着侵略的嗓音质问她,明显对她的话表示不满。

    褚朝朝后知后觉说错了话, 她说不喜欢顾凉是对的,可说不喜欢他, 不对,她改了口:“我是说,是说,”她努了许久,谢璟见人憋的脸颊鼓鼓的,也没说出喜欢他的话,低声说道:“那就从现在开始,喜欢本王。”

    褚朝朝轻轻‘哦’了声。

    她只想离开这儿,谁知道本是想当个和事佬却是将自己给扯进去了,还没打算着走呢,谢璟的嗓音又落在她耳边:“他有名字,日后不许再唤他哥哥。”

    褚朝朝有些不情愿:“他帮过我,对我很好,喊声‘哥哥’怎么了?”她还有小脾气了,谢璟被气笑,重复了句怎么了:“你是本王的人,不跟本王走在一起,跟别的男子在一处说话,合适吗?”

    褚朝朝:……

    不就说了几句话吗,他又不是不在。

    “知道了。”褚朝朝羞恼的看了他一眼:“殿下也太爱管人了。”说完,见谢璟盯着她看,深邃眼眸里的光跟冰碴一样,褚朝朝秒变小怂包,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云霁哥哥。”

    小姑娘脸颊漾开绯红,乖乖的模样,一如昨夜在他怀中时,她身上清甜的气息似是迷药,让谢璟看她看的出了神,他不可控的倾身,想要触上那红润的唇。

    再去品尝一番昨夜的味道。

    可褚朝朝此时虽是羞红了脸,却未醉酒,下意识向后撤了撤,跟受了惊的鹿般:“殿,哥哥,你,做什么?”

    谢璟收回了理智,喉结微滚,冷白指节轻抚了下她耳边鬓发:“怕什么,以为本王要亲你?”他神色不显,云淡风轻的说着,指节还在她发间抚动。

    褚朝朝:……

    他,他不是要亲她吗?

    看来,是她想多了。

    “没有,云霁哥哥,我,我要去午憩了,可以走了吗?”褚朝朝看着他,打了个小哈欠,困的要死的样子。

    谢璟淡淡‘嗯’了声。

    就见小姑娘跟只兔子般一溜烟的就小跑着出了书房。

    春日的午时多少带了些温热,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褚朝朝回到房间就去睡下了,足足睡够了一个时辰才醒过来。

    却是没喊人,也没从床上爬起来,只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账顶,魂游天际。

    其实,她做梦了,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想哭。

    梦里她被一个大哥哥抱在怀中,夜色昏暗,似是落着雨,冰冰凉凉的落在大哥哥身上,也会滴在她的额头上,她还闻到了大哥哥身上的血腥气。

    混着雨水的血腥气。

    他将她护在怀中,一直在跑,一直在跑,黑漆漆的夜幕下,他们的身后有好多星星点点的亮光,还有那些人听起来很凶的叫喊声。

    她很怕,在他怀中落着泪,她问他:“哥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大哥哥虽是一心在往山中走,还是温声回了她的话:“别怕,有我在,不会死的。”

    她就不再说话了。

    后来,迷迷蒙蒙间,她看着大哥哥和那些人在打斗,他一人与那么多人打斗,受了好些伤,她躲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不知为何,山中有巨大的滚石滑落,就在她的身后,一点一点滚向她。

    却在将要落在她身前时,被大哥哥上前用后背生生挡住了坚硬不平整的石块,她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虽是天色昏暗,她还是看到血迹顺着他的衣服落下,染红了她脚下并不平整的草地。

    做了个这样的梦,心情怎么都不会太好,尤其这梦还那么真实,让她觉得就像昨日刚刚发生过的事。

    午后,暗沉天幕果真落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房檐上,月竹院外一把缀竹油纸伞逐渐驶近,直到月竹院门前。

    顾茹听闻褚朝朝来了墨韵书院,今儿下午她没有课,就来找褚朝朝玩。

    褚朝朝先是应下顾茹,随后小心翼翼的走进书房,见谢璟书房内有人,她就乖乖的等在门口,直到里面与他谈正事的官员离开,她才走进去。

    许是,心中有事,小姑娘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从前在家中她就是这样,一到要零花钱或是跟小姐妹们去玩,她都会心里不自在。

    在家中,是因着她出去总闯祸,每次阿娘都要嘱咐许多,她不愿听,而此刻,是因着谢璟刚给她布置了下午的课业,她磨磨蹭蹭的还没开始学呢,就要出去玩。

    谢璟适才就透过半敞开的窗牖看到了褚朝朝和顾茹在外面的身影,见她进来只看了她一眼,并不问她。

    “殿下,顾茹来找我玩,我想跟她出去在墨韵书院走一走,不会太久的,回来后会将殿下安排的课业都做完的。”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褚朝朝偷偷瞄了他一眼,在心中轻叹了声,她真是又给自己找了个爹。

    谢璟手中翻着书卷,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褚朝朝揪着小眉头,有些不悦,想了想,也着实不敢跟他发脾气,又道:“云霁哥哥,可以吗?”

    “去吧。”

    褚朝朝:……

    唤他哥哥,这么好使。

    日后得常喊着些才是。

    褚朝朝离开书房,谢璟抬眸看着她的背影离开,眉目间缀着笑意,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才又翻动了手中书卷。

    褚朝朝撑着油纸伞和顾茹前脚离开,后脚顾凉就来了月竹院,褚朝朝在这里时顾凉有些不太敢来,生怕小姑娘又跟着他哥哥哥哥的叫,惹醋了某人。

    雨天最是闲人多,顾凉和谢璟在书房内下棋,窗外雨打屋檐,屋内棋子叮铃脆响,在墨韵书院这般静谧远离闹市的地方,格外令人身心舒畅。

    顾凉手中白棋落,抬眸看了眼谢璟:“如今国公府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忙的已是焦头烂额,殿下却在这里如此清闲,我估摸着,皇后娘娘怕是要来找殿下了。”

    他病了一场,就差没把林国公的根都给拔了。

    谢璟手执黑棋在棋盘上一落:“顾二公子,你输了。”

    顾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皱眉道:“再来一局,再来。”

    再来一局,顾凉的嘴依旧没闲着,边落棋又边道:“听闻祁家大公子又当爹了,这次又是个儿子,”顾凉说着,笑了笑:“上京城里如今可热闹了,安定侯府二十几个姑娘,祁家大公子年纪轻轻就已四个儿子,还真是想要儿子的总来女儿,想要女儿的总来儿子。”

    顾凉将话扯出来:“殿下,你以后想要儿子还是女儿?”顾凉也就问问,铁定了他不会回答他这么无趣的问题。

    却没想到谢璟想都没想就回他:“女儿,和她一样就好。”

    顾凉执棋的手一顿,哼笑了声:“那,朝朝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殿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不——”

    “闭嘴。”

    顾凉还偏不闭嘴,还唤了他的字,以友相谈:“我瞧着,朝朝好像还挺喜欢你的,看你的时候虽有俱意却也有崇敬。”

    谢璟闻言抬眸看了顾凉一眼:“崇敬。顾二公子,你对谁会有崇敬之意呢。”

    顾凉脱口而出:“自是我的老师,还有我爹——”顾凉止了话,对谢璟爽朗一笑:“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几局棋下完,谢璟侧首看向窗外,阴雨天总是暗下的早,天幕已是灰蒙蒙一片,顾凉知趣的起身轻叹,若不是有褚朝朝在,他还想留下来与谢璟饮酒用膳呢。

    谢璟也起身,朝着外间吩咐:“去找她。”小姑娘只一人就跟着顾茹离开了,已有些时候了,竟是玩的不知道回来。

    顾凉低笑:“殿下就在这等着小心肝,我就先回——”顾凉话未说完,月竹院外一个陌生的身影伞都未撑急匆匆跑进来,口中还唤着:“公子,二公子。”

    来找顾凉的。

    顾凉走出,训斥来人:“毛躁躁的成何体统,何事?”

    “是,是三姑娘和人打起来了。”三姑娘是顾茹,而褚朝朝是和她一起出去的,谢璟眉头微皱,看着那小厮,冷冷道:“带路。”

    午后,褚朝朝和顾茹一块撑伞离开,顾茹带着她在墨韵书院走了一圈,就遇上了顾茹的另一个小姐妹苏绵。

    苏绵是位江南小姑娘,性子特别内敛,寄住在上京城姑母家,今儿正好是她的生辰,顾茹就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苏绵想了想,说她想吃一碗长寿面。

    这下可把顾茹给难住了,她们在书院多是吃米饭和馒头,鲜少有面,落雨天也不便外出,褚朝朝就在一旁给人出了馊主意:“咱们可以自己去厨房给她做面吃啊。”

    此话一出,倒是有人认同。

    她们去了厨房,顾茹是个从小到大没进过厨房的主,苏绵虽是进过厨房却也不会做面,都看向褚朝朝。

    可她也不会。

    她只见过祖母擀面条,想着不就是将面粉用水给和了,然后用擀面杖擀一下就是了。她想的极为简单,虽然实际也就是这样。

    顾茹和苏绵就去切萝卜和择菜,褚朝朝拿着个木盆去面缸里舀面粉和面,也是巧了,顾茹在墨韵书院的死对头安定侯府的四姑娘江黎正巧经过这,透过窗牖看到了里面的人,就跟她的小姐妹一起进来,说顾茹她们违反书院的规定。

    顾茹的脾气不小,直接撂话:“那你去找学正,别在这管我们的事。”顾茹敢说这话,一是仗着她哥哥如今在这呢,二是璟王殿下也在呢,有褚朝朝在,她们吃不了亏的。

    顾茹一句话掀起了江黎的脾气,谁都不是瓤茬子,江黎当时离的褚朝朝最近,见她踩着个小凳子在那里偷面,直接上前就去推褚朝朝。

    这下好了,直接将褚朝朝整个推倒在面缸里了。

    顾茹只听到褚朝朝‘哎呀’了声,随后整个人就没影了,与苏绵一起上前来,和江黎她们打了起来。

    谢璟与顾凉赶到的时候,顾茹和江黎她们还撕扯在一处,褚朝朝站在面缸里只露出个小脑袋,若是不仔细瞧,还以为是个长了眼睛的小白球呢。

    她出不来,这口大面缸里所剩的面已没有多少了,她伸着胳膊也够不到底,才会踩在小凳子上舀,好在适才她没有被推的一头栽进来,只肩头撞在了面缸上。

    谢璟一眼就看到了她,虽然褚朝朝在看到他时将脑袋缩回了面缸里,谢璟眉头皱着,垂眸看着她:“要留在这里过夜?”他语气凶凶的。

    褚朝朝闻言抬眸看他,抿着嘴不说话。

    谢璟俯身就要将她抱出来,褚朝朝急忙摆手说不行:“我身上太脏了,都是面粉,会弄脏殿下的。”

    谢璟无奈,被她气笑,她也知道她整个人白滚滚的,他抬眉问她:“不让本王抱,那你自己出来。”

    褚朝朝:……

    她要能出来,不早就出来了。

    “殿下,把凳子递给我一下。”反正,面粉也脏了,再放个凳子也没什么。

    “本王不帮。”

    谢璟说完,俯身就将人给捞了出来,边捞边命令道:“不想让本王吃一嘴面粉,就乖乖的别动。”

    谢璟抱着她离开时,正好经过顾凉身旁,褚朝朝急忙将脑袋往谢璟怀里一钻,她不想让她的陆臣哥哥看到她这副模样。

    回到月竹院,谢璟倒是没急着训斥她,先让阿绿去侍奉着她沐浴,他也去换了身衣服,褚朝朝进了净室,阿绿不似她家殿下,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小娘子,这是怎么整的?”阿绿一边侍奉着她一边问。

    褚朝朝就给她讲了一遍。

    阿绿打趣她:“小娘子这脸被面粉一扑,更是光滑白嫩。”褚朝朝不生气,坐在浴桶中用手撩水玩。

    她在浴桶中沐浴了一遍,又去温泉水里泡了半个时辰,出净室时,天幕已黑沉下来,外面的雨好似也越落越大。

    她与谢璟一同用了晚膳。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她以为,他会骂她的,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

    直到用完晚膳,谢璟看向她:“去书房,白日里的功课做完再歇着。”

    褚朝朝乖乖‘哦’了声,起身就去了书房。

    和在王府里一样,谢璟的书房里依旧有一张她的小书案,而且徐子宇安排的这处住所,她有单独的房间。

    虽然是与谢璟的卧房连着的。

    她坐在书案旁练字,早几日在书院街买来的字帖还未用过呢,因着今儿犯了错,小姑娘字倒是练的认真。

    谢璟站在她身旁看了会,就回了自己书案旁。

    一刻钟后,褚朝朝觉得有些不舒服,小手下意识去抚了抚腹部,有些隐隐的痛,她想了想,晚膳时也没有贪凉,许是下午玩的累了。

    她也觉得后肩疼呢。

    就又接着练字,可练着练着,实在是不对劲,腹部越来越疼,褚朝朝揪紧了眉头,抿着唇在心里算着她来癸水的日子。

    她给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了。

    她放下手中的笔,抬眸去看谢璟,唇抿了又抿,最后嗓音轻柔的说着:“殿下,我,我想去歇着了,可以吗?”

    她想去看看。

    是不是来癸水了。

    谢璟并未看她,只看了眼她书案上的字帖,嗓音听不出情绪:“不可以,十张字帖,不练完不许睡。”

    褚朝朝:……

    她垂眸看了眼书案,还有四张呢。

    最少也得三刻钟。

    “殿下,我,我不舒服。”褚朝朝又嗓音低低的对他说。

    谢璟未抬眸,一边翻手中书卷一边问她:“哪不舒服?”这小姑娘也不知为何,这般不爱学习,让她学习就会蔫蔫的,要不就是装困。

    既然午后她说了要将十张字帖给练完,那就没有食言的道理,这次不练,就还有下次,下下次。

    一旦开了头,自制力会越来越差。

    褚朝朝吞吞吐吐的也没说出来,她有些讨厌他,不想理他。

    谢璟只当她是故意的,也就没去管她,让她安安静静的在那练字。

    一刻钟后,褚朝朝实在忍不了了,她腹部抽抽的痛,一张小脸也惨白,一时来了脾气,将手中的笔在字帖上连画了好几个叉,委屈的在那呜呜的哭了起来。

    璟王殿下习武之人,耳力极好,褚朝朝刚一哭,他就听到了。

    谢璟蹙眉,不解的看她:“哭什么?”他心里已经慌了,练个字竟是把人给惹哭了,谢璟起身,在褚朝朝桌案前停下。

    褚朝朝抬眸瞪了他一眼。

    谢璟薄唇翕动,顿了顿:“不愿练就不练,别哭了。”说完,见人还委屈的啜泣着,轻哄道:“明儿带你进山,不练字了。”

    璟王殿下至今都未觉得人家真的是不舒服。

    褚朝朝啜泣着,语气颇为不满:“你,你转过身去,不许看我。”她感觉到了,她就是来癸水了,没准衣服上都是。

    谢璟:……

    “生本王的气了?”

    褚朝朝皱眉摇头:“你转过身去。”

    谢璟:……

    当真转过了身。

    褚朝朝站起身提着裙据就向书房外跑去,谢璟只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却是已没了人影。

    本欲跟上去,深邃眸光却在褚朝朝坐过的蒲垫处顿住。

    第24章

    是——血。

    谢璟有些后知后觉, 脑海中浮现出适才褚朝朝用手在腹部轻轻揉动的画面。眉头紧蹙,这小姑娘,是来癸水了。

    谢璟走出书房,吩咐阿春:“煲上红枣姜汤。”吩咐完, 他立在外间, 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做什么, 拿了书信走进屋内的木漾看他家主子立在那里, 脚下一顿,何事让主子这般犯愁?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见。

    木漾小心翼翼走上前, 将手中书信递上:“殿下,临安来的信。”谢璟看了一眼,随口道:“放书房。”

    木漾偷瞄了他一眼,临安传来的信,主子向来会直接打开看的, 今儿却是不急了。

    褚朝朝回了她房间,她的房间有两扇门, 一扇通往外间, 一扇与谢璟的寝房相连, 阿绿帮着她换了衣服, 垫了月事布, 拿着她染脏了的衣服就出去了。

    刚走出去, 褚朝朝正在床头小木匣子里拿她放的果子糖吃, 听到有脚步声,她随口道:“阿绿, 你喜欢吃糖吗?”她不吃独食,从前有什么好吃的也都会跟同伴们分享。

    说完, 她又打开一旁的箱笼,嘴里嘟嘟囔囔的:“我的那件绣荷肚兜找不见了,阿绿你知道在哪吗?”她一边合着箱笼,一边等着阿绿的回话,却是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褚朝朝下意识愣了一下,转过身来。

    “殿,殿下。”他,他怎么出现在这儿了,不是阿绿折返回来有东西要拿吗?褚朝朝一时更是羞愤,杏眸直直看着谢璟,一时就如着了魔被定在那里一般。

    谢璟走上前,也不多说,俯身将人拦腰抱在怀中,嗓音温和道:“雨天寒凉,今夜跟本王一起睡。”

    褚朝朝:……

    跟他一起睡?他,该不会是想要对她做什么吧。

    “殿下,我,我来癸——”

    “本王知道。”

    他知道。

    褚朝朝不说话了,直到被谢璟放在他的床褥上,她不去看他,直接钻进被褥里,乖乖的像只猫儿,心里却在生气。

    她现在也想跟清韵公主一样,抱条狗往他身上扔,往他床上扔。只是想着心里就解气,她一点都不想理他。

    若不是她都来了癸水还被他逼着在那里练字,没准就不痛了呢。

    虽然八成还是会痛,可心里就是想把这个责任都推给他。

    她烦死他了。

    谢璟褪去外衣,也上了榻,月白床帐被他放下,这张宽敞的拔步床内瞬时与外面亮堂的烛火隔开,让褚朝朝眼前一暗。

    她闭上了眼睛。

    小腹处的疼痛一阵一阵的,适才才刚舒服了些,这会儿又痛起来,抽抽的痛,口中的糖也不能让她感觉到丝毫的放松,小眉头揪着一副痛的要死的样子。

    她身上盖着的被褥很暖和,谢璟特意让人拿了床厚些的褥子,可褚朝朝还是觉得她的身子如在冰天雪地里泡了一般,怎么也暖不热,一双小脚丫子更是凉凉的,只能伸在自己小腿肚上暖暖。

    阿娘说,寒从脚起。

    她来癸水小腹痛是老毛病了,都怪她整日里和小姐妹们去河边玩,春秋日里的晨起与黄昏,河水都是寒凉的,可她又总是不听劝,就爱玩水。

    如今心里也就只能懊恼。

    她极力忍耐着,鼻息间都是谢璟床榻上熏好的淡淡的果檀木香,特别好闻,好似还隐隐透过来些谢璟身上的气息。

    清冽的梅香。

    鼻息间凉凉的,而她的小腹处似有长了五只脚的暖炉子爬上来,紧紧贴着,与她的肌肤相贴,如同冰火。

    褚朝朝睁开眼睛看谢璟,他身上只着了件中衣,手肘撑在枕上侧首看着她,嗓音清润带哄:“别动,本王给你揉揉。”

    他宽大的手掌落在她小腹处,虽是隔着衣服,褚朝朝还是小脸滚烫滚烫的,她没有和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候,更何况,躺在一张榻上,他的手还落在她的腹部。

    而且,他的手掌宽大,将她的小腹覆盖,稍微一个不留意往下几分,就会——她没再想下去,璟王殿下怎么也不会是个登徒子,趁她不舒服故意摸她的吧。

    他的手真的好热,落在她小腹上,很舒服。

    似是能将她体内的寒都给抽走,将他体内的热都传给她。

    褚朝朝只轻轻嗯了声,她痛的没有力气说话,也不想说话。

    窗外雨越落越大,还伴随着被风吹动的枝叶沙沙声,今夜着实有些寒,谢璟手上动作不停,目光始终落在褚朝朝那张白皙的小脸上。

    小姑娘的眼角依旧泛着红,还可见适才在书房留下的泪痕,生起气来脾气不小,她那书案上的字帖被她画满了叉,还在一旁简简单单的画了个小人,里面写上他的名字,在他身上画了个大大的乌龟。

    谢璟薄润翕动,想要与她讲话,却见人家眼睛闭着,一点都不愿理他的样子,只好将口中的话又给堵回去,她小腹处就像是放了块千年寒凉,他掌心能感觉到由她体内沁出来的寒。他没敢太用力给她揉,只是轻轻的,小姑娘身子绵软,跟水做的般,虽是隔着衣服,只是触上,衣服下的玉肌就如丝线般将他的手掌缠绕。

    沉默了会后,褚朝朝睁开眼睛,看着谢璟嗓音湿湿的:“殿下手腕不酸吗?若是酸了,可以歇会再给我揉的。”

    谢璟抬眉笑了下,还挺贴心。

    让他歇会再给她揉。

    “不酸,好些了吗?”

    褚朝朝嗯了声:“好些了,殿下的手掌很热,不过还是有些不舒服。”她也不知道为何男人的手掌会这么热,她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凉凉的。

    这时,阿春端来了红枣姜汤,行礼道:“殿下,汤炖好了。”谢璟朝着外侧看了眼,吩咐道:“放这吧。”

    待阿春退下,谢璟起身从小几上端来姜汤,对着还躺在榻上的褚朝朝道:“起来,把热汤喝了。”

    褚朝朝乖乖的坐起身,红枣姜汤的味道很重,飘进了她的鼻子里,她下意识撤了撤身子:“我已经好了,不用喝了。”

    谢璟盯着她,还能看不出来,这是不喜欢喝。

    他嗓音不容置疑:“自己喝还是让本王喂?”他又凶她,褚朝朝绷着小脸看他一眼,看来她得找机会去灵山寺见一见空明大师了,她不是克这个人吗,怎么她觉得,不是她克他,而是他克她呢?

    褚朝朝想到这,下意识看了眼谢璟的胸膛处,他,他怎么身体越来越强健了呢,越想越气,也不敢骂他,只气呼呼道:“我若是不喝呢,就算殿下掰着我的嘴硬喂我也不喝呢。”

    来脾气了。

    “不喝也行,本王这就让人唤太医过来,扎针。”谢璟话落,褚朝朝一个激灵,扎针?这个人,真是比她爹还过分。

    她憋着小脸,眼眶里蓄了泪,这次倒是倔强的没流出来,直接伸出小手:“殿下给我吧,我喝。”

    谢璟眉头皱着,心中没来由的烦躁,自小到大,什么事他解决不了,却是应付不了一个小姑娘,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手中汤碗递给她,轻声嘱咐:“慢点喝,别烫着了。”

    褚朝朝不理他。

    直接一口闷。

    喝的一滴不剩。

    转头就又躺进被褥里,这下心里的火气就要窜出来了,谢璟将汤碗放在小几上,垂眸看着她,嗓音低低的唤了声:“朝朝。”

    褚朝朝装没听见,闭上眼睛睡。

    谢璟也就不再唤她,给她掖了掖被角,剪灭灯烛也躺下。

    窗外的雨落了一夜,谢璟起身时,褚朝朝的两只小脚丫子都在他身上踩着,睡姿简直是一言难尽,谢璟将人放在枕上,下了榻。

    换了身衣服出门时,晨起的空气凉飕飕的扑面而来,带着湿气与泥土的气息,他边走出月竹院边吩咐:“等她醒了,就在屋内待着。”阿绿应是,她家殿下这是怕小娘子又要出去玩,她那爱水的性子,下了这么场雨,没准还要出去玩水呢。

    昨个从书房跑出来时,小娘子捂着腹部,疼的小脸都泛白。

    等褚朝朝从床上爬起来时,阿绿进来侍奉她,直到用完了早膳,谢璟还未回来,阿绿见她在屋里待的乖乖的,就去忙了其他的。

    可不过一会,阿绿再进来看时,人就不见了。

    阿绿在屋内书房找了一圈也不见人,今儿一早小娘子起床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平日里小娘子一觉睡醒神色都极为舒展,还总带着困意的嗓音与她说话。

    可今儿不但没说话,好似还有些不高兴。

    阿绿心想这下坏了,殿下一早出门时还特意嘱咐让在屋内待着,小娘子年纪小,也没离过家,不会是来癸水一时疼的想家了,或是跟殿下生气了。

    可这里离她家可远着呢。

    阿绿急忙就去寻了谢璟。

    谢璟一早去见了他的老师,正与方老先生在二楼阁间下棋,见阿绿急匆匆的赶过来,出了阁间示意阿绿说。

    “小娘子不见了,阿春和碧儿已经去找了,奴婢觉得小娘子会不会是偷偷跑回家了?”可她连碧儿都没带,只带了她的荷包,里面有些碎银子。

    谢璟抬眸看了眼守在一旁的木微木漾,嗓音冷厉:“去找。”他回到屋内,继续与他老师将棋盘上的棋下完,方老先生抚着胡须笑了几声:“殿下,若有心事,这棋就放在这里,老夫改日再同殿下一决胜负。”

    谢璟垂眸继续落着手中棋子:“不过是找不到了人,墨韵书院只这般大,跑不远。”若连个人都找不到,真是一群废物。

    方老先生不再说。

    一盘棋下来,谢璟输了。

    他侧首向着院中看了眼,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哪去,这么久了,还未找到?他起身,行学生礼:“老师,本王先行离开,改日再来。”

    方老先生笑声应下,待他离开,方老的儿子方子恒端了茶水上前,与他爹低声说着:“听闻璟王殿下前些日子冲喜纳了个小姑娘,还带来了书院,想必是为人姑娘急呢。”

    方老却不知此事,人年纪大了就会有些老可爱,扬眉‘哦’了声:“还有这事,改日老夫倒是想见见这小姑娘。”

    方子恒低笑:“父亲难得有这般好奇心。”

    ——

    谢璟刚回到月竹院,阿绿就从女子居住的兰鸢居处小跑着回来,上前禀道:“殿下,小娘子找到了,她去找顾三姑娘了。”

    谢璟朝着阿绿跑来的方向看了眼,问:“没回来?”

    阿绿有些为难,开口道:“小娘子说,说她不回来住了,以后都要在兰鸢居住着,也好跟同学们多相处相处。”

    谢璟皱眉,果真,那碗姜汤就不该逼着人喝下。

    这是在跟他生气。

    谢璟什么都没说,大步走进了书房。

    今儿一早,褚朝朝在屋里待着时,四下瞅了眼,见谢璟一直不在,她觉得她太可怜了,来着癸水小腹痛被逼着练字不说,还被人逼着喝姜汤。

    她爹就算脾气再不好,也不会这么逼她,她从小就不爱吃姜,她家做饭时,几乎都不放姜,就算放了,阿娘将饭菜端上桌时也都会挑出来,怕她不小心给吃着了。

    她本是想回家去,可想到上次谢璟跟她说的‘逃妾’的罪,她就不敢了,好在她在这里也不算是一个人都不认识了,就趁着阿绿在忙,偷偷跑了出去。

    褚朝朝有在桌上给阿绿留纸条,只是阿绿一时太着急没看到,这才着急忙慌的找了她一圈,其实,褚朝朝到了顾茹的寝居时,就一直趴在窗户上看着呢,她心里多少还是怕,怕谢璟生气,来找她,来治她的罪。

    好在,只是阿绿没看到纸条来找她了,谢璟并未来。

    直到午后,谢璟也没去找她,褚朝朝才彻底放下心来,今儿正好学院休沐,她跟顾茹和苏绵三人在寝居内玩起了叶子牌,咯咯的笑的肚子疼。

    此时,谢璟坐在书案前,神色凝重的处理着公务,木微木漾谁都不敢上前去,就待在外间里候着。

    还是天色渐暗了,阿绿来书房门前问了一嘴:“殿下,可让奴婢去将小娘子找回来?兰鸢居虽是居住环境尚可,可终是不及咱们这里。”而且小娘子还来着癸水呢。

    谢璟没有言语,手中笔不停,许久,才淡声道:“她想在那待着就待着,不用管她。”许是他的语气有些冷,阿绿在心里给褚朝朝捏了把汗,虽说殿下待小娘子不一般,可她们家殿下是谁,当朝唯一的嫡皇子,小娘子虽是不在上京城里长大,也该懂得这些规矩的,哪有她这般对殿下的道理,这次怕是惹恼了殿下。

    次日一早,顾凉早早的来了月竹院,昨个他本就想上山去的,听闻褚朝朝‘离家出走’了,就没来,本以为昨夜人已经回来了,一大早上的,除了碰上璟王殿下一张冷脸外也没落得个其他的。

    顾凉转身就要走,被谢璟唤住,他也不掩着藏着,直言道:“姑娘家生了气,怎么哄?”昨夜他并没有休息好,虽然褚朝朝才来他这里没多久,可心里念着的人在身边待一段日子,终归是不习惯。

    他话一出,院中静下来,就连树上的鸟儿都不啼叫了,顾凉怔了瞬后,呵呵的笑了下:“殿下问这,这,我也不懂啊。”

    他年纪也不小了,一样没定亲,知道个什么,万一教的不对,会挨骂的。顾凉见谢璟脸色更沉,急忙给一旁的木微木漾使眼神。

    这关于如何哄姑娘,有些人是天生的,无师自通,就比如木漾,他就懂这些,跟着谢璟大江南北的跑,出入风月之地查案那是常有的事,接触的姑娘一多,自然也就知道些如何哄姑娘家开心。

    木漾此时有些缓不过来神,敢跟他家主子闹脾气的人小娘子是头一个,他家主子要去哄人,这也是上天入地的稀罕事。

    他得缓一会。

    此刻,褚朝朝正在兰鸢居的院子里和顾茹扯叶杆,两个人坐在秋千上,一边扯一边随意聊着天,根本就没发现不远处站着的人。

    顾凉与木漾在月竹院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谢璟直接向着兰鸢居走过来,站在院门外,他就听到了褚朝朝说话的声音,小姑娘也不知是气愤还是生怕别人听不到,嗓音里带着情绪对顾茹道:“你以后嫁人,一定不能嫁璟王殿下这样的,要找个不管你的,不能刚离了家,又给自己找个爹。”

    “他特别凶,心可狠了,我都说了不舒服还让我练字。”

    顾茹在一旁问:“那他打你吗?”

    没等褚朝朝回顾茹的话,不远处的顾凉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给笑了出来,褚朝朝一惊,抬眸去看,正巧与谢璟深邃的眸光相对。

    第25章

    褚朝朝一激灵, 手中握着的叶杆都掉在地上,顾茹也反应过来,先是上前跟谢璟行了礼,随后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递给褚朝朝后, 就一步一步的先回了寝居。

    顾茹害怕谢璟, 就跟噩梦一样。

    所以, 她很能理解褚朝朝的遭遇, 也特别心疼她,就怕哪天她就再也见不到褚朝朝了,特别珍惜和她在一块玩的时间。

    所以, 顾茹一直也都很郁闷,她们兰鸢居里的很多女子都常提起璟王殿下,提起来时还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好似能嫁给他就是祖上积德了一样。

    褚朝朝站在秋千旁没动,顾凉也不是个没眼力见的, 早就消失的没影了,谢璟抬步上前, 颀长的身姿在褚朝朝跟前停下。

    默了一会。

    谢璟开口:“还不舒服吗?”他没跟她计较适才的话, 小姑娘心里得多怨他, 都开始在背地里劝人家别找他这样的夫君了。

    褚朝朝垂着脑袋, 嗓音有些嗡嗡的:“没有。”

    谢璟拉住她的手腕:“跟本王回去。”

    褚朝朝胆量可大了, 将手腕从谢璟手中给挣脱开, 还后退了几步:“殿下, 我不想回去,我想跟顾茹她们在一块住。”

    谢璟顿在那里, 喉结微滚,薄润的唇动了动, 许久,他开口:“若还生气,回月竹院再说。”他话落,褚朝朝又对他摇了摇头,始终就是不看他的眼睛,她怕她一跟他对眸,就怂了。

    褚朝朝本事很大,让璟王殿下一时有些无言,他又上前一步,将袖中一直揣着的一荷包糖果递给她:“不是爱吃这个吗,本王已命人去给你买,别生气了。”

    他嗓音压的很低,说来也挺可笑,褚朝朝来他跟前也没多少日子,他不止会哄人了,还跟她道过歉。

    从前,这些他自己都不敢想。

    褚朝朝看了眼他递来的荷包,跟狗鼻子似的,她已经闻到了荷包里糖果的味道,抬眸问他:“这,这是在我屋子里拿来的?”

    拿她的糖来哄她。

    谢璟嗓音沉沉的‘嗯’了声。

    顾凉和木漾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决定拿她爱吃的来哄她,可命人去买需要时间,顾凉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先拿她的糖去哄她,回头买回来再给她也是一样的。

    褚朝朝从他手中接过荷包:“谢殿下把我的糖给送过来。”说完,她想了想:“我不回去,殿下若是要罚我,尽管罚好了,我瞧着殿下的身体越发强健了,若殿下没那么狠心,就给我封‘放妾书’让我回家。”

    空明大师虽然向来十来十准,可这一次,怕是真的看错了,她克不了他,也破不了她的孤煞命,还不如回到春水镇,一辈子不嫁人呢。

    褚朝朝话落,也不去看谢璟。

    而她眼前的男人早已冷了脸,深邃的眼眸如淬了坚冰,久久不能散开,褚朝朝见他不语,施了礼就回了寝居里。

    ——

    她回到屋内,将荷包里的糖分给顾茹和苏绵吃,顾茹够着个脑袋朝外面看了眼,对褚朝朝道:“璟王殿下还在那呢,你怎就回来了?”

    褚朝朝也顺着目光看了眼:“他想让我跟他回去,但我不想,怕是我在你这里也待不久了,他可能会放我走,那样我就可以回家了。”

    顾茹同情的看着她:“真可怜。”

    只一旁的苏绵一边嚼着糖一边说了句:“璟王殿下瞧着也挺可怜的,朝朝,璟王殿下是不是还挺喜欢你的?”

    褚朝朝摇头:“他不喜欢我,我就是他纳来冲喜的,他让我整日跟着他,想必是觉得我能让他的病好的快些。”

    苏绵不解:“我觉得璟王殿下喜欢你,你别看有些男子平日里凶凶的,尤其是他这般身份矜贵的人,做任何事都得心应手,其实喜欢上一个人,也挺笨的,有时候人都不知道怎么哄。”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苏绵搁这劝着,也给顾茹使眼神,苏绵的父亲只是个小官,她能体会到褚朝朝一个官身都不是的人家能嫁给璟王殿下这样的皇子是多么的难得。

    可以说,这种事百年难得一遇。

    祖坟都得冒青烟。

    璟王殿下日后是要坐上帝位的,到那时朝朝怎么着也是个妃子,虽然比不得正妻,却已是比大多数女子要幸运的多。

    而且璟王殿下生的俊朗,文韬武略无人能及。

    褚朝朝本来是很生气的,可被苏绵说的,好似谢璟待她也没那么坏,她的气一点一点的也就消了些。

    尤其是,没一会木漾就给她送来了糖果吃,整整十个油纸袋,每个袋里的味道都不同,她更觉得谢璟也没那么让她烦了。

    可她还是不想回去住,在木漾的再三劝说下,还是给回绝了。

    至夜间,褚朝朝刚洗漱过,就要打算歇下了,阿绿突然来了兰鸢居,告诉她她的小狗跑丢了一只,也不知怎得就从狗窝里跑出来了。

    这下,褚朝朝在这待不安稳了,穿好衣服就跟着阿绿回去了,在月竹院外找了一圈,最后在一棵梧桐树上找到了。

    褚朝朝可惊讶坏了。

    小狗还会爬树呢。

    最后还是木漾轻功比较好,上树把小狗给抱了下来,褚朝朝看她的狗被吓的不轻,对着木漾一阵狂叫,她温柔的抚了抚它的毛发,待送回狗窝里后,她就又要回兰鸢居。

    阿绿在一旁低声对她说:“小娘子若是不想明儿吃狗肉,今晚上就别回去了。”这话一出,褚朝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璟为了让她回来,都开始对她的狗用刑了。

    她朝着屋内书房处看了眼,书房里烛火摇曳,显然那人就坐在那里呢,她问阿绿:“他,他在做什么?”

    阿绿回她:“殿下适才要了酒,饮了有一会了,小娘子进去吧,只要小娘子乖乖的,殿下不会对你凶的。”

    褚朝朝闷哼了声。

    这个人真坏,竟然欺负她的狗。

    八成早就看她的狗不顺眼了。

    她带着些小情绪进了书房。

    阿绿说的没错,他果真是在饮酒,褚朝朝刚走进书房,就闻到了比那日她和顾凉一起饮的更香甜的酒香气,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她小步小步的走上前,轻声唤了一声:“殿下。”谢璟将杯中酒饮尽,抬眸看她,今夜书房的烛火似是格外昏黄,将他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映的柔和了几分,他只着月白色中衣坐在那里,想是刚沐浴过,看向褚朝朝的眉目间透着几丝慵然,褚朝朝一时间竟觉得他美。

    原来,他不冷着脸时,还会有柔和的美。

    谢璟嗓音被酒气染的微哑,问她:“回来了。”他话语里未有丝毫对她回来的讶异,这让褚朝朝很生气,他这是在拿她的狗胁迫她。

    “不是殿下让我回来的吗。”话语里带着小情绪,低低的回着他的话,谢璟看她直愣愣的站在那,唤她:“朝朝,过来。”

    褚朝朝走上前,如同之前一样,乖乖的坐在他的书案旁。

    她不说话,谢璟边饮酒边看着她,语气平和:“月竹院里你记挂的也就那几条狗,一点都不考虑本王?”

    褚朝朝看了他一眼:“我是它们的主人,记挂它们是应该的。”他有什么好考虑的,侍奉他的人那么多。

    谢璟见人丝毫不回他的后半句话,与她直言:“褚朝朝,本王在生你的气。”他语气沉重,丝毫没有与她说笑的意思。

    褚朝朝心一沉,他,他还生她的气?

    不是她在生气吗。

    怎么反了。

    褚朝朝垂着脑袋不说话,过了会,她突然问他:“那,那我跟殿下说的话,殿下考虑的如何了?”

    是要给她‘放妾书’让她回家吗。

    谢璟酒液入腹,心中燥闷,她是一点都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生她的气,又跟他提要离开的话,谢璟垂眸凝着她,冷白指节将手中杯盏攥的紧紧的,心中思忖再三,抬手掩唇,‘咳咳’了好几声。

    褚朝朝见人又开始咳了,怕不是接下来又要吐血了,她就说嘛,他病的那么重,还有她在这呢,怎么可能会好呢。

    一时间,对他的愧疚又涌上了心头,哪还有什么气不气的。

    谢璟见人慌了,掩唇又咳了好几声。

    “本王怕是已时日无多,你也无须急于这一两日,待本王离去,会让你离开,自也不会亏待你。”他说的恳切,又时不时的咳上几声,褚朝朝蹲坐着柔软的小手落在他肩背上给他拍了拍。

    “殿下少饮些酒吧。”她嗓音轻轻的劝着,都咳成这个样子了,还饮酒呢。

    谢璟侧首看她:“本王说的,你可愿意?”褚朝朝想了想,对他点头:“殿下放心,我会好好陪着殿下的。”

    谢璟也就不再咳,褚朝朝见他缓过了劲,心中松了口气,极不放心的将书案上的酒给他推的远了一些。

    她发愁的看着他,却见谢璟从书案旁的拉屉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古檀木盒放在她面前,嗓音温润道:“打开看看。”

    褚朝朝本觉得又是给她准备的糖,可这古檀木盒太过精致,瞧这盒子就值不少钱呢,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原来,是皮影。

    木盒内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套用牛皮制作而成的精美皮影,褚朝朝眼睛都要长在上面了,头都没抬起来问谢璟:“殿下也喜欢这个?”

    褚朝朝问完,小手伸进去,提起一张皮影人后,才发现这个小人和她生的有几分相似,越瞧越像,就是照着她的模子画出来的。

    谢璟开口:“送给你的。”这套皮影在他这里放了已近一年,每日处理完公务他都会作出样谱,只想有一日能送给她。

    如今,小姑娘生他的气,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褚朝朝其实在心里期待他是送给她的,没敢问,听到谢璟说心里很欢喜,埋头在古檀木盒里看了好一会,才不舍的合上,跟谢璟说了句:“谢殿下。”

    古檀木盒收在一旁,褚朝朝这才发现,她一心在皮影上,谢璟不知何时又拿起杯盏在饮酒了,她皱着眉头,还未开口,谢璟先是抬手在她娇俏的鼻尖上用指腹点了点,嗓音温柔:“还喜欢什么,本王都送给你。”

    褚朝朝将话又咽回去,都送给她?这得花多少银子,他虽是皇子,也不能这么铺张浪费吧,褚朝朝与他眼眸相对,如被磁石吸住般陷入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他的眼睛里似是有看不透的深渊,又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深沉而迷人。

    褚朝朝开口问他:“殿下,你醉了吗?”她想,他喝了那么多酒,定是醉了,不然他的眼睛里怎会有散漫的——烟火。

    就如话本子里写的,勾人的魅惑。

    谢璟眉目沁着笑意对她淡淡嗯了声:“醉了。”他本以为这小姑娘见他醉了酒是在害怕,却不想褚朝朝听到人说醉了,抬起手指落在他眼前:“殿下,这是几?”她爹喝醉时,就常常晕里胡道的,分不清几是几。

    褚朝朝伸出了三根手指,在谢璟眼前晃了晃,璟王殿下修长的指抬起,将她的三根手指一根一根的按下,最后说:“二。”

    褚朝朝差点没憋住笑,抬手就在谢璟脸上捏了捏:“真笨,是三。”他都喝醉了酒,她还怕什么,要好好惩罚他。

    她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了句:“殿下,你醉了酒,待酒醒后,还会记得醉酒的事吗?”

    她醉酒后就会不记得。她爹也是,她家的邻居张伯也是。

    谢璟:“醉了酒怎还会记得。”

    褚朝朝闻言点了点头,还起身去将书房的门给关上,再回到谢璟身旁时,他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问她:“关门做什么?”他语气被酒染的低迷,问这话时又带着故意挑逗的心思,褚朝朝听在耳中,却是先红了脸。

    她关门,是想欺负他,又怕被外面的人看到,待他酒醒后告诉他。

    “没什么,有账要跟殿下算。”她说完,双手拖着小脸气鼓鼓的看着谢璟,却被人一把给拉进了怀里,还将喷薄的酒香气吐在她耳边:“收了本王的礼,还要算账?”

    褚朝朝在他怀里动了动,带着小情绪:“我也可以不收的,还不是怕殿下生气。”谢璟低笑,得了便宜还卖乖。

    “本王跟你道歉,你不舒服不该让你继续练字,也不该逼着你喝姜汤,日后,不会了。”他虽是醉了酒,说的倒是认真,褚朝朝愣了下。

    他,他这是认识到错误了?她还没说什么呢,他就道歉了,这让她憋在心里的话一时间不知还要不要说出口。

    想了想,还是道:“我说不舒服时,殿下还非要问哪儿不舒服,难道没有看到我的脸都是白的?”她跑出去时,阿绿看到她都吓坏了,说她的小脸惨白。

    谢璟:“本王眼拙。”

    “我的后肩也疼呢,被人推进面缸里怎会没碰着,殿下一点都不知道关心人。”她说的有理,越说越气。

    谢璟:“抱你回来时不就问你了。”当时她是跟他说没碰着哪,可后来歇了一觉后,后肩处就开始犯痛了:“当时没有,后来就疼了,殿下这么厉害,难道不知道有些痛要好久才能反应过来?”

    谢璟:“本王疏忽。”

    他突然好脾气的很,褚朝朝的气也不知再怎么出了,就与他认真讲了那日发生的事,小嘴叭叭的说个没完。

    谢璟又问她:“不生本王的气了?”瞧这模样,气是已经消了,不过他有些看不懂她。

    褚朝朝想了想,好不容易逮着他吃醉酒的时候,还这么好脾气,不对她凶凶的,得好好欺负一番才是。

    “殿下闭上眼睛,不许睁开,我就不生气了。”谢璟闻言,打量了她一眼,这小姑娘不知又动什么歪心思呢。

    他又很好脾气的闭上了眼睛。

    褚朝朝从他怀中起身,拿起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像模像样的执笔,对着谢璟那张俊朗的脸庞就是一通乱画,她本还担心笔墨凉凉的落在他脸上,他会睁开眼,可他今晚实在是太听话了,动都不动的给她画。

    璟王殿下吃醉了酒原来是这样的。

    褚朝朝在人脸上作完画后,自己先是乐了好一会,终究是还有些孩子心性,整蛊了别人心里就没来由的兴奋,她将手中笔放下,对谢璟道:“殿下可以睁开眼睛了。”

    谢璟掀开眼眸,直直的看着他,他心思缜密,适才闭眸时已猜到了人家在他脸上画的是何物,又问了她一遍:“现在不生气了?”

    褚朝朝点头嗯了声:“不生气了。”

    谢璟手腕一揽,褚朝朝一个转身整个人倒在他腿上,却见他眸中已不似适才温和的模样,谢璟俯身,一手拖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与褚朝朝五指紧扣将人手腕按在了蒲垫上,嗓音低沉道:“现在,该本王跟你算账了。”

    褚朝朝脑袋里懵懵的,急忙道:“殿下跟我算什么账,我又没惹殿下生气。”她有些后知后觉,谢璟只是醉酒了,不是死了,就算他明日都会忘了,可现在他一样可以欺负她,她还反抗不了。

    “殿下,我错了。”她立即就怂了。

    谢璟与她五指紧扣的指一边压着她,一边在她手腕处轻抚,触的褚朝朝痒痒的,起初只手腕处痒,渐渐的,浑身都痒。

    “本王今岁不过二十一的年纪,做不了你爹。”褚朝朝轻疑了声,他,他这是在跟她算今儿在兰鸢居的账。

    谢璟嗓音低沉暗哑,又带着摄人心魄的迷离,与她说着表露心意的话语:“本王会对任何人心狠,可不会对你。”

    褚朝朝听不进心里去,只是看着他:“殿下,我们扯平了,谁也别跟谁生气了,好不好?”她话落,谢璟低笑了声,更显邪魅,他身前的中衣因着俯身也有些敞开,露出劲瘦的胸膛,褚朝朝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看了好几眼。

    “好啊,你亲本王,就与你扯平。”他覆在褚朝朝手腕处的手背青筋隐隐显出,指腹还在褚朝朝指间摩挲。

    褚朝朝:……

    亲他?

    她脑海中隐隐闪过一些画面,似真实又似迷离,她好似被他吻过,吻了好久,她竟然和他唇齿相伴过。

    只这些画面在脑中闪过,她就觉得她太烫了,就要着了,记忆中的感觉还不错,褚朝朝微一仰身,先是与谢璟鼻尖相触,随后红润的唇瓣落在他的唇上。

    她没有吻过人,与他唇瓣相贴后,凭借着本能一点一点伸出绵软的舌头,想要伸进他口中,却不小心咬到了他,还磕住了牙齿。

    这个人怎么这样。

    她小小声说着:“殿下,我不会。”她有些不敢看谢璟的眼睛,目光却是盯在人敞开的胸膛处。

    谢璟抬眉:“那图册看了那么久,一点没学会?”都临摹上了,竟还是不会。

    “纸上得来终觉浅。”褚朝朝难得说出这样的话,谢璟笑她:“哦,是想要跟本王实践?”

    褚朝朝瞪了他一眼:“不想实践,可殿下让——呜呜——”褚朝朝的唇被堵上,不想实践也由不得她。

    她这次没有醉酒,心里清晰的很,由起初的紧张逐渐被人带着放松下来,舌尖相缠,她开始去感受,去体会这种感觉。

    从前,她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样的,还偷偷问过比她年纪大的姐姐,那姐姐只笑着与她说:“待朝朝日后嫁人了,也就知道是何滋味了。”

    她一直好奇的很。

    这种感觉,甜甜的。

    很舒服。

    她不由得睁开眼睛去看谢璟,去盯着他看,他的神色与话本里描绘的痴情郎一模一样,她不由得有些恍惚,是男子与女子亲密时神色都一般无二,还是,还是——谢璟喜欢她。

    虽然挺不可能的,在兰鸢居不过待了一日,她就见识到了上京城里的小姐们有多喜欢他,想要嫁给他,他这般的人,应不会喜欢她吧。

    褚朝朝闭上了眼,小手不觉间攀上了他的脊背,感受着他后背处的肌肉纹理,那么强健,那么紧实。

    她还隐隐在他脊背处摸到了一个‘坑’,就在他的腰线处,在平整的背部显得格外突兀,褚朝朝发出呜呜的声音,谢璟离了她的唇,眸光暗沉的看着她,似要将她看进心底:“怎么了?”

    褚朝朝轻喘着,胸口处起伏,嗓音被他吻的低哑:“殿下的后背处,是受伤了吗?”该是多重的伤啊,很深的一个‘坑’。

    谢璟唇角勾了下,神色温和:“本王为心上人所受,”他在褚朝朝眼底看出了心疼:“能被她心疼,本王甚慰。”

    褚朝朝‘哦’了声,心上人,他竟然也有心上人。

    她想起来了,上次她醉酒,谢璟与她说过。

    褚朝朝推了谢璟一下,极麻利的起身跑了出去,没一会,她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口中说着:“殿下,洗洗脸吧。”

    她话刚落,木漾和阿绿跟在她后面也走过来,虽是站在书房门外,却是看到了他们家殿下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被人画上了狗鼻子,还在两侧脸颊旁画了狗耳朵。

    木漾与阿绿急忙退出去,看了不该看的,会折寿的。

    他们二人适才见褚朝朝端了清水就往屋里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谁知跟上来却是看见了那一幕。

    谢璟洗脸时,褚朝朝在一旁给人递了绢巾后就又出了书房,找到木漾和阿绿,小声嘱咐道:“你们别说出去,殿下他吃醉了酒,明儿一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若是说出去了,她也就没命在这待着了。

    阿绿用惊呆的目光看着褚朝朝,这小娘子真是胆大啊,敢这么对殿下,一旁的木漾却是呆滞的笑了几声,等褚朝朝离开有一会了,他才低声道:“跟着殿下这么多年,他就没见殿下醉过酒。”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殿下明明没醉酒,却任由小娘子这么对他,这,他早就说,这小娘子祖上定是救过殿下的命。

    木漾这话属实不假。

    待褚朝朝又进了书房,与谢璟说她困了要去休息时,谢璟一边用绢巾擦手一边道:“日后,你都跟本王睡。”

    褚朝朝:……

    “殿——”她话刚说出口,谢璟抬手掩唇连咳了好几声,虽未言语,可此时无声胜有声,褚朝朝将话咽回去:“那,好吧。”

    第26章

    次日一早, 褚朝朝用过早膳后,就去了八雅阁去上课,阿绿给她的挎包里放了些零嘴,还特意嘱咐她下学了要先回月竹院。

    第一日, 许是新鲜劲在, 她倒是上课上的开心, 回到月竹院时眉目间也染着笑意, 听到阿绿说谢璟不在,后日才会回。

    她就更开心了。

    用过晚膳后,躺在床上, 吃着甜食看着话本子,累了就翻个身,继续看,直到亥时才歇下,这样一连两日, 着实清闲。

    谢璟也未给她留课业,也未让人看着她做什么, 既然一不小心就将人给惹生气了, 就慢慢来, 或许就如她所说, 拔苗助长, 会把苗拔死的。

    这日, 她知道谢璟已经回来了, 下了学早早的就往月竹院走,小步子还有些快, 却被徐子宇给拦了下来。

    徐子宇斯斯文文的给她见了个礼,褚朝朝也回礼, 听徐子宇说道:“劳烦小娘子帮个忙。”褚朝朝闻言,愣了下:“学正请说。”

    徐子宇轻笑,小娘子神色这般认真,倒让他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是私事。前几日青韵公主曾去了月竹院,小娘子可知?”

    褚朝朝点头,她有点嫌徐子宇啰嗦,直言不就是了。

    “自那日公主回来后,整个人就郁郁寡欢,夜间还常失眠,我最了解她,她这是被气的,我怕时日久了,再成了病,想劳烦小娘子跟璟王殿下说一声,让他能去芳院见一见公主,也好让公主出出气。”

    青韵公主自来心高气傲,这两年又有徐子宇任她打骂,一点气都受不得,自那日在谢璟这气的冒烟回到芳院后,就一直心中郁郁,若是别的人别的事她不会让自己受闷气,可那是她皇兄,是一个她无法左右的人。

    年少时,她还能在他身边闹闹他,可如今,她已长成了大姑娘嫁了人,也是要面子的,再说了,如今就她皇兄那性子,跟他闹了也没用。

    铁石心肠。

    这几日她就一直不开心,徐子宇倒不是怕她把气出在他身上,是真的心疼她,这才不得已来找了褚朝朝,想让她在璟王殿下面前说上几句。

    褚朝朝小手紧紧攥着她挎包的绳带,有些为难:“学正,不是我不愿意忙,我说了怕是没用,殿下他不会听我的。”

    她刚刚能护住自己。

    徐子宇也不多言,只温声道:“小娘子尽力便好,若不成也没关系。”他都这样说了,褚朝朝只好点头说好。

    就回了月竹院。

    一进门,她问阿绿:“殿下回来了?”虽是知道,还是又确认了一遍,阿绿对她嗯了声:“殿下好似给小娘子带礼物了。”

    褚朝朝闻言,心中还是欢喜的,两日未见他,竟然又有些紧张了,褚朝朝很乖的走进书房,见谢璟正与顾凉在下棋,她想退开步子去别处,却是被谢璟给看到了:“过来。”

    褚朝朝抬起的步子又落下,走了过去。

    谢璟与顾凉的这盘棋下了已有两刻钟,始终难分伯仲,褚朝朝看了眼顾凉,又看了眼谢璟,最后目光落在棋盘上。

    她懂棋。

    她的棋艺是祖父教的,在春水镇上还没有人能赢过她。

    而眼前棋盘上的局面其实顾凉是占优势的,只是他这优势是阴差阳错得来的,他自己并未发觉,褚朝朝在一旁看的心急,很想提醒他一句,可祖父告诉过她,要遵守规则。

    她抬起小手下意识捂了下嘴。

    从身上的荷包里取出蜜饯吃,待用了会蜜饯,又觉得太过甜腻,又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小油纸袋的葵花籽。

    这还是顾茹给她的,她今儿午膳用的饱,就放在挎包里没吃,这会儿,屋内除了谢璟和顾凉落棋子的声响外冷寂的如同深山野谷。

    褚朝朝就在一旁嗑起了瓜子,一时间,屋内除了叮铃脆响的棋子声就是磕磕的瓜子响,小姑娘的牙口好,那颗小尖牙一粒一粒的磕着,听着倒是顺耳。

    谢璟在一旁看了她一眼。

    还真是雅俗共赏。

    棋盘上依旧厮杀,褚朝朝看的也认真,心里急到不行,眼睁睁看着顾凉将马上就要赢了的棋局又让谢璟给扳了回来,她整个人本也是在棋盘中间的蒲垫上坐着,坐着坐着不知怎得身子就挪到了顾凉这边。

    揪着眉头看棋局。

    谢璟抬眸看着对面这一对‘璧人’,指腹间的棋子落的不觉间有些重,顾凉轻咳了声,问褚朝朝:“课上的怎么样?”

    褚朝朝漫不经心回他:“尚可。”又是尚可,不喜欢又不得不去做的事,她都是一句尚可,让问的人自己猜去吧。

    顾凉见她不上道,也不再问,一盏茶后,棋局依旧未分胜负,谢璟手中黑棋落在棋盒中,突然看向褚朝朝,问她:“你来说,这局棋本王与他,谁更胜一筹。”

    褚朝朝:……

    她将口中的瓜子咽下。

    这让她怎么说——好呢。

    她倒是不笨,看着棋局想了想,打算和稀泥:“殿下的棋下的极稳,没有大的破绽,顾凉哥哥的棋善于走险,大破大立。”

    说了跟没说一样。

    顾凉哪能看不出璟王殿下是何心思,轻轻在一旁扯了褚朝朝的衣袖,示意她不用给他留面子,褚朝朝漆黑的眸子亮了瞬,神色凝重的看着顾凉:“顾凉哥哥,你适才就要赢他了,可是你却没有发现,被殿下扳回了棋局,所以,若再落棋,必是殿下胜。”

    这次,是说了不如不说。

    谢璟将适才丢进棋盒里的棋子捡起一颗,落在棋盘上,一颗小小的棋落下,棋盘之上瞬时变了局面。

    谢璟胜了。

    顾凉咽了咽口水,合着殿下适才扔下手中的棋,只是为了让朝朝来评判一番,看她,看她向着谁?

    璟王殿下属实没必要吃他的醋吧。

    褚朝朝也愣了。

    她竟没看出来。

    抬眸去看谢璟,恍然间,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红润的唇瓣翕动,又问顾凉:“顾二公子,你说要带嫂嫂来,怎好几日了,还未来呢?”

    顾二公子。

    不是顾凉哥哥。

    顾凉抬了抬眉:“改日,改日就来了。”

    褚朝朝又继续问:“嫂嫂是哪家的姑娘,姓甚名谁?我问过顾茹,她说她不知道你定过亲事。”当时她很好奇,顾凉是顾茹的亲哥哥,她哥哥定亲她怎会不知?

    顾凉觉得嗓子有些噎,看向璟王殿下,谢璟垂眸,冷白指节在杯盏上轻抚,嗓音听不出喜怒:“既然她想知道,顾二公子就与她详细说说。”

    顾凉:……

    “是,文渊候家的五姑娘余嫣。”他话落,褚朝朝‘哦’了声,果真是世家贵女,看来阿娘说的都是对的。

    谢璟垂眸低笑,文渊候家的五姑娘。

    文渊候府中有四子,求女多年未果,这话若被文渊候听到怕是要去顾家闹上一场。

    顾凉说完就起身,不敢再多留:“朝朝,你与殿下两日未见,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殿下这两日可都记挂着你呢,不打扰二位了。”

    顾凉说完就走,根本不去看谢璟,这事,就让人家二人自己解决去吧。

    褚朝朝懵了会,见谢璟垂眸,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一颗颗的将黑白棋子分开放入棋盒中,她上前:“殿下,我帮你一起。”

    谢璟不语。

    褚朝朝就也捡棋,屋内一时间又安静下来,她找话:“殿下放心,你这两日不在,我没事,没什么可记挂的。”

    褚朝朝本是为他的记挂有些开心,随口回着适才顾凉说下的话。

    谢璟也不看她:“谁说本王记挂你了。”

    褚朝朝:……

    他没记挂她啊。

    记挂不记挂的褚朝朝也不再说,她还有要帮徐子宇做的事呢。褚朝朝又看了谢璟一眼:“云霁哥哥,你身子好些了吗?还咳血吗?”

    他出去忙了两日,也不知病情又重了没。

    璟王殿下倒是配合,听到她问,抬手咳了几声:“有你在,本王就没事。”褚朝朝闻言‘哦’了声。

    棋盘上的棋子尽落棋盒,谢璟起身拿来一只精致的古檀木盒递给她,褚朝朝接在手中,猛地一沉,盒子看着不大,倒是挺重,她好奇的看着谢璟:“这是什么?”

    “本王送你的月亮。”

    褚朝朝闻言咯咯的笑了声,一边放下打开一边说着:“殿下开什么——玩笑。”尾音几乎听不见,还,真是月亮。

    谢璟:“东疆属国进贡来的夜明珠,喜欢吗?”

    褚朝朝连连点头,问谢璟:“殿下,这一颗得值多少银子?”若是卖了,怕是就有花不完的银子了。

    谢璟看着她,小姑娘脑袋里不知又打什么主意呢:“无价。”

    褚朝朝搁这抱着‘月亮’钻研了许久,心中藏着的事终是让她不能像平日里那般自在,她坐在谢璟一旁,早在心里想好了说辞:“殿下,我大后天休沐,想去找青韵公主玩,你能陪我一起吗?”

    “徐子宇找你了。”谢璟想都没想,肯定的问她。

    这么容易就被识破,褚朝朝皱眉嗯了声:“清韵公主这几日夜不能寐,还日渐消瘦,心里堵着气呢,殿下,你去看看她吧?”她与谢璟说着,在心里却是想到了她哥哥。

    整日里只知道欺负她,每次都是被祖父拿着棍子打着来给她道歉。

    她有些想哥哥了。

    ——

    三日后,褚朝朝下学回来,换身衣服就与谢璟一同去了芳院,徐子宇早知道他们要来,已命人准备了饭菜,只青韵公主还有些拿架子没有出来。

    徐子宇在暗中悄悄给褚朝朝示意,表示感谢。

    褚朝朝那日也没说几句话,就是她见谢璟垂眸不说话,就凑上前在他脸上亲了下,她也没想到,谢璟直接就答应了。

    她这,也是在话本子里学的。

    入了正屋,青韵公主梳妆打扮了一番,衣着虽不艳丽却处处透着尊贵,一张冷艳的脸庞虽缀了笑意却也能看出她心中并不悦。

    虽然不悦,可清韵知道她皇兄今儿要来,已命人将她那条破坏她和她皇兄关系的狗给抱去了别处。

    清韵给谢璟见了礼后,就招呼着褚朝朝与她去了贵妃榻处,两个人虽只见过一面,清韵却是趴在褚朝朝耳边低低的说着什么。

    自上次在月竹院她见过褚朝朝后,回来仔细想了想,大概猜到了她是谁,也难怪被他这么护着,只是,他们一家当年不是生死不明吗?

    他是如何找到她的,又费了这么多心思让她在他身边,她现在甚至怀疑她皇兄的病都是假的,都是装给母后看的。

    清韵与褚朝朝说了会话,几人就坐下来用晚膳,褚朝朝特意让谢璟和清韵坐的挨着,还给人使眼神。

    谢璟接收到了人家的眼神,给清韵夹了菜。

    被她亲那么一下,真是把他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清韵心里一时高兴,就想要探个答案,她故作随意道:“昨儿我见了皇兄的老师方老先生,一时间想起了年少时,我与皇兄在张太傅家读书的日子。”

    清韵说着,目光始终落在他皇兄身上,却是在她皇兄那看不到丝毫的神色变化,清韵也就知道了,她八成是猜对了。

    “至今我还记得张太傅的右侧眉——”清韵话未说完,谢璟又给她夹了菜,语气很沉:“不是清瘦了,多吃点。”

    褚朝朝却是很认真的在听,见清韵不说了,怪扫兴的。

    徐子宇见谢璟眸中闪过冷厉,缓和气氛的呵呵笑了几声,显得有些傻里傻气,清韵瞪了他一眼,还低声骂了句什么。

    一场晚膳用完,有徐子宇在中说着墨韵书院的事还算愉快,褚朝朝和谢璟离开走回月竹院,一路上,谢璟见她心不在焉,一副魂游天际的样子,扯住她的手问她:“清韵与你说什么了?”

    褚朝朝吃饱了饭,什么都不愿想,目光落在一旁的牡丹花上,闻言嗓音轻松的回着:“殿下猜一猜。”

    谢璟唇角勾了笑意:“本王若是猜到,有什么奖励?”他嗓音清润,在黄昏云霞中,犹如从天河中流下的清泉,褚朝朝抬眸看他,他还要奖励。她可没什么奖励他的:“清韵公主与我说,殿下心里一直有喜欢的人,让我不要喜欢殿下。”

    “我告诉她我知道,殿下你与我说过。”

    褚朝朝话落,谢璟突然止了步子,晚霞的红光打在他身侧,更显他的矜贵,深邃的眼眸落在褚朝朝脸庞上,嗓音带着些低沉:“朝朝,想知道本王心里的人是谁吗?”

    第27章

    褚朝朝与他眼眸相对, 懵懵的:“嗯?”谢璟适才一时冲动,此刻却又收了念头,若是此刻都与她说了,那关于张家, 关于她的身世, 又要如何与她解释呢。

    “走吧, 回书房本王教你练字。”

    褚朝朝被他扯着, 心中好奇:“殿下,你不说了吗?”

    她还挺想知道的,上次在王府的书房时, 她分明看到他坐在书案前在那里凝神看着的,是一个姑娘的画像。

    只是她当时没看清。

    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这样的人喜欢。

    回到书房,褚朝朝的挎包还在谢璟的书案上放着,她先去给她的狗喂食了,谢璟立在书案前, 想起前几日人家包里不只放着蜜饯还有葵花籽。

    就生出了想要看一看她挎包的心思。

    犹豫再三,璟王殿下还是给打开了, 人家这挎包里除了些零嘴外倒是也没其他, 谢璟正欲合上, 却是看到了用两片树叶包着的一个长长的东西。

    他正欲拿起, 听到书房外传来褚朝朝的声音:“殿下, 我今晚想作画, 不想练字了。”她话落, 人也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前。

    璟王殿下也是这么多年头一回慌神,偷看人家的东西属实有些心虚, 被她一喊,他抬起的手正巧扯住了挎包的绳带, 褚朝朝的挎包‘嘭’的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谢璟背对着她,闭了闭眼。

    褚朝朝看着她的挎包,嗓音懵懵的:“殿下,你扔我挎包做什么?”她走过来一边捡起一边又自喃了句:“殿下是想吃零嘴了?”

    君子不做窥人之事,璟王殿下还算坦荡,冷白修长的手掌展开在褚朝朝眼前:“本王不小心看到这个东西露了出来,心生好奇。”

    褚朝朝看到他手中这个东西也好奇,用指尖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拿起:“这是我包里的吗,我怎么不记得。”

    谢璟:“打开看看。”

    两片梧桐叶打开,里面有一朵石榴花,石榴花里面卷了一张小小的信纸,上面还印有石榴花的纹理。

    瞧着,像是一封情书。

    褚朝朝抬眸看了谢璟一眼,他好像还挺好奇上面写了什么,她也不掖着藏着,就给念了出来:“静女其姝,俟于花下。”

    读完,她瞄了谢璟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咬了咬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比谢璟更困惑,谁往她包里塞了这个东西呢。

    谢璟见人这副模样,嗓音低沉:“不给本王解释一下?”

    “嗯?”要她解释什么。

    谢璟打量了她一会,突然笑了下:“认识字,不知何意?”以她这不爱读书的习惯,八成是真的不懂。

    褚朝朝着实不懂,她是看过诗经,也多少背过一些,可意思却都不知了,见谢璟问她,却又不想被人嫌弃没学问,好强道:“知道。”

    她又垂眸看了眼,磕磕巴巴的说着:“女子要安静才,好看,就跟花一样。”她凭借着字面解释着,抬眸用眼神询问谢璟她说的对不对。

    谢璟忍了笑,对她颔首:“没错,是这个意思,许是你白日里在哪说话声音大了些,吵到人家了,才会给你封书信以示提醒。”

    褚朝朝:“好像是,那我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待褚朝朝坐下作画时,谢璟走出书房,对木漾吩咐道:“去石榴园,看是谁在等她。”他嗓音极冷,木漾不敢多问,应‘是’后疾步离开。

    谢璟再回到书房时,不禁皱了皱眉,小姑娘才来书院没几天,就有人写情书,还真是能招人。得亏人家学问浅,不然早就被骗走了。

    次日一早,褚朝朝睡醒的时候,谢璟早已起身,正在院中练剑,昨儿晚歇下时,他有跟她说,要练剑强身。

    褚朝朝现在对他的病很是不懂。

    起身用过早膳后,徐子宇来了月竹院,先是与谢璟行礼,随后看向在秋千上坐着看书的褚朝朝,温声道:“有一事,我想了想,还是跟小娘子说一声。”

    褚朝朝合上手中的书,认真的听着。

    “今儿一早,有位公子自称是小娘子的哥哥,说来找小娘子有急事,我见天色尚且未亮,不敢打扰殿下,就问了他何事。”

    褚朝朝听到‘哥哥’二字,明显的着了急,眼睛都睁大了看着徐子宇,听徐子宇又道:“他找我借了一百两银子。”

    褚朝朝:……

    一百两?

    褚峰是疯了吗。

    “他,他可有说他要做什么?”褚朝朝着急的都有些磕巴了,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哥哥拿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徐子宇:“只说急用,并未说何事。”

    褚朝朝愣了会,转身走到谢璟跟前,嗓音低低沉沉的:“殿下,你能借我一百两银子吗?”徐学正都来找她要了,她欠徐子宇的还不如欠谢璟呢。

    徐子宇闻言急忙摆手道:“小娘子,我不是来讨银子的,我只是觉得此事有必要跟你说一声,怕令兄长出事。”

    他可不敢当着璟王殿下的面讨银子。

    谢璟起身,神色认真的看着徐子宇:“如何确定是她哥哥?”问完给木微木漾递了个眼神,让他们去查。

    徐子宇回:“褚公子与小娘子生的极为相似,一眼便能瞧出。”徐子宇倒也没有那么傻,随便一个人讨银子就给,他也是看那人跟褚朝朝模样生的相似。

    今儿天还未亮,找来墨韵书院的人确实是褚朝朝的哥哥褚峰,昨儿他陪他的未婚妻来上京城里买布料,却被林家那位二公子林智将他的未婚妻给抢走了。

    说来也是巧了,林智上次在璟王府受的伤才刚好,想要出来走一走,就遇见了一位清丽的小娘子,本只是打算上前摸一摸,可这小娘子身娇体软,一摸就惦记上了。

    褚峰他们回春水镇的马车在城外被截,他腿着又回了上京城,却又无法自个上林府讨人,就花银子雇人去闹。

    最后,林智发了话,要他拿出一百两银子来换他的小娘子,只给他一日时间,否则就等着他破了人家清白,再还给他。

    褚峰走投无路,也没有想着去找璟王殿下,他知道璟王与林家是何关系,最后实在没办法,打算去找他妹妹先借了银子。

    此时,褚峰带了帽笠正站在林府门前,要林智放人。

    林智也是没想到他真的能在一夜之间借到这么多银子,本只是哄骗他,此刻他又来林府门前大喊大叫的,林智本就因着昨夜未得手,还被人咬了耳朵生气,吩咐府中下人:“赶走,若不听劝,找个地方埋了。”

    他话刚落,就有人走了进来:“林二公子要将谁埋了?”顾凉悠悠闲闲的走进来,有些嫌晦气的看了林智一眼。

    林智在上京城为非作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林国公是个护短的,一直都给他兜着,如今,林家一年之间看似还如从前一样在上京一手遮天,内里早不知不觉被璟王殿下给掏空了。

    林智还整日里不知道东西南北呢。

    林智见是顾凉,倒是客气:“顾二公子突然来此,可是有事?”

    他脑袋里如同塞了鸡毛,一点没猜到顾凉是为着何事而来,还以为是来找他闲话呢。

    顾凉懒得跟他啰嗦:“听闻二公子府上新得来一位小娘子,真是巧了,这小娘子是我顾家远方亲戚,人,在哪呢。”顾凉跟在谢璟身边时间久了,说话与他也有些相似,尾音压得极重,透着狠戾。

    林智一怔,操,接连两次惹人都惹到了老虎头上。

    顾家对陛下可是有救命之恩,大盛朝唯一的异姓王,为着一个女子惹他,着实没必要,再说,那娘们一点都不知好歹。

    “是有此事,我不过是见她与一位故人生的相似,带她来府中叙叙话罢了,既是顾二公子家的远房亲戚,顾二公子带走就是。”说完,他示意了身边人。

    褚峰的未婚妻子名为孙妮,是个虽柔却性情刚烈的女子,昨夜里与林智反抗时伤着了自个,脖颈处适才才被草草裹了纱布,顾凉让带来的两位婆子带着人离开国公府。

    他却稍稍绕了个圈,去与这几日正病倒在床修养的林国公见了个面,说明了来意,还送了望礼。

    顾凉离开后,林国公气的从床上坐起,抽出书房里的皮鞭大步就去他儿子的院中了,隔得老远,好似就听到了杀猪般的叫声。

    孙妮被安顿好后,褚峰随着顾凉去了长安街上的张氏茶楼。

    褚朝朝和谢璟在这里等了已有一会,本是谢璟吩咐人去处理此事,可褚朝朝不放心,平日里再是与哥哥打骂,遇到了事还是一颗心悬着。

    璟王殿下只好带着人等在这里。

    褚朝朝与她哥哥在一处说了好大一会话,褚峰要离开时来与谢璟告辞,褚朝朝在一旁看着,她总觉得哥哥看谢璟的眼神有些不对。

    像是,很久之前就认识的旧友。

    褚朝朝送她哥哥到楼下,褚峰抬手抚了抚她的乌发,目光温柔,嘱咐道:“要乖一些,”他抬眸朝着二楼隔间看了一眼:“不过,对他,不必。”

    褚朝朝:……

    “哥哥,你在说什么?”

    褚峰又皱眉道:“那一百两银子在顾二公子那,你拿回去还给徐学正就是,替我说声谢谢。”褚朝朝不住的点头。

    待她哥哥都坐上马车走远了,她还在那望着呢,要是搁从前,她自己做梦都不信会这样舍不得哥哥。

    此时,国公府内,林智挨了他爹的一顿打后,哭的不行,见他爹还在气头上,突然想起了昨日夜里他从孙妮身上取下来的一块圆玉,讨好他爹道:“那女子脖间佩戴的圆玉,上面印有朱雀纹理,爹,儿子记得您也有一块印有朱雀纹理的圆玉。”

    林国公闻言倒是打量了他儿子一眼,抬起手中的皮鞭就又要打:“还在这糊弄你爹是不是?”

    “是真的,爹,是真的。”林智嗓门叫的响,林国公倒是静下来想了想,印有朱雀纹理的圆玉是当年别国进贡而来,陛下赐了他和当时的张太傅一人一块。

    他吩咐手下人:“去查。”

    ——

    褚朝朝回到二楼雅阁,谢璟放下手中杯盏看着她:“小姑娘,你哥哥回家了,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本王陪你。”

    璟王殿下极少在上京城里闲逛,今日倒是来了兴致。

    褚朝朝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喊她小姑娘,她已经不小了,坐下来倒是认真想了想:“去,有水的地方。”

    这边,谢璟先带着她在长安街上逛了许久,待到天色渐暗时才去了莲心湖,那里的夜间烛火通明,湖上船只来往不绝,是世家公子小姐常游玩的地。

    谢璟倒是第一次来。

    坐在船坊中,褚朝朝靠着边边,将手伸进湖水中,春日已过半,湖水虽凉却不至于寒,谢璟见她喜欢也就没管她。

    在一旁给她递了在苏家铺子里买来的桂花酥。

    “本王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不跟本王说句谢谢?”他目光落在被褚朝朝拨动的湖水上,眉目含笑。

    褚朝朝想都没想:“谢谢殿下。”

    “没了?”就算只是一句谢谢,这小姑娘也太不走心了些,那么随意。

    褚朝朝拨动湖水的手停下,揪着眉头看他,这个男人是在跟她讨要,她又无法拒绝,若不是他让顾二公子去救哥哥和孙姐姐,怕是他们就凶多吉少了。

    而且,她现在觉得,他也挺好的。

    褚朝朝抿了抿唇,柔软的身子直起,‘啪嗒’一声,又亲了谢璟一口,上次亲他就那么好使,这次再亲他一下表示感谢吧。

    除了这些,她也没什么可拿来谢他的。

    见谢璟深邃的眼眸看着她,却不说话,褚朝朝小声的试探:“这样,可以了吗?”他怎么好似不太满意。

    果真,人无论多大年纪都如孩子般,这次给一颗糖,下次要不给两颗,要不就给颗大的,褚朝朝在心里琢磨着,往谢璟跟前挪了挪。

    “殿下是想让我亲这儿?”她食指指节扬起又急忙缩回去,只差一点就能触上谢璟薄润的唇。

    褚朝朝就又‘吧唧’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这次亲完没能跑掉,被谢璟手腕一揽,坐在了人怀中,谢璟垂眸凝着她,嗓音低沉:“跟谁学的?”

    “嗯?”她咬了咬唇:“这,这还用学吗,就,在话本子里看的。”

    “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会以□□人?”他口不从心,说的倒是一本正经,宽大的手掌却在褚朝朝腰间握着,不舍得挪动分毫。

    褚朝朝有些小情绪的轻哼了声,反问他:“殿下不喜欢吗?”她说这话时有些凶凶的,一点都不唬人,倒是让谢璟笑了,在她气鼓鼓的脸颊上捏了捏。

    “敢质问本王了?”

    “不敢,我就是没什么可谢殿下的,见殿下喜欢被我亲,才又亲了殿下。”她小嘴叭叭的说着,谢璟无奈闭了闭眼。

    “本王哪里喜欢了,本王一点都不喜欢。”谢璟这种在皇家长大,又左右朝堂之人若要隐藏心思,褚朝朝是看不明白的。

    他话落,倒是像真的不喜欢她亲他。

    褚朝朝小脑袋里搜索着话本子里的事,小脸还有些红,低声又问谢璟:“殿下是想咬我舌头?”她只负责说,丝毫不在意眼前人听到这话后的死活。

    谢璟垂眸直直的看着她,还真是无辜又可怜,澄澈的眸子里透着浅浅的羞,似在等着他的回答,谢璟嗓音已被人勾的暗哑:“再说一遍。”

    褚朝朝与他眼眸相视,突然有些怕,磕磕巴巴的说着:“殿下,是,是想咬——”谢璟俯身就咬在了褚朝朝耳垂上,听她‘嘶’了声,微微松开,滚烫的气息灼的她耳根子都红了:“本王何止想咬你舌头。”他话不说完,就停在这里。

    何止。

    那就是他还有别的地方想咬。

    肯定不是耳朵,他都咬过了。

    褚朝朝虽是个不爱学习的小姑娘,却知道不懂就要问,她嗓音糯糯的问他:“殿下想咬哪?我看行不行。”若是行就给他咬。

    谢璟不想再听她问话了,再问下去,今夜就不可收拾了。

    不想,不敢。

    他堵住褚朝朝的唇,见小姑娘怕他咬的痛,嗓音低沉道:“本王不咬。”说完,他又吻上,将褚朝朝的舌尖含在口中。

    褚朝朝皱眉。

    不咬,吸的也有些痛呢。

    她在谢璟怀中有些不安分,来回的动,又如湖中水般,谢璟胸膛处感觉到了晃动,她,她的——又开了。

    褚朝朝呜呜的从谢璟怀中挣脱,上次是她醉了酒,这次却是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而且,谢璟也感觉到了。

    褚朝朝有些羞耻,见谢璟垂眸看着她,头低的恨不能缩成个小乌龟:“殿下,你,你闭上眼睛,别看。”

    谢璟看了一眼,嗓音沉且哑:“这船坊里只你我二人,本王帮你系上。”褚朝朝闻言晃了晃脑袋:“殿下,我们回去吧。”

    谢璟轻声道:“等下不去荟萃楼用鱼籽粥了,不是还说想让本王陪你去听书,”他顿了顿:“就算现在回去,也得系上。”

    褚朝朝不说话了,对他点了点头。

    璟王殿下指节触上人家裹胸系带时,心神一时乱了瞬,褚朝朝这些日子沐浴,阿绿一直给她用的都是桂花香粉,这个味道很香甜。

    而她的身上还有别的气息,说不出来是何味道,如丝线般,能将他的神经一缕缕的缠绕,他因着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动作有些生疏,系带的时间显得格外的漫长。

    褚朝朝催他:“殿下,好了吗?”他别是故意的,他个头高,在她背后若是想看,能看到很多呢。

    谢璟系好后嗯了声,指节一动,却是碰在了她滑腻的肌肤上,璟王殿下指节顿住,清了清嗓子:“好了。”

    褚朝朝转过身看他,有些羞恼,在谢璟身上打了下,垂眸低声呢喃着:“殿下你怎么能趁机摸我。”

    谢璟解释:“本王没有。”见她不信,又道:“不小心碰到的。”褚朝朝还是有些不信他,适才他说不喜欢她吻他,可她瞧着他喜欢的很。

    现在他说不小心碰到的,谁知道是不是呢。

    褚朝朝此刻还是坐在人家怀中,适才没感觉到,这会儿倒是感觉到了不一样,有什么东西在硌着她。

    第28章

    她有些后知后觉。

    多少是临摹过些图册, 有点印象。

    她看了眼谢璟,对上人家暗沉的眸子后,急忙从他怀中挣脱开,坐去了一旁, 璟王殿下也没再将人唤过来, 再多纠缠不过是自作自受。

    适才褚朝朝那里松开那一刹, 他腹部收紧, 就已有些反应,终究是这些年养就了坚韧的耐性,被他给压了下去。

    可适才不小心触上人家的肌肤时, 这感觉又起,愣是没压下去。

    谢璟拿起案上的杯盏用了杯冷茶,一杯下腹又来一杯,夜间的凉风吹在身上,许久, 才让他体内的燥热散去了些。

    想到夜间还要与人同榻而眠,他心中为那坐在一旁的人儿忧心起来。

    褚朝朝又在边上玩水, 谢璟带她去了很多地方, 直到亥时才回到墨韵书院, 好在明儿她也不用上课, 回去后直到夜深才歇下。

    今夜与往日不同, 她躺在她的被褥里, 谢璟却迟迟不上榻, 直到她意识昏沉,就要睡去时, 鼻尖才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梅香。

    褚朝朝吸了吸,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 用过早膳后,她就要去芳院,说是去还了徐子宇那一百两银子,谢璟见她急的不行,抬眉问她:“这么急做什么,害怕徐子宇跑了,银子没地还。”

    褚朝朝:“欠人东西要尽快还的,不然心里不舒服。”

    她话落,谢璟想起昨日她要跟他借银子去还徐子宇,问她:“欠徐子宇的要还,若是这一百两银子是欠本王呢?”

    璟王殿下真是魔怔了,什么都能扯上他。

    褚朝朝的话也没让他失望:“若是欠殿下的便先不还。”

    “为何?”谢璟以为她要说,他是皇子,有的是银子,却不想小姑娘笑笑的回着他的话:“殿下与他不一样。”

    说完,人就和阿绿一同出了门,留璟王殿下望着她的背影怔神。

    与别人不一样。

    褚朝朝去还完了银子,人没回来,让阿绿自己回来了。

    说是去与顾茹玩了。

    直到日头渐高,院里头的花都有些蔫蔫的,褚朝朝也从外面恹恹的回来了,手中还提着一只油纸袋,看那印花,是长安街李家铺子的。

    阿绿上前,见她情绪不高,笑声问她:“小娘子出去一趟怎蔫了呢,可是发生什么事了?”顾家三姑娘在墨韵书院有些厉害,就算是与人发生了争执,最多是跟人打起来,不至于如此垂头丧气的。

    褚朝朝将手中油纸袋递给阿绿:“这是定安候府的侯夫人给的,我已经吃过了些,你拿去与阿春和碧儿吃了吧。”

    好大一个油纸袋。

    里面装的是肉脯。

    阿绿见她正经,怔怔的应了声,说道:“殿下在屋里呢。”

    褚朝朝走进书房,在谢璟书案旁一蹲,心事重重的,谢璟不禁看的有些想笑:“怎么了,小姑娘,受欺负了?”

    褚朝朝抬眸看着他,神色间倒是比适才回来时舒展了些,单手拖腮叹了口气:“殿下,定安候府的夫人好奇怪呀。”

    谢璟听到她提起侯夫人,微抬了下眉,问她:“你见到她了?”褚朝朝点头嗯了声:“见到了,她还给了我好大一袋肉脯吃呢。”

    她一上午本是都和顾茹待在一块,两个人拿了竹篮去书院东南侧的几棵樱桃树处摘樱桃,回来的时候却是碰到了侯府四姑娘江黎。

    江黎是侯夫人容蓝生下的嫡次女,侯府统共也就两个嫡女,剩下的二十来个皆是庶出,而且江黎的年纪比褚朝朝还要小上一岁,在侯府众多姐妹中向来娇惯,因着上次在厨房做面的事,江黎心中一直记着呢。

    璟王殿下护短,说褚朝朝不过是做碗面,却被人给推进面缸里,后背还给碰着了,让学院看着处置。

    墨韵书院如今都是清韵公主在管理,谁还敢不给他面子?这错就落在了江黎身上,她不服,一直也没找到机会出气,走到这见褚朝朝和顾茹提着的竹篮里都是樱桃,嫌弃的看了眼:“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就那几棵破樱桃树上果子也摘着吃。”她这话对着褚朝朝说,却不敢对着顾茹。

    顾茹的身世往上数三代虽不如定安候府,可如今她爹是大盛唯一的异姓王,江黎不敢对她说什么,只有欺负褚朝朝。

    褚朝朝觉得她和林敏儿一样让人讨厌,不想理她,继续和顾茹要走,江黎一个抬手将褚朝朝竹篮里的樱桃都给打翻了,掉落了一地。

    褚朝朝‘哎呀’了声,来了脾气,对着江黎道:“你做什么,我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又没吃你家樱桃。”

    顾茹在一旁帮腔:“小门小户怎么了,朝朝如今是璟王殿下的人,你们定安候府那么多姑娘想进璟王府做个侧妃,连璟王殿下的面都见不到呢。”

    顾茹这一下戳到了人软肋上,上京城谁不知道定安候府与璟王府仅一墙之隔,却是没一个女儿能进璟王府,就连她嫡姐想嫁去璟王府做侧妃三番两次去与璟王殿下偶遇,都没能得到一个眼神。

    谁不想嫁去皇家,谁又不知道璟王殿下会是未来的太子,早晚要坐上帝王之位,江黎一时又恼又怒,见褚朝朝对着她有脾气,上前就骂:“本小姐也是你能瞪的,真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

    江黎一时口快,骂了这句话,褚朝朝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么恶毒的话她竟是在一位世家嫡小姐口中听到,她,她气的浑身都在冒烟。

    狗咬她,她不能咬狗,不如动手打狗。

    ‘啪’一声,江黎整个人被一巴掌打的摔倒在地上,这力道,简直就是用了十足十的力,跟有血海深仇似的。

    褚朝朝愣了,抬眸看着眼前的妇人,依旧是她那日在璟王府门前见到的模样,只是因着适才她打江黎那一巴掌太过用力,她整个人的衣服和发饰都有些倾斜。

    褚朝朝有些懵了,还未抬起的小手缩回衣袖里。

    江黎不是侯夫人生的吗?

    她,她下手这么重。

    顾茹也懵了,在一旁扯住褚朝朝的手,两个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生怕侯夫人收拾了自己女儿后,接下来就是要打她们。

    对自己女儿都如此狠,更何况是她们呢。

    江黎摔倒在地,鼻子都被打的流了血,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嗓音含混着:“母亲,你打我干什么,我是你女儿——”江黎哭的伤心,侯夫人却是无丝毫因打了她而有悔意,待缓了缓神后,她的目光落在褚朝朝身上,嗓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朝朝,你没事吧?”

    褚朝朝吓的不行,对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江黎她不懂事,骂了不该骂的话,我会好好教训她。”侯夫人说着,对摔倒在地的江黎语气严肃道:“给朝朝道歉。”

    褚朝朝更懵了,尤其在看到江黎的鼻血流在唇边,又顺着唇角流在下颌,又顺着落在脖颈中,她的气也就消了。

    江黎似乎很怕她母亲生气,虽是神色间倔的跟头驴一样,还是开口跟褚朝朝说了对不起,褚朝朝见侯夫人看着她,回了句:“我先走了。”江黎那样骂她,她不原谅她,可她看到侯夫人下手那么狠,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侯夫人却是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示意身后的嬷嬷:“我带来了长安街李氏铺子的肉脯,味道极好,你拿回去吃,也算是给你赔礼道歉了。”

    褚朝朝不要,小手摆着,侯夫人却是硬往她身上塞,把褚朝朝整个人整的有些晕乎乎的,跟做梦一样。

    只好接了人家的肉脯回了月竹院。

    她想不明白,哪有母亲不护着自己孩子的,从前她在家时,也时常闯祸,可每次阿娘虽骂她却也都向着她,生怕别人欺负了她女儿。

    她郁郁闷闷的回来,跟谢璟将这件事情给讲了。

    谢璟抬手在她如墨青丝上抚了抚,动作极为温柔,看她这会趴在他的书案上,像只呆愣的猫儿:“朝朝,她骂了你,侯夫人作为她的母亲,惩罚她是对的,若不然,日后她嫁去了夫家,依旧这般无礼,到那时可就是侯府的作风以及侯夫人对侯府那么多姑娘的教养有问题。”

    褚朝朝觉得他说的对,也不对,她能感觉到,侯夫人看她的眼神不对,不像是只有两面之缘会有的神色,反倒是像——像母亲看孩子。

    褚朝朝猛地坐直了身子,她话本子看的多,里面常常有抱错孩子或是孩子走丢认错之事,难道,她是侯夫人遗落在外的女儿。

    侯府那么多姑娘,没准她也是其中一个呢。

    谢璟见人又亢奋起来,皱眉问她:“想什么呢?”

    “殿下,没准我是侯夫人的女儿呢。”她将声儿压得低低的,只让谢璟听到,谢璟闻言嗤笑了声,抬手捏她的脸:“本王可以告诉你,你不是她的女儿,好了,肚子饿不饿?”

    褚朝朝默了会才回他:“饿。”

    谢璟将人拉着去用了午膳。

    ——

    褚朝朝午憩了半个时辰后,谢璟这两日的公务也已忙完,打算带着褚朝朝去月莱山中散散心。

    好巧不巧,顾凉和顾茹一块来了月竹院,只好四人一同前往。

    顾茹是被顾凉给硬拉过来的,他想让顾茹将褚朝朝给带走,他要与璟王殿下下棋饮酒,若是褚朝朝在,没准那句话没说好又都是事。

    谁知璟王殿下午时还忙的手不离笔,这会儿倒是有空闲带着人家进山游玩了。

    午后阳光正烈,春日过半多少是有些热气在的,月莱山中林木繁茂,又处处有溪水落泉,显得格外清凉。

    在山中摘了野果子,又捉了鱼,还遇上了其他来山中的学子,其中就有那位偷偷往褚朝朝挎包里塞情书的小公子。

    那日,他被木漾指点了几句后也就消了心思,他只是在学院中无意瞧见了那位小娘子,以为她是新来的哪家姑娘,谁知是璟王殿下的人。

    在山中待了几个时辰,回到月竹院时夕阳云霞染红了半边天,至晚间,却是淅淅沥沥的落了雨,干燥几日的天气又湿润起来。

    这场雨落了三日,不觉间褚朝朝来到谢璟身边已一月有余,在书院的时日,虽像在反复过,却又总添着些新鲜。

    五月中,上京城里的天气逐渐燥热起来,好在墨韵书院在月莱山下,还不显闷热,谢璟这几日都不在书院,褚朝朝那日下学回来他人就不在,阿绿与她说:“殿下去处理些事,怕是要十来日才回呢。”

    褚朝朝也说不清心里是高兴还是怎的,问阿绿:“他去了哪,要这么久?”

    阿绿:“殿下是去了肃州,来回的路程就要三四日呢。”

    褚朝朝小小声的‘哦’了下,他的身子还病着,来回路程要三四日受得了吗,都生了病还跑那么远。

    她闷闷的待了会后,就去看她的话本子了,也就不再想着他。

    今儿已是谢璟不在的第七日,褚朝朝午憩醒来后,阿绿匆匆忙忙的走进来,神色格外凝重:“小娘子,皇后娘娘来墨韵书院了。”

    褚朝朝上次见过皇后,已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我是要去见她吗?”她问阿绿,谢璟不在的时候,都是阿绿在操心着她。

    阿绿说出她心里的担忧:“不止皇后娘娘,还有敏儿小姐,”阿绿顿了顿,在褚朝朝跟前也不顾忌:“我是怕敏儿小姐为难小娘子。”皇后娘娘毕竟是敏儿小姐的姑母,就算不讨厌小娘子,一旦发生了争执,也惯不会帮着小娘子去怪罪敏儿小姐。

    而敏儿小姐向来跋扈,随便使个心眼都能把小娘子拿的死死的。

    褚朝朝揪着眉头:“那,那就说我不——”她话都没说完,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就来了这里:“娘娘让褚姨娘去芳菲院呢。”

    皇后此次来墨韵书院,明面上是最近天气闷热,想来这里避避暑,正好也来与清韵说说话,实则,还是为着林国公府的事。

    她是要在这里等着谢璟。

    从前,她可以任由他不娶妻,三番五次的催,而这次,他必须娶了敏儿为璟王妃,这是唯一能修复林国公与谢璟之间关系的机会。

    皇后心里也一直知道,这么些年,谢璟是为着何事与他亲舅舅有隔阂,还不是为着当年的张太傅一家。

    可那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人总要往前看。

    此时,清韵与皇后坐在屋内一张矮榻上,皇后一句一句说着,清韵只淡淡的回腔,徐子宇将命人去书院地窖里取来的果子饮亲自端上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玉壶落下,清韵直接抬手,‘嘭’的一声,玉壶摔落在地,里面香浓的果子饮洒了一地,徐子宇怔住,却见清韵直接站起身骂他:“不知道本公主的母后不喜玉壶装果子饮吗?你就是这样做事的?”

    徐子宇微露笑意,这两年来,他太了解清韵了,回着:“果子饮与玉壶最是般配,换了金壶或银壶不搭。”

    清韵冷笑:“不搭?那就硬凑在一起,还不快去换。”

    徐子宇将掉落在地摔成三块的玉壶捡起,退出了屋内。瞬时一片寂静,清韵回过神来看着她母后,嗓音已然平和:“母后莫生他的气,他也只是想着般配而已。”

    皇后不语,只垂眸低笑了下,一刻钟后,徐子宇没再进来,让下人将果子饮端进来,用的依旧是玉壶。

    毕竟,玉壶与果子饮最般配。

    等褚朝朝来到这里后,屋内已不止皇后和清韵,还有好几个世家贵女,许是适才清韵给了皇后难看,皇后想找些乐子,就让人在院中布置了一番,让这些个年轻小姑娘吟诗作画,展示才艺了。

    褚朝朝与顾茹坐在一旁,乖的很,只低头吃着面前准备的果子和糕点,一句话都不讲,跟个小哑巴似的。

    顾茹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朝朝,你去跟皇后娘娘说过话了吗?”顾茹怕她不懂,提醒着,褚朝朝对她点头,低声回着:“说过了。”

    徐子宇给皇后安排的这处住所是墨韵书院最大的院子,起初学院学子增多,这里打算建成学生寝居,后来经费紧张,男子寝居就合成了三人居,这里一直空置着。

    去年春月,书院经费充足后,就建成了一处院落。

    此刻,宽敞的院中摆满了盆栽,已至酉时,空气中泛着凉凉的花香,每个人面前都有飘着香气的饮子,已然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这些个正值年华的小姑娘说笑着,谈诗词,谈歌赋,笑语声不断。

    林敏儿在一众姑娘中显得格外出挑,实则是这些世家贵女皆是懂得人情世故,在她面前藏了拙。

    林敏儿上前,给她皇后姑母行礼:“敏儿近日新学了西域的霓裳舞,给姑母展示一番,还望姑母喜欢。”

    皇后对她颔首,心中却是轻叹了声。

    她的女儿若是能像敏儿一样听话乖巧侍奉在她身边,该多好。只可惜,那是个长了翅膀想飞的,就算圈起来也能折腾的她心烦。

    林敏儿进屋内换了身红色缀金丝的舞裙,她今岁也不过才十七,虽是容貌生的算不上惊艳,却也有着女子特有的丰腴与娇色,这身舞裙是她花了重金让人打造而成,格外的衬她。

    只可惜,她的璟哥哥此时不在,看不到她这副美艳的模样。

    华灯初上,美人作舞,有林敏儿的小姐妹也起身在一旁唱起了歌,如此相伴,更让这处院落显得美妙。

    在院子的一角,有三位画师扮相的人立在那里,从不同角度去作画,将林敏儿的舞姿与娇容都落在笔墨间。

    皇后适才被清韵惹乱的心情也变好了些许,眉目含笑,似是在林敏儿身上看到了当初她自己的影子,也是一支舞得了陛下的心,做了这大盛朝的皇后。

    有世家贵女见皇后瞧的欢喜,在一旁将林敏儿夸了个遍,就连林敏儿因着舞步散落在胸前的青丝也能被夸出花来。

    一支舞落,林敏儿落座,有其他擅长舞曲的姑娘也去换了衣服,能在皇后娘娘面前展示一番,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没准皇后娘娘一个喜欢,日后就给许了个好人家。

    如今大盛朝的皇子共有四位,锐王殿下已经娶妻,还有谦王殿下和璟王殿下,以及年纪尚小的六皇子。

    若是能嫁入皇家,自是最好的。

    世家贵女们轮番展示,林敏儿却是将目光落在褚朝朝身上,她坐在皇后身侧,眉目含笑道:“姑母,我听说褚姨娘也准备了一支舞要献给您呢。”林敏儿说着,声音提的有些高,还看着褚朝朝。

    褚朝朝听到了,她何时准备献舞了?

    皇后抬眸:“既是准备了,本宫也正好瞧瞧。”皇后对褚朝朝态度尚可,让她献舞也是给了面子,如今她儿子的身子越发好了,想来这纳妾冲喜是有一定作用的,这小姑娘是个吉祥物呢。

    褚朝朝起身,本是要开口回绝,开口却成了:“妾身这就去换衣服。”话落,她就觉得她脑袋里嗡嗡的,似乎有些不听使唤。

    再要开口,心底却有个声音在控制着她,让她去屋内换舞服,褚朝朝晕晕乎乎的就挪动了步子,顾茹适才想要喊她,还没唤出口就见她说去换衣服。

    只以为她是乐意的。

    待褚朝朝换了衣服出来,芳菲院内一片寂静,就连枝头上的黄鹂都不啼叫了,她,她身上穿着的这件舞裙,着实太——媚人了些。

    皇后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停了好一会,这小姑娘平日里倒是低调,今日换了这身舞裙,颇有倾国倾城之姿色。

    顾茹也看得呆了,她可是跟褚朝朝在一张床上睡过觉的人,竟然没有发现,顾茹垂眸看了自己一眼,她,她这,跟褚朝朝差远了。

    阿绿却在不觉间已蹲在了顾茹身旁,低声说着:“三小姐,小娘子怕是根本不会舞。”阿绿不想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这若是被传了出去,日后在上京城都要被人谈笑了。

    顾茹满脸懵,明明是她自己说要去换衣服的,怎不会舞?

    阿绿又道:“小娘子好似着了魔,我觉得有些不太对,进了屋内,抬手就拿起一件最为暴露的衣裙,我本是劝着,却被敏儿小姐身边的嬷嬷给赶了出来。”

    顾茹这下也觉得不对了。

    褚朝朝此时穿着的衣服虽然将她那曼妙身姿展示的淋漓尽致,却不端庄,虽是此处多是世家贵女,可皇后娘娘还在这,这样的衣服与教坊司的舞女有何不同。

    再看那些个世家贵女,个个都是要看笑话的模样,一副她能跳出什么舞,别是乡野里那种拿不上台面的舞姿,再污了她们的眼的神态。

    林敏儿这是在整朝朝呢。

    顾茹心中一时急了,正想着办法呢,却见眼前似是一道彩光扬起,褚朝朝却是已经开始作舞了,而且,她,她的舞姿甚美。

    顾茹也没心思想办法了,只顾着欣赏了。

    林敏儿却是眼睛都睁圆了,这怎么可能,她一个乡下来的女子怎会跳出如此流畅又动人的舞姿,她是打定了褚朝朝不会舞,想让她穿着媚俗的舞裙在这里出丑。

    让她落个东施效颦的下场。

    林敏儿气的将手中的葡萄豆子都给捏碎了,弄了一手的汁水。

    皇后看着褚朝朝的舞姿,口中低喃了句:“羽裳舞。”创作出这舞的人是如今的定安候府夫人容蓝,只是容蓝这些年在侯府深居浅出,这舞虽有人会跳,却许久未见过了,

    此时,看着女子灵动舞姿的人不只芳菲院里众人,还有立在芳菲院外的男子。

    他神色舒展,随着舞步转动目光扬起又落下,褚朝朝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曳地飞鸟描花蓝色水雾裙,裙摆漾动,犹如水波点点,飞鸟灵动,似是从裙上展翅而翔,只这衣裙如雾,从上而下,若隐若现。

    将小姑娘的身姿描绘的淋漓尽致。

    却丝毫不显娇媚,反倒是灵动如仙。

    胸前两只鸟对啄,甚至若隐若现能看到一丝那抹柔软,发间镏金点翠步摇晃动,趁的整个人更为娇俏。

    哪里还是个小姑娘,明明早就出落的亭亭玉立。

    璟王殿下立在这里看着,为曾经说人家还在长身体深觉眼拙,目光一直追随着褚朝朝的动作,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呀’。

    褚朝朝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林敏儿早在褚朝朝面前的饮子里下了蛊,让她身边的老嬷嬷在一旁操控着,她既能操控着让她跳这支舞,也能让她换上这样的舞裙,自然也有法子让她摔倒。

    只是,她没猜到谢璟就在院外站着,褚朝朝才刚摔倒,林敏儿就迫不及待的起身说道:“这舞跳的这般生疏,没见哪儿好,倒是给摔着了。”

    她说这话违心,在场的人也都知道,这些年她仗着是璟王殿下的表妹整日缠着璟王殿下,自是对这小娘子恨之入骨。

    没等林敏儿再说,谢璟已大步走过来,惊的林敏儿步子都往后退了退,谢璟甚至未先与皇后行礼,上前先将褚朝朝抱在了怀中,随后看向皇后:“儿臣见过母后,她脚怕是崴着了,儿臣先带她回去。”

    皇后笑了下:“叫太医过来瞧瞧。”

    谢璟颔首,随后看了林敏儿一眼,嗓音冷沉:“本王觉得,朝朝的舞跳的极好,如仙人之姿,甚美。”

    谢璟话落,转身就要走,林敏儿在他身后唤了句:“璟哥哥。”谢璟未理会她,身旁众世家贵女目光落在璟王殿下背影上,皇后给林敏儿找了台阶下:“等他回了月竹院,过会就来看你了,心急什么。”

    这番热闹逐渐也就散了,唯有清韵公主一人在一旁冷眼看着,神色间没什么喜怒,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只等着看热闹。

    谢璟抱着褚朝朝回月竹院的路上,褚朝朝的脑袋才清醒了一些,好似离的芳菲院越远,她就觉得越舒服。

    直到回到月竹院,谢璟将她放在矮榻上,一边撩起她长长的裙摆一边问着:“哪里疼?”褚朝朝本是不疼的,被他指腹按在脚踝处,沉沉‘嘶’了声:“你按的疼。”

    谢璟看了一眼,指腹在她脚踝右侧又按了下:“好在骨头没有错位,本王给你上药,这几日就老实待着。”

    阿绿将冷玉膏递上来,随后噗通一声跪在谢璟跟前:“请殿下责罚,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娘子。”

    谢璟皱眉,嗓音冷厉:“芳菲院里她用过的吃食饮子,碰过的东西,去查。”适才褚朝朝就与谢璟说她脑袋晕乎乎的,每走几步,人家就跟汇报一样,说好似清醒了些,如此,太过奇怪。

    阿绿应了是后急忙退下。

    璟王殿下给人褪了鞋袜,将药膏给褚朝朝涂在脚踝上,指腹揉搓,落在肌肤上的触感由他指腹间的温热逐渐变的凉滋滋的,也就不那么痛了。

    褚朝朝漆黑的眸子没闲着,一直盯着谢璟看,璟王殿下虽是未抬眸,却有所察觉,问她:“几日不见,想本王了?”

    褚朝朝明明没想他,可这话被他问出来,她小心脏没来由的漏跳了一下,有些慌慌的:“殿,殿下,你不是要十日后才回吗?”怎地才七日就回来了。

    她记得清楚,是七日。

    “事情提前处理完就回来了。”谢璟此次去肃州处理的事并未提前,只是阿绿与褚朝朝说的行程是坐马车的时辰,而璟王殿下心有所牵,来回路程皆是骑马而归,这时间生生给挤出了近三日。

    褚朝朝轻轻‘哦’了声。

    谢璟手上动作不停,抬眸看了褚朝朝一眼,他——倒是很想她。

    指腹间的药膏涂抹完,谢璟又去拿药间却是不小心指尖碰到了褚朝朝的脚心,这小姑娘怕痒,脚丫子猛地一缩,还咯咯的笑了声。

    谢璟嗓音沁了笑意:“这么怕痒。”褚朝朝见他说完,颇有要真的在她脚心抓痒的模样,小姑娘眉目含笑,倒是先伸出小手在谢璟手腕处挠了几下,见他不笑,就又挠:“殿下不怕痒?”

    谢璟垂眸看着她,却是抑制不住的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下,嗓音低沉问她:“不说,本王就再问一遍,想本王了吗?”

    第29章

    褚朝朝被他啄了那么一下, 脑袋懵懵的。

    “应该想了。”她也不知道。

    谢璟念着她的话,应该想了:“那,就是想了。”他说完,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想起适才她跳的舞:“小姑娘跳的不错。”

    褚朝朝闻言有些谦虚的也笑了下:“殿下真觉得我跳的好?”她那时虽是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却也能看到那些世家贵女看她的神色并不温和, 她的羽裳舞是阿娘教的, 前年爹爹生辰那日,她还看到阿娘在院中的槐树下起舞。

    特别好看。

    特别美。

    她想,她跳的应该也是好看的, 但又怕如顾茹她们所说那般,谢璟这般矜贵的人,什么没有见过,她跳的舞他不一定真的觉得好看。

    谢璟直到适才脑海里依旧有她起舞的画面,嗓音温润的回她:“若不是你脚崴了, 本王便要贪心,让你为本王舞一支。”他说的认真, 似是真是这样想, 褚朝朝一点都不吝啬, 许诺给人家:“待我脚好了, 就跳给殿下看。”

    谢璟眉头微挑, 嗓音含笑, 语气却是很沉:“日后, 只能跳给本王一人看。”带着强势的口吻,这让褚朝朝觉得他又有些凶了, 小小声也不知低喃着什么。

    谢璟抬眸看她:“在骂本王?”

    褚朝朝急忙摇头:“没,没有。”谢璟目光在人身前落下, 拿起一旁的薄衣给她盖在身上:“本王不愿任何人看到。”

    褚朝朝:……

    她垂眸看了眼,小脸羞红,她当时也不知怎得就拿起这套舞裙了,而且当时林敏儿身边的嬷嬷还有从前在璟王府做值的简儿,两个人扯着她跟扯鸡腿一样,就将衣服给她穿身上了。

    她抿唇看了眼谢璟。

    他刚才还盯着这里看。

    不过,适才她摔倒时,真的吓坏了,那么多人都在呢,皇后娘娘也在,她出了如此大的丑,还真不知要如何从地上爬起来。

    好在,他回来了,没等她去想这些,就已经将她抱在了怀里。

    褚朝朝将他瞅了一圈,嗓音糯糯的问他:“殿下出去这几日,身上的伤又重了没有,可又吐血了?”

    谢璟垂眸低笑:“是重了些,”他顿了顿:“本王下次出门应带着你才是,那样才能好的快些。”

    他嗓音含笑,褚朝朝听出来了,他这是在逗趣她呢:“既然又重了些,回来了就好好歇着,别再一直忙公务了。”她倒是一副老成的语气,劝着人家。

    谢璟给她上好了药,一边给人穿上鞋袜一边嗓音宠溺的回着她:“本王知道了,小姑娘,去把衣服换了。”

    他将褚朝朝抱去卧房,阿春进来侍奉,帮着褚朝朝去将身上的衣服给换了下来,待褚朝朝从卧房出来时,谢璟已不在月竹院。

    阿春见她朝着院外张望,在一旁温声道:“小娘子,殿下才刚说过让你不要乱走动,快坐下歇着,殿下是去了皇后娘娘那,一会儿就回来了。”阿春说着眉目含笑,从前这小娘子看到殿下就有些怵,如今倒是有些黏人了。

    许是,这么几日没见,多少是有点想殿下了。

    褚朝朝乖乖的坐在一旁,抬手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口中咬上一口,小脑袋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边吃边问阿春:“皇后娘娘要在这里住上多久?”

    “估摸着要住上段时日呢,如今天气越发燥热了,皇后娘娘是来避暑的。”阿春说着,倒是想起了什么,思忖再三,还是觉得应该先给褚朝朝提个醒,省的小娘子到时候伤心:“还是为了殿下与敏儿小姐的婚事。”

    褚朝朝正在咬桂花糕的牙齿一顿,抬眸看正给她倒水喝的阿春:“殿下与她定亲了?”她看得出来林敏儿很喜欢谢璟,可她不觉得他们定亲了。

    阿春笑着:“皇家的亲事若要定下来,还不是一纸赐婚的事,皇后娘娘是敏儿小姐的姑母,一直都拿她当儿媳看,这么些年,敏儿小姐也拿自己当璟王妃看,这次就是来定下婚事的。”

    褚朝朝默了默,轻轻‘哦’了声,过了会儿,她才问阿春:“那等他娶了林敏儿,我是不是就不能在这里住了?”

    也不能再和他睡在一块。

    她这句话清清浅浅的,本也没什么,听到阿春耳中,却是觉得褚朝朝甚为可怜,她忙哄着:“小娘子放心,就算殿下与敏儿小姐成了婚,也不会冷落小娘子的。”

    褚朝朝心中忧虑的倒不是这些,她想去见见空明大师。

    谢璟的身子总让她看不透,也不知他到底是好了些,还是又差了些,明明都不吐血了,可他却跟她说,他已时日无多。

    她不想和林敏儿生活在一处。

    褚朝朝一人在八仙桌旁用了晚膳后,阿春侍奉着她梳洗,早早的就回到床榻上歇着了,与之前谢璟不在的时候一样,先看会话本子。

    半个时辰后,褚朝朝早就竖起来的小耳朵听到了脚步声,沉稳有力,是谢璟回来了,直接将话本子往枕头下一塞,跟只兔子般嗖的一下就钻进了被褥里。

    谢璟走进来时,人家已经闭上眼睛,一副睡的很香甜的样子了。

    可,都过了一会儿了,屋内却是没了动静,褚朝朝心里闷的慌,乌黑的睫羽颤颤的一点一点睁开了眼缝,四下扫视一圈,屋内果真半个人影都没了。

    她觉得无趣,坐起身轻叹了声。

    合着她自己搁这跟自己玩呢。

    生了没一会儿气,璟王殿下又走进来,神色舒展的看着她:“不是睡着了,这么快就醒了?”他边走近她,边褪去身上衣物说着。

    褚朝朝看了他一眼:“殿下怎么知道我是装睡的?”

    谢璟剪灭了烛火,嗓音含笑:“猜的。”他不是猜,而是这些日子与褚朝朝同榻而眠,他总要比她歇下的晚,常常会——看着入睡的她。

    他知道,她睡下后是什么模样。

    自然看得出适才她是在装睡。

    褚朝朝低声‘哦’了下,他猜的还挺对。

    待谢璟上了榻,平日里她都是闭上眼睛就睡,今儿却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帐顶看,还极为不老实,在被褥里翻了个身,又翻了身,好似她的被褥里长满了刺,还用被褥将自己卷的跟只蝉蛹似的。

    谢璟笑她:“怎么,本王突然回来,连觉都不知道怎么睡了?”

    褚朝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今晚就是不想睡,眼睛闭上了就还想睁开,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只嗓音糯糯的回他:“殿下,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谢璟倒是头一回见她这样,眉头微皱,以为她还在为着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舞的事心中不安,嗓音清润带哄:“要本王抱着你睡?”

    褚朝朝闻言侧首看他,她今儿是怎么了,小心脏又砰砰的在跳了,迟疑的瞬间,谢璟已伸出手腕将人往他身边揽过来,褚朝朝撞进人家怀中,清冽的梅香扑面而来,还未反应过来,谢璟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朝朝,是本王思虑不周。”

    “嗯?”褚朝朝轻疑了声,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脚还疼不疼?”

    褚朝朝乖乖的回他:“走路的时候有一点疼,现在不疼。”她说完,见谢璟神色很是疲倦,想是赶路赶的太累了些,她也挺会心疼人的,看着谢璟说道:“殿下,我今儿午憩时间久了些,还不困,瞧着你挺累的,快歇着吧。”

    谢璟与她同榻这么些日子都没敢抱着人睡觉,今儿好不容易拥在怀中了,小姑娘又要跑,身上滑腻的跟只小泥鳅般,从他臂弯里一绕就又离得他远了些。

    谢璟欲言又止,喉结微滚,微微抬起的手怔了下,都抱在怀中了,岂有让她再跑的道理,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璟王殿下鲜少有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偏偏对上褚朝朝,让他觉得很是困惑,思忖再三,想起那日顾凉和木漾在一块说的话。

    小姑娘家胆子都小。

    “朝朝,听说过月莱山上的故事吗?”因着是扯谎,璟王殿下的话说的有些不自然,目光深邃的看着褚朝朝。

    褚朝朝一听‘故事’,瞬时来了精神,她喜欢听故事,侧过身来,还往谢璟跟前挪了挪,好奇的问他:“什么故事?”

    对上褚朝朝漆黑明亮的眸子,谢璟反倒笑了下:“传闻这山中常有奇闻怪事,请过许多道士施法,依旧无用。”他话说的慢,始终观察着褚朝朝的神色:“是以,尤其是夜间,常常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只有靠近至阳之物才不会被侵扰。”

    谢璟讲着,见褚朝朝揪着小眉头,像是知道害怕的样子,到了时机,璟王殿下便问:“是不是害怕?”

    褚朝朝却是好奇心更甚,小小声问他:“殿下,何为至阳之物?”

    谢璟:……

    他默了会,艰难的开口:“靠本王近些,就不用怕被侵扰了。”他话落,以为褚朝朝会乖乖的抱过来,却见人小姑娘神色凛然的回着他的话:“我不怕,话本子里这样的事多了,都是假的。”

    谢璟无奈闭了闭眼。

    再看向褚朝朝时,直接伸出手臂将人给揽在了怀中,嗓音低沉道:“本王怕。需要抱着你才会好。”这份柔软入怀,确实让他一颗心安定许多。

    褚朝朝咯咯的笑:“殿下既然怕,就不要再给我讲了,”她想了想:“那我今夜就抱着殿下睡。”说完,一只小手软软的就落在了谢璟腰间。

    褚朝朝没瞧见他神色间呆滞了一瞬,闻着人身上的梅香闭上了眼睛。心里的烦闷也少了些,可她还是睡不下。

    想起适才阿春对她说的话,她问谢璟:“殿下,你与敏儿小姐是一块长大的吗?”谢璟看着她,颔首嗯了声。

    “殿下能与我说说你和她在一起发生过的事吗?”小姑娘越问越有些离谱,谢璟抬手在人脸上捏了捏,软乎乎的,他嗓音含笑:“问这些做什么?”

    褚朝朝也不知道她问这些做什么,就是心里闷,睡不下,想要问一问:“没什么,就,还挺好奇殿下和别的姑娘在一块是什么样。”

    想到这里,她就会想到待谢璟娶了林敏儿,也会像现在抱着她一样抱着林敏儿,她就不想再离得他这么近,还下意识往外侧撤了撤身子。

    可谢璟将她拥着,她动不了。

    “本王与她,不常在一处。”谢璟说完,褚朝朝‘哦’了声,自己在心里想了太多,也就没心思再问。

    闭上眼睛就不再说话了。

    窗外的月光洒满了一室,透过月白床帐显得雾雾寥寥,有些不真切,谢璟一如往日,看着她入睡,因着骑马连赶了一日一夜的路,也着实困倦。

    拥着怀中的人沉沉睡去。

    ——

    因着脚崴了,褚朝朝连续三日都未去上课,其实人家脚崴的不重,那日上完药就不疼了,走路慢些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她偷懒不愿去,璟王殿下也不让人家去。

    褚朝朝就在月竹院歇了三日。

    她自己歇的都有些烦了,也就不再一只脚重一只脚轻的走路,还找到谢璟主动说要去上学,这日,她下学后,人还未走到月竹院,远远的就看到了谢璟正在和林敏儿在院中梧桐树下说话。

    两人离的还很近。

    她一时间,不知是继续往回走,还是就站在这里等人家说完了话再回去,前几日她还说不知他和别的姑娘在一处是什么样。

    这就给她看到了。

    他们不会是在交换定情信物吧。既然是要成婚,是要交换定情信物的。

    褚朝朝没有回去,在月竹院外的一处凉亭里坐下来,拿出挎包里的蜜饯很无趣的放在口中,目光却始终落在谢璟和林敏儿身上。

    这样瞧着,他们两个人还是很般配的。

    林敏儿是国公府的嫡女,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身份尊贵,嫁给他是应该的。小姑娘这样想着,心里头第一次生发出强烈的渴望,渴望她不会克他,渴望他的病能好。

    她从前多少有些没心没肺,只以为他本就病重,就算没有她在这也会死的,也只想着等他闭眼了,她就可以回春水镇了。

    唯一有的也就是心底那点愧疚,想着对他好些,也是怕他死后变成恶鬼来缠着她。

    可现在,她的心里有些复杂。

    好几股思绪跟浆糊一样在她小脑袋里搅来搅去,搅的她心烦。

    褚朝朝没在这儿待多大会,阿绿就来找她了,心急道:“小娘子怎一个人在这里坐着,殿下正等着你一同用午膳呢。”皇后娘娘也在,只是殿下说要等着小娘子,也没人说什么。

    褚朝朝慌忙站起身,拿着她的挎包就跟着阿绿回去了。

    可别被皇后娘娘怪罪了才好,他们用午膳就是了,可以不用等她的,哪有让皇后娘娘等她的道理。

    褚朝朝回去先去与皇后娘娘行了礼,随后又去洗手坐在谢璟身旁。

    谢璟侧首看着她,嗓音温润:“早膳只用了碗粥,饿了吧。”

    褚朝朝只乖乖点了点头。

    皇后夹了菜放在面前玉碟里,倒是关心了句褚朝朝的脚:“可还觉得疼?”

    褚朝朝这会倒是很老实,直接说:“殿下那日给我上完药,就已经不疼了,又歇了几日,已经好了。”说完,还加了句:“谢皇后娘娘挂念。”

    她话落,室内突然静了下来。

    谢璟给她上药。

    皇后清了清嗓子,神色倒是温和:“不痛了就好。”她将褚朝朝看了一圈,问了这几日一直想问的话:“你跳的是羽裳舞,谁教你的?”羽裳舞三字她说的肯定,让褚朝朝有些慌神。

    她两只小手在袖中紧握,极力让自己不慌,温声回道:“年少时,我们镇上有一位舞女,她人特好,见我喜欢就教了我。”

    褚朝朝扯谎扯的心慌。

    皇后轻声应着:“是这样啊。难为你年少时就学的如此好。”

    “谢皇后娘娘夸奖。”

    皇后与褚朝朝说话间,谢璟垂眸,冷白指节摩挲着面前杯盏,林敏儿的目光一直在他这儿,她看着他,只希望他能抬眸看她一眼。

    哪怕就看一眼,不带任何情感都行。

    可他没有。

    皇后目光落在谢璟身上,语气平和:“太医说,你的身子越发好了,再过了年关就要二十二了,身为皇子,哪能一直未有正妻。”皇后娓娓道来,与他说着此事,虽是从前与他提起过不止一次,可这次却带着些逼迫。

    褚朝朝听到皇后这样说,瞄了谢璟一眼。

    没等谢璟回话,皇后又开口了,似是要堵住他的回绝:“上京城里与你年少时在一处读书习字的公子,人家孩子都会喊爹了,有的妻妾都好几个了。”皇后无奈的说着,或许刚才还是以他母后的身份在说,这会儿已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在说他了。

    褚朝朝又看了谢璟一眼,皇后娘娘说的还挺对的。他年纪确实不小了,该娶妻了,若他没有生病,她也不会来璟王府,他身边连个女子都没有。

    谢璟的目光在褚朝朝身上停留了瞬,语气平和的回着皇后:“母后说的是,儿臣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皇后闻言却是冲他轻哼了声,他能应下已是难得,这事也急不得,她带着敏儿还会在这儿待上几日,给他和敏儿制造机会在一处待着就是。

    实在不行,用些手段。

    若敏儿成了他的人,他不娶也得娶,若是能一次就怀上他的孩子,自是最好的。也只有敏儿怀上他的孩子,这么些年的隔阂才能解开。

    皇后给林敏儿使了个眼神,林敏儿有些羞红了脸,起身给谢璟往他面前的玉碟里夹了菜,嗓音柔柔的:“璟哥哥最喜欢吃鱼儿,如今身子还尚未全好,应多补补才是。”

    谢璟不语,垂眸饮了茶。

    褚朝朝在一旁也不敢说话,任他们三人在那说,她搁这跟只松鼠般一直吃个不停,她上了一上午的课,还被嬷嬷罚站了,很饿。

    而她适才听到林敏儿说谢璟喜欢吃鱼。

    可每次和他一同用膳,他总是将鱼夹在他的玉碟子里,然后将鱼刺都给挑出来,再递给她,还说他不爱吃鱼。

    为着吃鱼,她还跟他生过一点小气。

    那日,她问他:“殿下为何总让我吃鱼?”

    谢璟回她:“吃鱼补脑。”

    褚朝朝听完就反应了过来,他是在说她笨,所以要补补脑子?

    一顿午膳下来,褚朝朝除了吃饭就是听皇后说话,说了许多从前谢璟与林敏儿的事,待皇后和林敏儿离开,谢璟本想跟她说会话,人直接回了屋内说要午憩。

    璟王殿下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

    将要立夏,天色暗的晚,褚朝朝下学时太阳还高高的在天上挂着,她正不想回月竹院呢,顾茹就邀她去南院玩。

    今儿下学后,南院那边有场武赛。

    顾凉正是这场武赛的考官。

    因着谢璟在墨韵书院住着,顾凉也常会来,徐子宇见人闲着,就找顾凉帮忙,将今岁春季的武赛教给他来做考官。

    褚朝朝和顾茹就挎着小手一路去了南院。

    比武场上的男子皆是上京城里的世家公子,不止褚朝朝和顾茹,书院里的很多女学生都在这,褚朝朝听顾茹说,因着在同一个书院上学而定亲的不在少数。

    褚朝朝对这些男子倒是都不认识,顾茹就在一旁给她讲着:“那位是李将军府的三公子,还未定亲,生的一副好模样。”

    褚朝朝在一旁点头:“生的是不错,不过个头有点矮。”

    顾茹:“那位是户部侍郎家的公子,他们家特别富裕,他人生的还算端庄,个头高,不过听闻他常出入花楼。”

    顾茹给她说的口干舌燥的,褚朝朝的目光落在比武场上,周边除了男子们的叫好声外就是姑娘们的低语声。

    她看着场上的两名男子身上只着了单薄的衣衫,隐隐透出强健的肌肉纹理,因着打斗而额头汗珠直冒,更显男子的彪悍。

    她扯着顾茹的手,看的眼睛都直了。

    小姑娘除了抱过璟王殿下,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这时,青韵公主和徐子宇也一道来了,将要走近时,清韵回身看了眼徐子宇,冷冷道:“离本公主远些。”

    徐子宇只好停了步子,看着清韵朝着褚朝朝和顾茹站着的地方走去。

    清韵走上前,在褚朝朝跟前一站,她倒是好奇的很,她皇兄竟然让她来看别的男子比武,真是难得。

    不是将人护的死死的。

    就连林敏儿下蛊之事的证据都命人送给了母后。

    丝毫不顾忌林家的脸面。

    她适才来的时候,林敏儿好似正在院中哭唧唧呢,那日她跳个舞还命好几位画师为她作画,不过才刚刚送去月竹院,估计她皇兄瞅都没瞅上一眼,就命人给送了回来。

    清韵在一旁问她:“喜欢哪个?”褚朝朝也没多想,直接回:“喜欢那位生的高些的,长的好看,身材还匀称。”

    小姑娘一点都不知羞的说完,才发觉到不对,回过神来见是清韵公主,轻呀了声,皱了眉头,清韵倒是对她笑了下:“没什么可顾忌的,他们男子比武还不兴咱们女子看了?”

    她凑在褚朝朝耳边低声道:“本公主等下还要带走一个,让他晚上好好伺候本公主呢。”她话落,褚朝朝心间猛地一跳。

    带走一个。

    伺候她。

    这,这都可以?

    她不敢说出疑惑,只浅浅笑了下,本是有些紧张,不过一会就与清韵聊到了一块去,场上的比试已接近尾声,顾凉突然上了比试场。

    褚朝朝漆黑的眸子看的更认真了。

    这时,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穿过人群走至她身后,徐子宇本是站在她们不远处,看到谢璟走过来,想要提醒褚朝朝一声,却被谢璟抬手制止了。

    在外围观的人目光皆在比试场上,尤其是顾家二公子都上场了,作为考官,他看人家学生比试比的激烈,身为习武之人按捺不住,要跟今日的第一名比试一番。

    褚朝朝甚至激动的两只小手握拳按在了嘴上,对一旁的顾茹说着:“适才我还夸别的男子呢,现在觉得,谁都比不上你哥哥。”

    小姑娘嗓音里都透着崇拜与激动,整个人兴奋的如偷吃到灯油的老鼠,顾茹也在一旁附和:“那是,我哥哥在上京城可是有很多姑娘喜欢的。”

    褚朝朝目不转睛的看着,顾凉不只那张脸生的俊朗,身材也很紧实,她对着顾茹应了声,下意识又说了句:“你哥哥身材真好。”

    比武场上热闹极了,比试之人大汗淋漓,褚朝朝却一点没觉察到她身后有些冷,一片热闹过后,顾凉赢了。

    也算对得起考官这个称号。

    顾茹见她看的眼睛都直了,在一旁拉着她:“朝朝,璟王殿下比我哥哥还厉害呢,我见过他们比试,我哥哥每次都输。”

    褚朝朝从午时开始心里就不舒服,想起谢璟来她就更不舒服,很是不信的回顾茹的话:“不会的,他怎么可能有你哥哥厉害。”

    清韵在一旁也听到了,感叹了声:“你们两个在这聊,本公主要去找顾二公子了。”清韵话落,褚朝朝想起她适才跟她说过的话,找个人晚上伺候她。

    她,她是要去找顾凉?

    这。

    没等褚朝朝去操心别人的事,她隐隐闻到了一股清冽的梅香,这气息,只有谢璟身上才有,褚朝朝有些不敢回头,却听耳边传来低沉而染了情绪的话语:“不信本王比他厉害?”

    褚朝朝:……

    她回过身来时,清韵已经离开了,顾茹在看到谢璟后也一溜烟的不见了,只剩褚朝朝对上璟王殿下黑了的脸色,就算她也在心里不满他,可还是发怂,嗓音里一点气势都没有,低低的问他:“殿下何时来的?”

    他都听到了多少。

    “不想让本王听到的,本王都听到了。”褚朝朝头埋的低低的,当着他的面夸别的男子确实不太好。

    可,那也是她的真心话。

    璟王殿下见人恨不得将头埋进肚子里,扯住人家的手向着月竹院走去。

    待走进月竹院,褚朝朝从前见过的那位祁将军就等在院中,她将手从谢璟宽大的手掌中挣脱开,小步子极快的回了屋内。

    一刻钟后,她刚用了些茶水,阿绿进来说道:“小娘子,殿下在净室,要你进去侍奉呢。”

    褚朝朝:……

    侍奉他沐浴?

    她迟疑着坐在那,阿绿却笑意盈盈的上前在她耳边低声道:“恭喜小娘子,这可是个极好的机会。”

    褚朝朝:……

    直到进了净室,她的小脸还绷着,眉头也揪着,却是不见谢璟的身影,她正四处看着,却见玉石屏风后一道颀长的身影走出。

    身上只穿了件中衣。

    谢璟看着她,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过来。”褚朝朝闻言走过去,谢璟将双臂抬平:“本王字写得久了,手腕有些酸,给本王宽衣。”

    褚朝朝抬眸看了他一眼,他身上此时只一件中衣,再宽衣,那可就□□了,而且脱去件中衣,跟手腕酸有什么关系,平日里他都在忙公务,也没见他手腕酸:“殿,殿下,再更衣,就没衣服了。”

    她嗓音低低的说着,还有些羞。

    虽然与他同榻而眠,还抱过他,可那都隔着衣服呢,现在,他,他要脱光了给她看?

    这。

    她虽然也想看,可,不太好吧。

    谢璟垂眸看着她:“在想什么,本王手臂也要酸了。”褚朝朝抬眸看他,上前走了一步,也不知哪来的胆量,抬起小手就去解开了谢璟上衣的带子。

    衣服敞开,不止露出肌肉线条匀称的胸膛,还有,还有劲瘦的腰身,褚朝朝突然有些明白了,他,他这是在为着她不信他能比过顾凉,故意给她看的。

    她小脸蹭的一下更红了。

    谢璟清润的嗓音却又响起:“继续。”

    褚朝朝心间猛地一跳,继续?

    给他脱裤子?

    第30章

    她咬着唇, 目光不受控的看向他的腰身处,然后向下移,又去看他的那个位置。她在避火图册上看到过那个东西长什么样,只是, 没见到真的。

    好似, 有大有小。

    有粗有细。

    她在心里想着, 一想到画册上多次出现过的东西, 她只要抬手将他的衣带解开,就可以看到,心里多少有些小期待。

    可小姑娘家的羞耻心又压过了好奇。

    她垂着小脑袋, 磕磕巴巴的说着:“殿,殿下,不能再继续了。”她嗓音里好似还颇有为他打算的意思。

    不想让他脱光了站在这。

    谢璟垂眸看着她:“不继续,本王如何沐浴?”

    褚朝朝:……

    她憋的脸颊鼓鼓的,既然他让继续, 那还是给他脱吧,她, 其实夜间抱着他睡的时候, 就偷偷在心里想过。

    却也只敢将手放在他腰间, 没敢四处乱摸。

    褚朝朝抬眸瞄了他一眼, 小手抬起就又去脱他的裤子, 绵软的手刚触上璟王殿下的腰间, 谢璟嗓音微沉:“要脱本王的裤子?”

    褚朝朝指尖一顿, 嗓音糯糯的,听到他嗓音微冷, 还有些委屈:“不是你让继续的吗?”到底让不让脱。

    谢璟低笑,将人的手握住落在他腰线处, 褚朝朝只觉得瞬时间跟触上了一块硬石般,而谢璟如山涧清泉般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本王是让你继续脱——这。”他尾音落,将褚朝朝的手挪到他上衣处。

    褚朝朝小脑袋一下就懵了。

    原来是要她将上衣给脱下来。

    她却想着给他脱裤子。

    “哦,那,我,我给殿下脱下来。”她就要说不成话了。因着谢璟比她高出许多,她稍稍踮了踮脚尖,将人的上衣给脱下。

    衣衫落下,宽大的手掌却攥住了她的腰,还使坏的在她腰间软肉上捏了捏,褚朝朝有些羞恼:“殿——”没等她说完,谢璟又捏。

    太痒了。

    褚朝朝没忍住‘咯咯’的笑了几声,抬起手就在谢璟身上打了几下,倒是没让人家觉得疼,她的手都要被硌着了。

    她在谢璟这里,就像一只小狐狸,看似都是小心思,却逃不掉。

    褚朝朝怕痒,又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认个错,她能屈能伸,抬眸看了眼人宽大的肩,小手还在璟王殿下劲瘦的腰上落着,也学着他,在他腰间捏了捏,与他解释着,颇有哄人的意思:“我夸顾二公子那是因着殿下不在,若殿下与他比试,我定会觉得殿下厉害。”

    因着那次亲了他一下,他就跟着她去见清韵公主了,褚朝朝一直觉得,璟王殿下看似常冷着个脸,其实可好哄了。

    谢璟抬眉,神色舒展,她这会儿倒是有了玲珑心思:“跟本王说这些做什么?”

    褚朝朝:“?”

    他不是因着她夸了别人跟她生气吗?

    还不承认。

    “没,没什么。我,我就是看殿下”她的目光在他的胸膛处落下:“看殿下身上肌肉紧实,比赛场上的那些男子都要厉害。”

    褚朝朝小马屁拍的好,对璟王殿下也很受用,他唇角勾笑,攥在她腰间的指腹轻轻摩动,俯身在褚朝朝耳垂上咬了下,嗓音低沉里带着些摄人的迷离:“本王厉不厉害——有你后悔的时候。”

    他话落,褚朝朝下意识就要退步子,谢璟滚烫的气息灼的她耳根子发烫,脖颈处都跟被喷了火似的,她在人怀中挣扎着:“殿下,你,你放开我吧。”

    他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她就没来由的在心里怕。

    脑海中浮现出避火图册上,将一根那么大的棍/子塞进去,就像一个窄小的山洞里非要钻进去一棵粗壮的树一样。

    只是想想,就觉得疼。

    可她想这些做什么。

    谢璟低笑,见人怕的好似他现在就要吃了她一样,嗓音噙了笑意:“朝朝,你都敢脱本王的裤子,在怕什么?”

    褚朝朝低声跟他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璟王殿下回身看了眼身后的温泉池,徐子宇倒是有心,将月莱山中的温泉水给引到这里来,午时这小姑娘便不理他,今晚就不让她习字了。

    和他一起泡温泉。

    谢璟在人软乎乎的脸颊上捏了捏,问她:“是要给本王作画”他顿了顿,又俯身凑在褚朝朝耳边:“还是陪本王一起泡温泉?”

    褚朝朝:……

    给他作画?不行,她不想给他作画。

    陪他泡温泉更是不行。

    她好似突然间眉目间就染了一层愁绪,目光朝着窗外看了眼,她今儿下午上课的时候就想好了,日后,她不要再跟他睡在一块了,也不会再让他亲她。

    他都要和林敏儿定亲了,她还是离得他远一些比较好,至于冲喜不冲喜,克不克他的,她得找时间去见一见空明大师。

    她心里烦死他了。

    骂了他一下午呢。

    虽然见到了人,就有些变了情绪,可,还是心里闷的慌。

    “我都不想。”褚朝朝想起午时在院外凉亭里看到的,还有用午膳时皇后娘娘说的话,带着小情绪回他。

    她的话出乎了谢璟的意料,小姑娘这么不爱学习,定是会说与他一同泡温泉,昨儿夜里还乖乖的抱着他睡觉呢。

    今儿这是怎么了?

    她的小情绪一时间让向来运筹帷幄的璟王殿下皱了眉,嗓音清润带着哄:“怎么,本王让你侍奉宽衣,生气了?”

    褚朝朝晃了晃脑袋,一副认真犯愁的模样:“殿下,我心里有点乱,你能让我一个人静会吗?”她没有扯谎,她心里真的很乱。

    谢璟被她的话气笑。

    小姑娘这么认真的看着他,还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直接将人拦腰抱在怀中,嗓音清润道:“在乱什么,跟本王说说。”

    褚朝朝瞪了他一眼:“等我想明白了再跟殿下说吧。”又是认真的语气。

    谢璟垂眸看着她,小姑娘是真的不开心了。

    犹豫再三,还是将怀中人给放下,不容置疑道:“本王只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若还不高兴,本王就带你去长安街上捏泥人玩。”

    璟王殿下这两日倒是学了不少哄小姑娘开心的法子,就怕会不知道如何哄她。

    褚朝朝乖乖的点了点头。

    转身就出了净室,只留给他一个小小的背影。

    事也是巧了,都赶在了一处,褚朝朝才刚走出来,阿绿就上前道:“小娘子,顾三小姐来找你了。”顾茹适才便来了,阿绿想着都这么久了,殿下让小娘子进去侍奉,对小娘子来说是个好机会,就没敢进去说。

    此刻,见褚朝朝衣衫完整的走出来,知道这是又没成事,不禁看着褚朝朝轻叹了声,待敏儿小姐嫁进来了,小娘子须得尽快有孕才能在王府待的稳。

    可,殿下怎就是不要了小娘子呢。

    褚朝朝出了房间,见顾茹就在院中秋千处坐着,还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褚朝朝也不觉间加快了步子:“怎么了,顾茹。”

    顾茹闻言,拉住褚朝朝的手,两个人跟小毛贼通暗号一样偷摸摸的,顾茹趴在她耳边,小声说着:“刘钰儿怀孕了。”

    “嗯?”褚朝朝睁大了眼睛,刘钰儿是顾茹的另一个小姐妹,比她年纪还要小上几月呢,而且,她在书院上学,怎么怀的孕?

    顾茹又低声说着:“这事麻烦的很,若是被她家里人知道了,会打死她的,你不知道,她祖母可厉害了。”

    “所以,朝朝,你有没有法子帮帮她?”

    褚朝朝:……

    她与顾茹在院中说了好一会话,最后顾茹也说不清具体的情况,褚朝朝就跟着人家去了兰鸢居,阿绿想要上前去跟着,被谢璟制止了。

    四个小姑娘坐在一处悄悄的说着话,刘钰儿是个极单纯的姑娘,脸红的跟沁了血一般:“我与他常在月莱山中相会,那日也是待得久了,没忍住,就——”

    “我现在还没跟他说,这事不能被我家里人知道,我想流了这个孩子,可毕竟在学院,这事不好瞒,朝朝,你能帮我整到落胎药吗?”

    褚朝朝揪着眉头,这。

    她也不知道。

    可刘钰儿太可怜了,褚朝朝就应下她:“我尽力吧。”说完这个,她的好奇心又起来了,问刘钰儿:“疼不疼啊?”

    她这一问,顾茹和苏绵也都好奇着呢,都是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对这些事懵懂又好奇,也就褚朝朝懂的多一些。

    可,她也不知是何滋味。

    刘钰儿见褚朝朝应了,一颗悬着的心也松下来,小声回着她们的话:“一开始碰着会疼,慢慢的也就好了。”

    褚朝朝有些不信,那么大个东西塞进去,怎么可能会只疼一会:“那,那你们几回?”她看的话本子上,也说是不疼,还说一夜七回呢。

    刘钰儿:“两回。”

    褚朝朝:“有些少。”她顿了顿:“不过,你们是在月莱山中情不自禁,也不算少了。”

    刘钰儿点头,反问她:“你没跟璟王殿下试过?”提起谢璟,褚朝朝又有些不开心了,她晃了晃脑袋:“他身子一直病着,没试。”

    刘钰儿有些想不明白,璟王殿下身子病着,和亲吻有什么关系,难道病着不能亲嘴?她和她的林哥哥也就在月莱山中亲了两次,也不知怎地她就怀孕了。

    褚朝朝不愿再提他,身子往前一倾,嗓音低的不能再低:“我有避火图册,你们若是想看,改天我给拿过来。”

    几个小姑娘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恨不得让她现在就去拿。

    褚朝朝今夜没回月竹院去,阿绿来接她回去时,她说她要在顾茹这里住,阿绿早就得了璟王殿下的吩咐,若她不愿回来,就让她待在那。

    褚朝朝往周围瞄了好几眼,见没有人,就又趴在阿绿耳边,低声说着:“阿绿,你能帮我去买些堕胎药吗?”

    阿绿一听,整个人差点没因腿软跌倒,拉着褚朝朝就是一顿瞅,小娘子若是有孕了,私自流掉皇家子嗣那可是罪,她正要问,褚朝朝从身上的荷包里掏出块碎银子递给她:“别跟他说。”

    他。

    是谢璟。

    阿绿:……

    接了人家的银子,一路上战战兢兢的回了月竹院,没有去跟谢璟说,却也没真拿着银子去给她买堕胎药。

    ——

    次日一早,褚朝朝午时下学后,才知道昨晚墨韵书院还发生了件大事。

    徐子宇不见了。

    今儿一早,才在墨韵书院东头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找到人,一身酒气,浑身脏兮兮的,好似在地上滚了不知多久才又上了树。

    此刻,芳菲院里,清韵公主站在那,一脸傲气,眉目间俱是淡漠,只她的右侧脸颊已经红的肿了起来,赫然五个深深的指印烙在上面。

    皇后怒火攻心,半倚在贵妃榻上,胸口处的珠链因着她的气愤一起一落,她神色虽冷沉,却是无奈叹了声:“出息,真是出息。”

    “堂堂一个公主,主动去人男子院中过夜,把自己的夫君气的在外面醉酒,彻夜未归,清韵,母后就是这么教你的吗?”皇后越说越气,恨不得再给清韵来上一巴掌。

    而此刻,月竹院里,院中梧桐树下的石桌旁,顾凉很是无奈的叹了又叹:“殿下,我跟清韵公主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公主她都嫁了人了,我怎么会呢。”顾凉急的上了头,脸都红了,一大早的,清韵公主一口咬定,昨个他们两个同塌而眠了。

    他就算是饮了酒,也不至于跟徐子宇的夫人做这种事。

    他们几个都一块长大。

    谢璟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清韵不会藏心思,她拿了酒去找你,你却与她饮酒至夜深,成何体统。”

    顾凉:……

    ——

    这事,褚朝朝听完后,整个人呆了好一会,青韵公主厉害呀,说到做到,真的去找了顾二公子。

    可,徐学正也太可怜了吧。

    她和顾茹她们几个人一块去看了他。

    她虽是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样的,却也没回月竹院,休沐前一日,阿绿还没来给她送堕胎药,刘钰儿急得不行,生怕有了身孕被人给发现。

    褚朝朝就趁着夜色渐暗,偷偷回了趟月竹院,正巧阿绿在院中收拾石桌上的杯盏,她走上前,先是问:“殿下在吗?”

    阿绿:“殿下出去了,得会才回呢。”阿绿说完,又压低声跟褚朝朝道:“小娘子,这堕胎的药还得过两日,你再等等。”

    褚朝朝嗓音低低的‘哦’了声:“那,好吧。”她说完,却也没急着走,其实,她来月竹院,也不只是为着堕胎药。

    她,还想见见谢璟。

    适才阿绿与她说人不在,她一时间也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又怕他在,又想他在。

    她烦死了。

    之前,她在春水镇想见陆臣哥哥时,也不是这个样子啊。

    “阿绿,你忙你的,我,我有件东西落殿下书房了,我去拿一下。”她说完,就小步子极快的向着谢璟书房去了。

    进了人书房,四处瞅了眼,从袖袋中拿出一张字条,偷偷的塞在谢璟正在看的书卷里,还故意将她塞的纸条露出了一个小角。

    怕他会看不到。

    在书房待了会,褚朝朝就又来到院中,这几日她都不在,阿绿觉得月竹院里也挺无趣的,殿下一直在忙公务,院中静的跟深山老林一样。

    她想让褚朝朝回来。

    劝着她:“小娘子,还不回来住吗?我们几个可都想你呢。”阿春和碧儿也想她,褚朝朝闻言,想了想,她都给谢璟塞小纸条了,明儿就回来住了。

    “我明儿就回来。”她说着,眉目间缀了笑意,小步子欢快的又回了兰鸢居,直到走至兰鸢居门前,才想起来,忘了把避火图册拿来给她们看了。

    下次吧。

    ——

    次日一早,顾茹她们出门前又问了褚朝朝一遍:“朝朝,你真不跟我们一块去吗?有好多游戏玩呢。”

    褚朝朝晃了晃脑袋,很是认真:“我不去,你们去吧。”顾茹她们只好离开了,只剩下褚朝朝搁这等着璟王殿下。

    半个时辰后,褚朝朝还没等着人,她坐不住了,手边的话本子也被她扔去一边,她抬眸看了眼天幕,谢璟习惯早起,这个时辰也该忙完了吧。

    虽然塞给他的纸条上写了在兰鸢居等着他,可他没准在忙,褚朝朝往口中一连塞了三个果干,起身就去月竹院了。

    她今儿身上穿了件豆绿色襦裙,步子极快,发间的步摇叮铃脆响,一副灵动娇俏的模样,昨个她特意让阿绿给她找出的这件衣服,趁着休沐穿上去玩。

    走进月竹院,她朝着书房的位置看了眼,那里好似空唠唠的,并没有人,阿绿从屋内走出,看到她眉目间含了笑意:“小娘子,今儿休沐,怎没跟顾三小姐她们一块去玩?”

    褚朝朝直接问:“殿下呢?”

    阿绿浅笑,这小娘子最近见到她,问的最多的话就是殿下呢,她有意与褚朝朝说笑:“小娘子这是想殿下了?”

    褚朝朝头摇的跟街头上的拨浪鼓一样:“没有。”阿绿见她不承认,与她说着:“殿下不在,一清早,就出门了。”

    褚朝朝几乎是脱口而出:“去哪了?”她给他留的纸条,他没有看见吗?还是他看见了,不愿意带她出去捏泥人了。

    阿绿:“应是进宫了。小娘子找殿下有急事?”阿绿鲜少见她如此着急,不会是有急事吧。

    “没事。”

    她说完,在院中四下看了眼,走到木秋千处,坐在上面百无聊赖的看着树上的鸟儿,阿绿见她怔神,放下手中的活,先去屋里给她端来了茶水,还准备了糕点和葡萄。

    一刻钟后,褚朝朝突然没头没尾的对阿绿说道:“我今儿在这住。阿绿,你等下得空,帮我把我的东西拿回来吧。”

    阿绿眉目含笑的应着她:“行,等我将院中的花都给浇好了水,就去给小娘子把东西都拿回来。”

    褚朝朝又加了句:“我还住原来的屋子。”

    阿绿这次迟疑了瞬,小娘子这是不跟殿下一块住了?自那日皇后娘娘和敏儿小姐在这里用过午膳,小娘子好似就有些和从前不太一样。

    别是有难解的心事了才好。

    最近,也没见小娘子的家里人来信,应不是家里的事,阿绿心里想着,打算着一会忙完,去陪着她说说话。

    ——

    至晚间,谢璟依旧未回,褚朝朝独自一人坐在他的书房里画画,她的那张小书案还在,她一连作了三张画,手腕都有些酸了。

    还是不见某人回来。

    心里的小情绪越发暴涨,尤其是看到他书案上的书卷已经收了起来,而且她给他塞的纸条已经不在那了。

    证明他看到过。

    看到了却不理她。

    她就更生气了。

    书案上的画作着作着就有些不对,在上面画了璟王殿下的脸,不止在那脸上点了麻子,还故意把人的嘴给画歪。

    就差再画个圈圈诅咒他了。

    画了许久,又起身跑到他的书案旁,小手拿起支紫毫笔,点了墨,把璟王殿下书案上的所有书卷都给打开。

    在每一页的右下角落笔。

    两个小小的字迹:朝朝。

    待写完了字,她朝着窗外望了望,天色都暗成炭了,他怎么还不回来。这时,阿绿走进来,跟她说着:“小娘子,已亥时了,殿下怕是今夜住在宫中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褚朝朝:……

    “我再练会字。”她心虚的拿起绢纸放在面前,开始写字,待阿绿出了书房,手中的笔几乎一刻都不愿再多握。

    她觉得她闷的就要着火了。

    吭哧吭哧的回了她的房间。

    这会儿,人已经气的改了主意,她不等他了,就算他回来了,她也不见。

    ——

    璟王殿下进宫见了他父皇,陛下许久未见他,留他在宫中住上一宿,此刻正在下棋,并不知晓有人因着等了他一日,气的都要着火了。

    他回到墨韵书院时,已是次日辰时,褚朝朝因着昨夜睡得并不好,还醉了酒,正睡得死死的呢。

    谢璟一回到院中,阿绿就上前禀报:“殿下,小娘子昨夜饮酒了,醉的不行,现下还睡着呢。”阿绿话未说完,谢璟皱眉朝屋内看了眼:“她愿意回来住了?”

    阿绿回是:“昨个小娘子让奴婢将她的物件都从兰鸢居拿了回来,小娘子还在书房等了殿下整整一日。”

    阿绿昨晚一个没注意,就让褚朝朝在谢璟书房里拿了酒回了她屋内,许是小娘子等了整整一日,心中烦闷,学人饮酒消愁,醉的一塌糊涂。

    既然殿下回来了,该说的她都给说了:“奴婢瞧着小娘子这几日不太对劲,而且,小娘子前几日还让奴婢给她去买堕胎药。”

    谢璟:……

    堕胎药。

    阿绿这几日心里一直不安,想了想,还是得跟殿下说,依她看,殿下并未与小娘子圆房,小娘子这几日又不对劲,还不在月竹院里住,难不成,难不成是被学院里的哪个坏学生给欺负了?

    可,可就算是被欺负了,她才来书院这么些日子,也还不该有身孕。

    阿绿实在是拿不定注意。

    谢璟已抬步走向褚朝朝的房间,在外叩响了木门,一声、两声、三声,屋内却不见任何声响,谢璟唤她:“朝朝。”

    褚朝朝适才听到院中有说话声时就醒了,此刻人正站在门后,还下意识用小手推着门,因着醉酒嗓音有些哑哑的:“怎么了?”

    “开门。”谢璟嗓音微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

    褚朝朝怂了一瞬,在心中酝酿了一番,回他:“殿下,我还有些困,要再歇会,就,就不给你开门了。”

    “本王在,一样可以睡。”

    褚朝朝依旧不给他开:“殿下别再叩门了,会打扰我睡觉的。”这句话带着的小情绪比适才更甚了些。

    她自己未发觉,屋外的人却是听了出来。

    阿绿和木微木漾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若搁从前,自是无人敢这般对他们家殿下,可褚朝朝在这时日久了,他们也都习惯了,反正无论她怎么做,他们家殿下也不会怪她,甚至生气都不会。

    谢璟目光深邃,嗓音越发冷沉:“再不开门,本王可就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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