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褚朝朝隔着门缝瞪了他一眼。

    瞅了眼她这房间的雕花木门, 谢璟是习武之人,他若真的踹上一脚,这门铁定要被他给踹坏,她想了想, 又问他:“殿下若是有话要与我说, 就这样说吧, 我听得到。”

    褚朝朝这边话才刚落, 只听‘嘭’的一响,倒不是她面前的门倒了,是璟王殿下撬开了她的窗户, 翻身一跃跳了进来。

    谢璟看到褚朝朝时,小姑娘正惊讶的看着他,身上穿着的中衣歪歪斜斜的,一看就是睡觉睡的不老实,本是散落如瀑的青丝凌乱的跟个小鸡窝一样, 这一缕,那一撮, 在人头顶翘着倒是颇为有意趣。

    谢璟本是神色略沉, 看到人家这番模样唇角不觉间勾出抹笑意, 正欲抬步上前, 被褚朝朝抬手制止:“你别过来。”

    他还笑。

    他竟然还在笑她。

    璟王殿下唯命是从, 步子顿住, 问她:“为何不让本王过去?”

    褚朝朝平日里记性并不好, 可这次却是记起了仇:“我一身酒气,怕熏着殿下。”她可还记得那次她醉酒起身, 他步子下意识退了好几退呢。

    谢璟颔首,原来是记仇了。

    他走上前, 没给褚朝朝再躲开的机会,攥住人的手腕,看着她发顶翘起的青丝又低笑,还抬手给人理了理。

    谢璟垂眸看着她,神色突然认真道:“昨儿个等了本王一日?”他嗓音温和,带着些许心疼,褚朝朝本是一觉睡醒脑袋里还迷迷糊糊的,听到他提起这件事,心里一揪,眼圈也跟着发酸。

    抬起脚丫子就在璟王殿下腿上踹了一脚,还一溜烟的钻进被褥里蒙住了脑袋,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她一时间委屈的想落泪。

    谢璟蹙眉。

    小姑娘力气还挺大。

    等了他一日,也确实该踹他。

    谢璟跟过去,在人床榻边上坐下,与她解释着:“本王昨儿一早就出了门,不知道你在等,若是知晓,定会回来。”

    褚朝朝在被子里呜呜的哭了会儿,听到他的话,又隔着被褥嗓音含混的问他:“我给你塞小纸条了。”

    褚朝朝给谢璟在书卷里塞的小纸条,璟王殿下那日回到书房时,已经不在了,褚朝朝进书房时,她养的狗也跟了进去,当时她只顾着给人塞纸条,并未在意。

    她一离开,那狗就将她塞的小纸条给衔了出去,这会儿早不知在哪了。

    谢璟蹙眉,小纸条?问她:“给本王写了什么?”他这么问,就是他并未看到,并未看到和看到了不带她出去是两码事。

    褚朝朝在被褥里抹了抹泪珠子,钻出小脑袋来:“殿下前几日不是说要带我去长安街上捏泥人吗,我想去了,见你不在,就给你留了纸条。”

    他那天说过带她去捏泥人后,褚朝朝一直在心里念着,那日偷偷跑回月竹院,本是想当面与他说,却又怕自己开不了口,还准备了小纸条。

    谢璟微凉的指腹抬起,给人抚了抚泛红的眼角,轻哄道:“下次与本王当面说,你想去的地方,自然都会带你去。”

    褚朝朝被泪水洗刷过的眸子乌黑透亮,直直的看着谢璟,轻轻叹了声气:“行吧,以后再也不给你写小纸条了。”从前在镇上时,她给人写小纸条可没出过这样的差子。

    谢璟指腹落在她脸颊上,嗓音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阿绿去煮了醒酒汤,头疼不疼?”他没敢再斥责人偷偷喝酒。

    说到底,小姑娘是真的难过了。

    都是因着他。

    褚朝朝摇头:“不算疼,昨晚上阿绿就给我喝过醒酒汤了,掰着嘴灌的,可难受了。”她倒是记得阿绿给她灌醒酒汤。

    璟王殿下给人揉了揉脑门,哄了好大一阵。

    褚朝朝起身沐浴了番,又用了早膳才来到院中,谢璟已在院中石桌前等了她许久,等褚朝朝整个人精精神神的坐在他一旁,谢璟看了眼在院中的木微木漾,示意他们退下。

    褚朝朝不明所以,口中嚼着的果干都放慢了,等谢璟看向她时,她往人跟前凑了凑,璟王殿下将一小块碎银子往她面前一放,适时地压低了声线:“阿绿拿给本王的,你让她去买药的银子。”

    褚朝朝:……

    “殿,殿下,你都知道了?”难怪阿绿一直未拿给她,想来她是误会了,以为她有身孕了,褚朝朝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跟谢璟说。

    她不能说出刘钰儿。

    谢璟颔首,见她揪着眉头,很为难的样子,璟王殿下心思缜密,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他开口:“朝朝知不知道,堕胎药若用不好,很可能会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亦或是要了人命。”他嗓音清润,很温和,褚朝朝听得也认真。

    她摇了摇头:“我只听人说,挺疼的。”

    “本王或许可以帮你。”他话说的坚定,让褚朝朝心里安定了许多,这几日,刘钰儿常常在夜间落泪,她心里也跟着慌。

    若是谢璟愿意帮忙,这事就没那么可怕了。

    不过,为着小姐妹着想,她还是又跟他确认了一遍:“殿下若是知道了,不能跟别人说,也不能开除她。”

    谢璟颔首‘嗯’了声。

    褚朝朝就将刘钰儿的事特别小声的跟人说了,看的屋内的阿绿阿春互相对了个眼神,小娘子趴在殿下耳边说了这么许久的话。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谢璟听完,倒是给她出了个主意:“本王可以亲自去林府与刘府走一趟,给他们做媒,如此,你的小姐妹嫁去林府不会因已有身孕受委屈,刘府也不会太过责怪她。”

    褚朝朝听完,眉头舒展开,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那,那这样,她就不用堕胎了,可以把孩子生下来。”

    这事,原来这么容易就可以解决。

    褚朝朝看着谢璟,替刘钰儿说着:“谢殿下愿意帮忙。”

    璟王殿下何时操心过这种事,甚至上京城中世家公子的大婚给他下的请帖,他都只让人送了礼,从来亲自踏足过。

    如今,却是要去给人做媒。

    褚朝朝说完,又在一旁加了句:“殿下真好,不愿姑娘家堕掉孩子伤身子。”他懂的还挺多,也不知都是哪学来的。

    关于,堕掉孩子很可能会失掉性命,亦或是再难有孩子这件事,璟王殿下确实真正经历过,所以,他懂。

    皇家中人向来凉薄,清韵虽与谢璟生气,那是她在意她皇兄,相比于她母后,在清韵心里,她皇兄更为重要。

    早几日,谢璟心中自然知道,就算清韵在顾凉那里待了一夜,二人却是清白的,清韵那般做,无非是为了气她母后。

    这两年,她心里一直都不痛快,常常拿徐子宇出气,可徐子宇在她面前是个闷葫芦,她的气出的并不痛快。

    就去她母后面前找事。

    当初,清韵去城外的宝泉山中玩,喜欢上了一个猎户家的儿子,那人为了清韵苦读诗书,打算进京赶考,能谋个一官半职,至少有资格尚公主。

    皇后知道此事后,直接将清韵禁足在皇宫中,并要给她与徐子宇定下亲事,清韵是个脾气犟的,身上何止一根反骨,用尽了法子逃出宫去,为了能嫁给那人,与人有了肌肤之亲,想要以此去要挟她母后。

    可皇后是何等心狠之人,且不说平民百姓尚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家的亲事更是牵扯不尽的利益牵扯。

    皇后命人去将那人杀了。

    把清韵带了回来。

    可一个多月后,清韵有了身孕,皇后多少也动了悲悯之心,与清韵说,只要她愿意嫁给徐子宇,她就同意她留下腹中的孩子。

    清韵当时同意了。

    可后来又反悔了。

    皇后当时设计了徐子宇,在坤宁宫给徐子宇下了情药,让她与清韵有染,好让腹中的孩子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来。

    而清韵不喜欢徐子宇,她嫌他身上一股子书生气,不似那人如苍山中的野狼,他是一个猎户的儿子,自也是一个猎人,他的身上有她向往的自由与随性。

    她私下用了堕胎药,人被救了回来,却再也怀不了身孕。

    清韵本以为这样,徐子宇便不会再娶她,可她又低估了徐子宇对她的喜欢,宁愿无后也要娶她。

    而清韵将她所有的不如意都怨在他身上,从未给过他一个好脸色。她喜欢山,所以住在月莱山下,她喜欢看日出日落,就如当初和那人短暂在一起的那些时日。

    而她再也没看到过,和宝泉山上一样的太阳。

    ——

    待到酉时,褚朝朝去了兰鸢居,要与顾茹她们说此事,谢璟与她一道出了门,去了芳院。

    前几日的事,皇后气的打了清韵耳光,为着这事,清韵在屋内待到现在都未出门,徐子宇也住去了学生寝居,并未回来。

    只顾凉惹了一身的麻烦。

    清韵倒是一如往常的唤了句:“皇兄。”谢璟看着她,嗓音里听不出情绪:“徐子宇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该这样对他。”

    “若不愿再过下去,可与他和离。”

    清韵这两日也想了许多,尤其是徐子宇不在芳院,她的心也是肉长的,骂了他两年,他都丝毫未有怨言,如今更是公然打他的脸。

    “皇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谢璟抬步欲走,还是侧首留下句话:“两年前本王曾救下一人,他还活着。”谢璟说完就离开去了兰鸢居,在外面凉亭里等着褚朝朝一起回月竹院。

    清韵看着她皇兄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久久未动弹。

    一刻钟后,褚朝朝一蹦一跳的就从兰鸢居里走了出来,看到谢璟在等她,小跑着就去了凉亭里,夜色已暗,凉亭四周的烛火明亮,映衬的谢璟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更为惑人。

    褚朝朝看着,目光根本挪不开,嗓音轻快的问他:“殿下,你坐在这里太招人了。”她也坐下来,向着不远处的荷塘看了眼:“好些姑娘在那偷偷看你呢。”

    谢璟低笑,他还不是在等她:“走吧,回月竹院给你一个人看。”

    褚朝朝:……

    她又不看。

    谢璟起身,见她还坐着,目光落在褚朝朝泛着桃红的小脸上,突然忆起了些过往,动了心思:“朝朝,本王背你回去。”

    褚朝朝也站起身,好奇的看着他:“殿下为何突然要背我?”她最近吃的有些多,不会是要看她是不是吃胖了吧。

    谢璟看着人家好奇的神色,随口道:“天色暗,本王怕你会摔着。”说完,褚朝朝对他摇了摇头:“不用了,烛火亮的很,摔不着。”

    她不会再跟他睡在一块,也要跟他保持些距离。

    谢璟正欲再开口,一道清脆的声音传过来:“璟哥哥。”

    是林敏儿。

    褚朝朝见林敏儿来了,看了眼谢璟,嘴唇翕动,对谢璟道:“殿下,我先回去了。”她还是不要在这没眼力见的待着了。

    也不知他们的亲事定在了什么时候。

    谢璟宽大的手掌将褚朝朝给按在了石凳上,不让背,还想要跑。他看向林敏儿,嗓音淡然:“何事?”

    林敏儿因着来见谢璟特意穿了身玉色绣蝶襦裙,在烛火下显得温婉娴静,听到她的璟哥哥问话,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褚朝朝身上,很明显,她在嫌弃褚朝朝。

    那里坐着个小东西,让她怎么说?

    林敏儿思忖再三,还是开口:“璟哥哥,我作了副画,想找你过去指点一番。”她说完,见谢璟神色微凝,又继续道:“姑母说璟哥哥的画得过大儒容老先生赞扬,特意让我来找璟哥哥的。”

    她扯出了皇后,以为这样,谢璟多少会顾忌皇后娘娘的面子,而去芳菲院给她指点画作,可她好似在他眼眸中看到了一丝冷厉。

    “夜色已暗,你与本王,怎可独处。本王公务繁忙,你可另寻人教你作画。”前半句是说给皇后听的,后半句是说给林敏儿听的。

    褚朝朝坐在这里,听得懵懵的。他和林敏儿都要定亲了,给人家看副画还是可以的吧,而且,皇后娘娘也在芳菲院呢。

    林敏儿直接红了眼,在谢璟跟前她的泪格外的多,而谢璟已不再看她,只冷冷丢下一句:“回去吧。”

    林敏儿脚步动了动,又回身看了谢璟一眼,就差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里。

    褚朝朝一张小脸上尽是看热闹的神色,待谢璟坐下来,她迫不及待的问他:“殿下,你不是要和敏儿小姐定亲了吗?”他怎么这样冷漠的对她。

    “谁告诉你的?”

    褚朝朝:“我猜的。”她都看到了,他和林敏儿在月竹院的梧桐树下说话,可亲密了,而且那日用午膳时,皇后娘娘说了好些从前他和林敏儿的事,还说他们一块长大,谢璟在林敏儿出生的时候就说,将来要娶她做妻子。

    她当时还在想,谢璟四五岁的时候都知道要娶人做妻子了,未免色心起的太早了吧。

    谢璟垂眸看着她,嗓音清润:“本王不会娶她,现在不会,日后也不会。”说完,他将被她按在石凳上的人的手拉住:“走吧,回去用膳。”

    他适才可是听到人小姑娘肚子咕咕叫了。

    谢璟扯着她刚走出两步,褚朝朝步子不动了,待谢璟侧身看她,她揪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路,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殿下,你还是背我吧,我怕我会摔着。”

    小姑娘有了小心思,脸上的红晕被夜色压的浅浅的。

    谢璟抬眉打量她:“适才不是不让本王背吗?”

    褚朝朝嗓音轻快:“现在让了。我适才,适才没觉得黑,现在觉得还是得让殿下背着。”她浅浅的笑了下,让谢璟看的有一瞬的怔神,竟是未过思绪的回她:“好。”

    褚朝朝被人背在身上,心里这么些日子的烦闷突然就不见了,闻着谢璟身上清冽的梅香,小手还在人肩上抓来抓去。

    从兰鸢居回月竹院的路并不远,绕过一道回廊,再走一段石子路,转过垂花门就是,道路两侧挂满了竹篾灯,阵阵花香拂面,吹在人脸上格外舒服。

    谢璟突然问她:“以为本王要定亲,所以这些日子不在月竹院里住,还不愿意理本王?”

    褚朝朝被人说中了心思,心间一动,缓了缓情绪故作随意的回他:“没有,殿下想多了,我只是想跟顾茹她们住上几日而已。”

    怕谢璟不信,她又加了句:“殿下能定亲,我可为殿下高兴了,还发愁给殿下送什么贺礼好呢。”虽是言不由衷,说的倒是恳切。

    可刚说完,褚朝朝轻‘呀’了声,揪着眉头道:“殿下,你咬我做什么?”她收回手腕,细白的肌肤上浅浅的落了一排牙印。

    就在她的手腕处。

    而且,他,他好似咬过后,还在她手腕上亲了下。

    他,怎么亲她的手腕啊。

    褚朝朝见人不语,也要去咬他,才刚垂眸,就看到了他肩上的那排小小的牙印,似是小孩子咬的,一排细密的牙印中有一个深深的小窝。

    应是咬他的那人长了颗小虎牙。

    和她一样。她就有一颗尖尖的牙齿。

    没等褚朝朝去咬呢,她整个人又是猛地一惊,犹如小时候跟人玩贴墙根没贴稳,直接来个大旋转一样。

    天旋地转。

    她腰间一紧,身子如片梧桐叶似的在空中停了一瞬,又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谢璟本是背着她,听到人在他背后说着这些没良心的话,手臂一提,将褚朝朝从他身后直接转了过来,将人抱在了怀中。

    褚朝朝惊魂未定,谢璟深邃的眼眸看着她,俯身在褚朝朝红润的唇上啄了下:“你是打算给本王送什么贺礼呢?”

    “我,我就是发愁呢,还没想好,殿下就说不会娶她了。”褚朝朝在人怀中老老实实的回着话,还看着谢璟的眼睛说。

    谢璟嗓音微扬‘哦’了声:“本王的事还真是让你费心思了。”褚朝朝还顺着人家的话回:“也没费什么心思。”

    谢璟薄润的唇微扬,有些被她气笑,俯身又吻下去,抱着人走进了另一处凉亭,还熄灭了凉亭外的烛火。

    浅浅的一个吻。

    谢璟依旧抱着她,薄润的唇微动,嗓音微哑:“说错了话,就要惩罚。”褚朝朝才刚开始享受这个吻,谢璟就给起开了,她气息微乱,在人怀中问着:“殿下说的惩罚,就是亲我?”

    谢璟微抬眉梢,垂眸看着脸颊绯红的小姑娘,嗓音魅惑:“你想让本王如何罚你?”他嗓音压的低,带着男人声线里的蛊惑。

    让褚朝朝心间一动,有些慌乱,嗓音低低的:“说错了话,改就是了。”她说完,想起昨儿的事,一副得理的模样:“殿下昨个让我等了整整一日,是不是也要让我惩罚。”

    谢璟低笑:“你这是——想亲回来?”

    褚朝朝:……

    她,她其实没这个意思。

    可被他问出来后,她就有了这个意思,小脸红红的:“不是亲,是咬,殿下适才咬我手腕,我要咬回来,咬——咬殿下的舌头。”

    小姑娘说话不给人留活路,璟王殿下抱着她的手掌青筋突显,线条分明的脖颈间喉结滚动,眸色暗沉的看着她。

    褚朝朝在他怀中,绵软的身子微动,就触上了璟王殿下薄润的唇,还生疏的去吻,去伸进人口中,却不小心碰到了牙齿,疼的揪起小眉头。

    下意识就要撤开,却被人反客为主,深深的吻下来。

    璟王殿下根本不给人咬他的机会,着褚朝朝绵软的舌尖,强势而深沉的吻着,越吻越深,掺着花香的晚风拂来,给那片滚烫的呼吸吹散。

    花香再浓。

    不及彼此唇齿间。

    褚朝朝被人吻的迷迷糊糊的,眸光中含了水雾,氤氲的张开眼睛看着人家,一双小手也不安分,在谢璟身上抓来抓去。

    小脑袋一个迷糊,将手伸在了腰侧下方。

    唇齿间的相磨扯开,谢璟眸色暗沉的看着她,见小姑娘被他吻的意乱情迷,只一双澄澈染满水雾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他。

    勾的他心乱。

    勾的他欲罢不能。

    谢璟嗓音低哑,伏在褚朝朝耳边:“——是想要它?”褚朝朝吓的急忙给松开了,嗓音含含混混的:“没,没有。”她不是故意的。

    褚朝朝说完,将脑袋埋在谢璟宽大的胸膛处,那,那东西,像,像根胡萝卜。

    从前,她最爱吃胡萝卜了。

    以后,再也不吃了。

    第32章

    谢璟第一次动了要她的心思。

    之前的唇齿相依, 就连窥见她身前的一抹柔软,亦或是夜间同榻而眠,这小姑娘将手伸进他的被褥里,他有的, 只是内心深处的情不自禁。

    却未真的想过要了她。

    而此时此刻, 小姑娘在他怀中, 昏暗夜幕将二人笼罩在这一处, 那双染满水雾的眼眸太过惑人,将他所有的理智与克制淹没。

    她还不安分的摸她不该摸的。

    谢璟眸色暗沉的越发厉害,手腕青筋凸显, 体内燥热,滚烫的气息扑在褚朝朝脖颈间,似是要着起来,他伏在褚朝朝耳边,在她耳垂上舔咬着, 随后往下移,灼烫着褚朝朝的肌肤, 嗓音暗哑:“朝朝, 可以吗?”

    他问完, 感觉到怀中人身子一颤, 嗓音被他吻的低迷:“什么?”

    “和本王——做避火图册上的事。”谢璟的嗓音入耳, 褚朝朝就觉得身上提不起一丝力气, 他的嗓音如同一只无形的手, 在她身上的每根神经处挑拨。

    褚朝朝迷糊的小脑袋里尽力去搜索着她曾看过的画面,有些害怕的回他:“我——怕疼。”她怕, 肯定会特别疼。

    小姑娘长大了,既有了对新奇事的向往又有着别样的小情绪, 神色间也隐隐透着些羞耻,谢璟勾出一抹笑,问她:“只是怕疼?”

    褚朝朝将头在他胸膛前埋的低低的,不回他的话。

    “本王轻点。”褚朝朝还是摇头,适才她都摸到了,可大了呢,不行,轻点也会疼的,她害怕。

    小姑娘头摇的坚定,璟王殿下没再继续说要人家,收了收心思,嗓音克制隐忍:“那,给本王个时间。”

    褚朝朝抬眸去看他,这,还给他个时间。

    她想了想:“待我过了下一个生辰,就,就与殿下做避火图册上的事。”

    谢璟低笑,闭了闭眼:“这么久。”他曾以为他不急,会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喜欢他,心甘情愿的和他在一起。

    可此刻,他心底的声音在告诉他,太久了。

    难捱。

    一旦动了心思,日后的每一次亲昵,都会是一把烧在他心间的火。

    褚朝朝闻言,倒是想起了些什么,他前些日子说他已时日无多,难道是,他怕他等不到那个时候,所以,嫌太久了?

    果真,向来深沉冷厉的璟王殿下哄着小姑娘:“本王——”他低咳了声:“本王争取多活些时日,最好是,多陪你几个年岁。”

    褚朝朝:……

    他还挺可怜的。

    她动了怜悯心,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那句‘咱们这就回去圆房’的话说出来,只在心底想着,就算不等到她过下一个生辰,也要再过几日吧。

    让她缓缓。

    小姑娘嗓音糯糯的,似是在哄人:“殿下,你再等等。”

    谢璟将人从怀中放下,不再欺负她,嗓音也逐渐恢复平和:“走吧,回月竹院。”

    回到月竹院,谢璟让褚朝朝先自个用着晚膳,他去净室冲了个冷水澡,出来时,眉目间已不见适才的欲.色,依旧是一副冷沉拒人千里的神态。

    偏偏他坐下来,与褚朝朝说话时,言语间又处处透着与神色不符的温润,抬手给褚朝朝擦去嘴角留下的饭渣时,唇角还勾出了笑意:“吃好了?”像只小松鼠,还将饭渣挂嘴边。

    褚朝朝对他点头:“吃好了。”她太饿了,吃饭的速度就有些快,没等谢璟出来,就用好了,谢璟看了眼八仙桌上的饭菜,果真,除了鱼肉,其他的菜都动过。

    小姑娘太懒了。

    他修长的指节夹来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在面前的玉碟里,细心的挑好鱼刺,随后递在褚朝朝面前:“把鱼肉吃了。”

    褚朝朝抿了抿唇,又拿起筷子,想起了那日林敏儿给他夹鱼肉吃,就问他:“殿下很喜欢吃鱼吗?”

    为何他在她面前都没吃过,都是给她夹。

    谢璟低笑:“喜欢。”还没等褚朝朝再问,他侧首看着她:“本王想吃的,是那条爱玩水的鱼儿。”

    褚朝朝:……

    她心间有些慌。

    爱玩水的鱼儿,不就是她吗?祖母常说她像条鱼儿,不止爱玩水,记性还差。

    可人家话说的云里雾里的,褚朝朝垂眸不说话了,乖乖的用着谢璟给她挑好鱼刺的鱼肉,还时不时的偷偷瞄谢璟一眼。

    ——

    次日一早,褚朝朝就去上学了,昨夜里她还是在自己房间歇的,有了在凉亭里的事后,璟王殿下也不敢再将人给抱到他床榻上。

    只是,夜间褚朝朝入了人家的梦,让璟王殿下就算醒来后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午时下学,褚朝朝被顾茹她们拉去了兰鸢居,三人将褚朝朝围在一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把她围起来给打上一顿呢。

    顾茹先开口:“避火图册我们看了,可刘钰儿说,跟图册上不一样。”

    褚朝朝:“怎么不一样?”

    刘钰儿叹了声:“我没见过避火图册上的那个东西,我就和林哥哥亲了两次嘴,没有脱衣服,也没有——就那个。”

    褚朝朝懵懵的:“那你怎么怀孕的?只亲嘴不会怀孕的。”刘钰儿愣了愣神,那,难道是我最近吃坏肚子了?

    褚朝朝笑人家,一副老成的模样:“八成是,你怎么连亲嘴不会怀孕都不知道。”其实,她从前也不知道。

    顾茹和苏绵也都讶异:“你们就亲了嘴?”顾茹和苏绵也知道亲嘴不会怀孕,都不解的看着刘钰儿,刘钰儿也很不好意思。

    她确实不知道。

    褚朝朝:“若是亲嘴会怀孕,我也该有宝宝了。”她一时口快,说完才发觉说了不该说的,可几人已将目光落在她身上,非要她给讲讲。

    顾茹:“朝朝,你见到过真的那个东西吗?”

    褚朝朝小脸有些羞红,犹豫再三,耐不住三双眼睛期待的看着她,揪着小眉头道:“我没见过,但是——摸过。”

    一个个的睁大了眼:“大吗?长吗?醋吗?”

    褚朝朝抿了抿唇,昨个她被沁的有些迷迷糊糊的,想了想:“嗯,可吓人了。”说到这,她不可避免想起了谢璟的话,叹了声气,低声喃着:“估计我很快就能亲眼见到了。”

    “朝朝,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

    ——

    这几日,上京城里格外闷热,随后便是落了场大雨,让墨韵书院的晨起与夜间都显得格外的凉。

    皇后娘娘在墨韵书院住了也有段时日了,隔三差五的林敏儿就会来上月竹院一趟,皇后见谢璟对林敏儿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不得已要用些手段。

    趁着雨后天气凉爽,她邀了人打算在芳菲院里热闹一番。

    这日,褚朝朝下学回月竹院的路上,江黎不知从哪走出来突然拦住她,语气虽不善却也没了前些日子的厌恶,一副傲气的模样将手中的一个绣荷布袋递在褚朝朝面前:“给你。”

    褚朝朝目光落在布袋上,微微皱眉:“什么?”别是什么吓人的东西才好。

    江黎又往前递了递:“是我母亲让我给你的,里面有她亲手做的糕点,还有一件给你裁的新衣裳。”

    褚朝朝的目光又落在布袋上,眉头揪着,定安候府的夫人怎还让江黎给她带东西了?她语气温和道:“不用了,我有衣服穿,替我跟你母亲说声谢谢。”褚朝朝说完就要绕过江黎走,却又被江黎拦住:“不行,我母亲说,让我必须给你。”

    褚朝朝摇头:“我不要。”她又不认识她,阿娘说过,不可以随便收人家的东西的,她不能要。

    这下,两只小倔驴碰到了一处。

    江黎得了她母亲的话非要给,褚朝朝小脾气上来了,非不要。

    江黎虽是个美人坯子,个子却是生的矮,推让不过褚朝朝。

    最后,江黎先是服了软,她也是很无奈,在侯府中可没人能倔过她,今儿算是碰到了比她还倔的人,她皱眉道:“我母亲说了,这是上次我欺负你,给你的赔罪礼,你快拿着。”

    褚朝朝依旧不要:“上次侯夫人已经给了我肉脯吃,给过赔罪礼了。”

    这布袋江黎最后也没给出去。

    她也没办法,就偷偷跑去月竹院外,直接给扔进了月竹院里。

    褚朝朝和江黎在路上来来回回拉扯的时候倒是被林敏儿给看到了,林敏儿冷笑了声:“她跟定安候府的人还认识?”她吩咐身边人:“去查,我总觉得她不只是个乡野丫头。”她若只是个乡野丫头,璟哥哥怎么可能对她这么好。

    褚朝朝回到屋内,才刚走近书房,往日里谢璟的书房都是敞开着的,而今日,门虚掩着,她站在那里,听到里面之人沉声说着:“殿下,陛下已再三劝过您,若您执意不听,怕是会惹恼了陛下。”

    许是这人说完,谢璟并未有所回应,褚朝朝听到这人的嗓音更加深沉:“张家当年可是大不敬之罪,殿下为何非要蹚这趟浑水呢。”

    褚朝朝听的上了瘾,步子愣是没挪动,阿春看到她站在这里,急忙上前来将她给扯走,殿下特意吩咐了,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褚朝朝见阿春紧张,回着:“我什么都没听见,刚站在那里。”

    阿春看着她,这小娘子有时候聪明着呢:“小娘子上了一下午的课,累了吧,给你准备了糕点和水果,等殿下忙完了,再用膳。”

    褚朝朝乖乖点了点头。

    用晚膳时,褚朝朝小嘴叭叭的跟谢璟说了江黎给她送东西这件事,待用完晚膳,璟王殿下在书房写了一封书信。

    让人送去了定安候府。

    若侯夫人继续这般对褚朝朝,怕是只会给她招来祸事。

    至亥时,窗外月色澄亮,书房内香炉里的檀香雾雾绕绕,褚朝朝在她的小书案处练了好几张字帖,已经接连打了好几个小哈欠,她起身,对谢璟道:“殿下,我困了,先去歇着了。”

    说完,就要走。

    谢璟唤住她:“朝朝。”褚朝朝回身看他,漆黑眼眸在问他何事,谢璟手中的笔握紧,看了眼窗外,随后才又看向她:“今晚跟本王一起睡。”

    好几日了,她不在身边,他竟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嗯?”褚朝朝轻疑了声,还没等她问什么,谢璟起身又道:“放心,本王不会碰你。”褚朝朝正欲回他的话,木漾突然在书房外禀道:“殿下,有人求见。”

    谢璟看了木漾一眼。

    褚朝朝小声说着:“殿下先忙,我先回去歇着了。”

    木漾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他家主子的脸色有些沉。

    ——

    次日,褚朝朝下了学后,就去了芳菲院。

    她其实不太愿意来这里,在这里待着还不如回去练字呢,可皇后娘娘都邀她了,不来又不行,而且,今儿芳菲院里很热闹。

    褚朝朝将身上的挎包递给阿绿,就与顾茹一同进了院中,顾凉正巧也来了,跟褚朝朝和顾茹说话:“朝朝,茹儿,见了我怎么不说话。”

    顾茹瞪了她哥哥一眼。

    褚朝朝也一反常态,从前她见着顾凉都是欣喜的唤他,今儿虽没瞪他,可明显的不愿与他多说话。

    倒不是人小姑娘已经移情别恋,实在是徐子宇在墨韵书院的人缘太好,顾凉与青韵公主的事在私下里早就传开了。

    堂堂顾家二公子生的一副俊朗模样,如今在她们心里也只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抢占朋友妻,这般小人行径,自是落不得什么好。

    顾茹为着这事,嫌弃他许久了。

    因着有个这样名声的哥哥,她走在书院的路上都嫌丢人。

    顾凉看着人一对小姐妹挎着手从他身旁走过去,把他直接当空气,欲言又止,最后只剩一声轻叹。

    清韵真是把他害惨了,人嫌狗憎的。

    这样下去,他连个夫人都讨不到。

    芳菲院里此时已是一片热闹,皇后娘娘邀来了不少公子小姐,褚朝朝漆黑的眸子一眼就看到了谢璟,乖乖走到他身旁落座。

    皇后娘娘身侧的林敏儿目光正从谢璟身上移到褚朝朝这儿,她也是没有想到,她竟会羡慕一个乡野女子。

    能陪在他身边。

    更是能在他身边侍奉。

    前些日子林敏儿起舞时,命画师给她作的画送去月竹院,谢璟又命人给她送了回来,她知道,他连打开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今儿既然她姑母给她搭了这么大一出子戏,她自是要唱好她的角。

    林敏儿又盛装打扮在院中起舞,还有意无意的用眼神去勾谢璟。

    大家正热闹着,清韵抬手示意她身旁的侍女:“唤阿绿过来。”没一会,阿绿就来到清韵跟前:“公主有何吩咐。”

    清韵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低声道:“我且问你,你家殿下与褚朝朝圆房了没?”阿绿一怔,倒是不知如何回清韵的话,思忖片刻,回道:“应是没有。”

    清韵低笑:“瞧见桌上那蛊酒饮子了吗,等下将我皇兄的与褚朝朝的给换了。”见阿绿不应话,清韵又道:“放心,有本公主担着,只管做就是。”

    阿绿还是不敢。

    忤逆殿下的人就没能活着的,清韵公主可担不了。

    清韵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阿绿,又压低了声:“本公主问你,觉得你家殿下喜欢褚朝朝吗?”阿绿闻言点了点头。

    “听我的,让他们今晚圆房。”阿绿轻声‘啊’了下,这。若是换了那蛊酒饮子就能让殿下和小娘子圆房,倒也不是不行。

    殿下喜欢小娘子,若是能圆房,应是不会生气的吧。

    阿绿在清韵的眼神逼迫下点了点头。

    清韵一副看热闹的神色打量了林敏儿一眼,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抓住男人她管不着,可得看,她要抓的这人是谁。

    她母后当初用情药毁了她,如今又想用情药来左右她皇兄的婚事。

    说到底,皇兄救了那人,是她欠皇兄的。

    今儿这肮脏事谁也别想做成。

    半个时辰后,今儿来的人都饮了酒,逐渐放开了玩闹,说说笑笑,好生热闹。皇后说她有些累了,要进屋歇会,让他们尽情玩乐。

    她才刚进屋,皇后身边的李嬷嬷就来请谢璟:“殿下,娘娘说有话要对您说,请您过去一趟。”此时,众人面前的那蛊酒饮子都已饮尽。

    也是时候了。

    谢璟进了屋内,皇后倚在贵妃榻在,许是饮了些酒,眼皮半阖,见谢璟进来,也未示意他坐,只嗓音轻缓的说着:“本宫在这住了也有一段时日了,明日便回宫了。”

    谢璟:“儿臣明日来送母后离开。”

    皇后对着他轻笑:“你是本宫唯一的儿子,璟儿,母后这些日子来,最操心的是你的身子,还有你的亲事。”

    皇后身为一个母亲,话语间虽有作态的成分,却更多的是真心:“母后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舅舅也一样,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

    “母后知你不喜敏儿,可敏儿必须是你的正妻,日后你有喜欢的姑娘尽可纳进府中,”皇后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那个小姑娘也可一直留在你身边。”

    但是,你得先娶了敏儿。

    皇后说了许多,抬眸看了谢璟一眼,想从他眼中看到情药是否已经开始起作用,以他的心智和克制若是情药未能控制他,就算让他进了那间屋子,也成不了事。

    她要的,是让谢璟心甘情愿的要了林敏儿。

    让他为他的一时放纵待林敏儿好。

    可皇后似乎从他眼眸中看不出什么。

    默了默,皇后抬手道:“你去帮母后去里间拿来年少时你舅舅送你的那把弓弩,母后想再看看。”

    谢璟立在原地。

    侧首向着里间看了一眼,皇后又唤了他一声。

    谢璟脚下步子微动,向着里间走去。

    皇后的眸光微沉,一直看着谢璟,从她这里拿出去的情药就没有不成事过。

    那药若是不释放了,会痛苦一夜,以至于之后的一段时日都会做类似的梦境,早晚会把人逼疯,她的儿子她自是知道,他心志坚毅,又向来极为克制,可这药,也不是他能撑过去的。

    谢璟入了里间,屋门自外面被合上,屋内弥漫开来阵阵浓郁的花香,窗外夜色已暗,屋内只燃了两盏烛火,轻纱微动,满是旖旎。

    林敏儿一袭玉色轻纱衣,显得格外娇妩,她听了她姑母的话,穿了夜间泛光的纱衣,还在身上用了桂花香粉。

    姑母说,她的璟哥哥喜欢。

    她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没那么多勾人的狐媚手段,是以,她也服用了情.药,此刻身上正发着热,额间冒着细密的汗珠。

    很是难耐。

    林敏儿走上前,因着体内太过燥热,下意识扯了扯脖颈间的衣衫,嗓音也被体内的闷燥所染:“璟哥哥。”

    她想,他也用了这药,她只要上前去解他的衣服,他定是会主动与她——林敏儿这样想着,不敢去看谢璟的眼睛。

    “璟哥哥,我身上热——”

    林敏儿的手才刚抬起,屋内突然传出一阵极为刺耳的笑声,将林敏儿吓的就要摔倒,下意识往谢璟身上靠,却被璟王殿下给躲开,只好站在一旁古檀木桌处四下张望着。

    谢璟蹙眉,目光落在那张床榻处,只见床底下够出个脑袋,徐子宇正一点一点的从那里爬出来,嘿嘿笑了几声:“见过殿下、敏儿小姐。”

    林敏儿看着徐子宇瞬时大怒,骂道:“你怎么在这?”她有些恼,更多的是气,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机会。

    这就被徐子宇给破坏了。

    徐子宇也不恼,缓慢的站起身,因着在床下待了太久,刚站起身,直接一个屁股蹲又蹲在了木地板上,疼的他直皱眉头,待缓过了劲,他明知故问了句:“殿下和敏小姐在这里做什么?”他说着,似是想起来了,长长的哦了声:“敏小姐是请教殿下作画的事?近来我也常作画,殿下不妨一块给指导了?”

    林敏儿就要气哭了,本是想着谢璟也用了情.药,没准会将徐子宇给赶出去,却听他嗓音冷沉,未染任何欲.念:“本王无空闲,不过进来拿件东西罢了。”

    说着,他推门而出,徐子宇急忙在身后跟着,皇后此时正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听到推门声心中一震。

    这不过片刻。

    却见谢璟和徐子宇一块出来了。

    皇后脸色瞬时沉下来,眸光中带了冷厉看向徐子宇,可徐子宇却是不看她,只低着头,谢璟走上前:“母后所说弓弩,儿臣并未瞧见。院中正热闹,儿臣先出去了。”

    谢璟要离开,皇后没拦,也没法拦,只是低声冲徐子宇道:“站住。”

    徐子宇逃不掉,止了步子,皇后厉声:“谁让你待在那间屋子里的?”皇后心中已明了,这事,少不了清韵的主意。

    除了她,谁敢。

    徐子宇行礼:“微臣午后饮了酒,这酒醒后也不知怎得就在那床底下躺着呢,没准是梦游,也没准是被人打昏了塞进去的。”

    皇后气的胸口起伏不定,骂了句:“滚出去。”

    徐子宇诶了声,急忙出了屋子。

    徐子宇早几日就与清韵和好,今儿这事确实是清韵让他干的,清韵发了话,徐子宇愣是在那床底下躺了近两个时辰。

    他与清韵对这下情药的把戏最清楚不过,自也明白会发生何事。清韵要帮她皇兄,他挨几句骂也无事。

    徐子宇出去后,林敏儿哭唧唧的从屋内走出来,跑到皇后跟前啜泣着:“姑母,怎么办啊,徐子宇也在,敏儿,敏儿丢死人了。”

    林敏儿羞的不行,这若是被徐子宇给说了出去,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徐子宇就是个懦夫,什么都听清韵的,这事若是被清韵知道了,她就别活了。

    皇后在她肩上拍了拍,深深叹了口气,她身为皇后,他的母后,如今他是越发不听她的了。

    既然他进去了,这事若能成,自是好的,她并未冷言逼他,可既然没成,还被徐子宇撞见,今儿这事是成不了了。

    她又看了眼林敏儿,心中暗道,这也是个没出息的,这么多年了,也没能把自己留在璟王府,就知道哭哭哭。

    谢璟来到院中时,褚朝朝已经不在那坐着了,清韵见他出来,上前道:“皇兄,朝朝她许是醉了酒,已经回了月竹院,你去看看她吧。”

    早在谢璟被皇后喊进屋内时,褚朝朝身上也觉得闷热,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燥的很,清韵就给阿绿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带着褚朝朝回去。

    此时,褚朝朝已在净室里的温泉水里泡着,她太闷了,热的难受,还让阿绿给她拿来了冰块,整个人泡在温泉水里虽是好上一些,可这热似是从体内发出来的,还是让她难受。

    她可怜兮兮的问阿绿:“我是不是吃什么东西中毒了,会不会要死了?”她好难受,难受的将自己整个没进温泉水中来散热。

    谢璟进了净室时,褚朝朝正钻进水中,咕咕的吐泡泡,谢璟走上前,嗓音温和道:“也不怕呛着。”

    褚朝朝闻言,从水底站起,带起一片水花,小姑娘身上单薄的中衣紧贴肌肤,肤白如雪,小脸却粉如桃花,气息微乱的看着他,嗓音里都带着若有似无的氤氲:“殿下,我热——”

    第33章

    阿绿是最心知肚明的, 见她家殿下回来了,急忙退了出去。

    谢璟走过去,在褚朝朝跟前蹲下,抬手在人小脸上捏了捏, 问她:“趁本王不在, 又饮了多少酒?”

    他以为褚朝朝是醉酒了。

    芳菲院里, 他的案上放着的酒饮子, 璟王殿下心思深沉,自是早就知道那里面被下了什么,在墨韵书院, 皇后还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算计他。

    他没饮那蛊酒饮子。

    却也没想到褚朝朝饮了。

    阿绿在一旁侍奉时,根本也就没换,只是给谢璟倒了酒后,见她家殿下给小娘子理耳边鬓发,就随手又拿起谢璟的酒饮子给褚朝朝添了一杯。

    谢璟被皇后唤进屋里后, 阿绿怕一杯无用,就又给褚朝朝倒了一杯。其实, 就褚朝朝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别说是一杯, 半杯就足够她难受的了。

    更何况, 两杯被人饮的干干净净的。

    此时, 身体里早就是一团火在烧着了。

    褚朝朝先是抬手勾住了谢璟的手指, 随后才回了他的话:“没多少, 就一杯。”他进了屋里后,她只又饮了一杯。

    小姑娘嗓音被情药染的微哑, 眸光含满水雾,还攥着他的手指不放, 璟王殿下蹙眉,问她:“哪里热?”

    褚朝朝气息微乱,觉得嗓子里也很干涩,她也说不上来,就是热:“哪哪都热,热的难受。”她说完,不受控制的抿了抿唇,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谢璟,颇为惹人生怜:“云霁哥哥,你下来陪我一起泡温泉吧。”

    她唤他哥哥。

    还让他陪她一起泡温泉。

    谢璟欲起身,褚朝朝勾着人家的手指不松开,谢璟嗓音温和带哄:“不松开本王怎么褪去衣物,下去陪你。”

    她这才不舍的松开。

    适才勾住他手指的时候,她觉得身上的闷热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出口,所以,她不想松开,她就想拉着他的手。

    她喜欢他的手。

    冷白又骨节分明,还有薄薄的剑茧,摸上去很舒服。

    待谢璟下了温泉,褚朝朝就跟条鱼儿一样,一点一点往人家这边靠,她根本就不受控制,像空中的风筝,被别人手中的线掌控着。

    此时已经入夏,温泉水与人的体温相合,可褚朝朝身上热,她觉得温泉水也热,上前又勾住谢璟的手,干涩的喉间咽了咽:“云霁哥哥,你的手好凉。”

    他的手好凉,若是能抱着她,她或许会好受一些。

    可她这会儿就算再是难受,也还有些理智,羞耻感没让她开口,两只小手将璟王殿下的手攥着,摆弄着人家的指节。

    谢璟哪还能看不出人家这是怎么了,他不过是离开了片刻,人就用了情药,谢璟闭了闭眼,他,该怎么对她。

    “过来,本王抱着。”谢璟话落,褚朝朝今日格外的乖,直接钻进人家怀中,靠近他胸膛的那一刹,她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就像被粗糙的麻绳捆满了全身,就要被捩住脖颈时,突然都不见了,她将谢璟抱的紧紧的,全身上下都在透着渴望。

    对他的渴望。

    体内饮了的酒劲还在翻涌,一点一点的缠在她心上,本是一杯就够她受的,偏偏阿绿不知这药劲大,给她饮了两杯。

    褚朝朝被谢璟抱了会,越发觉得只抱着还不够,她还想要更多,绵软的小手抬起,指腹触在谢璟薄润的唇上,渴望的看着他:“殿下,我想亲你。”

    谢璟将她抱着,垂眸看着她,指腹也落在褚朝朝唇边,小姑娘不老实,直接就去咬他的手,咬完了还抱着,将他宽大的手掌一点一点放在了她腰间。

    小脸红的不行。

    既羞耻,又不可控制。

    谢璟俯身在她耳边厮磨,嗓音早被人折磨的低哑:“朝朝,忍一忍,我陪着你。”一旦与她唇齿相磨,小姑娘没了理智,今夜如何也不会善了。

    待她清醒了,又该如何。

    褚朝朝在人怀里撒娇:“不想忍,哥哥,我不想忍,我——我想亲你。”她扯着谢璟的衣袖,眼尾泛红,眸光含满水雾,湿哒哒的发贴在脖颈间。

    如何能不惹他生怜。

    谢璟喉结滚动,手腕青筋凸起,克制着他的欲念,嗓音低哑的告诫她:“那你——可别后悔。”

    褚朝朝哪里能想那么多,她被体内的灼热促使的想都没想就回他:“不后悔。”谢璟闻言低笑,问她:“不怕疼了?”

    她听不了这么多,踮起脚尖在谢璟身上撑着,就去吻他的唇。

    温泉水被她突然的动作漾开,圈出一片涟漪,温泉水中被阿绿滴了桂花香露,满室清清甜甜的气息,谢璟身上的梅香清冽,褚朝朝闻着他的气息去凑近,去贴向那薄润的唇,用她的舌尖去探,还用小牙齿去咬。

    谢璟垂眸看着她,眸色犹如暗不见光的深夜,抬手将人抱起,褚朝朝直接盘起挂在他身上,终于不用再踮着脚尖了。

    谢璟拖着她,终是拒绝不了她染满水雾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眸,俯身与她深吻。

    身上只着了中衣,在温泉水中更显得二人亲近,肌肤相贴,静谧的屋内,只有交缠在彼此唇间的喘息声。

    小姑娘这会儿倒是无师自通。

    不再磕咬他。

    绵长而深切的吻。

    相磨许久,谢璟缓缓松开她,暗哑的嗓音问她:“好些了吗?”此刻,他已感觉不到她身上的烫,只是见她染满水雾的眼眸依旧迷离的看着他。

    褚朝朝摇头:“没,没有。”她身上依旧滚烫,体内的药劲更如倾泻洪涛般将她压着,她不止没有好些,反倒是更难受了。

    就要爆炸了。

    她已经快要没有意识,被体内的燥热折磨的晕三倒四,几乎就要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看清眼前的人,是,是谢璟。

    她红润的唇瓣微张,胸口起伏,小口小口的喘息着,被体内的燥热就要折磨的落泪:“是,是你身上烫,不是我不烫了——”她在怕,怕谢璟松开她。

    那样,她真的就要死了。

    谢璟垂眸低笑,嗓音染满了欲.色:“小姑娘,就这样让本王欺负吗。”他不想,不想她初经人事是在误服了情药下,如此不清醒,如此糊里糊涂。

    可若要让她苦苦捱着,又要如何。

    他想要她。

    想要许久了。

    褚朝朝眸中含满了泪,将脑袋埋在他修长的脖颈处,羞怯怯的说着:“殿下不是说——想吃爱玩水的鱼吗,我就是那条鱼儿——”

    谢璟闭了闭眼。

    罢了。

    明日她醒来,任她打骂吧。

    他抱起褚朝朝,将人放在了垫着鹿皮毯的温泉台阶处,水波在褚朝朝身下晃荡,始终触不上她,却又让她的褪离不开水面。

    谢璟倾身,高大的身姿将眼前的人儿整个笼住,室内烛火昏暗,褚朝朝整个人被他投下来的阴影遮住,声音小小的唤着他:“云霁哥哥——”

    她抬起小手去扯谢璟的衣服,唇瓣微张,微微喘息,身上仅有的一件薄衣随着胸口起伏而上下波动。

    此刻是在温泉水中,她身上的衣物并不能遮挡什么,反倒是将小姑娘已经长成的娇媚身姿笼罩的凹凸有致。

    璟王殿下不止一次与她亲昵时,感受到过那抹柔软。

    而此刻,尽在眼前。

    哪还有分毫的理智。

    俯身与她无尽缠绵。

    好大一会后,褚朝朝却是抬手将人给推开,还在谢璟胸膛处打了一下,璟王殿下蹙眉,嗓音低沉的问她:“怎么了?”

    褚朝朝垂下乌黑的眼睫,嗓音湿糯糯的:“疼——你咬的疼——”其实,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好似是疼,又好似不是。

    就是,让她说不出。

    谢璟勾笑:“朝朝这么怕疼,可,还有更疼的——”小姑娘肌肤生的水嫩,他不过触了几下,身上就红了一片。

    那日,她便说怕疼。

    谢璟垂眸看着她,在她微张的唇上轻咬了下:“乖乖听话。”他不舍得,只能另寻法子,不能给小姑娘留下了阴影。

    许久,屋内的靡靡之音停歇,窗外淅淅沥沥的落起了雨,啪嗒啪嗒的从屋檐落下,与室内的静谧相合。

    这个雨夜,他与她,相合。

    次日一早,褚朝朝醒来时天光早已大亮,她没有去上学,昨夜一番云雨后,褚朝朝直接睡了过去,谢璟抱着她沐浴后,就将人抱到了他的床榻上。

    褚朝朝醒来后,屋内只她一人,刚睡醒的小脑袋还是空白的,撑着手肘就要坐起身,直接‘哎呀’的喊出了声。

    她身上好疼啊。

    小姑娘睡眼惺忪的四下去瞧,她是在谢璟的房间,目光落下,才透过衣衫看到了身上一片又一片红痕。

    好多红痕。

    谁打她了?

    直到一刻钟后,她将自己埋进被褥里,才将昨夜发生的事朦朦胧胧的想了个遍,也才意识到,她身上的疼,不只是红痕的疼。

    还有那里的痛。

    谢璟,他,他真的对她做了那种事。

    她,她昨个好似不太正常,难不成是谢璟为了跟她睡觉,偷偷给她下了药,真是太坏了,太不君子了,趁人之危。

    难怪呢。

    定是那日在凉亭里被她回绝了,他心中一直想着呢,怪不得前两日还想骗她跟他睡,还说什么不会碰她的。

    没有得逞,就动了坏心思。

    堂堂大盛朝皇子,璟王殿下竟是给她下药。

    亏她还想着,再过些日子就与他圆房呢。

    褚朝朝昨夜被体内的情药烧的迷迷糊糊,此时除了难受和痛几乎忘得差不多,小脑袋里脑补了一出璟王殿下为了得到她的身体不顾颜面给她下了药的大戏。

    小眉头揪着,气愤愤的。

    若是谢璟在这,估计要用脚踹人家呢。

    她正欲起身,似是听到了屋外传来说话声,够着个小耳朵去听,倒是隐隐的听到木漾似是在跟谢璟说‘情药’。

    果真,被她给猜对了。

    谢璟真的为了跟她睡觉给她下了药。

    他还对木漾说,不用解药了。

    褚朝朝正坐在床榻上生着气,璟王殿下一袭墨衣就走进了屋内,看她呆愣呆愣的坐在那,他眉目温和道:“醒了。”

    褚朝朝瞪了他一眼:“我若是还没醒,殿下是不是还要跟我睡觉?”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根本未过脑子。

    说完,屋内静默了一会儿。

    谢璟立在床榻前,清了清嗓子,欲跟她解释:“昨夜——”褚朝朝打断他:“殿下不用再说了,事已至此,我想静静。”

    他要跟她睡觉,也是应该的,可他实在不该用这样的手段,她这些日子原本还觉得他挺好的,没想到,他一点也不君子。

    说完,见人还站在床前,她又赶人:“殿下出去吧。”谢璟垂眸看着她,瞧见人身上的红痕后,璟王殿下这么多年第一次嗓音里有这么深的愧疚:“朝朝,本王可任你打骂。”

    褚朝朝揪着眉头叹气,小小声说着:“我那点力气,打骂你有什么用,再打骂,也讨不到好,殿下若是一生气,再治我的罪,我可担不起。”

    谢璟坐在她床榻前,将人揽进怀中,有些被她的话气笑:“本王怎会治你的罪,而且,”他低笑了声:“你的力气可不小。”

    昨夜,褚朝朝没少在人家身上为非作歹,不止抓,还咬。

    璟王殿下胸膛前几道小印子可都渗着血呢。

    那肩头上一排小牙印深的一个一个的洞。

    这还不算什么,一边咬着人家,抓着人家,一边又说着些招惹人的话,就差没将人逼疯。也就璟王殿下心智坚毅,极为克制,不然,她这副娇嫩的小身子早就散架了。

    可褚朝朝在心底已经认为是谢璟给她下了药,此刻对人家偏见颇深,在他怀中挣了挣,带着小情绪:“殿下出去吧,我累,要再歇会。”

    她确实是累了。

    昨夜里,小姑娘颤颤的喷了两次。

    她刚看到那东西时吓的就要哭了,看的璟王殿下克制的闭了闭眼,换了种方式。

    几尽坠落后,褚朝朝体内的情.药太过折磨人,依旧让她难受。

    她是很喜欢他的手,可那解不了她体内的燥热。

    最后,还是做了褚朝朝一直怕的事。

    眼睁睁看着从前她不敢相信的事发生,怎么可能呢,那东西那么大,怎么能进去呢。许久后,她直接沉沉的睡了过去。

    谢璟见人真的是累,自也心知昨夜,嗓音微沉:“再睡会,起来用些吃食。”他说完,起身就要走,褚朝朝看他一副从容的神色,心中就来气,正巧,她的狗儿从屋外跑了进来,褚朝朝又唤住谢璟:“殿下说的可是真的,不会责怪我?”

    谢璟颔首,不知她这是又起了什么坏心思。

    褚朝朝得了人家的话,目光看向她的狗,抬手指着谢璟,嗓音气愤愤的命令她的狗:“咬他——”刚走到谢璟身旁的狗看了谢璟一眼。

    倒是没敢上前走一步。

    谢璟俯身将地上的小白狗抱起给褚朝朝送到她怀里:“本王已经不怕狗了,若心中气恼,换了法子。”

    褚朝朝:……

    他,不怕狗了?

    这些日子,月竹院里养了三条狗,璟王殿下既然不能给她都扔出去,他已经学会和她的狗相处了。

    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不过,她适才让她的狗咬他的那一瞬,倒是颇有年少时,她在府中牵着个狗吓他的那个架势,谢璟神色温和的笑她:“看来,是不愿本王走。”

    褚朝朝垂眸,不去看他,憋得小脸鼓鼓的,也不说话,看的谢璟心中揪着,正欲开口问她,褚朝朝嗓音低低的说着:“我饿了,想吃虾羹。”

    ——

    阿绿侍奉着她起身后,八仙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食物,褚朝朝和谢璟用着早膳,阿绿她们几人在净室里收拾。

    昨夜,殿下只让送了趟水进去,她们连净室的门都没进来,想来那般一番折腾后,都是殿下侍奉的小娘子沐浴穿衣。

    今儿她们进来收拾,就难免不会想起昨夜的事。阿绿也是佩服清韵公主,这就让殿下和小娘子圆了房。

    昨个夜里,小娘子连喊带哭的,听得她们几个在外面都心疼,这不,今儿连课都没去上,直睡到现在才起身用膳。

    好在,她们家殿下不是纵欲之人,没一直折腾小娘子,不然,可就有小娘子受的了。

    褚朝朝用过早膳后,就回了她的房间,近午时,顾茹和苏绵一块来了月竹院,还拿来了新鲜的桃子和李子,说是来看看她。

    昨个褚朝朝就和顾茹说好了,今儿午时一块去后院那几棵桃树处摘桃子吃,可晨起去上学,褚朝朝没来。

    她就以为她生病了。

    下了课就和苏绵来看她了。

    褚朝朝正在屋里看话本子呢,见顾茹她们来了,急忙将自己的衣领往上提了提,也不知在紧张什么,突然就觉得羞耻。

    顾茹坐在这给褚朝朝说着听来的新鲜事:“朝朝,你知道吗?皇后娘娘今儿一早又打了清韵公主,气的不行离开的书院。”

    褚朝朝哪知道这些事:“为何又打她?她又和你哥哥在一处了吗?”

    顾茹皱眉:“我也不知,只是听说。还有,皇后娘娘离开了,但林敏儿还在这,她没走,适才我和苏绵来的路上还看到她站在月竹院外,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此时,褚朝朝和顾茹她们在这说着话,月竹院外不远处的凉亭里,林敏儿和清韵相对而坐,清韵本是来月竹院看看热闹,却见林敏儿正望着这边呢。

    清韵上下将林敏儿打量了眼,她昨个可是用了情药,勾.引她皇兄未果,瞧着她今日倒是神清气爽。

    她可记得,她母后这里的情药是没有解药的,若说有,怕是能制出解药的也就她皇兄的手下孙大夫有这个医术。

    林敏儿因着昨夜的事此时更是怵清韵,她本来就害怕清韵,此时更是一副温顺的模样:“表姐让我来这里可是有事?”

    清韵云淡风轻的笑着:“倒也无事,本公主也是想去月竹院看看朝朝,想来昨个夜里她太累了,没准现在还歇着呢。”

    这人和人哪。就是不同,同样是中了情药,一个是勾.引未果,一个是看她皇兄一眼,就能将人勾的情不自禁。

    清韵不喜林敏儿,多半是因着,皇后待林敏儿太过关心,整日里不往自个母亲跟前凑,跑到她母后这,这姑娘心计深,没准在她母后跟前鼓捣过些什么呢。

    林敏儿回清韵:“我瞧着她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表姐,你不觉得吗?”

    清韵嗤笑了声:“自是不普通,将来还是璟王妃呢。”想从她这里套话的人,还没从娘胎里生出来呢。

    林敏儿在别人跟前还能趾高气扬的傲慢些,在清韵这里落不到一丝一毫的好,没说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午后,褚朝朝也没去上学,她想在墨韵书院四处逛逛,没让人跟着,走了好大一会后,她也没找见顾茹她们说的那个湖。

    墨韵书院里有一个特别大的湖,听顾茹她们说,湖为碧水湖,与墨韵书院的某一处相连,可她找来找去也没瞅见。

    正巧,迎面走来一位身着青衣的公子,褚朝朝见礼后问了路,公子也极为有礼,抬手给她指了指:“姑娘绕过前面的假山,向南一直走,就能看到了。”

    褚朝朝谢过人家后,就离开了。

    倒是这位公子停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好大一会,口中只道:“这位姑娘倒是头一回见,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这公子正是璟王殿下的老师方老先生的儿子方子恒。

    此刻,璟王殿下正与他的老师在碧水湖中央的一处亭子里下棋,不远处的飞鸟成群结队,湖中心处处绿意盎然,长满了直挺茂密的青竹。

    一局棋接近尾声。

    守在一旁的木漾上前道:“殿下,好似有人跳湖了。”木漾说完,木微又急忙过来,禀道:“殿下,小娘子跳湖了。”

    木微话落,谢璟手中棋子‘啪嗒’落在棋盘上,并未多言,起身绕过竹林,在看到远处的那抹身影后,直接跳进湖中,向着荡起的那片涟漪游去。

    木微木漾看着他们家主子想都不想就跳进去救人,木微突然慌了,这,这万一不是小娘子,殿下下水救了位姑娘,可不就有了肌肤之亲。

    木微想到这,脱下木漾的衣服,也一头栽进了水里。

    谢璟游到湖中那抹身影处时,神色冷厉,一把将人拉进了怀中,攥住腰间就要往回游,褚朝朝不解的看着他:“殿下,你抱我做什么?”

    谢璟冷声斥责:“本王说了,任你打骂,为何还如此想不开。”他说完,嗓音更冷,带着丝丝后怕:“褚朝朝,你若死了,变成鬼,本王也不会放过你。”

    褚朝朝睁大了眼睛,挣脱着谢璟:“你在说什么,谁要死了,我,我就来玩会水。”她气的不行,在月竹院待的闷了,来这里玩会水都能碰到他。

    烦死了。

    璟王殿下从适才就要失去她的情绪中回过神来,蹙眉看着她,被她气笑:“玩水?一个人来这湖里玩水?”

    知不知道这湖水有多深。

    褚朝朝带着情绪‘嗯’了声,他怎么好像,比她还要生气。

    谢璟这次真的是生了气,虽然木漾他们常见到他家主子生气时的样子,可褚朝朝却没见过,谢璟侧首瞥了眼候在不远处的木微,嗓音淬了寒冰,吩咐道:“月竹院里所有人,领罚后赶出璟王府。”

    褚朝朝闻言,开始慌了:“你罚她们做什么,是我不让跟着的。”说完,见谢璟眼眸依旧冷彻,她又说着:“我会水,从前也常常下水玩,不会有事的。”

    谢璟直直的看着她,只有他自己知道,适才听到她跳湖时,他的一颗心是什么样的,他收了收情绪,握住她手腕的手紧了紧,问她:“是要继续玩水,还是跟本王回去。”

    褚朝朝想了想,低声道:“跟殿下回去。”

    来到湖边,木漾已飞似的回了月竹院取来了干衣裳,谢璟给她裹在身上,将人抱回了月竹院,待褚朝朝收拾好后,从净室出来,乖乖的去了他的书房。

    如同以往一样,在谢璟书案旁坐下,抬眸看了他一眼,试探的问他:“殿下还,还罚她们吗?”她问完,谢璟垂眸看她:“罚,你若要给她们求情,本王只会罚的更重。”

    褚朝朝小嘴张了张,瞪了谢璟一眼。

    他这个人怎么这样。

    她语气不好道:“那殿下要怎样才能不罚她们?”

    谢璟垂眸翻书卷,不去回应她。

    褚朝朝气的小脸鼓鼓的,亏她以前还觉得他是个好说话的人呢,原来,都是她看错了人,都能给她下药让她跟他睡觉,看来,也不会有什么君子作风。

    她四下看了看,听到院中的侍卫似是在架板子了,阿绿她们都是姑娘家,这么些板子打下去哪受得住,还要被赶出去。

    褚朝朝气的在谢璟身上狠狠打了一锤,气极了的说着:“若我今晚再陪殿下睡觉呢,殿下是不是就可以不罚她们了。”

    室内静了一瞬,谢璟的目光从书卷上移到她气的发红的小脸上,他皱眉,抬手就在褚朝朝软乎乎的脸上捏了捏:“在说什么。”

    “殿下不想跟我睡觉吗?”

    谢璟低笑,倾身往褚朝朝跟前凑近了些,嗓音清润:“本王要跟你睡觉,还需要你来讲条件?”

    褚朝朝更生气了:“我都想好了,昨个睡了也就睡了,以后都不会再跟殿下睡觉了,难道殿下以为,想跟我睡就睡吗?”

    谢璟被她气笑,说的都是什么话。

    “那你想让本王怎么做?”

    褚朝朝见他话说的没那么狠了,心中暗道,果真男人都这样,她嗓音沉沉的说着:“不许打她们,也不能让她们离开。”

    谢璟:“不离开可以。”也就是不罚不行。

    褚朝朝见人话又说的沉,还冷着个脸,冲着他冷哼了声,就离开了书房。

    阿绿她们三人这顿打没少罚,为着此事褚朝朝与谢璟生气,一连三日,也不与他一块用膳,更别说与他一块睡觉了。

    她连他跟前都很少出现。

    一日还行,两日就难熬,三日就要让人心神不宁的坐在书案前,愣是看不进一个字。璟王殿下这日去接人下学,褚朝朝看到他,直接跟着顾茹去了兰鸢居。

    夜间都没回来。

    阿绿她们也去劝过,可劝再多又有什么用,她们家殿下不用规矩礼仪束着小娘子,这小娘子也是个会看事的,知道殿下不会跟她生气。

    就使劲跟殿下怄气。

    褚朝朝在兰鸢居住着的这几日,谢璟送过去的东西都快要将顾茹她们那间屋子给塞满了,褚朝朝还是不回。

    其实,他罚阿绿她们的事,她的气已经消了。

    主要是这几天,她这小脑袋里逐渐想起了一些事,关于那晚,她本是以为谢璟给她下了药,逼迫了她。

    可她好似想起了些事,是她主动勾的他。

    毕竟还是个初经人事的小姑娘,觉得有些羞耻,不想见他。

    这日,褚朝朝下学后,被顾茹带着去荷塘处摘莲蓬吃,才刚到地方,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那,她还没回身问顾茹呢,顾茹就一溜烟的跑了。

    真不讲义气。

    褚朝朝根本没机会跑,就被谢璟打横抱起回了月竹院。

    第34章

    谢璟垂眸看她:“几日不回月竹院, 见到本王就躲着,该怎么罚你?”

    褚朝朝:……

    “殿下还罚我?”她还没罚他呢。

    谢璟低笑,轻‘哦’了声:“怎么,语气不满, 难道还想罚本王?”

    褚朝朝瞪了他一眼。

    他确实该罚。

    可她没敢说。

    在人怀中挣着, 神色颇为不满:“你, 放开我——”见人脚下步子不停, 又道:“谢璟,你放开我。”

    褚朝朝第一次直呼他的名讳。

    她自己说出口后都有些惊讶。

    谢璟垂眸看她,倒是没有吓她, 语气平和的问她:“唤本王什么?”

    褚朝朝突然就乖了,垂下眼眸不去看他,嗓音轻轻的问他:“殿下来找我,是来跟我吵架的吗?”还让顾茹骗她来这里,就在这里等着她。

    谢璟目光落在她脸上, 总能看出些人家的小心思,嗓音温和的说着:“本王不与你吵架。”说完, 他又道:“是顾凉说, 你与顾茹昨个就想去摘莲蓬, 本王又恰巧路过这。”他话止于此。

    褚朝朝才不信他:“殿下既知道我是来摘莲蓬的, 现下将我抱回月竹院去, 我还怎么摘莲蓬吃。”

    “月竹院里有。”

    褚朝朝继续问他:“殿下路过这里, 就要将我抱走吗?”她漆黑的眸子盯着谢璟瞧, 虽然心中有气,可她这眼神分明就是好几日不见, 还挺想见人家的模样。

    谢璟目光落在远处,脚下步子沉稳, 以褚朝朝的角度去看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更显矜贵,尤其是他眉心处那一颗小小的痣显得格外魅惑,硬朗中透着别致。

    更别提他那双如淬了寒冰的凤目。

    褚朝朝的目光由谢璟的脸庞逐渐落在他线条修长的脖颈处。

    她有些想去摸一下他凸起的喉结。

    为什么,他的喉结都要比别人的好看呢?

    谢璟注意到了人家的目光,嗓音清润的回着她的话:“听人说,你想本王了,本王念你年纪小,怕羞,既然路过这里,不妨带你回去。”

    褚朝朝:……

    听人说。

    “殿下听谁说的?”听他自己说的吧,她才没有想他呢。

    谢璟唇角勾笑,垂眸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听一条小鱼儿说的。”他的嗓音本就如清泉,如今带着丝丝缕缕的勾惑,一下就让褚朝朝想起了那晚她说的话。

    她让他——吃她。

    褚朝朝心头腾的一下,瞬时不止小脸通红,耳根子也红了,她什么话也不说了,将脑袋往谢璟胸前一埋。

    装死。

    过会儿,又觉得这样不太对,不能让谢璟知道,她想起了那晚的事,她故作好奇的问他:“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谢璟眉间染了笑意:“听不懂,那本王今夜好好给你讲讲。”

    褚朝朝:……

    她下意识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闭嘴吧还是。

    回到月竹院,阿绿她们见谢璟将褚朝朝给逮回来了,面上都挂着笑意,她不在,这院中清静了太多,她们也都挺无趣的。

    而且,她们家殿下这几日都冷着张脸,小娘子不在,她们在这待的也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出了错。

    依她们看,殿下是太想小娘子了。

    从前殿下在书房哪出过神,这几日她进去侍奉茶水时,常见殿下出神呢,而且目光落在书卷一角,也不知那里写着什么。

    如今小娘子回来了,殿下也不会再冷脸,她们也松了口气。

    阿绿上前道:“小娘子,今儿一早就给你摘了莲蓬,还用冰块给冻了起来,现在可要吃?”她们几个早就给她剥好了,有的是去了莲心的,有的未去。

    这天气越发燥热,只看小娘子愿不愿吃苦的去去火了。

    褚朝朝点了点头:“嗯,吃。”

    至戌时,褚朝朝和谢璟一块用了晚膳,月竹院里准备的吃食比她在兰鸢居里吃的好,而且都是她爱吃的饭菜。

    她就吃的有些撑。

    在院中抱着她的小白狗遛食。

    也是不想理璟王殿下,适才用晚膳时,她都没怎么理他呢。

    夏季的天幕暗的晚,此时还有微光,方子恒手中提了个木匣子走了进来,先是跟她见了礼,随后走至院中梧桐树下的石桌处给璟王殿下行礼。

    谢璟示意他坐。

    方子恒生的秀气,眉目间总给人舒服的感觉,似是他无时无刻都在含笑,他将手中木匣子放下来,有礼道:“殿下,这匣子里是我父亲珍藏的一套笔墨纸砚,皆是珍品,让我拿来送与褚姨娘。”

    方子恒话落,本是坐在秋千上玩弄狗尾巴的褚朝朝向着方子恒和谢璟坐着的地方看去,送给她?

    可她和这人的父亲不认识,甚至素未谋面。

    其实,方老先生见过褚朝朝两次,一次是在碧水湖,一次就是今儿晨起她和顾茹上课迟到,慌里慌张的赶过去,就是从方老先生跟前过去的。

    谢璟看向褚朝朝,示意她过来。

    褚朝朝将怀中的狗儿放下来,嘱咐着:“去捡毛线球玩。”小白狗乖乖的去捡球,她乖乖的来到谢璟跟前。

    褚朝朝没打算收下,可她目光看向谢璟时,谢璟却是对她颔首,示意她收下,虽然她不知为何,还是有礼的谢过方子恒,说道:“改日我去与方老先生道谢。”

    方子恒笑了笑:“天气渐热,书院还有半月就要休沐,父亲还让我邀殿下和小娘子一块去翠山别苑避暑,不知殿下可有空闲光临寒舍。”

    谢璟抬眸看了眼褚朝朝,对方子恒道:“本王与她,会去的。”

    方子恒在这儿坐了会就离开了,褚朝朝打开石桌上的木匣子,眼睛都睁大了,这,这一套得值不少银子吧。

    虽然她平日里对笔墨纸砚没太多研究,可她爹是教书先生,书房里这样的东西见多了,多少了解些。

    而且,她还在祖父的屋里见过一套和这个类似的笔墨纸砚,可好了呢,祖母还跟她开玩笑说,祖父的那套笔墨纸砚若是换成银子,能换一整箱呢。

    她瞧着,这一套,一点都不比祖父的差。

    褚朝朝收了收算银子的小心思,目光落在谢璟身上,低声问他:“殿下,你为什么让我收了人家送的礼?”

    谢璟知道这小姑娘有她的一套规矩,不轻易收人家的礼,上回江黎扔进月竹院里的吃食和衣服,她让阿绿又给人送了回去:“方老先生是本王的老师,你是本王的——”他喉间涩了一下,那二字并未说出口,清了清嗓子:“收下便是,不用觉得亏欠。”

    褚朝朝想了想,轻轻‘哦’了声。

    她坐在谢璟一旁,一边拿起石桌圆盘里的莲子嚼着吃,一边随口问他:“殿下,翠山别苑美吗?”她还挺想去的,这次休沐足足两月时日,她不太想回璟王府。

    谢璟颔首:“你会喜欢的。”

    褚朝朝坐在这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直到天幕暗沉,吹来一阵又一阵的风,今夜的云层将月亮挡了个严严实实,一个个的云团子黑漆漆的。

    瞧着,似要落雨了。

    褚朝朝悄悄看了谢璟一眼:“殿下继续在这吹风,我先回去歇着了,明儿还要上课呢。”她自个心里发虚,一时揪着心,怕璟王殿下要再跟她睡觉。

    是以,那话说的小心翼翼的,眉眼间处处都是人家的小心思。

    谢璟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时候不早了,本王也要去歇着。”他抬眉低笑,问褚朝朝:“不如一起?”

    褚朝朝晃了晃脑袋,带着小情绪:“不跟你一起。”

    谢璟冷白指节在石桌上拿起一颗剥好的莲蓬喂到人嘴边,褚朝朝将小嘴抿的紧紧的,谢璟指腹在她红润的唇上按了下:“张开。”

    褚朝朝唇瓣一动,莲子就进了口中。

    她是想开口说她不张的,却忘了说话也是要张口的。

    “还生本王的气呢?”用晚膳的时候谢璟就问过她,她当时只埋头吃饭不理人家,璟王殿下倒是有耐心,又问了一遍。

    褚朝朝也不跟他客气,狠狠的点了点头:“殿下太凶,一点都不好说话,也让我很没有面子。”她那天去找谢璟前,就已经跟阿绿她们拍胸脯保证,一定会让谢璟免了她们的罚。

    为了那点小面子,再陪他睡觉的话都说出来了。

    可他,还是要打她们。

    谢璟又给人往嘴里喂了颗莲子:“本王的错,给你惩罚。”

    褚朝朝见人家好脾气的说着,真要给她罚的样子,可她能怎么罚他呢,她垂眸想了想,问他:“殿下以为,那日我是因着被你下了药才想要跳湖自尽的?”

    那日,她在湖中被他抱在怀中,第一次见他神色如此沉厉,那眼神冷的跟刀子似的,都能杀人。

    他为何会以为她是要跳湖自尽,褚朝朝想了可久了,若只是跟他睡了觉倒不至于,他定是觉得他用了龌龊手段给她下药被她发现了,才会以为她要跳湖自尽。

    璟王殿下听到她这句话,哑然失笑:“本王给你下药?”

    褚朝朝坚定的点头,非常确信。

    “你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本王若想要你,还不至于给你下药。”他眼眸深邃的看着褚朝朝,原来她以为是他给她下的药。

    难怪呢,这小脾气这么大。

    褚朝朝不信他,咬定了是人家干的事,那天晨起她都听到他和木漾在一块说的话了,指责人家:“殿下既然要我罚,那我就直说了,殿下身为皇子,应有君子作风,实在不该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褚朝朝认真的说着,颇有她爹对人说教的模样。

    谢璟见人根本不信他,小嘴叭叭的说个没完,又拿起颗莲子落在她唇边:“本王说了,没有给你下药,要怎么才肯信?”

    褚朝朝在心底暗道:死鸭子嘴硬,还不承认。

    罢了。

    她也不跟他计较那么多,既然他让她罚他,那她就罚好了,她抬眸看了眼谢璟,虽然璟王殿下被人冤枉了,神色依旧温和,褚朝朝还是磕磕巴巴的小声说着:“我能罚殿下——离我远点吗?”

    “不能。”

    褚朝朝:……

    她不说话了,起身就要回她的房间去,才刚抬步,她腰间一紧,宽大的手掌拢了她半边腰,褚朝朝轻喊了声,已被人抱在怀中,谢璟嗓音微沉:“换一个。”

    褚朝朝眼见着人就要把她抱去他的房间,脑海中不免又浮现出那日在净室里的画面,既羞又怕。

    她在谢璟怀中不过脑的说着:“那,那罚殿下一年不许碰我。”她说完,璟王殿下倒是爽快,直接应她:“好。”

    褚朝朝:……

    他答应的这么快,不会跟她耍心眼吧。

    谢璟将她放在床榻上,垂眸将褚朝朝看了个仔细,几日不见,好不容易将人给逮回来了,是得好好看看,好好哄着。

    “睡吧,明日还要上学。”谢璟嗓音温和的说着,还给人捋了捋耳边青丝,褚朝朝看似是个倔脾气,其实心软。

    也好哄。

    她乖乖点了点头:“好。”

    洗漱后,窗外淅淅沥沥的果真落了雨,还伴随着强劲的风,褚朝朝躺在床榻上,有些不太困,漆黑的眸子盯着窗外时不时闪出的光。

    谢璟从净室出来,身上只着一件月白色中衣,显得他的气质温和许多,看了眼躺在榻上的褚朝朝:“怎么不睡。”

    他抬手剪灭了床榻前小几上的烛火,也上了榻。

    褚朝朝嗓音糯糯的回他:“有些不困。外面下雨了,想听会雨声再睡。”谢璟看她乖的跟只小猫一样,勾唇笑了下:“朝朝,日后生气了,别再走了。”

    “嗯?”褚朝朝下意识轻疑了声。

    随后漆黑的眸子看着他,小声问着:“殿下是,是想我想的难受了?”

    应该是的吧,不然为何不让她走呢。

    谢璟落在枕上,手肘撑着看她,屋内熄了烛火,月白床帐里更显寂静,他看了褚朝朝好大一会,褚朝朝都以为他只是随口说的了,却听谢璟嗓音微哑:“是想的难受。”

    难受到,书卷上的字入了眼却无法入心,夜间亦是不能安枕。

    褚朝朝听到这句话小心脏‘砰砰’的跳,他真的是想她了啊。

    那他这几日过的应该很不好吧。

    褚朝朝在心里可怜他。

    可又想起那夜的事,没准是想她的身子了,哪是想她。

    她急忙将身子往床榻里侧缩了缩,还抬起小手在床榻中间给谢璟指了指:“这是楚河汉界,殿下既然答应了,就不能越过来。”

    谢璟无奈低笑,嗓音拉长的‘哦’了声:“朝朝,你这是要守寡一年?”

    褚朝朝:……

    怎么变成她守寡了。

    谢璟看着她,嗓音清润道:“本王若是活不了一年,你又要给本王守丧,两年后才可再嫁人,这是,要守寡三年?”

    褚朝朝:……

    她的小脑袋转了转,目光落在谢璟身上,还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他这副身躯生的强健,胸膛宽大,腰身劲瘦,尤其是这张脸。

    她日后再嫁人,就算是瞅瞎眼也找不见这样的了。

    清白都给了他了,再守活寡,着实没道理。

    可,可他不也一样吗?谁让他用龌龊手段给她下药,惹得她生气,褚朝朝被人一番话说的怂了,依旧理直气壮:“那,看在你等不了一年的份上,就,就半年。”

    璟王殿下颔首:“若是本王没有给你下药,是不是半年也不用了?”

    “嗯?”褚朝朝轻疑了声。

    “想想你那晚在芳菲院里用的酒,是谁给你倒的?”褚朝朝这一想不打紧,心间一慌,是阿绿给她倒得酒,还一直催着她喝。

    所以,是阿绿给她下了药?

    他,他不会又要罚阿绿吧。

    褚朝朝不应他的话,很大方的说着:“那,那就一个月,罚殿下一个月。”

    一年成了一月。

    璟王殿下唇角勾笑,轻嗯了声,想要拥她入怀,正欲开口,窗外一道惊雷响起,犹如山崩一样轰隆隆作响,吓得褚朝朝身子一颤,眉头揪着,下意识抓住了谢璟的衣袖。

    “怕打雷?”谢璟问她,褚朝朝乖乖点了头:“也不算怕,是适才的雷声太响了,好像就在头顶一样。”

    又一道惊雷乍响。

    褚朝朝身子灵活的跟条滑腻的小泥鳅般直接钻进了谢璟的被褥里,吓得都埋进人家胸膛不敢抬头了。

    她倒是先越了这‘楚河汉界’。

    谢璟低笑,还说不怕。

    宽大的手掌揽在褚朝朝纤薄的背部,突然间的肌肤相贴,让璟王殿下腹部猛地收紧,心间的燥热犹如火山喷发,只是一刹间,就全都涌了上来。

    片刻后,雷声渐去,褚朝朝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小脸羞红的就要起开,还解释着:“我不是故意越过来的。”既然主动钻了人家的被褥,哪有那么容易再离开,纤细的腰间被宽大的手掌攥着,根本动不了。

    “殿下,你,你松开——”

    谢璟俯身,抑制不住的去碰了下褚朝朝红润的唇,气息微乱,泛着滚烫,沉声说着:“朝朝,一月——会不会也太久了?”

    褚朝朝抿了抿唇,揪着眉头看他,都从一年变成一月了,他,还嫌太久?

    她在谢璟眼中看到了和那晚一样的暗沉,从前他还知道克制,可,可他们已经那样过了,怕是他会克制不了。

    褚朝朝有些害怕,急忙将落在他腰间的小手给拿开,问他:“那,殿下想要多久?”

    倒是还问询人家的意见。

    谢璟抬眉,神色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想要多久,他现在就想要她,一刻都不愿多等。

    褚朝朝见谢璟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就试探的问他:“半月?”她一下把期限减少了一半,对他,够好了吧。

    可谢璟不说话,那就是还不满意?她又问:“三天?”褚朝朝有些生气了,冷哼了声:“一天?”

    “殿下不会现在就想——呜呜呜——”褚朝朝的话被堵了回去,谢璟将人带在身.下,去探褚朝朝的舌尖,与她相缠。

    褚朝朝起初不安分,磕的牙齿痛,逐渐就消停了,被人吻的身子软的没了力气,呼吸间的灼热让她逐渐沦陷。

    谢璟伏在她耳边,低声问她:“还疼吗?”他的嗓音就如染了情药一样,落在她耳边,就让她浑身难受。

    褚朝朝晃了晃脑袋:“不疼了。”

    她话落,褚朝朝听到一声‘嘶’的声响,还有落在她身间的温热,他,他竟把她的衣服给撕了,没等她骂人家,谢璟沉声:“本王赔给你。”

    一阵厮磨后,褚朝朝意识涣散前还记得给人家的惩罚,不是说一年不许碰她吗,怎么,怎么这就不算了呢?

    她忍着体内的难耐,小手推开他,唇瓣微张,小口小口的喘息着:“殿下说话不算话,都答应了,骗子——”

    璟王殿下那晚极为克制,小姑娘初经人事,没敢折腾她太狠,此刻已箭在弦上,闻言指节在褚朝朝身上一触,嗓音暗哑:“都与本王这般——”谢璟垂眸看了眼她,此刻彼此间太过亲密:“后悔——就是要谋害亲夫——”

    褚朝朝:……

    屋内折腾了许久,伴随着屋外愈渐愈大的雨声,时不时的雷鸣,阿绿她们候在外间,备了水,虽是屋内的响动激烈,不过,倒是只要了一回水。

    她们家殿下毕竟是克制之人。

    晨起,褚朝朝睡醒后,床榻边上已没了人,她懊恼的叹了声,在心里骂自己,真够笨的,本来是惩罚人家一年,不但没罚,还被哄的当晚就跟他睡了觉。

    更重要的是,她还觉得很舒服。

    这让她,骂他都骂的心虚。

    她今儿倒是起身去上学了,这次与上次不同,不但不痛,还很上瘾,就是,腿有点软,不过,不耽误她上学。

    如今已是六月,书院的课业都到了考核的时候,还有不到半月就要休沐,这段时间学生们都很忙,褚朝朝也一样。

    每日下了学,回到月竹院后,无论谁在院中,小姑娘都是先开口问:“殿下呢?”虽然她知道他就在书房,可脱口而出就是会问。

    时间在褚朝朝一日又一日的‘殿下呢’中走过,这日,刚考核完,褚朝朝和顾茹一起送苏绵离开,苏绵的家不在上京城,要赶好几日的路呢。

    此时,月竹院里也都收拾了一番,要前往翠山别苑,阿绿在院中张望着,口中呢喃:“小娘子去送同学也该回来了吧?”

    她张望了会,正要去找褚朝朝,谢璟从屋内走出,吩咐道:“你们先去,本王去找她。”阿绿应了声是,就见她家殿下出了门。

    谢璟出门后,正巧遇上顾凉和徐子宇,两个人结伴而来,正要来求璟王殿下带他们一块去翠山别苑避暑呢。

    翠山别苑是个好地方,方老先生极少邀人去他那里,也就璟王殿下有这个面子,谢璟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没有言语。

    向着书院正门处走去。

    徐子宇和顾凉就紧跟着。

    三人才走没一会,就在一处凉亭里看到两个女子身影,正是褚朝朝和顾茹,此时,书院的学生已尽数离开,偌大的墨韵书院显得格外清静。

    璟王殿下没言语,顾凉和徐子宇也不敢吱声。

    这些日子,自那夜褚朝朝被人哄的迷迷糊糊的后,每夜都在重复着那夜的事,小姑娘觉得舒服了,也就不罚人家了。

    可她有些不满。

    此刻,正跟她的小姐妹抱怨着:“我觉得他可能不太行,话本子里都写了,一夜七回呢,可他每次都只一回。”

    顾茹:“只一回——那这一回,行吗?”

    褚朝朝:“一回——倒是挺行。就是,只一回,不太行——”

    小姐妹在一块说的起劲。

    立在不远处的璟王殿下闭了闭眼。

    这小姑娘,有些欠收拾了。

    第35章

    褚朝朝本是不想跟顾茹说这些的, 可顾茹一直追着她问,她瞧着四下无人,就把顾茹拉进凉亭里给人讲了。

    哪知道,会被璟王殿下亲耳听到。

    而且, 顾凉和徐子宇都在。

    可笑的是, 顾凉和徐子宇都是未碰过女人的男子, 顾凉是洁身自好, 不去花楼也不养通房,徐子宇却是清韵压根不给他碰。

    二人闻言都看了眼璟王殿下,听到人家的这种事, 两个人极为有默契的互相捂耳朵。悄悄的退去了一旁。

    顾凉目光直直的看着璟王殿下颀长的背影,他与谢璟自幼一块长大,又是多年的好友,这么多年璟王殿下身边就没少过献殷勤的女子。

    可以说,什么样的姑娘都有。

    别人都言璟王殿下是清心寡欲之人, 只他知道殿下是心里念着朝朝那个小姑娘,为人家守身, 可如今却是被朝朝嫌弃, 难不成真是——不行?

    一旁的徐子宇看顾凉一副揪心的神色, 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下:“朝朝年纪尚小, 没准是殿下有所克制, 才会让她有了这样的误会。”

    顾凉没忍住, 笑了起来。

    待褚朝朝和顾茹将这种小姐妹间的话说完, 聊起休沐这段时日都要做什么时,璟王殿下才在不远处唤了声:“朝朝。”

    褚朝朝闻言一惊, 小脑袋里飞速思考着适才都说了些什么话,好似这一会儿只与顾茹闲聊, 那些话他应是没听到,心里平静下来,起身向他走过去。

    顾茹跟谢璟行了礼后匆匆离开。

    心里只想着,璟王殿下生的一副好相貌,身材高大,宽肩窄腰的,一看就很有力,这样的男子若是还不行,那,怎样的才行?

    褚朝朝走上前,嗓音浅浅的问他:“殿下特意来找我的?”

    谢璟颔首:“走吧,东西都收拾好了,去翠山别苑。”

    褚朝朝乖乖应了声,勾住他的手指,跟着人往书院正门走去。

    待到门前,木漾手中牵了匹棕色的骏马正等着,褚朝朝抬眸问谢璟:“殿下要骑马带我去?”她这话说的时候带着小小的欢喜,她还没骑过马呢。

    谢璟抬手在马背上抚了抚,见她站在一旁跃跃欲试的样子,说道:“它很乖,上去吧。”褚朝朝闻言看了他一眼,她,她是想爬上去来着,可,这马生的这么高,难免不会摔着。

    他怎么说的这么轻松。

    木漾在一旁笑了下,走上前,从怀中掏出封书信递给谢璟:“殿下,灵山寺来的信。”

    谢璟眸光冷厉的看了木漾一眼,接过信件后冷白指节折开,低声嘱咐几句,待他回身去看褚朝朝时,小姑娘正一手扯缰绳,一手看似扒着马背,实则是揪着马毛,也就他的马儿乖,不然早就一脚将她踢去一旁了。

    谢璟低笑着走上前,劲瘦的手臂在褚朝朝腰间一提,褚朝朝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飞似的坐在了马背上。

    刚侧身要去看他,谢璟也已上了马,宽大的胸膛将她包围,双腕揽在褚朝朝身前,身上清冽的梅香盈盈绕绕。

    褚朝朝回身看他:“殿下,我是第一次骑马,你抱紧我,别让我摔下去了。”谢璟的这匹马生的高大,褚朝朝一坐上去就有些怕,加之璟王殿下手中缰绳一捩,身下骏马速度加快,她就害怕。

    谢璟唇角含了笑意:“本王六岁学骑射,不会让你摔着。”他的箭术褚朝朝见识过,非常厉害,只是她未见过他骑马,心里还是有些慌慌的。

    小手下意识扯住谢璟的衣袖,感受着疾驰而过的清风,待行了一段路程,褚朝朝逐渐才不怕了,想起了适才木漾对谢璟说过的话。

    她心里有些好奇。

    “殿下,灵山寺来的信——是空明大师吗?”她问着问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关于谢璟的公务,她不太敢问。

    可,从灵山寺来的书信,还能是谁呢?

    谢璟垂眸看着小姑娘的姣好侧颜,她果真听到了,璟王殿下嗓音从容,不疾不徐道:“灵山寺外有本王的人。”

    褚朝朝轻轻‘哦’了声。

    灵山寺外。

    那就不是空明大师。

    也对,他与她说过的,他只是听过空明大师这个人,与他并不相识,估摸着也就那次空明大师去王府他见过。

    其实,褚朝朝没想错,谢璟拿到的书信确实是空明大师递来的,此前,空明大师亲自为璟王殿下跑了一趟宣州,为着褚朝朝在,没有亲自来墨韵书院,而是给璟王殿下传了书信。

    褚朝朝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些不开心的事,揪着小眉头,低声问谢璟:“殿下的身子如何了?可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谢璟薄润的唇勾出一抹邪魅的笑,许是想起了适才人家在凉亭里与顾茹说的话,嗓音噙着笑意:“好着呢,今夜就让你知道。”

    褚朝朝:……

    他,什么意思?

    褚朝朝没去多想,只是有些不信的侧身看了谢璟一眼,忧心的说着:“殿下若有不适别逞强,要看大夫才是。”

    她说完,又要侧身来看他,才刚转过来小脑袋,红润的唇瓣还未启开,璟王殿下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下,还咬她。

    褚朝朝要再说的话被堵了回去,不过回个身就被人给咬了,有些小情绪:“殿下不专心骑马,小心咱们两个一起给摔了。”

    谢璟被人家认真惜命的话惹笑,冷白双腕将人拢的更紧,捩紧缰绳,向着翠山别苑行去。

    ——

    此时,翠山别苑。

    方老先生今岁已五十有六,膝下三子一女,方子恒是他近不惑之年生下的幼子,如今三子中,长子从武镇守边关,次子从文,整日在吏部忙活,也就方子恒整日能陪在他身边。

    方子恒早几日就来了翠山别苑,将莲湖中心开满荷花的望心岛命人好生收整了一番,作为璟王殿下在这里避暑的住所。

    昨儿便收整好,方子恒怕有疏漏之处,就又四下检查了番,这才回去与他父亲回禀:“望心岛已按父亲的吩咐布置,想来殿下会喜欢的。”

    方老先生手中蒲扇摇晃,示意方子恒坐下,问他:“你阿姐说明儿也要来这里避暑,她的住所可安排了?”

    方子恒回都安排好了,随后他问:“父亲,此次阿姐来这里避暑,莫不是动了别的心思?”

    方子恒的阿姐方雨烟已是二九之年,早过了女子定亲的年纪,她爱玩,这两年皆不在上京城,大江南北的游玩了个遍。

    如今回了上京城,媒婆整日里在忙活,却是一直未定下亲事。

    方老先生不答此话,只是哈哈笑了几声。

    世间的姻缘往往都是阴差阳错,当年他有意将他女儿嫁给他的学生,可,他不是璟王殿下的第一个老师,璟王殿下的心思也早就留在了他的老师张老太傅的孙女身上。

    当年,那小姑娘出生时,张老太傅就与他约好,给他的孙女和方子恒定下亲事,虽只是口头之约,这事却真的不能再真。

    他还记得,那次他去张府见老太傅,那小姑娘牵着只狗在院中跑的可欢快,璟王殿下就在她身后跟着,还口中不停的让她慢些,别摔着了。

    那小姑娘当时很认真的对殿下说:“你不要再整日跟着我了,我已经跟人定过亲了,不能嫁给你。”

    他听的真切,璟王殿下亦是很认真的回她:“那又如何,定了亲可以退,日后无论谁要娶你,我都会拦着。你只能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那时,璟王殿下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年纪,神色间的认真让他心中不由得一颤,自此后,再也没有在张老太傅面前提过他的孙女与方子恒的娃娃亲。

    后来,张家犯了大罪。

    这亲事更是无人再提。

    可璟王殿下当年说的话却是成了真,虽然那小姑娘如今只是给殿下纳来冲喜的,可他又如何能不知,如何娶来的不重要。

    在殿下心里,那就是他的妻子。

    “子恒,朝朝这段时日在这里,将翠山别苑里好玩的物件都拿给她,若殿下同意,你就带着她四处逛逛。”

    方子恒不解,还是应下他父亲的话。

    虽然他对那小娘子的印象不错,可那毕竟是璟王殿下的人,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不过既然父亲这般说了,他便应着。

    ——

    褚朝朝和谢璟到翠山别苑时已近酉时,刚踏入别苑,褚朝朝就觉得跟进了个小冰窖一样,凉凉的,浑身都舒服。

    这里林木旺盛,只有丝丝缕缕的光线透过繁茂枝叶打下来,处处都透着寒凉,而且清脆的流水声不绝。

    翠山别苑的仆人引着他们入了望心岛,用过晚膳后,谢璟带着褚朝朝去见了他的老师,褚朝朝说了几句话后,人就有些坐不住,起身四处闲逛去了。

    天色渐暗,这里处处挂着竹篾灯,黄通通的,犹如一个个的小南瓜,她不安生,跳起来就去摸,差点没给摔着。

    阿绿陪着她走了有一会,耳边溪涧流水的声响越发响亮,褚朝朝见着水走不动,想去玩会,阿绿知道劝也无用,就陪着她去。

    二人在一处溪涧脱了鞋袜戏水,不一会儿,似是从假山后传来了说话声,只听一位女子的声音清脆的说着:“璟王殿下来了咱们翠山别苑,咱们家小姐也在,有老爷在中间引着,那层窗户纸还不是一捅就破。”

    有人接话:“这你就不知道了,咱们家小姐早几年就与璟王殿下有情,当初正是小姐跟璟王殿下闹了脾气,二人生了气,咱们小姐才会外出游历了两年,如今才刚回来,璟王殿下就来了咱们别苑,”话语突然停了一瞬,随后又响起:“是璟王殿下借此来找咱们小姐讲和,不然你以为,这都两年了,璟王殿下为何还不娶妻?”

    另一个女子‘哎呀’了声:“难怪呢,听闻璟王殿下早过了弱冠之年,却一直未娶妻,原来是等着咱们小姐呢。”

    “待这亲事成了,咱们也就跟着小姐去璟王府了,日后,咱们小姐可是要做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这声越压越低,直至消失不见。

    阿绿听着这别苑里的侍女说着闲话,目光一直落在褚朝朝脸上,眼瞧着小娘子的小脸由红变白,舒展的眉目一点点皱紧。

    关于她家殿下和方家姑娘的事,阿绿也知道些,当年方家姑娘确实是跟她家殿下闹了脾气离开的上京城。

    可至于事情到底是如何,她也不清楚。

    不过,殿下对小娘子如何,她是清楚的,阿绿在一旁温声说着:“小娘子莫听信这些话,这谣言,谣着谣着就都变了味。”

    褚朝朝嘴硬,看了眼阿绿:“是真是假,都是你家殿下的事,跟我无关。”她说着,小手在水中拨开涟漪,有一下没一下的撩起水花。

    阿绿见人还呕上气了,又道:“小娘子想想,若殿下真的喜欢方家小姐,怎会跟她生气,闹的两年都未去找人家呢。”

    阿绿挺会开导人,没一会褚朝朝就不与她提这事了,在水里越玩越没分寸,还下了水,阿绿也劝不住她。

    只在一旁看着。

    其实,阿绿很珍惜和褚朝朝在一块的时日,为着这事,她今一下午心里都闷闷的,因着来翠山别苑,她去书房给殿下收拾物件时。

    竟是在殿下书案旁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封‘放妾书’。

    上面赫然写着:朝朝亲启。

    殿下的病已经好了,毒早就解了,所以,小娘子也就不用再冲喜了,殿下是要让她走。

    她与阿春向来不敢揣摩她们家殿下的心思,为着这事,大胆揣摩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殿下明明是喜欢小娘子的,为何要让她走呢。

    这些日子,小娘子一下学回到月竹院里就找殿下,跟孩子找娘一样,小娘子黏着殿下,殿下也待小娘子喜欢。

    这夜夜屋里可都有动静呢。

    若殿下不喜欢小娘子,又怎会夜夜与小娘子同房?

    有时,她们守夜,还听到小娘子跟殿下怪,咯咯的笑。

    罢了,主子的事,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揣摩不透,只能趁着小娘子还未回春水镇,多和她在一处待着。

    怕就怕,殿下真的是为了这方家小姐才要将小娘子给送走。

    ——

    褚朝朝在这玩了没多大会,谢璟就来找她了,见人在水里泡着,斥责中带着宠爱:“衣服都泡湿了,怎么回去。”

    褚朝朝抬眸去看他,眉目间浅浅笑着,对着谢璟张开手臂,嗓音欢快:“抱抱。”她话落,谢璟薄润的唇翕动,心间竟是如被电了一下。

    抱抱。

    他在心中默念,不觉间露出笑意,眉目温和,俯身在褚朝朝脸上捏了捏,嗓音低沉道:“衣服都湿了,让本王怎么抱。”

    褚朝朝漆黑的眸子如黑夜中的星火,玩水玩的忘乎所以,嗓音软糯糯的:“云霁哥哥,你抱我回去。”

    没等璟王殿下从那声云霁哥哥中回过神,褚朝朝纤细的手腕就攀上了人家的脖颈,小手在人颈后攥的紧紧的,璟王殿下若要直起身,只能将人家给抱起来,谢璟忍不住笑了:“这是要赖在本王身上。”

    褚朝朝见他不情不愿的,冲他轻哼了声:“殿下平日里那么喜欢抱着,今儿给殿下抱,殿下还不愿了?”

    谢璟:……

    他,平日里经常抱她吗?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谢璟将人整个抱起,垂眸看着她:“适才唤本王什么?”褚朝朝这会儿高兴,小嘴甜甜的又唤了声云霁哥哥。

    一旁立着的阿绿,脸都红了,她在璟王府侍奉那么久,第一次见殿下像适才那般笑的肆意,可想起那封‘放妾书’,阿绿看着眼前这二人亲密的样子,心中就没来由的揪得慌。

    谢璟抱着人回了望心岛,一路上虽是夜风微凉,褚朝朝身上又沾了好多水,更是凉凉的,可他心间却是燥热。

    将褚朝朝放在矮榻上,却未将人松开,俯身就咬住了褚朝朝有些微凉的唇,这次不再是浅啄,吻的越来越深,探进她口中,去触她的小舌头。

    褚朝朝在他怀中挣扎了下,平日里也没见他这么急,今儿是怎么了,她嗓音含混的说着:“殿下,我要去沐浴。”

    “本王与你一起。”他呼吸滚烫,与褚朝朝相隔太近,让褚朝朝觉得烧的慌,她摇了摇头:“不想跟你一起。”

    因着那夜在温泉水中发生的事,她有些排斥与他一起沐浴,谢璟轻声‘哦’了下:“好,你先去。”

    褚朝朝沐浴后,谢璟去了净室,她一个人在屋里待了会,觉得无趣,玩水的兴奋劲也逐渐消散,脑海里就有些想起谢璟曾在他的书房偷偷看过的女子画像。

    那画像上应该就是他说过的心上人。

    她好奇心如猫,悄默默的就去了他的书房,若那两个侍女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他书房的女子画像就是方家姑娘了。

    谢璟的书房褚朝朝向来都是来去自由,阿绿她们已经给她们家殿下将书房收整好,一应摆设和在墨韵书院时一样。

    褚朝朝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书案下抽屉里的紫檀木盒子。

    可,这盒子怎么还上了锁?

    她揪着眉头,平日里在他书房倒是没这么紧张过,此时因着心中有鬼,额头都快要急出汗来,好不容易在另一处找到了钥匙,听到净室里有了动静,小手颤颤的眼看着钥匙掉在地上。

    她又急忙捡起来,慌里慌张的将钥匙插进锁孔里,只听‘磕碰’一声,小锁开了,可随之而来的脚步声也愈渐愈近。

    褚朝朝慌乱间,抱起谢璟的紫檀木盒子就往寝房里跑,那动作,比常年在树上跳动的小猴子还利落。

    谢璟走进寝房,深邃的眼眸看着床榻上娇小的背影,这小姑娘就在那坐着,可她的后背处却是起伏过重,明显是刚跑动过。

    他走上前,嗓音被净室里的水雾染的低迷:“在看什么?”褚朝朝此刻正背对着他,将紫檀木盒塞进了床榻旁的箱笼子里,随手拿了本书在看。

    她让自己恢复平静,嗓音轻轻的:“看书呢。殿下今儿怎这么快就出来了。”

    谢璟坐在榻上,身上中衣微敞开,半干的发落在宽阔的肩上,嗓音含笑:“本王今日沐浴与以往相同,倒是你,慌里慌张的,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本王知道。”

    谢璟嗓音温和,褚朝朝着实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看书就好好坐着看,她倒是好,直接背对着谢璟,像是被罚正在面壁思过。

    她回过身,看了谢璟一眼:“我能做什么亏心事,殿下今日分明就是沐浴的快,刚从外面回来时,殿下就要——”谢璟不让她把话说完,指腹落在褚朝朝唇间。

    小姑娘口无遮拦。

    整日里竟会招惹他。

    褚朝朝将他的手轻轻拿开,待缓过了神,低头去看。

    她,她手中拿着的。

    是避火图册。

    谢璟也看到了,笑她:“原来,是在看这个书。”难怪呢,还背对着他,一副心虚干了坏事的样子。

    褚朝朝抬手就要给合上,可她没人家快,被谢璟从她手中将避火图册拿走,他扫了一眼,手腕在褚朝朝腰间一提,褚朝朝就坐在了他腿上。

    谢璟俯身在她红润的耳垂上咬了下,气息滚烫,嗓音低哑道:“看着。”他修长的指节在图册上挪动,纸页被他一页一页的翻开。

    “本王每翻一页,你只需点头或摇头。”

    喜欢就点头,不喜欢就摇头。

    褚朝朝被他的话说的耳根子都红了,可谢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右手指腹按在她唇上,左手指节翻动着避火图册。

    每一页皆不同。

    姿.势各异。

    褚朝朝像只被禁锢的小狐狸,脸颊滚烫,随着他冷白指节的翻动,她微微点头亦或是摇头,几十页图册下来。

    她发现,她点的头比较多。

    是以,谢璟再翻开下一页时,她虽是想点头却还是摇了头。

    谢璟垂眸看她,嗓音低迷:“这个——不喜欢?”

    褚朝朝小脑袋早就被烫的迷迷糊糊,被他指腹按着的唇发出轻轻的‘嗯’。谢璟嗓音微扬‘哦’了声,薄润的唇贴在她耳边,在她耳廓上下磨动,让褚朝朝浑身的神经都跟着酥.软,谢璟嗓音低沉带笑:“本王喜欢。”

    手中图册被扔去一旁,他将人放在枕上,眸色暗沉的看着:“本王会让你——也喜欢。”

    他说完,又低笑:“朝朝说出七页喜欢的,本王带你都沉沦一番。”

    褚朝朝:……

    七页。

    那,就是七回。

    他,他怎么,突然要来这么多。

    褚朝朝有些怕:“殿下,怎,怎么——”谢璟见人不再是只小狐狸,跟只小绵羊似的,勾笑道:“本王顾念着你初经人事,既然你不怕,本王就陪你。”

    这些日子虽是夜夜相伴,璟王殿下却一直未得到餍足,小姑娘年纪小,身子娇嫩,没敢太折腾她,她倒是不满意了。

    褚朝朝慌了:“可,可七回太多了,那,那就是话本子里写——”薄润的唇吻上来,不容她再多说。

    第36章

    直到夜深, 屋内才停了下来,阿绿她们今夜可是忙坏了,本以为还同以往一样,只要一回水, 可, 今儿, 竟是要了三回。

    她进屋内送水时, 明显的感觉到今儿这屋子里与平日里不同,满是旖旎气息,她只是走进去, 就觉得喘不上来气,脸都红的发烫。

    只隐隐听着小娘子——似是在哭。

    一边啜泣,还一边低声喃着:“殿下太坏了——我都说——错了——你,你还——”阿绿没敢多待,急忙退了出去。

    褚朝朝被人折腾的浑身都散了架, 却还是没忘了被她抱过来的紫檀木盒子,若是今夜不给看了, 被他发现了, 那就看不了了。

    她想找法子将谢璟给支开。

    想来想去, 瞧着人劲瘦的胸膛, 发着小脾气:“殿下, 你都出汗了, 去净室沐浴吧, 我想抱着你睡。”

    适才璟王殿下疼她时,有些没了克制, 肌肉分明的背上染了一层薄薄的汗液,如今早已消去。

    见小姑娘起了别的心思。

    他嗓音含笑:“偷拿本王的东西, 想看什么?”褚朝朝瞪他,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她嗓音低低的问:“我想看殿下的心上人长什么样?”

    她话落,谢璟怔了瞬,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本王有你一人,足矣。”他这话,褚朝朝听不明白,她要看他的心上人,跟是不是只有她一人,有什么关系?

    她坐起身,试探的问他:“就一眼,我就只看一眼。”

    谢璟将人按在枕上,吓她:“适才还呜呜的哭着,这会儿倒是又精神了,若不愿睡,那就——”他话堵在口中,褚朝朝伸出小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不让人继续说。

    跟只兔子般直接钻进了被褥里。

    她,是真的怕了。

    待躺进被褥里,褚朝朝心虚的问人家:“殿下听到我,跟顾茹说的话了?”他定是听到了,不然怎么会这样。

    谢璟闭眸,没有回她的话。

    褚朝朝扬起小脸去看他,见他在装睡,本想去跟他怪,可她实在是太累了,突然就没了气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几乎是闭眸就睡着了。

    谢璟将人揽在怀中,在她泛红的眼尾吻了下,拥着人入睡。

    ——

    次日一早,谢璟就离开了望心岛,他此次答应他的老师来翠山别苑避暑,一是见褚朝朝想来这里,二来,是这里的一道山路与城外一处钱庄相连。

    这些年,林家做过的龌龊事不在少数,林国公仗着是皇亲国戚,又是当朝唯一嫡皇子的亲舅舅,在朝中结党营私,这些年敛下的黑心钱都有半个国库了。

    谢璟这几年,利用他手中的势力将林家安排在各州府的官员清理,手中又握有林家的罪证,如今他与林国公之所以还未彻底针锋相对,是因为他要的不是林家被责罚,而是让林家再无翻身的余地。

    只有林家倒了,当年张太傅一家的冤屈才能被洗刷。

    而城外这处连接着上京城与周边府县的钱庄,正是林家的产业。

    这里,有他要的东西。

    谢璟从翠山别苑暗自出了城,褚朝朝睡醒后,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才睁开眼,日后,这话,再也不乱说了。

    阿绿进来侍奉她,她晃了晃被她滚的乱糟糟的小脑袋,不愿意起身,问阿绿:“他呢?”怎么一醒来就不见人。

    “小娘子,殿下一早就出去了,已命人准备了船只,让你醒来后去划船摘莲蓬呢。”阿绿笑意盈盈的说着,见褚朝朝听到划船摘莲蓬终于是从枕上起来,忙上前去侍奉她梳洗。

    用过早膳后,褚朝朝就带着阿绿上船了,谢璟将木漾留下给她撑船,这处莲湖极为广阔,放眼望去,尽是美景。

    今儿褚朝朝身上穿着的是一件与莲同色的襦裙,小小船只穿梭在碧绿中,小姑娘就宛若湖心的一株莲。

    净澈而美好。

    阿绿在一旁给她提着竹篮,她够着个身上去摘莲蓬,看的木漾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想提醒她莫要一头给栽进水里了。

    殿下将他留下,就是怕小娘子在这里乱跑。

    好在人跟只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的就是不往水里栽,木漾是个话多的,一边撑船一边对褚朝朝道:“小娘子摘这么多莲蓬回去是要为殿下做莲子羹吗?”

    木漾话落,褚朝朝看了他一眼。

    她不会做莲子羹。

    “你家殿下喜欢吃莲子羹?”她没见过谢璟喜欢吃什么,每次一起用膳,他并没有什么口腹之欲,所以,她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木漾只是回她:“只要是小娘子做的,殿下都喜欢。”

    褚朝朝闻言浅浅的笑了下。

    就算不会做莲子羹,被木漾这样捧着,小姑娘也动了要给他做莲子羹的心思,不过,她也就想想,没打算真给他做。

    半个时辰后,褚朝朝摘了足足两竹篮的莲蓬,人也累了,折了一片圆润硕大的荷叶往小脑袋上一搭,手中拿着现摘的莲蓬往嘴里塞了一个又一个。

    木漾划着小船,瞧见不远处有另一只小船迎面而来,阿绿也瞧见了,唤了声褚朝朝,见没回应,就抬手将盖住褚朝朝脑袋的荷叶给往上提了提:“小娘子,对面船上好像是方小公子。”

    褚朝朝本是被荷叶盖住了大半张脸,垂着脑袋在想事情,闻言抬眸去看,果真是方子恒,她对木漾说着:“去问候几句吧。”

    方子恒也远远看到了这边的船只,只他以为,船上是璟王殿下的侍女与侍从在摘莲蓬,并未看到船上还有其他人。

    直到船只行的近了,他才发现褚朝朝。

    方子恒虽然眼睛常年读书习字有些看不清,却不至于活生生的一个人都瞅不见,说到底,还是褚朝朝今儿与莲湖合为一体了。

    身上穿着与莲同色的襦裙,小脑袋上一张硕大的荷叶将人遮了大半张脸,任谁看了,这里也只有一荷一莲。

    哪有什么人。

    褚朝朝与方子恒隔船相话,方子恒今儿是来这里作画的,如今六月中,湖中莲花尽放,正是繁茂之际,应绘下美景。

    褚朝朝想去看他作画,就提了一竹篮的莲蓬上了方子恒的船,船只不大,作画又须静,她就让阿绿和木漾先回去,不用等她。

    木漾和阿绿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都不敢离开。

    只好将船撑去不远处候着。

    至午时,谢璟骑马从城外回到望心岛,却见屋内无人,阿春回道:“殿下,小娘子一早去摘莲蓬,还未回呢。”

    谢璟倒也没意外,她想在湖中多玩会也是意料之中,只是光线越发强烈,也该回来了,他命木微撑了船。

    去接她。

    此时,褚朝朝看方子恒作画看的有些累了,起初方子恒画莲,她倒是很感兴趣,后来又画蛙,她也看的认真,可这会儿,方子恒在画船。

    她看的有些烦了。

    正巧有只蜻蜓在眼前飞来飞去的,她下意识就抬手去抓,根本抓不到,方子恒侧首看了她一眼,眉目含笑:“等着。”方子恒站起身,从船里取出一个网袋,是他平日里用来打捞掉落在水面的花瓣用的。

    那蜻蜓好似很喜欢褚朝朝,就在她跟前飞,方子恒网了两下就给抓到了,他人生的清秀,性子也温和,手上动作不疾不徐的从网袋中将蜻蜓取出来递给褚朝朝,嗓音温和道:“小娘子既喜欢,便拿着观赏一会儿,莫要伤了它。”

    方子恒对蜻蜓、蝴蝶格外的喜爱。

    褚朝朝轻轻‘哦’了声,有些心虚的从他手中接过来。她还想着将它带回去养着呢。

    这边船上,木漾急的跺脚,跟阿绿说着:“去唤小娘子回去吧,估摸着这个时辰殿下就要回来了,若是看到小娘子和方小公子在一处待着,咱俩可担不起。”

    阿绿却不觉得有什么,方小公子的船上有书童还有婢女,她和木漾也就在一旁候着,而且这里是翠山别苑,没那么多规矩。

    阿绿如今是一想到褚朝朝没准哪天就被她家殿下给送回春水镇了,心里就不舒服,小娘子想做什么就随她吧。

    木漾随手扯来一片荷叶,正欲也搭在头上遮阳,一抬眸,差点没掉进湖里,他,他家主子怎么来了。

    木漾没心思多想,弯身拿起木浆就将船往方子恒的船只处去划,可他再是赶急忙慌,璟王殿下也早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此刻,碧绿一片中,停了一艘小船,荷花粉嫩如玉,格外亮丽,阵阵暖风吹过,带动风荷,摇曳粉瓣。

    不知为何,在看到璟王殿下后,阿绿突然觉得,小娘子与方子恒相对而立,隔的极为相近,而且小娘子面上含笑,垂眸看着手中蜻蜓。

    这二人。

    颇似一对相会的佳人。

    阿绿想到这里时,吓的打了个寒颤,不得了。

    她都能这样想。

    那她家殿下又会如何作想。

    阿绿急忙催木漾:“快划,快些——再快些。”

    褚朝朝看到了谢璟,含着笑意给他摆了摆手,待璟王殿下的船只行进,阿绿和木漾在一旁垂眸不语,方子恒恭敬行礼。

    谢璟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落在褚朝朝身上,俯身直接将人从方子恒的船上拦腰抱了过来,差点没让人头上的荷叶给掉下去,嗓音里听不出情绪:“午时光烈,该回去了。”

    褚朝朝对他颔首,待谢璟将她放下来,她转过身对方子恒道:“方公子也赶快回吧,日头越来越热了,明日我再来看你作画。”

    方子恒眉目含笑,应了声。

    船只划动,谢璟看了褚朝朝一眼,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给褚朝朝倒了杯茶,冷白指节往她面前推了推,并未言语。

    褚朝朝也坐下来,见他只垂眸饮茶,她四下看了眼,嗓音浅浅的:“殿下一早就出去,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

    褚朝朝迟疑了会儿,应声:“那,殿下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

    “本王并未不高兴。”

    褚朝朝觉得他真的像是有心事,想来是遇到了事情,看他不太想理她的样子,她也就不说话了,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蜻蜓。

    谢璟目光悠远,望着湖中景致,一时想起她年幼时,就口口声声的跟他说,她与人定了亲,长大后是要嫁给她方哥哥的。

    初次与她见面,是他和清韵第一次去张府,小姑娘那时不过六岁的年纪,当时清韵爱玩,也不知怎地就和她打在了一处。

    别看清韵年纪比她大,个子生的也比她高,愣是被她按在地上打,把清韵的头发扯得乱糟糟的,当时他正在府中凉亭处看书,听到哭喊声就寻了过去。

    清韵拉住他的手,指着气鼓鼓站在那里的小姑娘,哭着说:“皇兄,她打我,你替我收拾她——必须跟我道歉。”

    当时那小姑娘漆黑的眸子里未有丝毫畏惧,只是直直的看着他,显然她也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只是小姑娘性子倔,愣是憋着没让泪珠子流出来,他知道清韵性子骄纵,走上前去,想听听她怎么说。

    可小姑娘以为他真的是要帮清韵来打她,他才刚蹲在她面前,她俯身就在他脖颈一侧的肩头上咬了下去,几乎是用尽了力气。

    他皱着眉头,本想将她给推开,可他隐隐听到了啜泣声。

    她,也哭了。

    他就立在那里,任由她咬。

    可立在一旁的清韵看不过去,走上前去扯她,口中还喊着:“你别咬我皇兄,你快起开——”

    她被清韵在背后扯痛了头发,倒是松开了他,可小姑娘不是个性子软的,对清韵道:“你放开我的头发,不然我还打他。”

    清韵适才在她这里吃了亏,哪肯松开,结果小姑娘一个小巴掌打过去,就给了他一个耳光,还让她的狗咬他。

    这时,张老太傅走过来,将她给拉去一旁,严厉的训斥了她,他当时并未与一个小姑娘计较,可后来,他常来张府。

    越发喜欢与她在一处玩。

    她也会‘哥哥’‘哥哥’的喊他,而那次方子恒也去了府中,她突然就黏着方子恒了,还跟他说,他们两个早就定了亲。

    他不知道方子恒还记不记得她。

    而他,看不得她和方子恒在一处。

    就算只是说话都不行。

    直到下了船,二人也未再言语,褚朝朝在心里想着,既然他心情不好,她就主动跟他说说话,到了书房,褚朝朝将手中的蜻蜓递给他:“蜻蜓可以吃蚊虫,殿下知道吗?”

    谢璟没接,回她:“知道。”

    那只小蜻蜓已经跟她相熟,她见谢璟不接有些情绪,倒也大度,没跟他生气,将蜻蜓放在他的书案上:“就放在这里吧,殿下处理公务疲累的时候可以看着解闷。”

    小蜻蜓也不飞,褚朝朝把它放在哪它就站在那。

    说完,她也不在这待着,既然他心烦,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待出了书房,褚朝朝还贴心的对阿春说:“你家殿下许是外出遇到了麻烦,心情不太好,你去剥些莲子来给他去去燥。”

    谢璟在书房听到,无奈笑了下。

    她倒是会偷懒,莲子都不肯给他剥一颗。

    他将目光落在书案一侧的蜻蜓上,修长指节轻轻触了下蜻蜓的翅膀。

    至未时五刻,褚朝朝午憩醒来后,趴在窗边愣了会神,用了碗桂花冰饮子后,就又去了谢璟的书房,想让他陪她去翠山别苑南面的山中瞧一瞧。

    方子恒说,那里种了好大一片葡萄树,是翠山别苑里的一位阿婆闲来无事种下的,这葡萄藤生的旺,环环绕绕的可美了。

    谢璟见她又来了书房,放下手中书卷,从身旁拿出一个用竹篾编制成的只有小拳头那么大的笼子递给她:“用它,养你的蜻蜓。”

    褚朝朝从他手中接过来,好奇的问道:“殿下,这是你编的?”问完褚朝朝就有些后悔了,他那双手应该不会编这个吧。

    谢璟颔首,拿起书案上的蜻蜓,示意褚朝朝将小笼子的门打开,褚朝朝偷偷的笑:“殿下还会编这个呢。”

    说完,她抬眸看了谢璟一眼,颇似崇拜:“那殿下可以再编个大些的吗?明日我让方公子再多给我捉几只,一起——诶,殿下,你要捏死它了——”

    褚朝朝话说着说着,目光落在谢璟的指节处,他的拇指和食指指腹捏着蜻蜓的两只翅膀,怔在那里,褚朝朝明显看到了他的指节在用力。

    隐隐都有青筋显现。

    褚朝朝抬手在谢璟手背处打了下,可还是晚了。

    蜻蜓弱小,璟王殿下是习武之人,指腹间的力量太重,蜻蜓的两个翅膀都给捏掉了,谢璟垂眸看了眼,随手将蜻蜓扔去了一旁。

    褚朝朝几乎是呆呆的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懵懵的咽了咽口水,从书案一角捡起那只只剩个身子的小蜻蜓。

    她。

    她无言了。

    许久,神色严肃的侧过身来,看了谢璟一眼,也不知脾气怎得这么大,将手中他编制的竹篾笼子直接扔在他身上,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再说。

    转身就走。

    气的都要骂自己了。

    真是自找的,午憩醒来,本是心情还挺好,非要闲着没事来找他,这下好了,断了人家的翅膀。

    璟王殿下冷沉的嗓音在褚朝朝身后响起:“站住。”褚朝朝闻言脚下步子停都没停,还加快了,连个背影都不留给他。

    书房内静了一刻钟。

    谢璟唤了阿春进来,嗓音冷厉:“她人呢?”

    阿春知道适才发生了何事,小娘子从书房出去时,那气鼓鼓的样子,手中还捧着只蜻蜓,阿春回:“小娘子——出去了。”

    其实,褚朝朝出去前,还让阿春给谢璟带了句话:若这只小蜻蜓死了,她与他之间,永远都隔着条命,再也不能好好相处了。

    谢璟皱眉嗯了声。

    阿春又道:“殿下,小娘子将蜻蜓留下了,奴婢瞧着,那蜻蜓蔫蔫的,没准一会就要死了,”阿春顿了顿:“若是死了,小娘子怕是——”她不敢说完。

    阿春见她家殿下垂眸不语,正欲退出去,谢璟突然道:“宣太医来,治。”

    阿春:……

    太医?给蜻蜓治?

    “是。”

    璟王殿下也是想不到有一日他会让人因为一只蜻蜓跟他生气,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荒唐,宣太医来给蜻蜓治伤。

    谢璟闭眸,修长的指节按在太阳穴处。

    ——

    褚朝朝被阿绿陪着在翠山别苑里散心,她小小声的叹气,若他只是无意的,那也无事,可偏偏他是故意的,而且,她都答应方子恒了,回来会放了的。

    现下,还怎么放。

    翅膀都没了。

    想来他这个人本来就心狠,当初还要杀了她的狗呢。

    褚朝朝自个寻着路就去了方子恒说的那片葡萄藤处,离得很远,她就瞅见了,那葡萄藤生的茂密,若是下了雨,站在那下面,估计雨水都不沾身。

    也是巧了,褚朝朝与阿绿走近了才发现,这处葡萄藤处有其他的人在,褚朝朝识得这声音,是清韵。

    而与清韵说话的女子,是方家姑娘方雨烟。

    她与清韵曾是闺中密友,这两年她不在上京城,如今回来了,知晓谢璟在这里,就邀了清韵也来玩。

    而褚朝朝适才走近时,听到方雨烟说:“我今儿一早就见过你皇兄了,还与他约着一块去游船呢。”

    清韵回她:“也是。我皇兄可是为了你一直不娶妻,等了你两年。”

    其实,清韵这话是在揶揄方雨烟,方雨烟在清韵跟前说这话,纯属是自找无趣,清韵再清楚她皇兄不过,她也早就知道褚朝朝是谁。

    可褚朝朝没听出来。

    想起昨夜那两个侍女说的话。

    原来,方家姑娘真的是他的心上人,昨夜还不让她看,今儿一早那紫檀木盒子就不见了,他早早的出门,原来是与佳人相会了。

    小姑娘的心思说简单也简单。

    这就把事情给串起来了。

    有理有据的。

    清韵见褚朝朝也来摘葡萄,倒是向着她身后张望了眼,虽然摘葡萄这种事,搁从前她皇兄绝对不会来。

    可如今却没准。

    见褚朝朝身后无人,清韵问她:“朝朝,我皇兄呢?”

    褚朝朝不想提他,只随口道:“他忙呢。”

    清韵与褚朝朝说着话,一旁的方雨烟一直将目光落在褚朝朝身上瞧,倒是个小美人坯子,也不知怎得就入了他的眼,上了他的床。

    搁这说了会话,方雨烟端着一副温婉端庄的模样向褚朝朝走过来,眉目含笑时颇为亲和,有着世家贵女的矜贵与明艳,她将手中的小竹篮递在褚朝朝眼前给她看:“我摘的都是泛青的葡萄,璟王殿下就爱吃这样的,不如我跟小娘子一起去给殿下送去。”

    褚朝朝看着她,谢璟爱吃什么她都知道。

    只是,他,爱吃青的葡萄豆子?

    莫不是个傻的,有红透的甜滋滋的不吃,吃青的。

    褚朝朝在心里骂了谢璟几句。

    清韵在一旁看着,本想不让方雨烟去,可她又觉得无趣,想看热闹,就在一旁说着:“也是,我也想见见皇兄了。”

    褚朝朝:……

    “你们先去,我再摘会。”她不想回去。

    清韵哪肯让她留这,三拽两拉的,就将褚朝朝给拉回去了。

    ——

    褚朝朝带了阿绿一人出去,回来时却是又带了两人,璟王殿下早就没在书房坐着,此时正在院中树下的石桌前品茶。

    而他的面前,摆了一个古檀木箱笼。

    是方子恒适才亲自送过来的,也是个极没眼力见的,跟谢璟道:“午时听小娘子说喜欢皮影戏,还喜欢捏泥人,我这里都有,就给送过来了。”

    谢璟看了他一眼,只冷声道:“她有,不必。”

    方子恒只好又道:“这箱笼里还有别的新奇的玩意,是我父亲命我带来的,给小娘子在这里解闷。”

    这箱笼就留了下来。

    谢璟倒是好奇,午时她不过是去摘了莲蓬,到底跟方子恒在一处待了多久,又都跟他说了什么。

    还给她捉了蜻蜓。

    谢璟周身尽是冷沉气息。

    哪是夏日,明明是寒冬。

    他正欲去找褚朝朝,就见人带着清韵和方雨烟一道来了,行至他跟前时,方雨烟行礼,清韵唤了句‘皇兄’。

    褚朝朝道:“你们闲话,我先去歇着了。”

    她说完就要走,谢璟淬了寒冰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站住。”褚朝朝这次倒是停了步子,回身看他:“我午时就去游了船,现在不想去了。”

    谢璟蹙眉,不解的看着她。

    清韵这个来看热闹的很称职,上前道:“适才来望心岛的路上,雨烟不止一次跟朝朝说皇兄今儿一早就答应陪她去游船呢。”

    “不如我陪朝朝去屋里歇着,皇兄与雨烟去游船?”清韵尾音渐弱,感受到冷厉的目光后急忙闭了嘴。

    第37章

    谢璟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方雨烟, 语气淡漠:“本王何时答应过你游船。”他甚至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她。

    方雨烟倒是不觉得尴尬,今儿一早她确实是见到他了,只不过那时他很匆忙,她在一旁给他行礼, 他也颔首应了。

    方雨烟上前一步, 眉目含笑的看着谢璟:“殿下, 你我许久未见, 我邀殿下去游船,也是有话要与殿下说。”

    清韵在一旁看着,以她对方雨烟的了解, 她能对她皇兄说什么,不过是看她皇兄至今未娶妻,还想着嫁进璟王府呢。

    当年,方雨烟就与林敏儿各种明争暗斗,都想进璟王府做她的皇嫂, 那次,也是因着方雨烟太过没了分寸, 趁他皇兄进宫的间隙就钻进了他皇兄的马车。

    她皇兄直接将人给撵了下去。

    而且, 当时有不少人瞧见。

    方雨烟没了脸面, 就外出游历了, 还让人在上京城里传言, 说是她与璟王殿下发生了争执, 一气之下才出的上京城。

    这话传着传着又变了味, 传成了两人早已定情,却因在马车里发生了争执, 方家姑娘一气之下外出游历,璟王殿下虽未去寻人, 却一直等着方家姑娘而不娶妻。

    这不知情的人信了这传言也就是了,怎得,方雨烟也信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心里没点数吗。

    褚朝朝立在那,被谢璟直直的看着,她想走却被他看的有些怵怵的,他这个人真是的,他的心上人都主动邀他游船了,他反倒搁这拿架子不理人家。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估计是跟方家姑娘吵架了,一大早的出去跟人相会,冷着个脸回来,她问他可有不高兴,他还嘴硬不承认。

    现在人家姑娘都来主动找他了,他脾气倒是挺大。

    褚朝朝揪着眉头,好似也和清韵一样在看人家的热闹,这种事她在话本子里看的多了,想到这里,什么也不管了,转身就要回屋里去。

    一抬眸,却迎面走来了一位太医。

    褚朝朝又止了步子,太医怎么还来了,难道是谢璟身子不舒服了?

    她正想着,只见有些年迈的太医行至谢璟跟前,恭敬禀道:“回殿下,那,那蜻蜓——死了。”

    李太医是被木微骑马带来翠山别苑的,一路上惊的他魂都要跑了,本以为是璟王殿下如何了,急也是应该的。

    可来到这里,璟王殿下却给他指了指书案上的一只蜻蜓。

    还让他尽心医治,最好是能将那双翅膀给接上。

    他,他。

    他从医三十余年,无论是当初拜师学艺还是后来入了太医院,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可璟王殿下既然吩咐了,他只能尽心医治。

    可,那蜻蜓还是死了。

    一旁的清韵乐的笑了:“李太医,你们太医院的人都这么闲了吗?”清韵能笑,李太医却不敢笑。

    谢璟目光从褚朝朝身上收回,蹙眉道:“本王知道了。”

    他倒是没再荒唐到为了只蜻蜓责怪太医。

    李太医闻言松了口气,急忙去提了药箱离开。

    人气到了一定程度,就只剩沉默了。

    褚朝朝轻轻叹了声,向着屋内行去。

    她一抬步,清韵就看到她皇兄几乎是没有片刻迟疑,跟了上去。

    待她皇兄跟着他的心肝走远。

    清韵唤来了阿春,问清了是怎么回事。

    这世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她皇兄当初一脚将她的狗给踹开,母后还劝她,别为着条狗跟她皇兄生气,如此小题大做。

    如今倒好,为了人家的一只蜻蜓,命人请来了太医,还把自己整的冷着张脸。

    清韵真想跟进去瞧瞧,她皇兄跟着人家,是去发脾气了还是去哄人了。她正这样想着,方雨烟却是拿过侍女手中的葡萄,抬步就要跟上去,清韵急忙拉住她:“雨烟,不想被骂出来就别去。”

    褚朝朝回了房间,没等她将门给合上,璟王殿下就站在了她跟前,虽是力量不如人家,还是两只小手推着门,神色颇为认真,又带着对他的气恼:“殿下跟过来做什么,我想一个人静静。”

    谢璟见她揪着眉头推着门,也不去挑战她那点小力气,本是心中堵闷,要问她午时和方子恒的事,可见她如此气愤,先开口道:“本王不是故意的,也命太医来医治了,你还要如何?”

    褚朝朝冲他冷哼了声。

    这是道歉吗?

    怎么一副冷冰冰高傲的模样。

    如何?

    她要诅咒他,让湖中所有的蜻蜓都跑到他头上拉屎。钻他鼻孔,痒死他。

    说来,璟王殿下在处理政务上向来睿智,此时脑子里却是被醋灌满了不太好使,但凡命人再去捉只蜻蜓。

    就褚朝朝那点记性,根本分辨不出来。

    可他都让太医来了,也没想起来再去捉一只哄她。

    褚朝朝见他还立在这里,丝毫未有要离开的意思,沉下心来认真与他掰扯:“我让阿春给殿下带的话想必殿下已经知道了,隔着条命,我与殿下没什么可说的。”

    谢璟握门的手不觉间攥紧,冷白手腕青筋突显,别说是只蜻蜓,死在他手中的人都数不过来,这会儿,她却在拿一只蜻蜓的命跟他生气?

    而他,不能反驳。

    若说不过是只蜻蜓,怕是更哄不好了。

    他闭了闭眼,深出口气:“本王以后都不会了。”璟王殿下嗓音低沉,似是从心底挤出来的声音,本就生着她的气,又跟她如此道歉。

    本以为小姑娘的气也该消一消了,却见褚朝朝依旧皱着眉头,似是消了气又似是没消:“殿下这样让我很难做,这是方子恒给我捉的,我都答应他了,要放——诶,谢璟,你放我下来——”

    璟王殿下一直克制着情绪不去提方子恒,她倒是又提起来了,这会儿,小脑袋里进水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璟将人抱起,一脚关上了门,将褚朝朝扔在了被褥上,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已倾身压了过来,深邃眸光直直的看着她:“再多说一句,本王命人将湖上的蜻蜓都给捉来打死。”

    褚朝朝:……

    这哪是人话。

    可她却怕了。

    他话说的这么沉,吓人的很,她抿着唇看他,颇有些委屈:“明明是殿下错了,为何还要在这吓我。”

    “别在本王面前提他。”

    褚朝朝:……

    他?

    她这会倒是聪明了,是她提了方子恒他才一时怔了神?

    他这是抽的哪门子的疯。

    “午时和他一起摘莲蓬,看他作画,与他闲聊,还为着他给你捉的蜻蜓跟本王生气,褚朝朝,本王在你这里,就这般不重要?”

    “在本王面前说明日再去陪他作画,”他冷笑:“适才方子恒给你送来了一箱笼的稀罕玩意,本王午时不过离开了几个时辰,就去招惹人。”

    璟王殿下失了理智。

    说了他从不会说的话。

    带着他的占有欲与偏执。

    就如当初他告诉她,你与人定了亲可以退,无论你嫁给谁,我都会拦着,你只能嫁给我。

    褚朝朝不喜欢这样的他,在他的禁锢下挣着手腕,口中却是不怕的骂着:“璟王殿下真会胡扯,简直可以去说书了,我明明说的是明日去看他作画,何时说陪他作画了?”

    谢璟无奈低笑:“有区别吗?”

    褚朝朝气红了小脸:“殿下心里难不成以为我和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那船上那么多人,阿绿和木漾也都在,她能和方子恒有什么。

    “他敢。”

    “殿下既然知道他不敢,适才为何又要污蔑我和他?”她小嘴叭叭的说着,竟是将璟王殿下给绕了进去。

    谢璟自小到大,极少有这么无力过,沉默了会,神色认真道:“日后,不许和他单独在一处,不许在本王面前提起他,他送来的东西,你亲自给他送回去。”

    褚朝朝:……

    “出去。”她气的咬牙,揪着眉头恨不得张开小嘴将人给吃了:“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越说越气,说完了觉得不解气,哪还有丝毫理智,狠狠的又道:“你一大早的就可以出去跟人相会,为何我不可以?”

    “殿下若是厌弃了我,想找我的错处将我赶回春水镇,直说便是,谁还敢说殿下的不是?何必在这发疯,来污蔑我。”

    依旧不解气。

    “我只是殿下纳来的妾,又不是殿下的妻子,殿下想让我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说到这,人家自个先红了眼,还侧过脸去不看他。

    她明儿就要去见空明大师,若他活不了多久了,她就再忍忍,若他的病已经好了,她也克不了他,她就回春水镇上去。

    又不能一直给人做妾。

    祖父为着阿娘和祖母让她给人纳妾冲喜都不理她了,家里来的书信,祖父连一句话都没有。

    她想着想着就委屈了,呜呜呜的啜泣着。

    谢璟怔在那里。

    脑海中只有她适才的那句‘我又不是殿下的妻子’。

    哪还再敢跟她生气,抬起指腹还未触在她脸上,就被她小手‘啪嗒’一下给打去一旁,咬着牙道:“你出去。”

    谢璟:……

    “朝朝——”

    小姑娘生了气,越哄气性越大,见他语气示了弱,小脾气更厉害:“别唤我的名字。”

    谢璟:……

    “别哭。”

    “你出去,看不到你自然就不哭了。”她也不知自己说的是气话,还是真心的,反正就是不过脑的从嘴里说了出来。

    璟王殿下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见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看见他,起身立在床榻前,薄润的唇翕动,就在嘴边的话也没说出口。

    也是一时思绪繁乱,他抬步离开,却不小心碰住了一旁的小几,那小几上面摆放着一只白玉瓶,里面是褚朝朝让阿绿折来的荷花。

    正含苞待放呢。

    白玉花瓶‘砰’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响声,碎了好几块。

    褚朝朝本是侧躺在被褥上,脑袋是朝着床榻里侧的,猛地听到一声脆响,小心脏一震,下意识的有些害怕。

    他,他气的都摔东西了?

    她身子崩的直直的,有些不敢回身,怕谢璟怒极了万一要打她,可缓了一会神,她就又不怕了,他生气,她也气呢。

    直接从被褥上坐起,跟只灵动的小鹿一般,瞪了谢璟一眼,小手抬了抬,不知要摔个什么东西来解气,迟疑了会儿,抬起脚丫子就将小几给踹翻了。

    上面的灯烛直接摔在了璟王殿下脚边。

    谢璟哪里还冷脸。

    被她气笑。

    本来还以为她长大后有些变了,如今看来,和年少时一般无二,这小脾气大的很。谢璟上前一步垂眸看着她,清了清嗓子:“若是摔东西能让你解气,这屋子里随你摔。”

    褚朝朝咬唇看他:“是殿下先摔的,我才不摔东西呢。”

    谢璟:……

    他垂眸看了眼她的脚,问她:“踢疼了吗?”说着,璟王殿下就要将她抱回榻上,小姑娘适才那一脚用的力可不小。

    难免会碰着脚。

    褚朝朝向后退了一步,垂着脑袋也不看他,许久,她嗓音低低的说着:“我明儿想去趟灵山寺。”像是在询问又像是知会他一声。

    谢璟问她:“去灵山寺做什么?”

    她不说。

    谢璟看了她一会儿:“明日本王有事要去做,后日陪你去。”

    她又不说话了。

    璟王殿下揣摩着人家的小心思:“明日去也可,让木漾陪着你去。”他虽不确定她脑袋里在想什么。

    可心中却揪着,隐隐不安。

    小姑娘是动了要离开他的心思。

    “朝朝。”他嗓音温和中带着几缕沉闷,只是唤了她的名字,那些卡在喉间的话却未说出口。

    她若现在要走,也可。

    虽是,还未到时机。

    ‘放妾书’他早就准备好了。

    褚朝朝抬眸,撞进谢璟深邃的眸光中,见他神色温和,不再冷厉的吓人,小脾气也早在适才那一脚中消了许多,嗓音平缓:“殿下出去吧,我脚没事,想一个人待会。”

    谢璟颔首。

    出了房间。

    来到院中时,清韵和方雨烟还在,谢璟目光落在清韵身上,嗓音里听不出情绪:“若无事,回你的公主府去。”

    清韵往嘴里塞了颗葡萄豆子,走到她皇兄跟前,朝着屋内看了一眼,看热闹道:“朝朝呢,怎么没出来?”

    这是没哄好?

    谢璟不欲回她的话,向着书房走去。

    方雨烟却跟了上来,将清洗好的一盘葡萄递给他:“殿下,别苑里的葡萄长的好,特别甜,你尝尝。”

    谢璟垂眸看了一眼:“本王与方姑娘并不相熟,就算是在翠山别苑,也该有所顾忌,日后,本王不想在这里再见到方姑娘。”

    方雨烟愣了一瞬。

    还真是跟两年前一个样子。

    说话的语气都一样。

    方雨烟离开望心岛后,被她爹训斥了一顿:“谁让你跑去望心岛的,就算是与公主一同去的也不行,璟王殿下愿意来翠山别苑,是给你爹这个做他老师的面子,你这倒好,成了我邀璟王殿下来避暑,是为自家女儿拉扯亲事了。”

    方雨烟在外游历了两年,性子外放许多,对她爹道:“爹,你为何不能有私心呢,整个上京城能将他邀进自家别苑的人也就你了,你有这个能耐,为自己女儿从中牵线有何不可?”

    方老先生懒得跟她掰扯,皱眉道:“你别动这些心思了,除非你不做他的正妃,不然,还是听你母亲的尽快定下亲事。”

    许久,方雨烟嘟囔了一句:“侧妃也不是不行。”

    ——

    至戌时,光线渐暗,褚朝朝趴在寝房的窗户上,看着远处的山和湖水,山顶被霞光染红,湖水影影绰绰的皆是倒影。

    荷花更艳。

    荷叶泛红。

    这里真美。

    她在这发怔了好些时候,往日里璟王殿下都是忙公务至亥时才会从书房回来歇息,今晚却是提前了一个时辰。

    他来到寝房时,褚朝朝听到脚步声看了他一眼。

    继续双手交叠着趴在上面看着满湖荷花,吹着清凉的晚风。

    璟王殿下的目光先是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就被梨檀木地板上的东西给吸引了。

    一张轻薄的褥子铺在那里。

    上面还放了张绣莲金线薄裘。

    一块小小的玉枕。

    玉枕旁还放了个荷包,瞧着里面像是糖。荷包一侧放了话本子。

    再无其他了。

    所以,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小床?

    谢璟没忍住唇角勾出一抹笑,径直走到床榻处褪去外衣上了榻,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嗓音温润道:“你铺的地方不行,离本王的床榻太近,没准会踩了你。”

    褚朝朝闻言,侧首看着他,小脸崩的紧紧的:“我等下往外挪一些就是了。”

    不长眼睛的吗,还会踩着她。

    哼。

    谢璟又问:“自己铺的?”

    褚朝朝嗯了声:“我让阿绿再收拾出间屋子,殿下不让,我就只能给自己铺张床了。”她起身,从窗边走了过来。

    身上着了件豆绿色中衣,显得小姑娘格外的娇弱。走到她的小床处,弯下身真就往外拉了拉,好在此时是夏日,她的床上东西少,稍微用力,拉着退了几步。

    离得他的床榻就远了许多。

    谢璟倚在榻上饶有兴致的看着。

    直到人上了她的小床,就要躺下来歇着时,璟王殿下语气微慌:“生了气就要分床睡,跟谁学的?”

    褚朝朝不去看他。

    也不回话。

    她爹和她娘吵架生气了就是这样。

    每次都是她爹睡在地上。

    她也真够可怜的,跟人生了气,只能自己去睡地板。

    谢璟见她不说话,又道:“本王的床大,分你一半。过来。”褚朝朝既然这样做了,就没想着再回榻上去睡。

    她人躺了下来,就显得没了小脾气,性子温温软软的跟只猫儿一样:“不用了,我在这里睡挺好的。”

    她想早点睡,明儿一早还要出城去灵山寺呢。

    “你来这里,或是本王去你那里,选一个。”谢璟嗓音虽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他早早的从书房回来,就是怕她睡下了。

    这下倒好,直接跟他分开睡。

    褚朝朝不理他,闭上眼睛装睡。

    璟王殿下倒是没直接将人给抱过来,颇有耐性的跟她说着话:“翠山别苑四处临山环水,望心岛又是在莲湖中心,地面潮湿,没准夜间就有蛇虫,你若不怕,就在那里睡。”

    褚朝朝睁开眼:“殿下很闲吗,能不能别吓我。这院中早就熏了香,不会有的。”

    虽然她在心中还挺怕的。

    谢璟低笑,下了榻走至她的小床处蹲下身:“适才本王在书房就见到了,若是不信,可问阿绿。”褚朝朝揪着眉头想了想,适才她好像听到阿绿的喊声了。

    难道真的有?

    她想了想:“那,我去榻上睡,你在这里睡。”

    谢璟对她颔首:“行。”

    褚朝朝拿着她的话本子和荷包起身,步子极快的就爬上了榻,才刚钻进被褥里,她眼前的烛火就被某人的身影遮挡了大半。

    褚朝朝不解的看他,漆黑的眸子明显是在问你不是要睡在地板上吗?

    谢璟唇角勾笑,微抬眉:“你那小床,要本王怎么睡?”

    第38章

    褚朝朝与他眼眸相视了会儿, 目光落在她的小床上,那里,确实睡不下他。她小声嘀咕着:“谁让殿下个头生的这么高。”

    谢璟看着她笑:“嘟囔什么呢?”

    褚朝朝有些无奈,他们两个现在是在生气, 他还笑。

    她又坐起身, 拿着她的东西就又要回去, 边起身边道:“殿下既然不愿在那里睡, 逗得我来回跑很有意思吗?”

    她刚起身,被谢璟有力的手臂在腰间一拦,小姑娘劲起的猛, 柔软的腰身在他手臂处一撞,一个反弹,‘噗通’一下又倒在被褥上。

    褚朝朝自个都懵了。

    坐起身瞪着谢璟,一副凶凶的模样,一点也不唬人:“殿下怎么这么讨厌。我让阿绿再收拾一间屋子你不让, 我去睡我的床你还拦着,真是欺负人。”

    谢璟坐在床边, 俯身离得她很近, 神色温和的看着她, 嗓音微低:“朝朝, 别生气了, 你想要怎样, 本王都答应你。”

    褚朝朝这回气性大。

    他哄不好。

    “我只想好好睡觉, 明儿一早去灵山寺。”

    她话落,谢璟抬手剪灭了烛火, 嗓音温润带哄:“好。”他应下后,又征求人家的意见:“能不能抱着睡?”

    屋内熄了烛火, 只余窗外映衬进来的月光,褚朝朝抬眸看了他一眼,似是迟疑了会儿,随后晃了晃脑袋:“不给你抱。”

    话语中带着小情绪。

    明明是想被抱着却又怄气。

    谢璟侧首看着她,被她的模样惹笑:“那给亲吗?”

    褚朝朝闻言揪着眉头看他:“抱都不给抱,更是不会给你亲。”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已是很为难她了。

    璟王殿下似乎很喜欢跟她在这闲话,眉目含笑的跟她掰扯:“给本王抱着睡,或是亲,选一个。”

    褚朝朝:……

    “为什么要我选,殿下怎么不选。”下意识的反驳,却没发现被人给绕了进去,还一副极为强势的小模样。

    谢璟轻轻‘哦’了下:“要本王选啊。那,就先抱再亲。”

    褚朝朝生气,抬手就在他身上打了下:“殿下若再说下去,是不是不止要抱着和亲我,还要跟我睡觉。”

    男人。

    谢璟手肘撑在枕上,看着她低低的笑了起来:“你若是想,本王自是愿意奉陪。如从前——或是昨夜。”

    提起昨夜,褚朝朝无奈闭了闭眼。

    明明是来克他的,倒是被他欺负的身子就要散架了。

    “我不想。”她气鼓鼓的说着,拉起被褥埋住了半张脸,闭上眼睛就去睡,只觉腰间伸进来宽大的手掌,将她一拖,就入了他怀中。

    “呜呜——”谢璟吻上她的唇,低声道:“本王想。”他想探进人口中,却被咬紧的牙关挡在外面,只用牙齿轻轻咬住她的下唇:“乖乖听话,今夜,不要你。”

    褚朝朝不信他:“殿下是骗子,适才还——呜——”

    室内月光越发明亮,窗外夜风渐凉,水面吹起涟漪,风荷摇曳,犹如一场湖中盛宴。

    次日一早,谢璟起身时并未打扰到她,褚朝朝却也醒了,还非要起身和他一同用膳。虽是要一同用膳,可人家的小脸上却无喜色。

    二人坐在八仙桌前,谢璟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开口嘱咐道:“去了灵山寺后,可让木漾带着你去长安街逛一逛,有喜欢的东西都可以买回来。”

    褚朝朝一边小口小口的用着粥,一边对他点了点头。

    “若事情忙完的早,会去找你。”

    褚朝朝抬眸看了他一眼,从一旁的白玉盘里专门捡了两颗既青又硬的葡萄豆子放在他面前:“不用了,我会早早回来的。”

    谢璟的目光从她脸上挪到那两颗青涩的葡萄豆子上,这又是动了什么坏心思,拿既酸又涩的葡萄给他吃。

    褚朝朝用好了粥,也拿起葡萄吃,见放在他面前的谢璟未动,神色认真的看着他:“殿下怎么不吃?”

    璟王殿下也不敢招惹人家,昨夜里亲了她一会儿,就绷着个小脸,闭上眼睛不理他,给人讲故事,都不理。

    平日里也不会这么早起身,睡醒的时候说话都是软糯糯的,小脸上也都写着好欺负,今儿,倒是反常。

    璟王殿下拿起两颗葡萄豆子都给放进了口中,因着太酸,就不品味,直接给咽了下去,葡萄籽都没吐。

    也没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不愿吃的神色。

    褚朝朝看他都吃了,就将那盘葡萄往她面前拉了拉,小手在里面专挑还青还涩的递给他,一颗,两颗,五颗。

    直到盘子里的葡萄剩下的尽是红润润甜滋滋的。

    璟王殿下口中除了酸还是酸,不觉间微微皱眉,好脾气的问她:“可以了吗?”可以不吃了吗,他已经吃了十来颗了。

    褚朝朝轻疑了声,随后看他好似不想吃了:“殿下不想吃就不要吃了,酸的吃多了会不舒服。”

    谢璟:……

    她也知道会不舒服。

    待用完了早膳,璟王殿下要与木微出门,褚朝朝提着裙据跑上前去,在谢璟跟前沉默了会,突然就扑进了人怀里抱住了谢璟的腰。

    没等谢璟开口问她,又转身离开了。

    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谢璟离开后,褚朝朝收拾一番,也打算着出门,出门前先将碧儿拉到一旁,二人说了好大一会的悄悄话,自从来了璟王府,陪在她身边最多的是阿绿。

    可遇到了别的事,还是要跟碧儿商量一下。

    昨个夜里她趴在窗边想了许多,最后也算是想明白了。

    她,不想让谢璟死。

    想让他好好活着。

    只是有一点她还是不太明白。

    从前在春水镇上时,她一直觉得她喜欢陆臣哥哥,想要见他,更想要嫁给他,就算阿娘跟她说不可能,她也一直在心里想着。

    她认为,她对陆臣是喜欢。

    所以,与谢璟在一块时,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和对陆臣哥哥不一样。她也就刚知道顾凉定了亲时心里有些不痛快,之后也就好了。

    可对谢璟。

    她会生他的气,会想骂他,会跟他吵架。

    也会想他。

    简直就是扯乱了的毛线球,最后也只想明白一点,她不想他死。

    她写了封书信,让碧儿托人送回春水镇。与家里人商量着要不要离开,这会儿人家慈悲心泛滥,觉得就算他本就生了病,也不该来克死人家。

    ——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在路上。

    翠山别苑位于上京城最南面,要从这里绕过一段略有些不平整的山路至上京城南城门处,出去后再行半个时辰也就能到灵山寺了。

    褚朝朝的小情绪已散了不少,在马车内看着话本子‘咯咯’的笑,还讲给阿绿听。正说到精彩处,突然马车骤停,她‘哎呀’了声,下意识将手撑在窗上。

    阿绿险些摔倒,待缓过了神,见褚朝朝没摔着,推开木门,问木漾:“发生何事了?”

    阿绿问完,才看到马车前的石块处有一年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穿着的是仆人的衣服,沾染了些微泥土。

    脸上还算干净。

    少年自称李二元,生的瘦削,走上前道:“我是翠山别苑里方老先生身边侍从的儿子,家中阿婆生了病,怕是撑不了多久,还望贵人能让搭乘一段马车。”

    李二元神色真切,言语凄凄。

    褚朝朝见他还挺可怜,问他:“我们是要去灵山寺,你家在哪?”

    李二元垂眸,也不言语,只摇了摇头:“我家与灵山寺不在一个方向,贵人好心肠,能不能帮帮忙。”李二元说着,落了一滴泪。

    褚朝朝看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动不动落泪,还挺让她瞧不上的,可她听李二元提起阿婆,不由得就会想起祖母。

    她打小就有一颗慈悲心。

    去见空明大师,倒也不急:“木漾,先把他送回去吧,时候还早,不耽搁咱们去灵山寺。”木漾闻言打量了眼李二元,语气淡漠:“上来吧。”

    李二元坐在木漾身旁时,木漾故意在他身上蹭了蹭,虽然他们还未走远,此处依旧是翠山别苑所处的山脚下,可他跟着主子常去各地办事,有着天生的戒备心,多少留着个心眼。

    这少年身上倒没有什么可疑。

    想来在上京城,还没人敢动璟王殿下的人。

    李二元指着路,木漾赶着马车,走了有一刻钟,木漾开始觉察到不对劲,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通往的根本不是什么梨木村。

    而是一片荒林。

    木漾眼眸冷厉的瞥向李二元,见他垂眸,明显是一副心虚的样子,木漾身手灵敏,抬手就将李二元禁锢。

    正欲问话,却未料到这身材干瘦的人竟也会武,脚上的利刃刹那间划在木漾腿间,二人撕打在一处。

    木漾扯着李二元下了马车,对着马车内喊道:“阿绿,带着小娘子调头回去。”

    这话吓的褚朝朝小脸都青了,她不过是出个门,还遇上了这遭子事?阿绿是个机灵的,先去扯住了缰绳,随后对褚朝朝道:“小娘子坐好。”

    褚朝朝怕怕的‘嗯’了声。

    够着脑袋在窗边四处望了望,慌里慌张的将身上的荷包藏的严实了些,又在马车内的小几下找了一方砚台握在手中。

    万不得已时,保命用。

    阿绿赶着马车刚走了一会儿,果真如木漾所猜想,那少年不过是个引子,有更多的人在这里等着。

    一排黑衣人将马车给拦下。

    阿绿在璟王府待的时间久,遇事倒是不慌乱,对着面前的黑衣人语气凌厉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谁的马车。”

    阿绿嗓音沉厉,听得褚朝朝都有些怕。

    可那些黑衣人恍若未闻,似是早有预谋,没等褚朝朝回过神来,就被一掌给打昏了过去。

    ——

    至申时,谢璟和木微骑马回到城内,刚一入城门,就有暗卫上前禀道:“殿下,木漾在城南荒林处放了鸣镝。”

    “暗卫的人已经都赶过去。”

    话落,一阵‘噔噔噔’的马蹄声扬长而去。

    城中暗卫在听到鸣镝后已赶往荒林,此刻已将李二元按在地上,木漾腿部中了毒,身上也被划了两刀。

    谢璟赶到的时候,正巧有两名暗卫从木漾指引的方向赶回来,禀道:“回殿下,找到了马车,但车内无人。”

    谢璟捩住缰绳的手青筋突显,嗓音如刃能杀人:“继续找。”他话落,将腰间龙珏扔给木微:“去兵部调人,下令所有城门关闭,不得放任何人出城。”

    敢在翠山别苑山脚下动他的人。

    找死。

    说完,冷厉眸光四下扫过,冷白指节捩紧缰绳,向着暗卫赶来的地方奔去,木微骑马离开,木漾虽是受了伤,却不敢闲着,他差事没办好,让小娘子不见了。

    就算是没了这条命,也要去找到小娘子。

    谢璟赶到褚朝朝坐的马车处停下,向着周边审视,这处是荒林,到处是一个又一个的矮坡,又有浅滩。

    他下马向着一处浅湖走去,刚走至一块高大的巨石后,就听到了说话声。

    “璟王殿下。”

    是方子恒的声音。

    谢璟回身,缀着怒意的眉眼却是看到方子恒正抱着褚朝朝从石块后走出来,看到不远处的暗卫,还焦急的对暗卫说着:“去那边的矮坡处,阿绿还在那。”

    谢璟大步上前,神色间的怒意消散,将褚朝朝从方子恒怀中接过来,看她只是昏了过去,心间松了口气。

    却是抬眸看了方子恒一眼。

    谢璟抱着褚朝朝坐上马车,见小姑娘额头上发红,小脸还被打的鼓鼓的,他从怀中取出药膏,指腹温柔的给她上着药。

    方子恒和赶马车的暗卫坐在外面,自知他抱着褚朝朝从巨石后出来着实不妥,跟谢璟解释着:“殿下,今一早我醒来时发现我的玉笛不见了,别苑中的下人说见到李二元那小子一早偷偷从我院中出去,随后又出了别苑。”

    “我就出来找,也是巧了,找到这里时,正巧看到有几个蒙面人正将小娘子往水里丢,我就上前从他们手中将小娘子给救回来了。”

    方子恒当时也很怕,他与他的书童分了两路,只他一人哪是蒙面人的对手,可他父亲对他说过,一定要对褚朝朝好。

    他虽不知是为何,却也深知父亲既然那样说了,定然有他的道理。他就不怕死的上前扯了一嗓子,好在那些蒙面人很识趣,直接就都跑了。

    他的话,璟王殿下并未听在心里,他的眸光一直落在褚朝朝脸上,待给她涂好了药,又倒了杯水一点一点给人喂进口中。

    方子恒沉默了会儿,突然又开口:“殿下,李二元是翠山别苑的人,待回到别苑,我定会告知我父亲,对他进行责——”

    没等方子恒把话说完,只听马车内冷冷传来两个云淡风轻的字眼:“杀了。”

    方子恒浑身打了个颤,有些结结巴巴道:“李二元一家世代在方家为仆,极为忠诚,小娘子既无事,还望殿下能给他留条性命。”

    方子恒见马车内没有回应。

    也不敢再说。

    待马车行至翠山别苑,谢璟抱着褚朝朝回了望心岛,方子恒还在身后跟着,憋在心里的话到底是没憋住,又问了遍:“殿下,李二元——”

    “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谢璟冷沉的嗓音传来,瞥了一眼跟上来的暗卫,眸光中只有杀意,而且是即刻去做的杀意。

    他不会为了任何侥幸而心慈。

    所有人都该庆幸褚朝朝没事,若她真的出了事,死的人只会更多。

    方子恒就算再想求情也不敢再说。

    ——

    此次褚朝朝出门遇上这遭子事,全是林敏儿干的。

    上次在墨韵书院,她看到褚朝朝和江黎在一处说话,心中就动了别的心思,命人去春水镇上去查褚朝朝。

    可她派去的人什么也没查到就回来了。

    她回到府中,闲来无事与她兄长林智说起此事,早前,褚朝朝的哥哥褚峰与林智发生过冲突后,林智也命人去查过。

    不过,他倒是没让人查褚峰。

    而是去查那块朱雀纹理的圆玉。

    与林敏儿一样,他派去的人也是什么都没查到。

    前些日子,谢璟与林国公在宫道上照过面,林国公突然就明白了为何派去春水镇的人丝毫未有线索。

    璟王殿下早在暗中安排好了这一切。

    又如何会让他们查到蛛丝马迹。

    可他如此护着,又有那块朱雀纹理的圆玉,他已经猜到了几分,如今只差确认。林国公曾无意与儿子林智说起过,当年张重林的孙女三岁那年染上过一种名为春染的疫病,听闻这种病过后,会在尾骨处留下印记。

    林国公当时随口一说,林智听在了心里,林敏儿知道后,就付诸了行动。她哥哥跟她说,不能让张家的人还活着。

    她趁着谢璟不在,褚朝朝又要外出,就整了这么一出,将褚朝朝给打昏过去脱了她的裤子,去看她的尾骨处到底有没有印记。

    看完后,林敏儿本是要让人再把她给送回马车里,可她心里对褚朝朝不满,都落在她手里了,不出点气哪行。

    就趁着褚朝朝昏迷在她身上一顿拳打脚踢,出完了气还让人将她扔在了一处浅水沟里,心里想着,最好是有什么毒物把她给咬死。

    反正,被咬死了也跟她无关。

    早在墨韵书院皇后张罗着邀人去芳菲院那晚,林敏儿就变了心思。

    那夜她也服用了情药,如清韵所说,她母后这里的情药是没有解药的,皇后就让林敏儿先熬过去那晚,待回到宫中,会让太医试着给她配制解药。

    林敏儿当夜其实偷偷去了趟月竹院,却在院中隐隐听到了别的声音,她心中本就被情药烧的旺,再听到那般靡靡之音更是难耐。

    她就去找了在墨渊书院上学一直对她有意的孟家公子。

    ——

    褚朝朝直到戌时才从床榻上醒过来,眼睛还未睁开,先是‘哎呦’了声,随后看到谢璟坐在床前正看着她。

    她抬起小手揉了揉脑门,揪紧眉头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漆黑的眸子委屈的看着谢璟,跟小孩对大人告状一样:“殿下,有人要害我。”

    谢璟将她扶起,往身后给她放了迎枕。

    褚朝朝却是直接趴在人怀里,扬起下颌看着他:“我身上疼,是不是有人打我了?”她在这昏睡的几个时辰里,也梦见有人打她了。

    璟王殿下早就看了她身上被人拳打脚踢的一片片青紫淤痕,垂眸温和的看着她,嗓音带哄:“是被人打了。”

    “殿下可找到打我的人了?”

    谢璟:“还未。”

    她气愤愤的:“待殿下找到了,我要打回来,加倍的都打回来。”

    谢璟对她温和的笑:“好,先让你打。”

    打完了,再杀。

    这时,阿春端了药走进来,语气含满心疼:“小娘子用药吧。”回来后是她帮褚朝朝换去的衣物,看到了小姑娘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

    这小脸上也还肿着呢。

    褚朝朝看了一眼汤药,下意识撤了撤身子。

    谢璟抬手将药碗端过来,嗓音依旧带哄:“你在水里泡了好些时候,那浅滩里的水不干净,常有带毒的水虫,这汤药既能驱寒又可消毒。”

    褚朝朝看着他手中的药碗皱了皱眉。

    倒也不是不愿喝,只这碗汤药黑的跟炭一样,而且闻着就特别苦,她有些迟疑。

    谢璟就又开始哄骗她了。

    “长安街上有卖臭豆腐的,闻着臭吃着香,苏家铺子里有味糖果也是闻着极臭,吃着很甜,这碗药亦是,里面放置的蒲公英、鱼腥草、红藤皆是清凉解毒且味甜的药材,只是闻着苦,喝起来很甜。”

    璟王殿下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

    味道再淡的药材味道也不会是甜的。

    可褚朝朝不懂中药,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听得她小脑袋迷迷糊糊的,好似他手中端着的就是碗蜜水饮子。

    她要拿起汤勺喝,却被制止:“一口喝下去,后味更甜,还香醇。”

    褚朝朝半信半疑的‘哦’了声,双手端起药碗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觉察到不对劲,就要不喝了,药碗却被宽大的手掌禁锢在她嘴边,还有清润的嗓音哄着:“喝着也苦,喝完就甜了。”

    褚朝朝:……

    她小嘴凑着药碗,因着嘴巴紧挨着里面发黑的药汁,她要说话,药碗里的汁水被她说话带起咕嘟咕嘟的响动,跟小鱼吐泡泡似的:“殿下这是骗傻子呢?”v

    “最后一口。”璟王殿下冷白指节触在她下颌上,哄着人:“张嘴。”褚朝朝一咬牙,将汤碗里苦的不能再苦的药汁给喝了个干净。

    待谢璟将药碗放去一旁,褚朝朝带着小情绪瞪他:“骗子。这么苦,也要让你尝尝。”她气鼓鼓的说完,就趴在谢璟身上吻住他薄润的唇。

    还将小舌头伸进人口中扫荡。

    随后扬着下颌问他:“苦吗?”

    谢璟垂眸低笑:“不苦。”

    褚朝朝:……

    怎么可能。

    她又去吻他,这次吻的时间更长:“还不苦吗?”

    第39章

    谢璟吻她, 直到她口中苦涩的药味不见,才将人给松开,抬手触了触她脸上还有些红肿的地方,问她:“饿了吗?”

    褚朝朝对他点了点头:“想吃肉。”

    “好。厨房里炖了乌鸡汤。”

    褚朝朝和谢璟用过晚膳后, 兵部侍郎与祈铭祁将军一同来了翠山别苑, 着实是木微拿着璟王殿下的龙珏去了兵部, 还下令关城门吓着了兵部侍郎, 他一人不敢来见谢璟,就拉了祈铭一起。

    谢璟与他们在书房待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随后翠山别苑就又来了人。

    陛下身边的陈公公来到翠山别苑宣旨:“殿下,陛下宣您进宫。”当时谢璟一时心急, 忧心带走褚朝朝的人会把她带出城去,若是离了上京城,一切就会变得不可控。

    他没得选择。

    如此大动干戈,自是惊动了陛下。

    谢璟对阿绿嘱咐了几句后,离开翠山别苑进了宫。

    夜间谢璟并未回来, 孙大夫给褚朝朝搭了脉后,说她脉象平稳, 并无不妥。

    睡前阿绿又给她身上上了一遍药。

    褚朝朝躺在榻上连翻身都不敢翻, 漆黑的眸子望着帐顶许久才眨动眼睫, 沉沉睡去。

    孙大夫被留在了望心岛, 虽是褚朝朝刚被丢进浅水沟里时方子恒就去了, 她身上不会中毒也不会着凉, 但璟王殿下不放心, 就留了孙大夫在这里住上几日。

    孙大夫在长安街是出了名的神医,也是璟王殿下的人。

    他从褚朝朝这离开后, 又去看了眼木漾。

    次日一早,褚朝朝用了早膳后, 谢璟还未从宫中回来,她坐在院中的木秋千上跟座望夫石似的看着远处,嘴里还嘟囔着:“怎么还不回来。”

    阿春给她端来葡萄和茶水,见她无趣,就在一旁与她闲聊:“小娘子,昨个的事我给你讲讲?”昨个她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问过阿绿一嘴,阿绿说她也不知。

    褚朝朝对阿春点了点头。

    “昨个是方小公子将你救下的,殿下赶去的时候方小公子正抱着你从浅水沟处走出来,殿下之所以会被陛下宣进宫,想来是因着一时心急让木微拿着他的御赐龙珏去了兵部。”

    阿春跟她说着这些事情。

    说到最后,却有一件憋在心里一宿的事想要跟褚朝朝说,她想了想,这事,可以不让殿下知道,但小娘子可以知道。

    而且,并不一定是她想的那样。

    阿春谁都没告诉,就连阿绿她都没说,凑在褚朝朝耳边低声道:“小娘子,昨个你回来,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你的裤腰带是松开的。”

    褚朝朝闻言睁大了眸子。

    阿春又接着说:“我谁都没告诉,小娘子,你可觉得身上有哪处不舒服?”阿春希望只是她多想了。

    也不知是什么人把小娘子给打昏带走的,今儿一早方小公子命人送来了人参,她都觉得方小公子另有所图。

    褚朝朝揪着眉头想了想,她只觉得身上疼,倒是没别的地方疼。她如今经了人事,知道阿春是什么意思。

    给阿春解释着:“你想多了,没有。我就身上被人打的疼。”她虽是这样说,心里却也开始犯嘀咕。

    明显没了适才只等着谢璟回来的心思,小脑袋里不免想起了些别的。

    褚朝朝午憩醒来后,才知道谢璟已经回来了,她起身收拾了番,就去了书房找他,又在书房门口遇到了那位生的高大的祁将军。

    见礼后,褚朝朝着急慌忙的就走了进去。

    往谢璟书案旁一蹲,漆黑的眸子灵动的在他脸上打量了一圈,见他眉目温和,只是脸色有些许苍白,低声问他:“殿下,你不舒服吗?”

    谢璟拿起书案上的杯盏饮了口茶,回她:“没有。”随后侧首看她:“药喝了吗?”

    褚朝朝乖乖的点头:“喝了。阿绿还给我准备了蜜饯。”这语气颇像是在怪他只给她喂药,也不知道给她准备些甜的去去苦。

    谢璟从宫中回来后,就见了孙大夫,知道她的身体无恙,小姑娘脉象平稳,只身上被人打的需要歇着,他看着褚朝朝已经消了红肿的小脸,嘱咐着:“去院中秋千上玩吧。”

    “嗯?”褚朝朝小小声轻疑了下,她都在秋千上晃荡一上午了,一直在等他从宫中回来,这会儿,他回来了,怎么还把她往外赶。

    她想跟他待在一块。

    褚朝朝大大方方的回他:“我午时就在秋千上玩,现在不想去了,”她想了想:“我陪殿下作画吧。”

    谢璟喉结微动,默了默,又道:“本王昨夜未歇好,想小憩一会,先去别处玩。”

    褚朝朝看着他,轻轻‘哦’了声。

    站起身后,虽是自个心里有些不太高兴,还是贴心的对谢璟道:“殿下好好歇会吧,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谢璟颔首,看着她离开了书房。

    申时左右,方老先生来了望心岛,见了谢璟后,又去找了褚朝朝,当时她刚上了小船,打算着再去摘些莲蓬吃,方老先生就唤住了她。

    问了一番她可有伤着后,就上了褚朝朝的船,与她闲聊话家常。

    方士循与当年在朝中位列三公的张重林年纪虽相差近十岁,却是知心好友,张重林对他来说亦师亦友,只是张老太傅为人太过刚正,难免会在朝中得罪人。

    方士循早有来与褚朝朝闲聊的心思,只是一直未得到时机,今儿正巧碰上,他也有许久未下船游湖了。

    待褚朝朝从船上回来,刚走进院中就落了雨,夏日的雨来势匆匆,丝毫未有预兆,她一手拿了只莲蓬,一手握了支荷叶。

    走进屋内时,八仙桌上的饭菜已摆好,谢璟正在一旁洗手,她欢喜的走过去:“殿下,我摘了一颗最大的莲蓬,送给你的。”

    小姑娘欣欣喜喜的。

    谢璟回身看她,唇角勾笑:“过来,洗手用膳。”待褚朝朝走过去,谢璟接过她手中的莲蓬,夸了她一句:“本王确实未见过长这么大的莲蓬。”

    褚朝朝嗯了声,无论语气亦是神色,都挂满了小得意:“我找了许久呢,特意寻的与殿下一样又高又大的,还差点掉进湖里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洗着手,浑身上下都有圈不住的兴奋。

    谢璟将莲子剥出,放在她面前的玉碟里,待褚朝朝走过来时,玉碟里已经滚了好几颗,褚朝朝坐下来,又小嘴叭叭的跟他说着游船时和方士循的闲聊。

    璟王殿下饶有兴致的听着。

    待用过晚膳,谢璟又回了书房,褚朝朝沐浴后本是要来书房找他,阿绿将她拦着:“小娘子,殿下适才吩咐,这几日他公务忙,让你少去书房。”

    阿绿瞧着她的神色,又斟酌了下:“殿下还说,让你早些歇下,他这几日都不在这屋里歇。阿春已又收拾出一间屋子给殿下住。”

    褚朝朝立在那里,跟只呆呆的羊驼似的,过了会儿,才小声问阿绿:“公务忙和在不在这里住,有什么关系。”

    阿绿见她揪着眉头,不太高兴,就哄着:“许是殿下昨个进了宫,陛下给安排了公务,忙到太晚怕打扰了小娘子休息。”

    褚朝朝轻轻叹了声。

    一连三日,谢璟都在别处住,第一日褚朝朝还去书房跟他说了话,可还没说几句他就有意让她去别处,她本来还靠的他近了些,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可他说没有。

    她就有些生气,这两日也就没去。

    就连用膳时,谢璟跟她说话,她也只回话,没那么多话要再跟他说。

    这日,因着前几日落雨,湖中荷花被雨水打落了许多花瓣,方子恒撑船在湖中打捞了许久,往日里他打捞荷花瓣会命下人清洗晒干,再研磨成香粉用。

    今儿打捞的实在有些多,他就让书童撑船至望心岛,上次听闻褚朝朝也喜欢荷花,就想着送给她一竹篮。

    当时,褚朝朝正在院中秋千上躺着翻话本子,见到方子恒来,起身与他说了会话,还让人给方子恒添了茶水,记下了他是如何研磨香粉的法子。

    待方子恒离开,她下意识朝着谢璟的书房看了眼,心中想着,那日她和方子恒在船上待了会,方子恒来送东西,他就气到不行。

    今儿,应该也会出来跟她生气的吧。

    褚朝朝已无心再翻话本子,小脑袋时不时的朝着璟王殿下书房处转,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也没见书房里走出来个人影。

    褚朝朝这几日憋了气,给阿绿指了指石桌上的荷花,说道:“阿绿,你提着这竹篮去书房走一趟,就,就说是方子恒送给我的。”

    阿绿:……

    “小娘子,这——”她不能提着进去,冷不丁的给她家殿下来一句,这是方小公子送给小娘子的,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褚朝朝往口中放了颗蜜饯,也不为难阿绿,起身自个提着竹篮小步子极快的就往谢璟书房走去,脑袋里只有进了书房该如何与他说话。

    直到走至书房门前,因着心中憋着气,唤出的‘殿下’二字都带着她的小情绪。

    颇有受了委屈气鼓鼓要找人单挑的架势。

    口中的殿下唤出口时,褚朝朝脚下的步子就停了下来,她根本没想到书房里还有别人。一时间,有些不知去留。

    此时,谢璟正在书房与三法司的两位官员商讨此次秦河流域夏季洪涝之事,听到她带着情绪的话后谢璟抬眸看着她,并未直接让人出去,问她:“怎么了?”

    璟王殿下倒是神色平和,他一旁端坐着的两位官员心中打起了嘀咕,目光都落在了褚朝朝身上。

    他们都是成过亲有妻子的人,适才可是听到了这小娘子话语中的不满,跟他们家夫人生气了唤他们时一模一样的口气。

    二人互相递了个眼神,在犹豫着要不要先起身出去,让殿下先解决了家务事,再来商讨公务?

    瞧着这小娘子是个脾气大的,那小眉头一揪,语气不善,看似唬人,其实都是假把式,这小娘子生的娇俏,这副模样倒是有几分我见犹怜。

    一人欲起身,被另一人给扯了扯衣袖,那意思分明就是,你是个妻管严,别把谁都想成跟你一样,这是璟王殿下,哪有被一个小娘子拿捏的道理。

    二人也就继续坐在那里,垂眸不语。

    褚朝朝的情绪落下来,气势都弱了,只低声说着:“无事,就是跟殿下说一声,我去湖上待会。”

    谢璟颔首:“去吧,天色暗了就回来。”

    褚朝朝倒是有礼,乖乖的又离开了。

    谢璟与人在书房内商讨公务直至酉时三刻,夕阳染红了湖面,三法司的官员离开后,孙大夫就又来了。

    待谢璟出了书房,本以为褚朝朝还在湖上没回来,要去陪她游会船,阿春上前道:“殿下,小娘子早就回来了,这会儿人都已经歇下了。”

    谢璟:……

    天还未全黑,就歇下了。

    阿春又道:“小娘子说游船玩的累了,想早些歇着,还”阿春顿了顿:“还特意嘱咐让殿下好生去歇着。”

    就是,让殿下别去打扰她。

    谢璟颔首:“用晚膳了吗?”

    阿春:“用了。简单吃了些清粥和小菜。”

    谢璟目光透过窗牖望着屋内,里面倒是安静,他在院中站了会,吩咐阿春:“命厨房吊上乌鸡汤,估摸着半夜会醒,到时会饿。”

    阿春应是。

    果真如谢璟所说,亥时六刻褚朝朝就醒了,今儿醒来人倒是安静,甚至连守夜的阿绿都没唤,自己轻手轻脚的起了身,出了门。

    她今儿有心事,所以睡下的早,躺在榻上想了许多,想着想着就睡下了,这会儿一醒来,睡前那些思绪又都跑到脑子里了。

    出了屋门后,步子轻快的就向着谢璟如今歇着的房间走去,在人家屋门前站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有要叩门的意思,揪着眉头扬起下颌望了眼今夜的月。

    浩瀚天幕中挂着的是个月牙,就连月光都没平日里亮堂。

    褚朝朝走到窗边,轻手轻脚的趴在那,想透过窗缝去看一眼屋里,可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

    她轻轻叹了口气。

    拢起衣摆往谢璟房间的窗下一蹲,将头埋进身子里,圆滚滚的一个,身上着了淡粉色中衣,像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这几日里,谢璟虽不与她睡在一间屋子一张榻上,对她倒也不凶,只是他好似不太愿意让她离得近些。

    去他书房,没待一会,总会找法子将她赶出来。

    明明从前他很喜欢她在他的书案旁,就算不与他说话,就在那待着他都很喜欢,而且,他也喜欢抱她,亲她,和她睡觉。

    可这几日突然就变了。

    小姑娘家心思有时候敏感的很,就想起了那日阿春跟她说过的,给她换衣物时,她的裤腰带是松的。

    难道,他,他也知道这事?

    并且以为她被人给冒犯了。

    开始嫌弃她了?

    若他真是这样想的,也该问一问她才对,不能只是裤腰带松了就这么怀疑她,虽然她被人打昏了,可,可还是能感觉到的。

    她没有被人冒犯。

    她入睡前,想到这里时,本是想起身去跟他解释一番,可又觉得生气,他问都不问就这般疏远她,还让人又收拾出间屋子,不和她在一处睡。

    她就不想理他了。

    可一觉睡醒,却是悄默默的在人窗下蹲着。

    揪着眉头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将她打昏的人:“变态——干嘛解人裤腰带——大变态——”她骂着骂着,突然想起来,是方子恒将她抱回来的。

    像是突然开悟了一样,漆黑的眸子都放亮了。

    之前,他都因着方子恒跟她生气,如今生气都不生气了。

    她口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她这几日抱屋里去陪着她睡的狗狗也跟着跑了出来,往她跟前一蹲,褚朝朝抚了抚它的头,将它抱起来,跟哄小孩子一样:“我们安静些,不要吵到他了。”

    她刚说完,这狗也是个生了反骨的,汪汪的就叫了几声。

    褚朝朝急忙用小手将嘴给捂住:“别叫,把他吵醒了,小心他打你。”其实,璟王殿下在狗狗未喊叫前就已经走了出来,狗狗是看见了他才叫的,褚朝朝一直未发觉,直到璟王殿下清润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大半夜的跑人窗边一蹲,赏月呢。”

    褚朝朝吓了一跳,侧首见是他,抿了抿唇,许久才从口中挤出两个字:“殿下。”她说完,还往一旁挪了挪。

    离得他远些。

    谢璟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给她披在身上,语气温和:“小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了?”他问的认真。

    褚朝朝却是在心中嘀咕,他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还问她怎么了。

    既然都坐在这里了,有些事憋在心里还挺难受的,不如坦诚相待,褚朝朝开口:“殿下这几日都不理我,是因着我被人打昏带走了吗?”

    谢璟:……

    他好似除了不跟她睡在一间屋子外,并没有不理她。

    “自己一个人睡,害怕?”

    褚朝朝晃了晃脑袋,他怎么听不懂话呀:“不怕。”

    谢璟见人垂着个脑袋,也不说话了,温和道:“本王命人给你煨了汤,去喝点。”

    褚朝朝生气:“不喝。”

    她气鼓鼓的,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他:“殿下知道那日我回来的时候裤腰带是松的吗?”

    谢璟:……

    原来小姑娘是多心了。

    他颔首:“知道。”

    褚朝朝:……

    他果真知道。

    所以,才不理她?

    她垂下眼眸:“殿下不信我?”

    谢璟将人揽进怀中,嗓音带哄:“朝朝,你是本王的人,永远都是。”

    褚朝朝看着他。

    突然觉得很委屈。

    “你这几日一直疏远我,去别的屋里住,还不让我待在书房,哪有你这样的。”她说着,嗓音就有些湿糯,就要忍不住落泪。

    本来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顿,身上就疼了好几日。

    还被人又莫名其妙的疏远。

    还有变态解她的裤腰带。

    小姑娘委屈的很,璟王殿下好脾气的哄着:“是本王做的不对,你有任何不满,随你打骂。”他指腹抬起,落在她泛红的眼尾处。

    褚朝朝被人哄了,反倒是脾气更大,他既然说了任她打骂,这大半夜的她也就不骂了,抬起小手在人家身上就是一顿打。

    因着夜色暗,竟是没注意到她的小拳头落在他身上时,谢璟皱了眉。

    以往,她这点力气打他,他可是没一点反应的。

    一阵雨点般的拳头打完,自个还红了眼,窝在谢璟怀里啜泣着,还吓他:“你再这样对我,明儿一早我拿着包袱就走。”

    在家中跟她阿娘生气时,也用过这招。

    谢璟被她惹笑:“好,本王改。”

    褚朝朝看了他一会儿:“那,那你这几日为何疏远我,就连我在院中跟方子恒说话,还收了他送来的荷花,你都不出来看一眼。”

    一点都不生气。

    她提到方子恒。

    又提到午后方子恒给她送了一竹篮的荷花。

    谢璟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下:“午后,你给他添了两杯茶,对他笑了三次,他起身时还跟上去送他,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璟王殿下头一回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皆是午后方子恒和褚朝朝在院中石桌处的事。

    褚朝朝:……

    “你都看到了?”

    谢璟那时在书房,从窗牖看出去,正好能看到院中古槐树下坐着的两个人,其实,从方子恒一走进来,他的心思就不在书房了。

    看似是在听着官员说此次洪涝的对策,心思却跑了一大半。

    他前几日进宫,因着拿御赐龙珏私自调兵,又封锁城门,在陛下眼里这些事极为荒唐。

    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就如此大动干戈。

    他是唯一的嫡皇子。

    虽是尚未立为储君,却不该如此作为。

    陛下骂了他一顿,下令在理政殿前给他用了齿鞭,那夜,他是在坤宁宫里住着的,回到翠山别苑后,不想让她知晓此事为他担心。

    便与她分屋而眠。

    也未让她在书房久待。

    倒是让她多了别的心思。

    用晚膳前,孙大夫来过,又给他上了药,伤口已无大碍,本是要回屋陪她,人家却早早的歇下了,还不让打扰。

    这都夜半了,一个人在她窗前蹲着。

    若他不是习武之人,怕是小姑娘要在这窗下独自一人待着,又蔫蔫的回房间了。

    谢璟嗯了声:“看到了,一清二楚。”

    “那,殿下这回不生气了?”前几日都要发疯了,还让她亲自去将方子恒送来的东西给送回去,那样子,吓人的很。

    这会儿倒是又变了。

    谢璟俯身凑近了她,嗓音微低:“不是生气。”

    “嗯?”褚朝朝轻疑了声:“殿下是吃醋了?”

    璟王殿下倒是大方承认:“是,看到你与他谈笑,本王会吃醋。”

    褚朝朝:……

    “那,今儿殿下为何与上次不同了。”

    谢璟眉梢微动,沉声道:“跟吃醋相比,本王更怕你不理人。”上次跟她掰扯,就闹小脾气,又是摔东西,又是不理人,又是给吃酸葡萄的。

    能怎么办。

    褚朝朝低低的笑了声。

    原来他不是不在意,是忍着呢。

    谢璟将人抱起,眉目间染着笑意:“是去吃点东西还是回屋睡觉?”这几日除了用膳时,确实与她没怎么在一处待。

    璟王殿下何尝不想拥着人入睡。

    褚朝朝的小情绪一会儿就没了,呆呆的仰头看了眼夜空,倒真是有些饿了,她嗓音糯糯的:“吃东西。”

    “好。”

    用了些食物后,谢璟在床边将人哄睡了后,将身上适才被她小拳头打裂的伤口又上了药,随后才上榻歇着。

    一连好几日,谢璟没敢再不陪人家,好在身上的伤口本也就要愈合,陪着褚朝朝去游船,又教人习字作画。

    她倒不是个傻的,夜间歇下时,偷偷的扒开他的衣服,看到了他身上的鞭痕,虽是结了的痂都掉落了,可看着还是很吓人。

    可把她给心疼坏了。

    这几日阿春一点也不忙,全靠她在忙活呢。

    方子恒又来望心岛时,虽根本就不是来找她的,只她正巧在院中坐着而已,人家起身问候了句后就回屋了。

    既然他会吃醋,看在他受了伤的份上,她也该对他好些。

    这夜,她作了副画后,就去沐浴了,璟王殿下还在书房忙着公务,褚朝朝本是已上了榻,又跑来书房,给他讲适才在话本子里看到的一个笑话。

    把她乐的不行。

    给谢璟讲完后,依旧‘咯咯’的笑,还扯着人手腕,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是突然被谢璟给抱在怀中,坐在他腿上。

    小姑娘只顾着话本子上的笑话了,却未注意到,她才刚沐浴过,身上香香甜甜的,一袭月白色中衣,将玲珑有致的身材笼罩。

    二人已十来日未曾云雨。

    她这么靠在人身上,还不是一点就着。

    璟王殿下眸色已暗,将褚朝朝揽进怀中时,全身血液贲张,已不是克制就能了的事。

    褚朝朝突然被他抱在怀中,如只受惊的小鹿,谢璟俯身在她红润的唇上啄了下,褚朝朝才从‘咯咯咯’的笑声中回过神来,在人怀中颇有些不老实,柔软双腕绕在他颈后,澄澈的眸光看着他,嗓音低低的:“殿下身上有伤,不能和我睡觉。”

    谢璟俯身又吻她,不再是浅啄,探进她口中,与她舌尖相抵,褚朝朝一直往外撤身子,将人给推着:“不行——”她尾音还未落,口中的话就变成了轻.吟。

    身上只穿了件中衣,极为让人有可趁之机。

    褚朝朝抬手在他肩上轻打了下,灼热的吻已落在她侧颈上,烫的她耳根子发红,小脸也红通通的。

    宽大的手掌攥着。

    这般的旖旎,褚朝朝的那点理智很快就没了,仅剩的一丝意志又将人给推开,嗓音都有些哑:“给我看看你的伤。”

    谢璟看着她这副模样低笑,小姑娘眸光含雾,满是氤氲,他嗓音低沉:“已经好了。”褚朝朝迟疑了会儿,又问:“孙大夫怎么说的。”

    谢璟俯身在人耳垂上咬了下:“不许问了。”要去吻她时,又被褚朝朝给撤开,璟王殿下无奈闭了闭眼。

    她是一点都不知道他心里有多燥热。

    “又要说什么,小祖宗。”他问完,褚朝朝感觉到被棍子碰了下。

    谢璟以为她又要问他的伤,却见她咬了咬唇,趴在他耳边,嗓音羞答答的:“殿下这回——别那么凶了。”

    两人上次亲昵还是来到望心岛的第一日,她不知怕的跟人说一夜七回,被折腾的就要散了架,今日,倒是知道提前求饶了。

    谢璟低笑,笑声深沉带着不可言语的勾惑,伏在褚朝朝耳边,嗓音暗哑道:“叫哥哥。”

    第40章

    褚朝朝被他吻的动了情, 嗓音糯糯的在他耳边唤哥哥,乖巧听话的很。

    谢璟暗沉的眸子看着她:“还有呢?”

    褚朝朝小口微张,微微喘息着,不受控的话语发出声来, 软糯糯的:“哥哥, 别那么——凶。”她话说完, 漆黑的眸子迷离的看着他。

    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 他的坏。

    正欲再开口,却成了靡靡之音。

    褚朝朝有些后悔身上只着一件中衣来书房找他了。

    昨个夜间入睡时,他, 就很想要她。

    今儿完全就是来任他宰割的,中衣宽大,对于他来说肆无忌惮。

    小姑娘身子娇弱,亦极为敏感,不过一会儿, 彻底沦陷在喷薄的气息中,如悬空的莲, 飘乎乎而又不受控制。

    谢璟宽大的手掌拖着她, 感觉到了一片湿润, 唇角勾出邪魅的笑, 眸光中的意味分明, 褚朝朝被他看的脸都要着火了。

    羞耻的在他宽阔的胸膛处锤了下。

    被他这样拖着, 小姑娘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就也去抓他,虽是隔着衣物, 却也让她觉得掌心一热。

    谢璟手腕在她腰间一提,将人放在了书案上, 褚朝朝落下的瞬间,璟王殿下将书案上的书卷用指节扫去了一旁。

    恍然间听到‘嘭’掉落在地的声音。

    他倾身过来,咬了下褚朝朝的下唇,嗓音低哑的问她:“这么着急。”褚朝朝欲哭无泪,被人折磨的很是难.耐。

    她才没有,是他先那样看她,她只是要报复,才去抓他的,她嗓音含混:“没有——我没有——嗯——嗯——”尾音早已变成了娇.吟。

    褚朝朝被欺负的不行。

    适才还知道说没有,羞耻的恼着,这会儿已完全示了弱,跟着人家的话语诱着走,一旦克服了心底的羞耻感,越发由身体掌控着。

    谢璟问出的每句话,都能得到她迷离的回应。

    没有丝毫反抗的理智,遵循本心,嗓音湿湿的,对人说着与适才相反的话。

    让这间书房里的情愫犹如铜兽炉里的烟雾缭缭绕绕,缠的人喘不过气。

    谢璟闭了闭眼。

    真是自找的。

    他让她说了这些话,折磨的——是他。

    还未欺负,人就已经红了眼,眸光含雾迷离的看着他,嗓音糯糯的说着:“殿下,这里是书房,不行——”

    若是在这里,日后他忙公务还如何静心。

    谢璟俯身,咬住了早就如琉璃般的豆豆,喷薄的气息滚烫在褚朝朝脖颈,只听小姑娘低声唤他‘哥哥’。

    谢璟低笑:“朝朝,可还记得本王让你看的第十五页。”

    第十五页。

    褚朝朝这会儿脑袋越发的灵光,避火图册第十五页,那日他给看的时候她不止点了头,还问了他——一些问题。

    那页上面的图像,在床榻上完成不了。

    所以,他,真的要在书房。

    窗边月色明亮,天幕之上挂着圆月,透过窗牖洒了一室,书房内的烛火本是明亮,却耐不住小姑娘的不满,璟王殿下熄灭了烛火。

    书案上的书卷掉落了一册,又一册。

    时不时有‘嘭’的响声,与某些靡靡之音相合,在寂静的夜间,倒是颇为相衬,书架上名贵的笔,那方千金难买的砚台。

    都成了陪衬。

    院中古槐树上不知名的鸟儿也叫的起劲,湖面夜风微凉,风荷摇曳,不知何许。

    阿绿本是在寝房等着褚朝朝,小娘子沐浴后的发还未攥干,看话本子看的起劲了就去找殿下讲笑。

    这一去。

    却是等不到人回来。

    本是想出去瞧一眼,别是小娘子在院中秋千上坐着玩了,她身上不过只着了件中衣,夜间的风一吹,难免会着凉。

    却听到了书房里响动。

    阿绿急忙去准备了热水。这里不似在墨韵书院,有天然的温泉水不停的流动,殿下和小娘子多日未亲近,没准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至夜深,月白床帐内,褚朝朝乖的跟只猫儿一样,往谢璟胸膛处一趴,小手扒开人家的衣服,在劲瘦的肌肉上咬了一排小牙印。

    咬了再咬。

    直到将人身上印了一片。

    还是小小声的啜泣,也不说话,就咬人。

    谢璟宽大的手掌落在人腰间,温热指腹给小姑娘揉着,嗓音温润带哄:“还哭?”小脸红红的,都没泪了,还啜泣着。

    她抬起指节给谢璟看,十指在人眼前晃了晃,小姑娘没留太长的指甲,明显能看出指尖处的殷红,嗓音糯糯的:“疼——”

    璟王殿下给人轻轻吹了吹,捏住人家的指尖:“本王给你揉揉。”

    她从前在家中时一家人也未让她做过什么活,来到谢璟身边后更是有人侍奉着,小手白嫩,抓在梨檀木的书案上,可不是要红了一片。

    谢璟给揉了一会儿,嗓音微低:“觉得疼还抓。”他语气温和,倒是没有斥责之意,褚朝朝听着颇为不满,带着小情绪:“不抓——就被撞的摔下去了。”

    谢璟低笑:“怎么会让你摔下去。”

    褚朝朝捏他的腰:“你还笑。”璟王殿下自是不会让她摔下去,可人的本能如此,他那么凶,她可不是要怕摔下去。

    褚朝朝小声嘀咕着:“比那日骑马还害怕。坐在马上都没被殿下撞的那么狠。”这属实也怪不着璟王殿下,刚去书房时,她羞红了脸跟人说别再那么凶。

    可真到了那时候,人家自个先反悔了。

    说着那些话勾人。

    谢璟给她揉着手指,又在人泛红的眼尾亲了下,褚朝朝趴在他身上,小手在谢璟手臂处捏了捏,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他:“我要如何才能练的和殿下一样有力气?”

    她抬起自己纤细的小胳膊,白白嫩嫩的,让人忍不住都想去咬一口,谢璟笑她:“再有力气,也从本王这里逃不掉。”

    她看了看人家肌肉线条匀称的身材,再看看自个,揪着眉头叹了声气:“殿下比我大上好几岁,不能这么欺负我,我这副小身子,扛不住。”

    谢璟被她惹笑:“本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当然要欺负你。”

    这话说的沉,颇有此刻就要欺负的意味。

    褚朝朝触在他腰间的手感觉到他腹部突然绷直,抬眸去看他,对他晃了晃脑袋:“不行,我累了。”

    谢璟吓她:“若再不睡,本王真要试试你扛不扛得住了。”

    褚朝朝乖乖将头埋在他胸膛处闭上了眼。

    月上中天,室内寂静的落针可闻,褚朝朝闭上眼眸睡下后,璟王殿下也阖上了眼眸,可过了一会儿,褚朝朝又睁开了眼。

    小手紧紧抱着谢璟的腰,瞧着他似是睡着了,身子微动在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上嘟起小嘴亲了下,漆黑灵动的眸子泛着光,就瞧着他。

    瞧着瞧着,眉目间就泛了忧愁。

    小小声嘀咕着:“我问过孙大夫了,他说,殿下的病已经好了,身上的毒也解完了——所以,殿下不会死了。”

    “可是,空明大师说我克夫,我若一直在这,你会不会又要死了呀。”又是一声轻叹:“可我,不想让你死。”

    “但我又想一直和你在一块,若是回了春水镇,我肯定会想你的。”她很纠结,下意识抓了抓鬓角:“要不,我再找个快死的人嫁了,破了克夫命,再回来找你。”

    越说越离谱。

    她最初就是想着,待璟王殿下闭了眼,她就可以回到春水镇上嫁人,那时想的是嫁给她的陆臣哥哥。

    就算嫁不了陆臣,以她的样貌,还有她爹爹和祖父在春水镇上的声望,会有人愿意娶她的,她就可以和她的小姐妹一样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了。

    可现在,她只想嫁给他。

    她微扬下颌又在他脸上亲了下,指腹在人鼻尖上点了点,还又摸了摸他眉心处的那颗小痣,才抱着人睡下。

    次日一早,褚朝朝日上三竿才起身,用过早膳后,谢璟已在书房忙了近两个时辰,如褚朝朝昨日所想,璟王殿下的书房,如今确实不能让他静心了。

    掉落在地的书卷和笔可以捡起重新放置,可小姑娘在书房留下的痕迹却消散不掉,怪不得昨夜说指甲疼,指腹都红红的。

    他的书案两侧各有五道划痕,小小的,细细的,一看就是人昨夜给抓的。

    今儿一早,阿春清理书房时,就发现了,见谢璟来到书房处理公务,阿春上前道:“殿下,奴婢已命人去长安街寻了木匠师傅,将这些细小划痕给修补了。”

    她家殿下向来对书房的一应布置用品极为讲究,划痕虽细小,却也实在影响美观,她一早看到后就去命人做了。

    谢璟颔首。

    待阿春将要走出书房才又开口道:“不必了。”谢璟目光落在跟猫爪一样的划痕上,薄润的唇勾出一抹笑。

    留着,挺好。

    阿春应了声‘是’。

    随后离开书房,走出去后松了气,果真,一个人的性子就算再沉稳,也有变通的时候,就算是她们家殿下这样要求极为严格的人也是一样。

    褚朝朝在妆奁前梳妆,待忙完后,又一个人坐在桌前绣荷包。

    小姑娘的针线活不可以说是很差,几乎是没眼看。从前她阿娘隔三差五的就要数落一通,倒也没让人家勤于女工。

    这会儿,为着心上人倒是忙活起来了。

    绣了大半时,阿春走进来,眉目盈盈:“小娘子,这是绣什么呢?”褚朝朝闻言,急忙用身子给扑住。

    不让人看。

    阿绿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笑着对阿春道:“你快离得远些,小娘子不给看,适才都把我赶的远远的呢。”

    阿春眉目间笑意更浓,说着来意:“小娘子,殿下让来跟你说,午后要出城,带你去灵山寺,让你准备准备。”

    昨夜里,璟王殿下装睡装的实在是有些辛苦,褚朝朝不知道,她睡没睡着,谢璟一眼就能瞧出来,而每次,都是等她睡了,他才会睡。

    跟人家装睡,却不知道都被看在眼里。

    她在他脸上亲了两次,还停留一会,小嘴边亲在人脸上还抬眸看着他的眉眼,亲的人脸上痒痒的,又是点鼻尖,又是摸眉心,一头如墨青丝还在他胸膛处晃晃的。

    就算他睡下了,也会被她给吵醒。

    褚朝朝的话都落在了他耳中。

    他忙了几个时辰,公务也已忙完。正好后日便是七夕,带她出去几日。

    ——

    褚朝朝两只小手交叠,下颌趴在上面,望着车窗外。她没想到谢璟突然要带着她去灵山寺,他跟着去。

    她还怎么单独跟空明大师见面?

    她趴在这里,时不时转过脸去偷偷瞄上谢璟一眼,小心思都写在脸上,璟王殿下垂眸翻书页间,唇角勾出笑意。

    褚朝朝虽是早些日子一直说要来灵山寺,可真的坐在马车里她又有些紧张,她抿了抿唇,回身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口中,吃完了桂花糕又要去剥莲子吃。

    才刚拿起,谢璟将她的手拦住:“本王给你剥。”

    书案上的划痕虽浅。

    却也痛。

    褚朝朝乖乖的递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袋里取出今儿一上午坐在那给他缝制的荷包,递在人面前:“殿下,我给你绣的。”

    小姑娘眸光澄澈,神色大方中又带着些姑娘家的羞色,递在谢璟面前。

    璟王殿下给她剥莲子的指节一顿,目光在荷包上停留了瞬。

    还给他绣荷包了。

    谢璟从她手中接过,仔细瞧了瞧,问她:“绣的——仙鹤?”

    褚朝朝小鸡啄米似的对他点头:“殿下看出来了?”她拿给阿绿看,阿绿都没有看出来,她还以为自己绣的很不像呢。

    谢璟颔首。

    倒不是因着绣的是仙鹤,他才看出来,他是靠猜的。

    毕竟,没有人会在荷包上绣野鸡。

    谢璟看她眸中满是欣喜,眉目含笑,不扰了人家的兴致,只道:“挺肥的一只仙鹤。”估计飞都飞不起来。

    褚朝朝俯身趴在上面瞅了眼,轻轻‘哦’了下:“是挺肥的。”她想了想:“我送给殿下这个荷包,是希望殿下身体越来越好。”当然,最主要的是,话本子上都说,喜欢一个人,就要给他绣荷包。

    这是她的一番心意。

    褚朝朝从他手中拿过来,极为贴心:“我给殿下戴上,待过上几日,我再给殿下绣上一只,两只轮着带。”

    她小手触在人腰间,倒是极为灵巧的给谢璟佩戴在了腰间。

    见谢璟不说话,她抬眸看他:“殿下不喜欢吗?”她还特意给仙鹤的身上绣了两片梅花,就如他身上总有清冽的梅香。

    还在荷包的一角绣上了他的字。

    还有朝朝。

    谢璟回她:“喜欢。”

    他是真的喜欢。

    小姑娘知道给他绣荷包了。

    其实,褚朝朝不止绣了荷包,还给他做了件衣服,此时不便拿出来,想等到夜间再拿给他。

    马车辘辘赶往灵山寺,褚朝朝有些困,就窝在谢璟怀里睡了会。

    到达灵山寺时已至申时,空明大师早已收到璟王殿下要来此处的信件。

    是以,褚朝朝跟寺中僧童说来见空明大师时,僧童直接带着她去了后院僧舍。

    平日里若是有人要见空明大师,都须提前约好。

    待行至僧舍,小姑娘满是小心思,扯了扯谢璟的衣袖,嗓音温和道:“殿下,你在这院中等我吧,我想一个人进去。”

    谢璟是打算将此事与她说明,不想让小姑娘心里还为着瞒他这事不安,就逗她:“不行,本王得陪着你一起。”

    褚朝朝摇头:“不用,我一会儿就出来,不会让殿下等久的。”她说完,见谢璟还要说话,踮起脚尖就去捂他的嘴,还带着小情绪:“我想自己去。”

    谢璟在她捂上来的小手上亲了下:“行,本王在这等你。”

    褚朝朝往四周看了眼,在他身上打了下,压低的嗓音责怪他:“这里是寺庙,殿下别亲我。”她说完,向前走去,可走到空明大师的屋舍前还是又回身看了谢璟一眼。

    怕他会跟上来。

    褚朝朝进了屋内,与空明大师见礼,待坐在一侧的蒲垫上后,空明大师眉目含笑的看着她,嗓音不疾不徐:“姑娘来此,所求为何?”

    褚朝朝说明来意:“空明大师,今岁上元节后,我曾与阿娘一道来见过您,当时,问的是姻缘。”

    空明大师故作想了想,对她颔首示意,表示记得。

    褚朝朝不自觉的压低了声,模样颇为沉重:“我今日来此,是有困惑想问大师。上元节后我便嫁了人,当时阿娘听闻此人已病重,几乎是无药可医,可我嫁去后,他的病不止好了,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强健。”

    她揪着眉头:“请问大师,这是为何?”

    空明大师思忖片刻:“姑娘乃是寅虎年腊月初一日夜间生人,适才观姑娘生辰八字,已与上元节时有所不同。”

    褚朝朝:……

    这么久了,空明大师还记得她的生辰八字。

    果真是厉害。

    她神色认真的听着空明大师接下来要说的话,只听空明大师道:“姑娘所嫁之人并非普通人,那人既非池中物,姑娘自是克不了他。”

    褚朝朝:……

    克不了他。

    那她的所谓两段姻缘是何说法?

    她想了想,见空明大师阖上了眼眸,心里急的很,又问:“信女第一段姻缘何时结束?”克不了他,那,她还会再嫁给第二个人吗。

    空明大师手中佛珠转动,过了片刻才睁开眼眸回她:“适才又观姑娘八字,看到姑娘的‘天煞孤命’以及曾与姑娘说过的两段姻缘,也就不作数了。”

    褚朝朝:……

    “而且姑娘好福气,你一世只一段姻缘,夫妻和睦,命终缘结。”空明大师眉目含笑,颇为慈悲,与褚朝朝认真言语。

    褚朝朝:……

    她嘴唇翕动,愣是许久没吐出一个字来。

    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郁闷。

    空明大师观人神色,此次璟王殿下来灵山寺,是命木漾亲自送来的书信,木漾与他说,大师尽管往好了说,殿下喜欢这小娘子。

    空明大师给无数人看过姻缘。

    又有何不懂的。

    他欠殿下一条命,殿下不过是说了此事让他去做,可见殿下心里很看重这小娘子,既然殿下喜欢,他多言语几句便是。

    空明大师又道:“姑娘是嫁对了人,日后就跟人好好过日子,最好是早些怀上身孕,这往后的日子,自是荣华富贵无限。”

    空明大师觉着这些话,殿下应是喜欢的。

    殿下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却尚未有子嗣。

    若是小娘子生下了殿下的孩子,也可早日给这小娘子一个该有的名分。虽然陛下与皇后娘娘那里需要周旋,可,也快了。

    空明大师一顿说,听得褚朝朝晕里胡道的。

    她记得清楚,当初在灵山寺,阿娘问空明大师:“小女命中克夫,若是去嫁了人,可会遭了什么罪孽报到自个身上。”

    空明大师只面色平和回道:“人各有命,皆是因果。”

    还说,只能遵从此命,别无他法。

    这就破了?

    她带着有些怀疑的情绪看向空明大师:“大师所言当真?我真的克不了他了?”她本是想确认一番,怕万一哪天将璟王殿下给克的英年早逝,可这话问出口,倒是颇有为不能克他而感到惋惜的意思。

    她话落,不等空明大师开口,褚朝朝本能的感觉到身后一冷,清润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朝朝克死本王,是想嫁给谁?”

    谢璟一袭墨衣站在那里,褚朝朝看着他愣了好大一会儿,这个人怎么这么坏,明明都让他等在外面了。

    还进来偷听。

    这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来克当朝嫡皇子这罪可不小,当时阿娘再三叮嘱她,一定不能说错了话。

    直到空明大师与谢璟见了礼,褚朝朝还有些发愣,起身拉住谢璟的手,就当没听见他适才的问话,对着空明大师道:“劳烦大师给他也瞧瞧。”

    空明大师还能怎么瞧,今儿不止打了诳语,还说尽了世间的美好,只愿璟王殿下能如愿,与佳人一世相伴。

    褚朝朝和谢璟出了屋子,谢璟还未再问她适才之事,褚朝朝已先发制人,揪着眉头,将小手从他手掌中抽出来,凶凶的:“殿下怎么这样,都说了在这里等我,还偷偷进去。”

    明明是在怪人家,她自己却是一副干了亏心事的样子。

    谢璟垂眸看着她:“那本王适才听到的,是不是要给解释一下。”他眉目含笑,等着看褚朝朝怎么给他编。

    褚朝朝往院中石桌处一坐,一副认真的小模样:“殿下听错了,我是在问空明大师你的病是不是彻底好了,又问了一下,我会不会克殿下,话本子里常说,有些人天生相克。”

    她说的认真,这会儿倒是没有将小心思写在脸上,谢璟坐在她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倒是关心本王,所以,你一直说要来灵山寺,就是为了本王的身子?”

    褚朝朝:……

    “殿下说的对。”

    谢璟忍不住低笑。

    抬手给她理了理落在肩上的青丝:“看在你这么关心本王,本王定会好好活着,一直陪着你。”

    褚朝朝见他信了她的话,心中多少是欢喜的,她不再克人,空明大师也说他的身子很好,那,她就能一直和他在一起了。

    小姑娘想到这里,浅浅的笑了下,起身就在谢璟脸上亲了一口,将适才跟人家说的这里是寺庙,不可有过分之举抛之脑后。

    在这坐着待了会,谢璟和褚朝朝刚出了僧舍的院门,就遇上了熟人。

    顾凉和顾茹一道也来了这里。

    不过刚说了几句话,顾二公子倒是个眼尖的,一眼就瞧见了璟王殿下腰间佩戴着的荷包,没忍住呵呵的笑起来:“殿下,你都开始佩戴荷包了。”

    他记得,谢璟从不带这些。

    褚朝朝闻言本想说,这是她给他绣的。

    可她眼睛也是个尖的,看到了顾凉的腰间也佩戴着一只荷包,而且上面绣着的也是只仙鹤,不对比不知道,这在一块相比。

    谢璟腰间的那个就显得特别丑。

    褚朝朝见谢璟欲开口回顾凉的话,急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对顾凉道:“我们来灵山寺的路上,见有人卖荷包,买来的。”

    越看越丑。

    她都不信这是自己绣出来的。

    谢璟倒是也没嫌弃。

    顾凉一听是在路边买来的,更加放肆了:“我就说,宫里的绣工不至于这样,殿下,这样的针脚不适合你。”

    顾凉仔细上前看了眼:“这哪是仙鹤,分明是一只又笨又肥的野鸡,而且这梅花绣的也歪歪扭扭的。”

    褚朝朝:……

    她心里气鼓鼓的。

    狠狠瞪了顾凉一眼。

    又不是送给他,话怎么这么多。

    谢璟看了顾凉一眼,冷冷道:“顾二公子该洗洗眼睛了,本王荷包上的仙鹤灵动可爱,梅花不拘一格,针脚更是独一无二。”

    璟王殿下一顿夸,别说顾凉和顾茹,褚朝朝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顾凉还欲再说,却在一角看到了‘朝朝’二字。

    吐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照着谢璟的话又给夸了一遍,又加了句:“我确实在来灵山寺的路上歇了会,现在脑子还迷迷糊糊的呢,眼睛也花。”

    褚朝朝瞪了顾凉一眼。

    也瞪了谢璟一眼。

    璟王殿下被瞪的莫名其妙,冷厉眸光看了眼顾凉,顾凉身子一颤,拉着顾茹去了空明大师那里。

    璟王殿下跟上人家走的极快的小步子,嗓音沁着笑意:“生气了?如此别致的荷包,本王喜欢,会一直佩戴着。”

    褚朝朝停下步子看他,抿了抿唇:“能不能别夸了。”

    每夸一句,就是打她一次脸。

    谢璟见人绷着小脸,哄道:“本王真的会一直佩戴着。”

    褚朝朝闻言倒是笑了:“可是,真的很丑。”她生气的是,她绣了好几个时辰,竟然那么丑。

    刚绣好时,还得意。

    谢璟低笑:“不丑。”

    褚朝朝抬手摸了摸荷包:“殿下不必哄我,待我回去,再给殿下重新绣一个。”

    “好。”

    ——

    褚朝朝和谢璟坐马车回了城,去了清韵的公主府,早几日清韵就命人去翠山别苑邀她皇兄了,她正巧七夕那日过生辰。

    想让她皇兄来。

    谢璟和褚朝朝来到公主府时,天色已暗下,与清韵和徐子宇一同用过晚膳后,就早早的去歇着了。

    褚朝朝沐浴过后就上了榻,想起她的话本子还在妆奁处放着,没唤阿绿进来,自个起身去拿了。

    正巧,谢璟走进来,褚朝朝平日里身上都是穿着的中衣中裤,这些日子天气越发热了,她今儿午时除了绣荷包外,还简单做了两条亵裤。

    和荷包异曲同工。

    极为潦草。

    她这会,身上就穿着,亵裤极短,将小姑娘的臀部包裹的圆润有致,她小步子极快的跑到妆奁处,每一个脚步都似踩在了璟王殿下心上。

    谢璟先在桌前用了杯冷茶,随后才走过去,嗓音有些许微哑:“跑来跑去的,在拿什么。”

    褚朝朝见他过来,将手中的话本子放在一旁,从床榻里侧的枕下拿出另一条亵裤递给他,小脸有些红:“殿下,我给你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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