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谢璟眸光落在她手中提着的亵裤处有一会儿。
清了清嗓子, 问她:“给本王的?”
可,那明明是个浅色的。
与她身上穿着的应是同一块布料。
璟王殿下午后还为着人家给他绣荷包心中欢喜,这会儿,看着面前的浅色亵裤却是觉得, 有些不该送的, 还是别送了。
“这个, 不适合本王。”向来都是别人观着璟王殿下的神色, 这会儿,谢璟却是观着褚朝朝的神色,低声道:“而且, 你做的小了。”
“是吗?”褚朝朝不知羞的盯着人家那里瞧,盯了一会后,又将目光落在手中的亵裤上,应该不小吧。
她做的时候,特意给他做的大了些。
她从被褥里直起身半跪着, 两只小手捏着裤脚的两边,在谢璟身前比了比, 口中还嘟囔着:“确实有些小了, 不过, 应该也差不多。”
她抬眸看向谢璟:“殿下试试?”
此时, 她半跪在被褥上, 身上也只穿了条亵裤, 裤边将将能把臀部遮住, 露出修长白腻的腿,抬手间又露出些平坦的腹部。
她自个倒不觉得有什么, 从前在家中时,夏日里她就是这样躺在自个床上的, 可此时,她面前有人。
正值血气方刚的男人。
谢璟手腕一揽,就将人抱在了怀中,眉头微抬,问她:“在勾.引本王?”
褚朝朝冤死了,她才没有勾.引他。
“没有。”她说完,就要从谢璟怀中起来,小腰柔软的不行,根本起不来,凶凶的看着谢璟:“殿下力气大,就欺负人?”
谢璟往她身上看了眼:“谁教你这么穿衣服的。”
褚朝朝也往身上看了眼,乖乖的跟他解释着:“天气热,不都是这样穿吗。殿下若是不喜欢,我去穿上中裤就是了。”
谢璟宽大的手掌在她腰间捏了下:“本王喜欢。”
褚朝朝在他怀中觉得热,有些嫌弃他:“殿下,你身上太热了,”她说到这,又想起来她手中的亵裤:“殿下换上这个吧,穿上它就不热了。”
谢璟:……
“殿下不会是不想穿,才跟我扯别的吧。”她这会儿的小心思倒是玲珑,璟王殿下也颇有几分这个意思。
“能不穿吗?”谢璟深邃眸光看着她,明明那么小一个人,却是把他折腾的死死的,一件衣服都做不得主。
褚朝朝闻言颇为不解,她专门挑选的单薄面料,虽然她的女工不好,可穿上是很舒服的:“为什么呀?”
谢璟见人倒是可以商量的样子,还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他低笑,与人好脾气的商量着:“小祖宗,这个颜色你让本王怎么穿。”
褚朝朝若有所悟的‘哦’了声,这个颜色确实是她为自己挑的,倒是忘了顾及他,她想了想:“这是穿在里面的,又没有别的人看见。”
谢璟:……
她还挺有道理。
“所以,必须得穿?”璟王殿下做着最后的反抗,褚朝朝也看出来他的想法了,退让了一步,说道:“殿下去试试,我瞧瞧如何,若是不合身,就不穿了。”
谢璟:……
他就是不想被她看到。
既然无法避免,谢璟抬手在人软乎乎的小脸上捏了下:“给本王亲会儿,再去试。”他俯身去吻她,褚朝朝呜呜的不给人亲。
“不行。”
若是被他亲了,一会儿没准他就不去试了,这个人坏心眼多的很。
谢璟指节在她腰间抓痒,褚朝朝最怕痒了,‘咯咯’的笑起来:“殿下抓我痒也没用,就是不给亲。”
她两只小手只顾着挡住上面,谢璟宽大的手掌却是在她圆润的臀上打了下,也不知为何,打完一下,璟王殿下又打了下。
褚朝朝趴在他肩上就要去咬,漆黑的眸子里映着他肩上那排细密的牙印,其中有一个深深的小窝,他说过,是他的心上人给咬的。
褚朝朝怔了下,就不咬了。
又将手中的亵裤递给他:“殿下快去试吧,试完了再给你亲。”
谢璟从她手中接过,只好换上给她看。
褚朝朝看到他的那一刻本是不想笑的,一直憋着,有些憋不住的时候,还用小手捂住了嘴,直到小脸憋得通红,她再也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
直到笑的在被褥上打滚。
倒不是不好看,就是觉得可笑。
璟王殿下看人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给她倒了杯水,待她笑的缓了会儿,将水递过去:“朝朝辛苦了,既给本王绣了荷包,又做了衣服。”
璟王殿下已经被人这么给笑了。
倒是从容。
还夸起了人。
褚朝朝从他手中将杯盏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喝了:“听殿下这口气,似是对我给你做这些很不满?”
“没有。”
褚朝朝故作大方:“殿下若不想穿,也行。”逼人家穿给他做的衣服也不太好,她心里这样想着,可看到谢璟顺着她的话颔首,却不由得生出一股小情绪。
还真是不想穿。
客气都不客气一下。
谢璟将她手中杯盏接过,剪灭烛火上了榻。
褚朝朝记着适才与他说好的话,不等他去亲她,她先主动的又在人脸上‘啪嗒’一声,亲了一口。
谢璟侧首看她:“这么敷衍本王?”
褚朝朝:……
就知道,他要的不只是亲亲。
“那,殿下想怎么亲?”
谢璟倒没想着怎么欺负她。
虽是清韵为了让她皇兄能在这里多住上几日,特意给安排了一处清静雅致的小院。
可,昨夜把人欺负惨了,得怜惜着才是,他神色间沁着笑意:“攒着。你欠本王的,日后一起还了。”
褚朝朝:……
给他亲,还攒着。
她也没多想,乖乖的在被褥里点头,对谢璟道:“云霁哥哥,睡觉了。”小姑娘有时小嘴甜的很,净会哄人。
听到璟王殿下这里。
就是招惹人。
她阖上了眼睛,谢璟却是依旧侧首看着她,想到七夕节过后,就要与她分开一段时日,他冷峻的眉皱了皱。
璟王殿下目光悠远,思忖着即将要去做的事。
本是炎炎夏日,屋内虽是放了冰块,却依旧燥热,可那冰块似是长了脚,不偏不倚的就落在了他腿上。
璟王殿下回过神,极少的肆意低笑,看着一旁装睡的人儿。
小姑娘的脚丫子,还真是就算在夏日也这般凉。
谢璟看着她笑,褚朝朝眯着一只眼偷偷看人家,在看到谢璟正瞧着她时,‘咯咯’的笑出声,身子极为灵动的就钻进了谢璟的薄裘里。
往人身上一贴,嗓音软糯糯的:“殿下看着我,为何不睡?”
谢璟将人揽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扑面而来,在褚朝朝眉头上亲了下:“不困?”最近这小姑娘总爱装睡。
“困。”她先用一个困字断了某些人的心思,随后又道:“我身上凉,抱着殿下,正好给殿下去去燥。”
谢璟被她的话惹笑:“那你知不知道,你抱着本王,只是在添火。”
褚朝朝装迷糊,根本听不懂:“我困了。”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身子在他怀中往上动了动,低声道:“明儿再给殿下去火。”
谢璟无奈闭了闭眼。
小姑娘不给碰,还钻他被窝,真是一点活路不给人留。
——
七夕这日,清韵的公主府格外热闹。这也是她嫁给徐子宇后第一次想热热闹闹的过个生辰。
几乎把手中的请柬洒满了整座上京城。
还将她皇兄给请了过来。这几年,谢璟格外的忙碌,不是在处理公务,就是去了外地,有时好几个月都不在上京城里待着。
清韵与谢璟一母同胞,是谢璟唯一的嫡亲妹妹,这场生辰宴,关于璟王殿下会亲自前来已传遍了上京城。
公主府外马车拥挤,言语声不绝,公子小姐们皆是备了重礼。
一处清幽的小院里,褚朝朝正坐在妆奁前,阿绿已给她梳好妆发,她肤色白,平日里也很少施粉黛,今儿阿绿只稍微给她梳妆,小姑娘就亮丽的如天上月。
梳好妆发,便是挑选今日要穿的衣服了。
阿春早就将衣服都给她摆好,让她给挑一身。
可褚朝朝看了一眼,也不应声,这会儿阿春还在等着她说要穿哪身呢。
褚朝朝起身,将面前的三套衣裳扫了一眼,语气淡淡道:“我箱笼里有套暗纹青绿百褶裙,我今儿穿那个。”
阿春欲言又止。
上前道:“小娘子,殿下说了,这三套衣服是特意给你准备让今儿穿的,你看,这花色、样式、布料,皆是如今上京城里最时兴的,就这料子,上京城里的小姐们抢都抢不到呢。”
阿绿收到阿春的眼神,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小娘子,都说织云锦千金难求,你瞧着这套豆绿色的如何?”平日里她喜穿绿,阿绿就适应着她的喜好说。
褚朝朝正欲开口,谢璟从院中走进来,阿春阿绿行礼后,皆退了出去。
谢璟问她:“还没选好。”
褚朝朝‘嗯’了声:“我不想穿这几身衣服,我的箱笼里也带了好几身,我想穿那件暗纹青绿百褶裙。”
谢璟闻言看了眼他命人给她送来的衣服,他特意命木漾去问了清韵,还去长安街上的好几家成衣铺去打听,这些都是姑娘们如今最喜欢的样式。
她不喜欢?
谢璟问她:“为何?”
褚朝朝走到衣服前,极为随意的看了眼:“这三件衣服的花色我都不喜欢,夏日里绣梅,与节气不符,木棉花纯白,不喜庆,”她说到这,漆黑的眸子落在最后一件衣服上:“这件绣荷的,我前些日子看够了荷花,不想穿。”
谢璟:……
“而且,殿下命人送来的衣服颜色都太明亮,我也不喜。”小姑娘说起违心话来,倒是顺口,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
璟王殿下皆是按着她的喜好命人去做的,三件新裁的衣服任她挑选,她平日里的衣服皆以明色为主,从不穿暗色的衣裳。
而且,她要穿的那件暗纹青绿百褶裙,也是明色。
所以,这是在闹脾气。
谢璟上前,垂眸瞧着那张娇俏的小脸,轻哄道:“本王明日便命人去给你裁几身暗色的衣裳,今儿先挑一件穿着。”
褚朝朝晃了晃脑袋:“不穿。”
不穿二字倒是惹笑了璟王殿下,语气中满满的是在跟他怄气,扭着小脾气,谢璟跟人比不过,嗓音含笑道:“行,本王现在就去穿你给本王裁制的衣服。”
褚朝朝揪着小眉头,故作迷糊:“殿下不是都穿好衣服了,还换什么?”
谢璟:……
“本王觉得,不穿上你给本王做的衣服,浑身不舒服。”
褚朝朝抿着唇,还狡辩:“我可没有逼殿下穿,是殿下自个说要去换上的。”谢璟唇角勾笑,抬手想在她脸上捏一下,被褚朝朝躲开:“不能捏,都上好妆了。”
璟王殿下就俯身在人唇上亲了下。
褚朝朝前天给他的亵裤他第二日就换下来了,虽说那晚她主动说他不想穿就不穿,可看到他真的不穿。
还是生气。
可又不能因着自己说过的话直接闹脾气。
昨个一天都明里暗里的对人没个好脸色。
今儿倒是拿他命人送来的衣服出气了。她这般明显的表示,璟王殿下还有何不明白的。
他去换衣服的间隙,褚朝朝将他腰间佩戴着的荷包偷偷给藏了起来。
还是别带出去丢人现眼了。
亵裤穿在里面,没人看得见,荷包那可是一眼就能瞅着的。
——
褚朝朝和谢璟来到公主府的后园里时,今日受邀来这里的人已到齐,顾茹与褚朝朝许久未见,两个小姐妹就坐在了一处。
璟王殿下这边更是热闹。
顾凉先是凑了过来,随后又是些上京城里的世家公子,今儿大皇子和三皇子也在,都上前来和谢璟闲谈。
这些年,皇后把持后宫,大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虽也家世显赫,却不及林国公在朝中势大,陛下也对皇后格外敬重。
加之大盛朝向来立嫡不立长。
早几年,大皇子尚有几分野心,不过经过这几年和谢璟的接触较量,他早就消了气焰,如今只想讨好谢璟,日后谋得一处封地,安稳度过余生。
今儿大皇子给清韵准备的生辰贺礼都是特意命人从南疆提前一月运来的冰珊瑚,讨好清韵,也是在讨好清韵的皇兄。
而且,大皇子此次命人去南疆寻冰珊瑚时,还发现了一桩秘事。
他手下的人竟是阴差阳错在早年间侍奉谢璟的老太监处得知一件事,说谢璟曾在年少时,就与他父皇讨过一桩婚事。
那时,冬日狩猎,谢璟不过近十五岁的年纪,就在众多成年世家公子中夺得头筹,父皇一时高兴,就要赏他。
他当时求的,就是与张太傅的孙女张夕慕定下亲事。
听那老太监说,当时张太傅的孙女已与方家小公子有口头做媒,没等陛下将此事应允他,张家就出了事。
大皇子揣摩了一番,他这位皇弟至今尚未娶妻,或许是对张家那位小姑娘情根深种,他就又命人去了一趟南疆,找画师按着老太监的描述将张家那位小姑娘的画像给作了出来。
又拿着那张画像在江南水乡寻到了生的相像的美人。
大皇子想以此献给谢璟,也算与他了了从前的某些不合。
宴席开始,众人把酒言欢,今儿毕竟是清韵的生辰宴,时不时有人上前去,恭贺公主殿下,褚朝朝和顾茹一边吃着食物一边凑在一块小声嘀咕着,顾茹告诉褚朝朝她前个是奉她母亲的令,特意盯着她哥哥去的灵山寺。
她母亲一直为她哥哥的亲事发愁,觉得她哥哥油盐不进,只好逼着他去了灵山寺,又怕他不去亦或是不将空明大师的话如实说来,就让她陪着她哥哥一道去。
褚朝朝往口中塞了块蜜饯,好奇的问顾茹:“你哥哥不是早就定下亲事了吗?”她当时还为着这事将自己给灌醉了呢。
顾茹浅浅笑了下:“人家跟他退婚了。”
褚朝朝不觉间揪着眉,顾凉也怪可怜的,还被人退了亲。
当初,她和同伴在春水镇的一处矮山处采菇子,很不巧的遇上了坏人,就是顾凉出现救得她,而且在那之后,他经常去她的学堂找她,给她送各种好吃的,还在镇上给她买了支簪子。
褚朝朝将目光落在顾凉身上,没在顾凉那里停留,却是又落在了璟王殿下那里,她发现了一件事。
坐席上,这么多人,好多姑娘都在看谢璟。
有的在偷偷看,有的直接明目张胆的看,无一例外的是,她们的眼神里都有倾慕,而且还一副娇羞的模样。
他,这么受姑娘喜欢?
褚朝朝正懵懵的看着,此时宴席已过大半,众人有的在谈笑,有的已起身四处逛逛,褚朝朝就看到有一粉衣女子手拿香帕就向谢璟跟前去了。
又有姑娘起身,还没等那粉衣女子离开,就也凑到跟前,这次递上去的不再是香帕,而是荷包。
褚朝朝侧首跟顾茹说:“我不能在这待了,我得去看着点。”
顾茹怔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对她点头:“朝朝,你快去,别看璟王殿下平日里冷冷的,可多姑娘喜欢他了。”
褚朝朝提起裙据,小步子极快的就走到谢璟身旁,往那一坐,虽不去看上前来送礼物的女子,却分明是一副护‘食’的样子。
宣示着主权。
谢璟侧首看她:“怎么回来了?”
褚朝朝低声道:“殿下太招人了,我得看着。”万一被人用一个香帕或是荷包给哄走了,可怎么办。
谢璟垂眸低笑:“那你可得看紧点。”
褚朝朝又小小声回他:“殿下得有自觉才是,不能让我不放心。”
两个人在这低语,一旁的顾凉看的身子一颤,饮了杯酒,来谢璟这处的姑娘也都止了步子,本也不是因着褚朝朝坐在那了才不来。
而是,璟王殿下似乎还挺喜欢这小娘子。
今儿,定安候府的夫人也来了,自从谢璟给定安候夫人去了书信后,容蓝没再给褚朝朝送过东西。
往日里,她极少出侯府,今儿她来公主府。
却是为着见褚朝朝。
不过她坐在宴席上,也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并未上前与褚朝朝言语。
宴席结束后,容蓝和女儿江黎与江盈一块在公主府走动了会儿,却是听到不少人言及褚朝朝,她轻叹了声。
当年,她和姐姐一个嫁去了张府,一个嫁进了宁国公府,一别多年,她当真以为张家人都不在了。
若是八年前她能少些私心,张家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境地。
若没有当年的事,朝朝也会生活在上京城里,是明媚耀眼的世家贵女,也会是当朝嫡皇子的王妃。
若没有张家的事,璟王殿下早该被立为太子。
应该是太子妃才对。
热热闹闹的一日过去,日头渐暗,谢璟先回了小院见客,清韵身边的侍女找到褚朝朝说:“小娘子,公主殿下让您过去一趟呢。”
褚朝朝闲着也无事,就跟着人过去了。
待褚朝朝来到清韵的居所,清韵今儿多饮了几杯酒,有些醉,上前拉住褚朝朝的手就往库房去,还不让侍女跟着。
清韵笑意盈盈的:“朝朝,这次过生辰,本公主可是收了不少礼,你来挑几件,带走。”
褚朝朝被清韵拉着进了库房,她向来不喜欢随便收人的东西,回拒着清韵:“不了,我没什么想要的。”
她话落,又轻‘啊’了声。
这么多啊,库房都要堆满了。
清韵笑她:“跟我客气什么,你是我皇兄的人,我铁定要对你好的。”清韵说着,随手就打开了几个古檀木盒。
里面放置着的物品皆贵重。
毕竟,也没人敢随便拿件礼来糊弄公主。
褚朝朝还是摇头:“我不要。”清韵见她对这些东西倒是真的不心动,凑在褚朝朝跟前低低一笑:“那我送你个好东西。”
清韵扯着褚朝朝进了库房的一个隔间,里面是并不宽敞的一间屋子,放置着几只精致的盒子,清韵走到最里侧,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递给褚朝朝,低声道:“这个东西,本公主统共也就三盒,今儿就送你一盒。”
褚朝朝好奇的看了眼,问清韵:“这,是什么呀?”
清韵凑在她耳边,带着吃醉酒的微哑嗓音:“能让人醉生梦死的东西。朝朝,你拿回去与我皇兄一人一颗。”
褚朝朝:……
她毕竟年纪比清韵小,又未接触过太多男女之事,所了解的不过就是话本子和避火图册,清韵跟她说的,她有些似懂非懂。
清韵见她一副懵懵的样子,笑她:“我皇兄还真是怜惜你。”她又趴在褚朝朝耳边言语了一番。
听得褚朝朝耳根子都红了,小脸也滚烫滚烫的。
她极为羞耻的低声喃着:“还可以这样——”
褚朝朝手中拿着那个巴掌大的小盒就回了小院,刚踏进去步子,就听到了屋内有女子的啜泣声。
脚下步子一顿,她不过才离开了这么一会儿,他就被人给哄到床上了?
第42章
此时, 小院里不只有来找谢璟的世家公子,还有大皇子费了好些心思给谢璟找来的‘心上’美人。
屋内,祈铭与顾凉,大皇子与三皇子皆在。
祈铭是上京城内却云军的首领, 一直跟在璟王殿下手下当差, 今儿大家皆是为着青韵公主的生辰而来, 不提及职务, 只是好友。
顾凉找着机会就想和谢璟在一处饮酒。
恰巧,大皇子和三皇子也存了心思来单独见谢璟,将那位美人引荐给他。
几人正谈笑, 那女子上前斟酒时,却是有意凑得璟王殿下近一些,她只是江南一户商人家出身的女子,突然被人寻来,说是要让她嫁进璟王府。
泼天的富贵。
缓了许久, 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生的貌美,因着家中富裕, 自幼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养的格外娇嫩, 家中长辈知晓此事后, 拜了列祖列宗, 又去寺庙捐了香油钱。
还为此给胡同里的邻居们都送了糕点与酒。
苏玉宛来到上京城后, 一直住在长安街上的鸿福客栈, 直到今儿才被人告知要来公主府侍奉,来之前她沐浴了一个时辰, 还特意在浴桶里加了不止一种香粉,衣服上又熏了与璟王殿下一样气息的梅香。
此时, 凑近了些,也是为了能引起璟王殿下的注意。
她这番做,确实让谢璟看了她一眼,只是璟王殿下的眉眼凌厉,眸光冷彻,苏玉宛本就紧张,她在家中虽是养的娇,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上京城,虽说这些日子在客栈里有嬷嬷教她礼仪规矩,可心中依旧慌慌的。
毕竟是见贵人。
她这些日子,也从嬷嬷口中了解了许多关于璟王殿下的事,心中对他更是害怕。被谢璟眸光一视,手中杯盏一个打颤就摔在了地上。
苏玉宛急忙跪下请罪。
大皇子观着谢璟的神色,若那老太监描绘的没错,他找的自是也没错,谢璟该是对这姑娘生出怜惜之心才是。
可他瞧不出谢璟心里是如何想的,眉目含笑道:“二弟,这姑娘是从江南来的,要在上京城寻亲,却被人给骗了银子,如今亲人也寻不到,没了去处,不如让她去璟王府侍奉,给二弟伺候个笔墨。”
大皇子一番话说完。
在座之人皆是心思玲珑,谁还能看不出来。
顾凉见这姑娘生的一副好模样,也不似那般狐媚之人,看谢璟眉目淡漠,就先开口道:“抬起头来。”
苏玉宛抬头。
顾凉‘嘶’了声,透出些许讶异,这姑娘的眉眼,怎得和朝朝有几分相似,大皇子今儿整这么一出,难不成知道些什么?
不过,也只是眉眼有几分相似,这姑娘的脸比朝朝的圆润,虽是个美人,却少了朝朝身上的灵动。
顾凉看了会儿,倒是有些明白了。
这姑娘和年幼时的朝朝生的更为相似,一张脸粉嫩,如糯米团子般。
顾凉本想说上几句,看到苏玉宛的面容后也不言语了,拿起桌上的杯盏饮了杯酒。还看了谢璟一眼。
“下去。”谢璟垂眸间话语清冷,听在苏玉宛耳中却是如获了大罪,跪在那里身子如定住了一般,根本动不了。
她今岁不过也才十七的年纪,吓得就呜呜的啜泣起来。
恰巧这时,褚朝朝走到院中,就给听到了,阿绿正欲唤她,褚朝朝抬起食指落在唇边,示意阿绿不要声张。
小步子极轻的就跑到了窗边。
苏玉宛还跪在那里小声啜泣着,一旁的大皇子瞧的都有些心疼,毕竟美人落泪,是个男人都会有几分怜惜之心。
他开口道:“二弟莫生气,这姑娘生的伶俐,过不了几日定能伺候的二弟舒心。”说完,给跪在那里的苏玉宛吩咐:“还不快再给璟王殿下将酒添上。”
苏玉宛也是个心气高的姑娘,知道此次能来上京城侍奉贵人实属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她自个也不想就这么哭哭啼啼的。
把握住了,她整个家族都跟着飞黄腾达。
把握不住,再回了老家,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她止了哭意,站起身来,就要再去斟酒,纤纤玉指还未触碰到玉壶,就闻头顶传来清冽的嗓音:“既是寻亲未果,本王可予你盘缠回家。”
苏玉宛一怔。
回着话:“小女来京寻亲,已与家人决裂。父母让我嫁与年迈老汉为妻,小女不愿,就来了上京城寻亲,”苏玉宛憋足了胆量:“民女求殿下收留,只愿能在府中安身,除此别无他求。”
苏玉宛倒是聪慧,顺着大皇子的话给自己编造了这般身世,也只想着,一旦璟王殿下知道了她的好。
这些为了留下时说的话,他也不会在意。
只要能留下来,一切都有可能。
大皇子有意无意的点过她,说璟王殿下自年少时就有一心上人,而她,模样生的与那女子相似。
适才,他说会给她盘缠让她回家,便是在心底动了对心上人的念想,因此也对她有了顾怜之心。
早在苏玉宛话落时,大皇子与三皇子就起身:“天色不早了,二弟和顾二公子、祁将军继续把酒言欢,我们先回去了。”
顾凉在一旁边饮酒边看乐子,大皇子自以为聪明,以为他人一走,璟王殿下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苏玉宛也就被留下了。
谢璟适才没有直接让人将她带出去,而是开口说给她盘缠让她回家,是他忆起了顾凉曾与他说过,朝朝在山中和同伴们采菇子时遇到过恶人。
他因她而生慈悲。
一个姑娘既是遇到了坏人,没了银两。他可以给她盘缠让她回家。
很明显,苏玉宛误会了他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和某一个人生的有几分相像,而借此来给自己壮胆。
谢璟不欲多说,抬手示意。
木漾走进来,对苏玉宛道:“姑娘跟我走吧。”
苏玉宛眸中含泪,却在眼前的男人神色间看不到任何怜惜。她迟疑了瞬,决定再大胆一试,嗓音轻柔的开口:“殿下,您不觉得我与您一位故人生的相像吗?”
这话,倒是让一旁的木漾打了个颤。
这姑娘,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
“只要殿下愿意让我留下,玉宛就可以是她。”她可以做那姑娘的影子,学着她对他的一切,这些她都可以。
她在刚到上京城时,还给自己想过后路,可今日见到了谢璟,她只想尽力一试。
谢璟冷白指节抚着杯盏,唇角勾出一抹冷笑,他皇兄都不敢在他面前如此直言,谁给她的胆子。
不过是眉眼有几分相似。
他的朝朝独一无二,任何人都不会是她的影子。
她若不在了,他也就不在了。
谢璟冷声道:“带下去。”
其实,苏玉宛与褚朝朝仅是眉眼有几分相似,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早在大皇子和三皇子离开这间屋子时,也发现了这件事。
大皇子本以为此次的事必成,可他走到院中时,却是见到了褚朝朝,关于谢璟曾纳妾冲喜之事,大皇子有所耳闻,只是不曾留意。
他来到院中时,褚朝朝已被阿绿从窗边带到院中秋千处,虽是夜色昏暗,院中的烛火依旧将褚朝朝那张小脸映的清晰。
大皇子看着她,怔了会。
随即又往屋内望了眼。
他这番忙活,八成是废了。
大皇子离开后,褚朝朝也不再去趴窗户了,就坐在院中秋千上玩,没过一会儿,那姑娘被木漾带出来,随后顾凉和祈铭也离开了。
顾凉离开时,还特意走在褚朝朝跟前,跟她低语了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褚朝朝没应他的话,待人都离开后,又上了秋千。
谢璟从屋内走出来时,她不着痕迹的瞄了他一眼,随后将头转去另一侧,与阿绿聊着今日她跟顾茹在一块说着的有趣的事。
璟王殿下脚步在她跟前停下,见人故意不看他,宽大的手掌落在褚朝朝后脑,拖着将人给转了过来,嗓音温和道:“去清韵那里做什么了?”
褚朝朝的小脑袋在他手掌中晃了晃:“没什么。”
谢璟指节在她发间轻抚了下,坐在她一旁,不再言语。
二人就这般坐了一会儿,还是褚朝朝先憋不住,揪着眉头看他一眼,语气中都是小情绪:“我给殿下变个戏法,殿下可想瞧瞧?”
谢璟侧首看她,眉目温柔:“你还会变戏法。”
褚朝朝狠狠点了头:“会。是个大变活人的戏法,殿下只要闭上眼睛片刻,我就会变出两个相同的人给殿下瞧。”
璟王殿下抬眸望了眼明亮的月色,夜风温柔,又有小姑娘清铃的嗓音在耳边言语,他极为配合的闭上了那双好看的凤目。
褚朝朝待他闭上眼睛后,挥起小拳头似是要在他脸上来上一拳,却没有真的落下去,只故作认真道:“殿下睁开眼吧。”
谢璟睁开双眸,又是极为配合的问她:“人呢。怎么还是只有你。”褚朝朝见鱼儿上了钩,既得意,又有些气鼓鼓的:“殿下让适才那位姑娘也过来,可不就是变出来一个和我生的一样的人。”
谢璟:……
原来大变活人。
搁这等着他呢。
适才在屋内时,他就看到她够着个小脑袋趴在窗边,出来后见她不说话,他含着笑意也未先提起。
还拐弯抹角的。
谢璟认真道:“她与你生的不一样。”
褚朝朝:“怎么不一样,她适才出来时,我都瞧见了的,是有几分相像。”她自从大皇子出来就没趴在窗边了。
自也是不知后来屋里发生的事。
也未听见苏玉宛说的那句,与故人生的相像。
谢璟倾身,嗓音里沁了笑意:“世上再像的两件物品都会有不同,更何况是人呢,本王从不会在任何失去的人或物上寻找替代。”
他会竭尽一切,让他想要的,在他身边。
褚朝朝听得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那位姑娘被木漾带去了何处,她双耳形同虚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我就一会儿不在,殿下身边就有了别的姑娘。”
谢璟:……
“斟酒也就算了,还离得那么近,而且,殿下看人家姑娘的眼神不对劲,一副——”她想了想,咬牙道:“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谢璟直接笑了。
冷白指节捏住她的下颌,凑近道:“看着。这才是起了欲.念的样子。”他嗓音故意压低,被酒气染的极为低迷,一字一句的盯着褚朝朝的眼睛说。
还在她耳垂上咬了下。
褚朝朝将他的手给打开,一副不讲理的模样。
谢璟哄她:“适才都看到了,还这么诬蔑本王,该当何罪。”
褚朝朝张了张唇,又给憋了回去,趴个窗户还被他给瞧见了,她不承认:“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谢璟起身将她拦腰抱在怀中,向着屋内走去:“诬蔑本王就要罚,听不懂就让你懂。”褚朝朝被谢璟抱进屋内,挣着身子从他怀中下来,不由得就想起清韵与她说的,小脸通红,低声道:“我先去沐浴了。”
说完,就小跑着进了净室。
待她出来时,谢璟并不在屋内,而是去了书房,褚朝朝身上穿了件鹅黄色中衣,肩上的发半干未干,悄默默将清韵给她的小盒子打开。
盒子不过巴掌大,里面的两颗黑色药丸倒是不小。
比她的大拇指还要大。
她小小声叹气。
该怎么让他吃下去呢。
清韵说了,不能被她皇兄发现,待明日一早醒过来,也不能说是她给的。
褚朝朝得自个担着后果。
没办法。小姑娘被清韵的一番话勾起了心思,适才沐浴时心里就在好奇着呢。
她先拿起其中一颗小心翼翼的放入口中,品着味。
好在这黑东西并不苦,只是有些泛酸。
她嚼完咽下后,将另一颗攥在手中就去了谢璟书房。
见他在提笔写信,她也没着急,就坐在一旁的蒲垫上跟只小狐狸一样靠在他身上。
看个书身子还来回晃,一点都不考虑被她当作靠垫的璟王殿下。
直到谢璟手中笔落,褚朝朝藏起小心思,眉目间皆缀了笑意:“殿下,给你颗糖吃。”
她伸出小手,掌心里就是适才的那颗‘糖’。
谢璟目光落在她掌心,又抬眸看她:“你吃吧,本王不爱吃糖。”
他几乎想都未想就这样说,褚朝朝又往他跟前递了递:“我吃过一颗了,可好吃了。殿下尝一下。”
谢璟微抬眉,与她眼眸相视了会儿,修长指节将糖从她掌心拿起,神色间颇有对她所言的不信任:“这么个黑黑的东西,你确定好吃?”
褚朝朝叹了声。
她也很无奈。
确实长的不像好吃的样子,就算是整蛊人也该选个好看点的:“殿下,我没有骗你,真的好吃。”她突然又想起来谢璟喜吃酸,既酸又涩的葡萄豆子他都能神色不改的一连吃上十几颗,又道:“它有一点点发酸。”
谢璟:……
一颗糖,发酸。
她还说好吃。
小姑娘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他垂眸看着褚朝朝,薄润的唇勾笑:“行,本王吃,正好吃完让孙大夫给本王搭下脉。”
褚朝朝轻疑了声:“孙大夫——也在?”
谢璟回她:“一刻钟后就到。”
褚朝朝咽了咽口水,将手心合拢,带着小情绪瞪了他一眼:“殿下不想吃就别吃了,这么好吃的糖,我还不想给呢。”
谢璟更加确认她手中的‘糖’是有问题的。
他倾身,凑在褚朝朝跟前,嗓音低哑道:“本王去沐浴,乖乖去榻上等着。”
褚朝朝低低的‘哦’了声。
因着他不吃糖,满脸的小情绪,随口反问他:“等着殿下干嘛。”糖都不吃,她都吃过了,清韵说,两个人都得吃。
她的意思是糖他都不吃,等着他干嘛。
听在璟王殿下耳中就不一样了。
这种问题,她也敢问。
谢璟冷白指节抬起,抚在她未干的青丝上,褚朝朝今儿又沐浴过后就来书房找人家了,身上清清甜甜的桂花香,还有特有的体.香。
肩上的发还未攥干,平日里娇俏的小姑娘却是有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娇.媚,谢璟凑近了她,修长的脖颈处喉结滚动。
那双好看的凤目明显已染了欲.色,对褚朝朝低声道:“要本王说出来?”褚朝朝不理他,从蒲垫上起身,小步子极快的就回了寝房。
人在屋内走来走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阿绿将兽炉里的檀香换好后,笑声问她:“小娘子今儿怎不去榻上看话本子了?”
她平日里从未如此在屋内走来走去过,都是沐浴后直接就爬上榻,有时候乖一些,靠在迎枕上安静的看着,有时就直接滚在被褥上看。
还‘咯咯咯’的笑。
褚朝朝:“我在想事情。”
她在想如何能让谢璟浑然不觉的把药丸给吃了。
阿绿也看不懂她,换好檀香后就退了出去。
谢璟回到寝房时,褚朝朝已经坐在榻上了,见谢璟进来,从一旁的小几上端了茶水递给他,极为贴心:“殿下喝点水,天气热。”
谢璟垂眸看了眼她递过来的水,倒是清的。
看来,那‘糖’没给他下在水里。
他接过来,并未喝,又给放在了小几上,倒是问她:“清韵找你,当真无事?”
褚朝朝看着他将杯盏放下,心中轻哼,还好她没将药丸融了给放进茶水里,她嗓音浅浅的回着:“无事,就找我过去说会话。”
谢璟坐下来,神色轻松的看着褚朝朝,他今儿用了酒,眉目间有些慵然,这副清隽模样,柔和又不失冷峻。
“清韵给的东西不能要。”谢璟云淡风轻的说着,意有所指。她去了清韵那里一趟,回来就给他颗糖吃。
小姑娘这是藏了心思。
“公主让我挑些想要的,不过,我什么也没要。”褚朝朝很认真的回他,试探她的话没用,清韵都提前跟她说了。
她皇兄戒备心强,一定要稳住。
谢璟低笑,还嘴硬呢。
他起身剪灭了烛火,又落下月白床帐,刚坐在榻上,怀中就扑进来软绵绵的一团,直接吻上了他薄润的唇。
小姑娘吻的凶,上来就将舌尖伸进他口中,两只小手还各自在一边紧紧抱着他的后颈,生怕他会跑了,不给她亲。
纵使是璟王殿下心志坚毅克制之人,突然被人这般亲过来,也须缓上一会,本能的就让她伸了进来,可随之而来的。
是一颗圆圆的东西。
那颗‘糖’。
谢璟体会到了人家在书房说的‘有些酸’。
还真是酸的。
他身子绷直,任由她趴在他身上吻他,舌尖在他口中来回扫动,让那颗‘糖’能融化的快一些。
褚朝朝极为认真的让这颗药丸都被谢璟吃下去,吻着吻着,就被人倾身放在了枕上,揽着她越吻越深,舌尖相缠。
口中的酸味逐渐不见,只剩彼此的气息与香甜。
甜甜的味道。
微香的果子酒。
谢璟气息厚重,暗沉的眸子看着褚朝朝,那颗药自谢璟吃下后,褚朝朝就感觉到了异样,此刻谢璟看着她,小姑娘家的那点好奇心思都被这如洪流倾泻般而来的欲.念淹没。
这夜的月光格外温柔。
从院中古槐树枝头的左侧一点一点的转动,直到被晨光压去。
屋内,月白床帐里,折腾了一夜。
直到天光微亮才消停。
轻薄的被裘被褚朝朝抓的皱的不成样子,几乎就要抓破。璟王殿下肌肉线条匀称的背部染了层层薄汗。
突显着男人的力量与强健。
上面几道细长的抓痕,都在呈现着那巴掌大的小盒里,药丸劲头有多大。
褚朝朝本是就要昏睡过去,嗓子哑的都要说不出话来,谢璟给她喂了水才让人睡下。
午后,阿绿守在小厨房处,她早就给褚朝朝吊上一蛊枸杞参汤,这小娘子却是迟迟不醒来。昨个夜里,她和阿春都吓坏了。
这整整一夜。
从前可都是没有的。
屋内那张拔步床晃动的厉害,小娘子的喊声也比以往更为——难耐。她和阿春虽是听得习惯了,昨夜却是都红了脸。
而且,往日里这晃动声和喊声都是一齐的,昨夜却不一样,晃动声没了,小娘子的喊声却是还有。
也不知是为何。
殿下不那么做,小娘子也能?
阿绿从前听宫里的老嬷嬷们说起过,这夫妻之事,不只有那些,还有很多别的玩法。都很舒服。
直到天色又暗了,褚朝朝才醒过来,整整睡了一个白天。醒来后,整个人在榻上动都不愿意动。
只簌了口,阿绿将吃食给她端过去,在榻上用了晚膳。
谢璟知道她醒过来后,就从书房过来了。见人睡了一日小脸红扑扑的,坐在床前低声道:“醒了。”
褚朝朝嗓子疼,只对他点了头。
谢璟将人抱在怀里,语气宠爱:“还累不累。”
褚朝朝往他怀里一窝,想起昨夜吃了那颗药丸后脑袋里和身体上出现的幻觉,羞耻感依旧有,她的面前出现了两个甚至三个谢璟,将她整个人包围。
果真如清韵所说。
只他一人就够她累的了,更何况她还出现了那样的幻觉。
她嗓音低低的:“累。特别累。”
谢璟指节抚着她的青丝:“哪有你这么自找罪受的,想尽法子给本王吃了那颗糖。”
褚朝朝这会儿倒是乖:“改了。以后再也不吃了。”她说完,在谢璟怀中抬眸看他,没头没尾的问:“殿下,这样下去,我是不是就要有宝宝了?”
第43章
谢璟怔了下, 将她在怀中揽的紧了些,嗓音是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温柔:“若有了宝宝,本王希望她生的像你。”
褚朝朝:……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他怎还认真了。
她在谢璟怀中挪动, 跟他撒娇:“殿下, 我腰疼, 你给我揉揉。”没一会儿:“腿也疼, 浑身都疼。”
璟王殿下成了她的下人,耐心的给她揉着,问她:“睡了一日了, 今儿七夕,长安街上灯火通明,各处都搭了戏台子唱戏,想去吗?”
褚朝朝伸着两只纤细的胳膊,伸了伸懒腰, 随后对谢璟点头:“想去。我想去捏泥人,还想去听说书, 上次的‘小狐传’只听了一半。”
谢璟颔首, 指节在她发间抚动:“本王再陪你去看场皮影戏。”
——
璟王殿下早在前几日从翠山别苑离开时就已命人将这一切都安排好。
此时, 褚朝朝的小手被人握在掌心, 并肩而行走在长安街上, 她侧首看着谢璟偷偷的笑, 被璟王殿下深邃眼眸看着:“笑什么呢?”
褚朝朝:“殿下穿白色锦服很好看, 一点也不凶。”
谢璟低‘哦’了声:“那本王日后便常穿。”谢璟极少穿浅色的衣服,今儿这是褚朝朝给他挑的, 还说什么和她身上的这身豆绿色的更为相配。
小姑娘的支配欲越发的强。
奈何也有人听。
七夕节如他们这般的男女甚多,情投意合, 漫步相会。
街道上很热闹,谢璟先带她去捏了泥人,他倒是将她捏的玉雪可爱,而她手中的他就让人一言难尽了。
褚朝朝本是存着故意将人捏丑的心思,可捏着捏着,她发现,她根本不用故意。她压根捏不出来好看的。
只能委屈璟王殿下丑给她看了。
待捏完了泥人,又去听了书,最后才去看了场皮影戏。
皮影戏被安排在船坊上,此时的莲心湖灯火通明,被许愿灯铺满整个湖面。
映衬的湖水也泛着红光。
褚朝朝目不转睛的看着,时不时的往口中塞上几颗莲子,小脸上乐得不行,今儿这样的皮影戏,她还是第一次见。
幕布后的两个小人,一个走在前面,一个紧跟在身后,前面的是个小姑娘,绑着双丫髻,极为可爱,回过身来对身后的少年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跟人定过亲了,不能嫁给你。”
她说的认真,颇为他感到难过。
那少年却立在那里,嗓音比她还要认真:“定了亲可以退,无论你要嫁给谁,我都会拦着,你只能嫁给我。”
小姑娘叹了声气,软糯糯的声音说着:“可这事我做不得主,我年纪还小,若跟爹娘说要退亲,都要笑话我的。”
少年见她这样说,走上前一步:“你打了我耳光,又咬了我,只能嫁给我。不然,我就会治你的罪。”
小姑娘睁大了眸子,明显被‘治罪’二字给吓着了,在原地发愣了好大一会儿,也上前走了一步:“行吧。我等下就回去跟我爹娘说长大了要嫁给你。”
少年轻声笑了下,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她:“给你。我命宫里的厨子给你做的果子糖,你尝尝喜不喜欢。”
小姑娘乖巧的接过来,往口中塞了一个,对他点头:“喜欢。”
“那我日后每天都来给你送糖吃,不过,你吃完糖要记得漱口,不然会坏牙的。”
小姑娘乖乖的点头。
很听他的话。
过了一会,好似被一荷包的糖给暖了心,嗓音含笑:“等我及笄了就嫁给你,你不要忘了来娶我。”
两个人还按了指印。
谢璟垂眸看着褚朝朝,从小几上拿起一块糖果喂在她口中。
他从来都没有忘。
一场皮影戏结束,褚朝朝看的兴奋,抬眸问谢璟:“殿下,这是什么故事,为何从前我没有听说过?”
她喜欢看皮影戏,应该有所耳闻的。
谢璟低笑:“日后再告诉你。”
褚朝朝低低‘哦’了声,从皮影戏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谢璟一直在饮酒,果子酒香醇,她也想喝。
璟王殿下如何能瞧不出,冷白指节拿起酒壶,边给她倒了杯边道:“不可醉了。”
她根本不应谢璟的话,只拿起杯盏抿了一口,又抿一口。
这皮影戏只一场,看的不过瘾,她就又看了一场。
途中,谢璟去了紧邻的另一船坊里见了人,再回来时,褚朝朝就已经拿酒当水喝了,一边磕着瓜子还一边哼着小曲。
他上前,将小几上的酒壶拿去一旁,嗓音温和中带着斥责:“这就给吃醉了?”
褚朝朝嗓音糯糯的:“没有。我白日里睡了一天,这会就想饮酒。”她睡了一日,这会精神的很。
谢璟见她小脸红扑扑的,醉的何止是厉害。
他吩咐道:“回王府。”
夜色逐渐深重,莲心湖边的有情人陆续散去,只留下满湖灯火,谢璟抱着褚朝朝进了马车,她有些不安分,在人怀里动来动去跟只兔子般。
“殿下,我们要回王府吗?”她漆黑的眸子看着谢璟,似乎有些不太愿意。
谢璟颔首:“回王府。”
褚朝朝又问:“为何突然要回王府了?待休沐结束,我还要再去墨韵书院上学吗?”
谢璟指腹在她脸颊上轻抚:“朝朝想去上学吗?”
褚朝朝揪着眉头想了想,摇了头又点头:“想。我还挺想顾茹和苏绵的,虽然教习八雅的嬷嬷有些凶,可她对我们很好。”
谢璟应着她:“好。你想在那里待,就一直可以。”
说到这里,褚朝朝也有自个的心事。
别看小姑娘平日里瞧着没什么烦愁,心里却一直憋着一件事。
她在谢璟怀中两只手腕攀着他的后颈往上坐了坐,如墨般漆黑的眸子盯着谢璟的眼睛,抬手又在他眉心处的小痣上摸了摸:“殿下,你生的真好看。”
谢璟唇角勾笑,垂眸看着她。
褚朝朝又道:“殿下,我——”她欲言又止,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乌黑修长的睫羽垂下,带着丝丝忧愁,随即又抬眸看着谢璟,嗓音低低的:“我——能做殿下的妻子吗?”
褚朝朝话落。
马车内静默了一阵。
她鼓足了胆量问出这句话,虽然别的规矩礼仪她没学会多少,可门当户对她还是懂的。就如当初阿娘跟她说,就算她找到了陆臣哥哥,也无法嫁给他。
那时,她只是嘴硬说不信。
这会儿,却在心底深深的难过。
阿绿她们都说,谢璟将来会被立为太子,会是未来的帝王。
整个大盛朝最尊贵的人。
不止阿绿她们,在墨韵书院,在清韵的生辰宴,她都有看到那些人对他的敬畏与讨好。
所以,她只能做他的妾吗?
她不想看到别的女子在他身边,也不想他抱别的女子,亲别的女子,她只想他是她一个人的。
虽然自私是自私了点。
可她,也会只是他一个人的。
见谢璟眼眸深邃的看着她,直直的看着她,褚朝朝抬起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先不让他回答,故作一副凶凶的模样:“殿下若不同意,我就要走。回到春水镇,嫁给别人,”她说完,有些气势不足,春水镇上哪有比得过他的男子,她又加了句:“就算嫁给不学无术的吴半两,或是嫁给人做续妻,也不在殿下这里待着。”
小姑娘说的认真,丝毫不带含糊的。
谢璟抬手将她捂在他唇上的手挪开,轻‘哦’了声,嗓音噙了笑意:“这是威胁本王呢。”
褚朝朝:……
“那,我的威胁在殿下这里管用吗。”漆黑的眸子透着期待看着谢璟,一颗小心脏‘砰砰砰’的乱跳。
“你说呢。”谢璟话落,俯身吻住她,唇瓣软香,探进她口中,含住舌尖,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褚朝朝嗓音含混:“殿下——说。”
谢璟与她鼻尖相抵,将她看进眼底,嗓音低哑着回她:“管用。你的任何话,在本王这里都管用。你想要的,都给你。”
褚朝朝似是预料到可又透着迷惑,红润的唇微张,轻轻喘息着:“殿下是皇子,应一言九鼎,不可以骗我。”
“不骗你。”
褚朝朝浅浅笑了下:“我看的话本子里,就有好些负心汉骗人,每日里说着哄人的话,却是没有任何表示。”她想了想:“还骗人姑娘生孩子呢。”
谢璟被她的话说笑,抬手捏了捏软乎乎的小脸,醉了酒的小姑娘还记得话本子呢:“朝朝,你兄长在王府等你,明日,你与他一同回家。”
“嗯?”褚朝朝轻疑:“哥哥在王府等我。”
谢璟颔首。
“那,殿下要与我一同回去待几日吗?”她们春水镇上虽比不得上京城繁华,却也是有山有水,集市上也很热闹。
她还挺想带着他去四处逛逛。
谢璟没有直接回她的话,只是低声道:“在春水镇等着,等本王去下聘——娶你为妻。”
他神色认真,话语沉稳,让人心中很踏实,也很心安,褚朝朝乖乖的点头:“好。我在春水镇等着殿下。”
她双臂环在谢璟脖颈,扬起身在他脸上‘啪’亲了一口。
谢璟俯身,又吻住了她。
还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古檀木盒放进了她腰间佩戴的布袋里。
——
次日一早,褚朝朝还没睡醒,阿绿已给她收拾好了她的行李,她来王府时,只带了一只小箱笼,如今却是被阿绿收拾出了三只大箱笼。
还有些装不下。
待褚朝朝醒过来,用了早膳,褚峰早就等在了木荷院,褚朝朝走上前抱了他哥哥一下,随后说道:“哥哥,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跟殿下说会儿话。”
她刚抬起步子,褚峰拉住她:“走吧。我可都在这等你一个时辰了,你跟璟王殿下整日在一处,哪有那么多话要说。”
褚朝朝揪着眉头看他:“不行。我要跟你回去,得去见他一面。”
褚峰依旧拉着她不松手:“适才璟王殿下身边的人来过,说殿下在忙公务,让你直接坐马车回春水镇就行,不必去与他告别。”
‘告别’二字听得褚朝朝心里怪不舒服的。她瞪了她哥哥一眼:“我只是回家待段时日,还会回来的。”
褚峰见她没了适才的欣喜,扯开话头:“祖母和阿娘昨日里都开始算着咱们今儿什么时候能到家,给你做了好多你爱吃的,别墨迹了。”
褚朝朝心思转的快,就不再说去见谢璟。
就跟着褚峰离开。
直到她坐上马车,车轮辘辘的转出街道。
阿绿和阿春不约而同的都叹了声气。一大早的收拾东西时倒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看着人真的离开了,心里才觉得空落落的。
璟王府向来清静,她们家殿下有时又好几个月都不在,王府内就冷沉沉的,也就褚朝朝来了这里,阿春和阿绿才开始热闹起来。
这也没多久,就又离开了。
阿绿低声喃着:“小娘子既是还要回来,殿下为何不让我跟着去?”她在心里已认定了褚朝朝不会再回王府,那封‘放妾书’她是看到过的。
可小娘子却说她过段时日就回来了。
阿绿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若是过段时日就要回来,也不至于带走三只箱笼吧。
这哪是回家探亲,分明就是再也不回来的意思。
阿春摇了摇头:“殿下这样安排自有殿下的道理,走吧,殿下让咱们送走小娘子后去见他呢。”
阿绿应声,与阿春一同向着敬云院走去,口中却还是嘟囔着:“殿下也不来送送小娘子。”
阿春听到她语气中有对殿下的不满,笑她:“你这是不知道谁是咱们主子了?”阿春顿了顿:“小娘子如今爱黏着殿下,没准见了殿下,心里会不舒服。”
阿绿叹气:“这倒也是。”
——
褚朝朝和她哥哥两个人却是坐了两辆马车,一辆拉人,一辆拉箱笼。她那三只大箱笼里被塞的满满的,皆是谢璟这两日命人去置买的。
有衣服、有首饰、有吃食,上京城里的各家铺子几乎都命人走了一遍,都是按着她的喜好购置的,只有一件除外。
就是在书斋给她买了一摞书,还有一套字帖和笔墨纸砚。
马车越行越远,直到出了城门。阿春和阿绿来到她们家殿下的书房,谢璟正垂眸看着一副字画,并未抬眸问道:“走了?”
阿绿回:“小娘子和她哥哥已经离开了。”
谢璟颔首,没再言语。
褚朝朝回到家中已近午时,蟹儿胡同一处宅院门前,生的慈眉善目手握蒲扇的老人正在门前的古槐树下乘凉。
依旧是那张陈旧的竹椅,一旁搁置着一只木桶,里面的水清清凉凉,张重林已命他儿子张鹤从井里换了好几回水。
每隔半个时辰,他就要摸一摸,如今天气热,他的小孙女夏日里喜欢吃冰冰凉凉的西瓜,他就在这木桶里给她泡着,等她回来,也就泡凉了。
自从褚朝朝过完年节去了上京城,张重林不曾给她去过信,从前褚峰不爱在家中待着,常去镇上跟他的朋友们去玩。
也就褚朝朝整日里跟个黏牙糖一样,跟在他身后,陪着他钓鱼,去喊他回家吃饭。
如今,都要回来了。
他也就不生她的气了。
马车行进蟹儿胡同,褚朝朝被他哥哥揽着下了马车,早在出了城后,褚峰就给她出了主意,见到祖父后什么也不用说,直接上前去抱住。
保证不会不理她。
褚朝朝这次听她哥哥的,直接上去抱住了张重林,嗓音浅浅的:“祖父,你在这等我呢?还有西瓜吃。”
张重林被她抱着,清了清嗓子,语气冷不起来,只是很平常的说了句:“小丫头,回来了。”
褚朝朝见祖父不再生她的气,乐咯咯的跟只松鼠般,去院中见了阿娘祖母和她爹后,就搬了只小板凳,往她祖父身旁一坐。
小口小口的啃着西瓜。
张重林看着她笑,额头眼角处尽是皱纹:“在璟王府待了段时日,吃西瓜都小口小口的了。”
褚朝朝咯咯的笑:“还不是祖母教我的,在外面不能大口大口的吃。我学会了,也就习惯了。”
张重林看着她点头:“是个好习惯。”
褚朝朝与她祖父闲聊,待院中饭菜的香味飘过来,她就拉着祖父去用膳,一家子人聚在一处,热热闹闹的。
谢璟命人准备的三只箱笼里不止有褚朝朝的东西。她们一家人的都有。
而且,很对每个人的口味。
褚朝朝一件一件的拿出来,她自个其实也不太清楚都是些什么,给她阿娘的是一套绣兰花锦裙,用的布料是织云锦。
给她爹爹的,是一套笔墨纸砚,名家上乘之物。
褚朝朝忙活了好大一阵,她也是好奇,谢璟是如何知道她祖母眼睛不太好的,让孙大夫给祖母开了药方。
不过,谁的东西都有。
就是没有她祖父的。
褚朝朝在心中嘀咕:璟王殿下平日里看似睿智,却是个不会办事的。
哪能谁的礼物都有,就是没有她祖父的呢。
她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下,跑到屋外,很快又进来,手中拿了鱼竿和鱼线递给张重林:“祖父,这是我一早路过长安街给你买的。”
她小嘴叭叭的哄着她祖父,心中只想着回头定要好好跟谢璟说道一番。哪有这么孤立老人家的。
褚朝朝回到家,忙忙活活一下午就过去了,直到夜深了才回到自个屋里去歇着。她的屋子窗户有一棵梧桐树,如今正是茂盛的时候。
她躺在榻上,眸子澄亮的盯着树梢看,从前她夜间睡不下时,就总会看着这棵树。
看着看着,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就睡着了。
——
夏日里天气燥,好在这几日里落了雨,晨起与夜间就会舒心许多,张重林依旧是每日都去河边钓鱼。
褚朝朝就提着个竹篓,跟在后面,还给自己搬张小板凳,往她祖父跟前一坐,吃着蜜饯,待她祖父钓来了鱼,就在竹篓里跟鱼儿玩。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她从璟王府回来时,是七夕后一日,今儿已是月底,她在家中待了二十余天。
有些想他。
她回家的那日,也未去见他。她一直以为他会来接她,还在想着,说不准哪日的清晨或午后他就过来了。
可这么些日子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和祖父一起回到家中后,用了午膳,就去了她哥哥屋里,褚峰正在桌案前给他的未婚妻写情书,见她走进来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敲门?”
褚朝朝揪着眉头:“你门大敞着,而且我敲了,你没听见。”
褚峰下意识往他书案前的抽屉处挪了挪,挡住后问她:“怎么了?”
褚朝朝往她哥哥跟前一坐:“哥哥,是璟王殿下给你写信接我回来的吗?”她很认真的问褚峰,褚峰被她看的一时有些哑言,只‘嗯’了声。
“那他还跟你说什么了吗?回来那日我也未去见他,前一日还醉了酒。”
褚峰闻言给她点头:“说了。他说让你在家中好好待着,过段时日就来接你了。”褚峰说完,轻咳了声:“怎么,想人家了?”
褚朝朝晃了晃脑袋:“没有。我就问问。”说完,她看他哥哥手中拿着笔,还用手挡着信纸,浅浅的笑了下:“哥哥,你给孙姐姐写信呢?”
褚峰起身赶她:“还有事没,没事出去玩吧。”褚峰习惯了,还是把她当小孩子,推着就要把人给推出去。
褚朝朝很了解她哥哥,若只是给孙姐姐写封情书定不会这么着急赶她,定是还有别的事瞒着她。
她一进来,他慌成那个样子。
还挡住了他书案下的抽屉。
褚朝朝小手拉住书案,褚峰推不动,她目光落在抽屉前,问她哥哥:“那里面是什么,你为何这么怕我看到?”
褚峰见推不动,直接将褚朝朝给提起来,颇有要将人给丢出去的架势,正巧被她祖母看到,对着褚峰的窗户处骂道:“你又欺负你妹妹,干嘛呢这是。”
褚峰听到这个‘又’字也很无奈。
将褚朝朝放下来,他祖母也走进了他屋里,走到褚朝朝跟前,拍了拍她的肩:“你哥哥弄疼你没?”
褚朝朝狠狠点头:“祖母,哥哥他推我,还想把我丢出去,可疼了。”
老夫人瞪了褚峰一眼:“都是定了亲的人了,怎得不知对姑娘家要温柔,上来就将人给提起来,哪有这么做哥哥的。”
褚峰:……
不等褚朝朝说什么,老夫人又道:“你妹妹要看什么,给她看。”
在这座小院里,几乎事事都是老夫人做主,当年一家人在这里定居后,就隐姓埋名,跟了老夫人姓褚。
这些年,张重林也不问世事,整日里只一心钓鱼。
她发了话,褚峰不敢再说什么,只皱眉看着褚朝朝:“看了你可别后悔,也不许哭唧唧的。”
褚峰这样说,褚朝朝就更好奇了。
还哭唧唧的。
她的胆量早就没那么小了,能是什么东西,还后悔,还哭唧唧的,怎么可能。
她小脸绷着,一副认真的样子:“放心吧,我才不会哭呢。”
褚峰轻‘嘁’了声,随手将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她:“呐。看去吧。”当初谢璟给他这个的时候,嘱咐过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她知道。
可照她这个性子,就算这会儿不给她看,过不了几日还是得被她知道。
褚峰刚一递过来,褚朝朝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梅香。
极为清淡,也极为熟悉。
与谢璟身上的气息相同。
是一封‘放妾书’,上面还有‘朝朝亲启’几个字。
褚朝朝的小心脏‘砰砰’的跳,没来由的慌。
心中只想着,怪不得这么久了,都没来找她,原来是给了她放妾书。
可他,为何不直接给她呢,而是给了哥哥。
她抬眸看着褚峰:“怎么回事?”
褚峰:“不知道。”说完,见褚朝朝红了眼眶,嫌弃的抬起手抚在她泛红的眼尾处:“刚谁说不会哭的。”
褚朝朝抬起脚丫子就踹在她哥哥腿上:“你说不说。”一副凶凶的模样,踹完下意识躲在她祖母身后。
褚峰呵笑:“你出去这段日子脾气倒是见长。”他无奈叹了声,本以为去了上京城,回来后脾气会有所收敛。
这下倒好,脾气更大了。
谢璟把她弄到身边,还给惯的脾气这么大,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罪受吗。
褚峰又是一句:“不知道。”
老夫人手中的拐杖朝着褚峰就要打过去,褚峰大声喊着:“祖母,我真不知道。”
屋内闹了好一阵才消停。
几日后,是春水镇上一年一度的祈福节,褚朝朝陪着祖母和阿娘去了集市,镇上热闹,她却不太有闲逛的心思。
就买了些蜜饯,拿着去河边寻她祖父。
隔得很远,褚朝朝就看到他祖父身旁,还有一人。
那人长身玉立,一袭墨衣站在那里,颀长的身姿如松如柏,她站在那里怔了会,口中低喃骂着他。
来了春水镇,竟不先去找她。
第44章
谢璟是从城内骑马赶来的, 是为着能早些见到她。只是他赶到这里时,褚朝朝和她祖母阿娘一块出门了。
张重林就在院中躺椅上坐着,见到谢璟前来,二人就来了河边。
其实, 早些日子谢璟就来过春水镇, 张重林是他的恩师, 更是曾救过他的性命。
当年张家被林国公一党陷害, 一家人被流放苦寒之地,他这些年一心谋划的,就是将林家连根拔起, 为张家翻案。
还他的恩师一个清白。
褚朝朝刚去璟王府时,曾听闻过关于谢璟的事,其中有一件便是他出生那日雷鸣四起,都言天降神童。
其实,早些年, 陛下极为热衷占卜之术,他的嫡皇子出生那日, 便让钦天监占卜了一卦。
当时的钦天监监证言说:此子命格过强, 虽乃天降仁者。
只, 命格过强。
有损陛下。
此言一出, 陛下默了许久, 都言虎毒不食子, 那时, 他与皇后恩爱,自是不会因钦天监的一句话就杀了他的孩子。
可, 陛下却是要将他送出上京城。
养在南疆定远王的膝下。
当时,是张重林在陛下身旁劝说, 还弹劾了钦天监与后宫妃子私下勾结,为了能将嫡皇子留在上京以稳社稷,不止被陛下罚了板子,还降了职。
张重林位居三公,门生众多。
此事引起朝中文官的不满,陛下逐渐也消了这些心思,直到后来钦天监与后宫妃子勾结之事被查出。
张重林官复原职,并且做了谢璟的老师。
只是,后来皇后独宠后宫,林家逐渐势大,并且林国公在朝中结党营私,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张重林都看在眼中,若任由林家继续下去,日后就算谢璟坐上帝位,掌实权的也会是他的舅舅。
张重林为人清廉正直。
有他在谢璟身边教习他治国为民之道,林国公起初并不在意,可随着谢璟逐渐长大。
他发现,谢璟并不与他这个舅舅亲近。
只是,空有客气。
就动了要杀张重林的心思。
一纸‘论政书’将张重林推上众矢之的。
本是写给陛下勤政爱民的策略,却被朝堂之上林国公一党指责曲解。
更是让各地百姓也将‘论政书’恶意传谣,又有皇后在陛下那里吹着枕边风,林家党羽隔三差五上奏言说此事。
并在折子里写了各地百姓因‘论政书’而对陛下产生的不满。
而最后让陛下革去张重林的职务,并将其全家人流放苦寒之地是因着另一件事。
当时与张重林为至交好友的定安候府老侯爷,他算计了张重林,在张重林醉酒后,在他的书房发现了一纸对陛下不满的言论,更加将那纸‘论政书’定了罪。
当时身为定安候府夫人的容蓝,手中有可以证明定安候诬陷张重林的证据,却并未站出来。
以至于,这么些年,她一直活在自责中。
谢璟当时跪在理政殿前为张家求情,整整两日一夜,陛下并未见他。
直至昏倒在地。
待他醒来后,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将此事分析的透彻。
也确信,张家人不会活着到达流放之地。
他命当时任却云军首领的祁凛,也就是祈铭的爹,带却云军护送张家人离开,到达泉州时,甩开跟着他们的人,带他们隐姓埋名寻一安稳之地生活。
陛下若是发现,一切后果由他承担。
就算安排好了一切,他依旧放心不下,夜间偷偷出了宫,果真,张家人才出城门三十里就遇到了埋伏。
林家派来杀他们的尽是死士,而且人数众多,显然是要将张家人杀绝,就算是曾带兵作战的祁凛也勉强周旋,根本不可能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褚朝朝曾做过的那个梦,是真的。
谢璟曾在雨夜背着她上了荒山,他们身后火把如龙,那些凶狠的人一直在身后追赶着他们,背着她的大哥哥一直在跑,一直在跑。
他的身上受了伤,还用身体为她挡住了从山中落下的滚石,后来,她只看到了融进雨水中的血,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时,他们走投无路。
他蹲下身看着她,如平日里去府中找她时一样,轻轻抚了抚她鬓角的碎发,还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问她:“朝朝听话吗。”
她当时看着他身上的血,很怕,对着他点头。
他温和道:“等下我用藤蔓将你放到山下,你不要怕,也不哭,找个地方藏起来,好不好?”
她当时就呜呜的哭了起来:“那你呢。”
“我会去找你。”
她特别乖的点头,被谢璟用藤蔓一点一点放下去时,还喊了他一声哥哥,憋红了小脸,也没有再哭出来。
那山崖并不高,谢璟将她放下去后,挥剑将周边的树砍倒,挡住了那处峡谷的位置。
夜色昏黑,他拦在寻上山的死士面前,与他们血战了太久,太久。
直到他看到山下寻来的侍卫,撑着最后一口气让他们去山下找人后,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了雨水中。
谢璟身上的伤太重,在榻上躺了十日才醒过来,毕竟是为人母,皇后大骂了林国公一顿,怎可不分人就如此下死手。
她也在陛下面前为谢璟拦着,张家犯得是大不敬之罪,是陛下亲口革的职,也是陛下让他们流放苦寒之地,他这般做,是在与他的父皇作对。
谢璟醒来后,就见了祁凛。
祁凛当时只说,林国公派去的死士太多,当时也是夜间,太过混乱,分了好几路逃开,他也不知最后张家人都去了哪。
是否还活着。
其实,当时祁凛说了谎。
后来又有一路蒙面人相助,张家人都救了回来。
只是,当时在山崖下的小姑娘,因着夜间山底太黑,不慎摔倒碰在了石块上,醒来后再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张家本还有一位次子,也是在那场逃亡后,身体受了罪,不过两年就离世了。
谢璟这些年,一直有派人在找。
他不信他们都死了,却也没料到他们就住在上京城外不远处的春水镇上。
张重林有意让祁凛帮他瞒着,也只想带着家人过简单的生活。
前些日子,谢璟来见张重林,说的便是为他洗脱罪名之事,关于当年之事他手中已握有林家与定安候府勾结,并且买通百姓恶意造谣的罪证。
当时在朝中附和构陷之人的口供他也早已准备好。
并且,这些年,林家聚拢起来的势力已被他连根拔起,如今的林家,不过是个空架子,脱了嫡皇子舅舅这个身份,没有人会站在他那一边。
近几年,但凡心思敏捷之人,早已看出,璟王殿下与他的舅舅并不相合,只不过是皇后在中间尽力拉拢罢了。
如今,朝中尽是他的人。
他要对付的只有他的父皇。
当年是他父皇下的令,一国之君被奸人蒙蔽,让忠臣蒙冤。
陛下显然不愿再重提旧事。
因着谢璟这些年一直想为张家翻案,陛下不止一次警告过他,并且,一直用立储之事压着他。
可没用。
他下定了心要为张家翻案。
陛下也一直因此事与他有隔阂。
褚朝朝从璟王府离开那一日,谢璟就入了宫,将林家这些年所做之事的罪证皆交给了他的父皇。
对于整治林家。
陛下一直与谢璟是站在一边的。
他愿意亲手去将他的舅舅斩草除根,陛下很满意,可他,竟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他还当年的张重林一个清白。
关于这件事,他不止一次提醒过谢璟,让他收了这个念头,可他执着,陛下在朝堂上无法直接回了他,只敷衍了事。
可谢璟却是在理政殿门前长跪不起,就如当年张家被治罪那日一样,陛下一怒之下将他留在了宫中,明面上说是留他在宫中住上几日。
实则,是圈禁。
陛下命宫中禁军去查了此事,却是丝毫痕迹都查不到,他的儿子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就连他纳进府中冲喜的那个妾室也被他给送走了。
陛下去见了谢璟,倒是问他:“朕本以为你对你的恩师情深义重,原本,不过是为了个女子。”
谢璟虽是被囚禁,神色间却并未有任何困窘之色,从容的回他父皇:“儿臣并未有儿女私情,张太傅为人忠诚,被奸人所害,险些失了性命,父皇应还忠臣一个清白。”
“若父皇愿意,文官们定会称颂父皇仁心,宽厚仁善。”他话落,陛下一脚踹在他身上,拿起书案上的砚台扬手就砸在了他额头,瞬间血水顺着额头流入眼角,顺着脸颊而落。
当年,陛下并未给过张重林辩诉的机会,直接给他定了罪。
他知道谢璟是何意。
怒道:“你在指责你的父皇吗?是在说你父皇不愿承认自己的过错,而不是一个宽厚仁善的帝王吗?”
“儿臣不敢。”
谢璟被圈禁在宫中的时候,林国公的党羽孤注一掷,命死士潜入宫中行刺。
谢璟受了伤。
他虽是被圈禁在宫中,朝堂之上,大半官员以‘行刺’一事为引让陛下将璟王殿下放出,陛下这时才明白过来,谢璟,再也不是八年前,那个只有十几岁的皇子了。
那时,他无法保住他想保护的人。
而现在,他有了这个能力。
就算是身为他的父皇,也不得不去对他屈服。
陛下当着文武百官,还了张重林清白。
谢璟一早下朝后,就带着两份圣旨来了春水镇。
一封是对张重林官复原职的诏书,一封是赐婚张重林的孙女与璟王殿下的赐婚诏书。
祖孙二人格外默契。
张重林的诏书他没接,赐婚诏书褚朝朝也没接。
璟王殿下下了早朝后飞奔赶过来,一封诏书都没有送出去。
张重林侧首看着他:“殿下宅心仁厚,一直挂念着老夫,只我年纪大了,只想在这一处山水之地安稳过完余生。”
京城尔虞我诈之地他再不会踏足。
“老师与我有恩,还老师清白是本王该做的。”
谢璟并未多说关于官复原职之事,他在来之前也已预料到张重林不会接下这个诏书,于他来说,所谓官复原职的诏书,是对当年之事真相的袒露。
谢璟在张重林一侧与他闲话。
听到轻盈的脚步声,他回身去看。
眸光有一瞬的愣怔,直直的看着褚朝朝,可他的目光却未得到回应,褚朝朝似乎是看不见他,径直走到她祖父跟前,从荷包里拿出块李子干递给她祖父:“我刚买的,祖父尝尝。”
张重林眉目温和的看着她,既宠爱又斥责:“朝朝,不可无理,还不见过璟王殿下。”褚朝朝揪着眉头默了一会,才抬眸看了谢璟一眼,语气倒是乖:“见过殿下。”
谢璟颔首,看到褚朝朝小脸绷着,他眉头微微皱起:“朝朝,带本王四处走走。”他的眸光深邃,没从褚朝朝身上离开过,一直盯着她看。
褚朝朝摇了摇头:“殿下还是自个走走吧,我有些累了,要在这儿陪我祖父。”她说完,就转过了身,又往她祖父口中塞了块果干。
张重林侧首看她,清了清嗓子:“朝朝,祖父口渴了,去回家把祖父的水壶拿过来。”褚朝朝不傻,听得出来他祖父是什么意思。
从她自个的布袋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小水壶递给她祖父:“喝吧。”她平日里可宝贝她的水壶了,摸都不让摸,今儿竟是让她祖父直接喝。
张重林无奈笑了下。
只好也不再说,待又钓上来一条肥美的鱼儿后,张重林缓缓起身,乐声道:“回家,今儿给殿下烧鱼吃。”
褚朝朝俯身将落在水里的竹篓给拿起来,揪着小眉头,很是不满。
一点都不想管人家饭。
她提着竹篓亦步亦趋跟在他祖父身边,生怕被某人给扛跑了似的,璟王殿下跟在身后,无奈低笑,月余未见。
却是不愿理他。
想来,他交给褚峰的东西被她看到了。
而且,这小姑娘回到家的这些日子,别说提笔练字了,怕是连书都未曾翻开过。
但凡他给她准备的书能动一动。
他确实不该觉得她这些日子已不似从前那般不爱读书了。
没有人督促着,当真是一个字都不愿看。
谢璟在被陛下圈禁在宫中的日子里,陛下身边的李公公曾问过他,可有什么需要从璟王府给他带过来的物件。
谢璟只让人送来了一本书。
不过是本普通的书卷,李公公到璟王府时,阿春阿绿听闻她们家殿下让人来府中取一本书,都有些惊讶。
就连李公公将书拿去给谢璟前,交给陛下看过,也未发现端倪。
谢璟常独坐窗台,看着院中的古槐树被风吹动,飘落片片,目光悠远,指腹间落着的位置却是每页书卷的边角。
那里有两个并不娟秀却极为可爱的字:朝朝。
是褚朝朝那次等了他一日,等不到人气愤愤的就在他书案上的一本书上写满了她的名字,谢璟当晚就看到了。
也将这本书卷让人好生收了起来。
这会,却成了解相思的物件。
任何事就算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一旦出了任何事,她作为璟王府的人都不会幸免。
所以,他为了这一日,早就写好了‘放妾书’。
也怕她会伤心,没有将此直接交给她,只与她说让她回家待上一段时日,没想到,褚峰还是让她给发现了。
直到三人走至褚家院门前,褚峰正巧从镇上提了酒肉回来,见他妹妹绷着个小脸,这也是他早就猜到的。
他走上前,将褚朝朝手中提着的竹篓给接过来,口中说着:“去镇上玩好,等饭菜做好了再回来。”
“我不——”去字还未说出口,谢璟已上前扯住了她的手,见小姑娘劲挺大,还想要跑,直接将人给抱了起来。
“谢璟——”褚朝朝又直呼了他的名讳:“你不放我下来,我可就喊人了。”
谢璟抱着她往院外走,嗓音清润:“喊吧。”
“璟王殿下跑人家里偷人,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谢璟垂眸看着她:“你说的‘偷人’,要本王如何理解?”
褚朝朝瞪他:“就是去人家里偷东西的意思。”
谢璟看着她低笑:“朝朝,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别跑了。”褚朝朝嗓音嗡嗡的摇头拒绝,跟几十只蚊子一同发出的声音般:“殿下不必解释,我不想听。”
有什么可解释的。
她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不想理他。
其实,那日褚朝朝在她哥哥屋里闹了一场后,夜间,褚峰在书案前坐着,见她那屋的烛火还亮着,知道小丫头心里没准会多想。
他也睡不下,思忖再三,还是去扣响了褚朝朝的屋门。
与她讲了些他们家中的事,虽未细说,却也是告诉她,不是谢璟不来找她,而是他在做一件事,一件他谋划了多年也依然不确定的事。
而且,自那日谢璟入宫,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谁也不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她哥哥未来找她前,她的小脑袋里可矛盾了。
她记得醉酒后,谢璟跟她说让她在春水镇等着他来求娶她,可他不但给了放妾书,又不来找她,难免会让她不安。
毕竟她话本子看的多,那里面可是什么样的男子都有。
负心汉特别多。
听了她哥哥的话后,她也就不想了。
褚朝朝有时很聪明的,第二日一早,她就坐上马车去了上京城,没去别处,而是去了长安街上的孙记药铺。
孙大夫与谢璟走的近,她是知道的。若是谢璟有什么不测,想来孙大夫会很清楚,她与孙大夫有过几面之缘,还给他带来了家中种的李子。
孙大夫生的温和,引她去一旁入座,褚朝朝将一袋李子放在桌上,语气极为乖巧:“谢谢孙大夫为我祖母开的药方,她老人家的眼睛不止不流泪了,瞧东西也清楚了呢。”
孙大夫倒是不知当初璟王殿下给他看的病症是这位小娘子的祖母,他颔首轻笑:“为人医者,不必言谢。”
说完,他见褚朝朝眼眸垂下,便笑问:“小娘子今日来可是有事?”殿下如今在宫中,这小娘子也已不再是璟王府的人。
孙大夫猜不出她来此所为何事。
定不只是送家中种的李子这般简单。
褚朝朝就在那跟孙大夫闲聊了半个时辰,左右不过是拐着那点小心思去打听谢璟的事。
孙大夫对于此次宫中之事了解甚少,没有她想知道的。
褚朝朝在上京城里晃荡了好些时候,为着他担心。
回到家中后,一连几日都闷闷不乐的,他如今要来解释。
她不听。
谢璟问她:“你来说,要怎样才肯理本王。”
褚朝朝揪着眉头,语气狠狠的:“先让我打上一顿——再说。”她气焰颇足,打上一顿也不会搭理他。
先出口气再说。
谢璟颔首,极为好脾气:“好。”
褚朝朝从人怀里下来,往一旁瞅了眼,本是想找个棍子的,却发现这胡同里只有墙角有几个石块,只好用自个的手脚去打了。
她没跟他说假话,是要真打。上去就是一脚丫子踹在璟王殿下腿上,又一脚踩在人鞋子上,接着拳打脚踢的速度就密集了些。
一顿操作打的她自个都有些累。
还怕自个力气太小,搁心里想着这几日她的难过,铆足了劲,立在不远处看着的木微木漾纷纷摇头。
哪有一见面就这么打人的。
他们家殿下也忒好脾气了些,就站在那里任由人打着,木漾低声说着:“殿下身上还有伤呢,让小娘子这样打,哪能行。”
木微接着他的话:“走吧,咱们也去春水镇上逛逛,阿春阿绿她们还让给带小娘子说的糕点呢。”
见木漾还看着不走,木微扯住他:“你没瞧见吗,这么些日子来,殿下可是头一回神色间有笑意,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殿下身上的伤被小娘子打的再严重了也好,正好被人心疼了。”
木微木漾这边离开。
胡同的另一边就又来了人,这下来的人,却是褚朝朝的祖母和阿娘,她们二人从镇上祈福回来,褚夫人一边挽着老夫人的手臂一边提了只菜篮,眼睁睁看着她的女儿在人身上一顿拳打脚踢的。
揪着眉,咬着牙。
还可别说。
这么多年,她都没见过她这副样子,从前跟她哥哥打架,那没打上几下就呜呜的哭,这会儿,倒是凶成这个样子。
老夫人看的吸了口气,唤她:“朝朝。”
褚朝朝闻言急忙收了手,颇有些害怕,她祖母平日里在家很厉害,打她哥哥厉害,教训她也是厉害的。
她唤了声祖母阿娘。
谢璟转过身来,对老夫人和褚夫人见了礼。
老夫人与褚夫人从前皆是世家贵女,那些规矩礼仪早刻在了心里,就要给谢璟行礼,被他制止:“不必多礼。”
早年间,他常去张府,老夫人待他极好,那回,他分吃褚朝朝的桂花乳酪,也是因着那是他许久未曾品尝过的味道。
老夫人这番将目光落在褚朝朝身上,倒是没当着谢璟的面说她,只是嗓音温和道:“去玩吧,等下饭做好了,让你哥哥去寻你们。”
褚朝朝乖乖的‘哦’了声。
待她祖母阿娘走远,谢璟垂眸看她,嗓音带哄:“走吧,换个地方给你打。”他扯住褚朝朝的手,这回褚朝朝倒是乖乖跟他走了。
不能在这胡同里待着。
待走远了些,褚朝朝侧首看了他一眼,带着小情绪道:“殿下不要以为被我打了,我就搭理你了,我不打你了,也不理你。”
谢璟低笑:“行。那你就陪本王在这走走。”
二人来到镇上,谢璟看到一家糕点铺,问她可有想吃的,褚朝朝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也不吭声,谢璟就去给她买。
之后,再遇到她喜欢的,也不再问,直接买来递给她。
褚朝朝看着他的背影揪着眉头叹了声,待谢璟给她买肉脯回来,往她嘴里塞了一片时,小嘴倒是肯张开了。
还是不说话。
逛了有半个时辰,璟王殿下怀里抱满了各种吃食,回去的路上正巧遇上木微木漾,二人急忙上前接住他家殿下怀中抱着的东西。
谢璟看了木漾一眼,轻咳了声。
木漾会意,他家殿下这是还没将人给哄好,如今小娘子也不是真的在生气,就是在与殿下怄气,木漾呵笑了声:“小娘子,许久不见。”
褚朝朝对他和木微倒是客气:“嗯。许久不见。”
木漾说完,极为忧心的看着他家主子,故作愁容满面道:“殿下,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今儿又是骑马,又是走这么多的路,太医可是说了,一不小心就会很严重的。”
木漾话落,果真,褚朝朝抬眸看着谢璟,她只知道他受伤了,还以为早就好了呢,小嘴微张,想要开口问,又给咽了回去。
木漾观着褚朝朝的神色继续添油加醋:“太医还让殿下不能忧心,我瞧着殿下气色不太好,不如这会儿咱们就回王府吧。”
谢璟垂眸看着褚朝朝,见小姑娘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想要透过衣服去看他的伤,他开口道:“饭菜应该做好了,回去吧。”
褚朝朝点了点头。
待就要回到院中时,褚朝朝还是没憋住问他:“伤——严重吗?”
谢璟回她:“严重。不过见到你,就好了。”他自个说完都觉得别扭,不过为了哄人还是给说出来了。
褚朝朝心中暗骂:都跟谁学的。
她没再说话,就要走进院中,耳边却又传来一声清润的话语,沉重似从心底而出:“朝朝,我想你了。”
褚朝朝脚下微顿,本是走的比谢璟快几步,又退回来,小手上前扯住他的手:“去吃饭吧,我阿娘的手艺可好了。”
饭桌之上,起初拘谨,随即也就热闹起来。
张家人与谢璟并不陌生,他年少时便常去张府。
与褚峰也是年纪相当。
用完午膳已近申时,褚朝朝倒是与谢璟开始说话了,在水井里打了水给他冰西瓜吃。
忙活了有一阵,天色有些渐暗时,宫里来了人。
说陛下要见张重林。
谢璟看着褚朝朝,低声问她:“朝朝,跟本王回去吗?”他不愿走,这么久了,终于见到了人。
不想再分开。
这么些年虽是习惯了见不到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可褚朝朝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他早已习惯,若再分开,太难捱。
就算她只是坐在他的书房里,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在那待着就好。
他嗓音低沉,满目期待。
褚朝朝嗓音轻轻的回他:“不回。”说完,她又认真道:“如今,我与殿下没有任何关系,殿下已给了我‘放妾书’,自是没有再跟殿下回去的道理。”
谢璟:……
“赐婚圣旨都在,怎么没有关系。”
褚朝朝抬眸看他:“我又没收。”
“而且,就算我收了,也该在家中准备待嫁才是,怎么能同殿下回王府呢。”
谢璟:……
第45章
小姑娘还挺有道理。
谢璟抬手落在她鬓角的碎发上, 嗓音温和:“行。朝朝在家中准备出嫁,本王明日再来。”
褚朝朝:……
“我是说‘就算收了’,殿下别想绕我,赐婚圣旨我还没收, 不该准备出嫁。”她祖父都可以不收诏书, 她应该也可以的吧。
关于赐婚诏书, 实在是褚朝朝的知识盲区, 以为能和她祖父一样,不收。
谢璟唇角勾笑,带着宠溺:“好, 那本王明日再来送。”
他这么好脾气,褚朝朝也没了气焰,目光往院中看了一眼,低声说着:“你走吧。”
谢璟顿了顿,深邃眸光看着她:“朝朝, 箱笼里的书打开瞧瞧,还有, 你的那只绣蜻蜓布袋。”
“嗯?”褚朝朝轻疑了声, 却见谢璟对她笑了下, 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褚朝朝几乎是身体本能, 下意识的迈出了一小步。
瞬时间, 眼眶就红了。
小姑娘嘴硬的时候是真的, 这会儿看着人真的要走了, 心里就不舍得了。
她也想他。
她哥哥褚峰走上前,在她的小肩头‘啪’的拍了一下, 褚朝朝回身瞪了他一眼:“哥哥,你是要把我打到地底下吗?”
褚峰呵笑:“我下手有这么重吗。”
褚朝朝在一旁的秋千上坐下, 狠狠点头:“有。一点也不温柔,也不知道孙姐姐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褚峰往她跟前一站:“说话归说话,别这么攻击人。”他说完,见她绷着个小脸:“跟人怄了一天气,这会人走了,心里不舒服了?”
褚朝朝垂下眼睫,小小声的叹气:“没有。巴不得他走呢,老是缠着我,烦死了。”她说完,褚峰哈哈的笑起来。
褚朝朝见他笑个没完,抬脚在他哥哥身上踢了下:“有什么可笑的,我说的是真的,我明儿一早就出门,等他来了你就告诉他,我外出了,好几日才要回来呢。”
褚峰乐呵呵的,突然目光看向门口:“璟王殿下,你怎么回来了?”
褚朝朝闻言身子一颤,看那门口空无一人,瞪着她哥哥:“你真烦,离我远点。”
褚峰笑了一会儿,也不再逗她,哄道:“陛下的赐婚诏书都下了,日后朝朝就是璟王府的小王妃了,别跟人生气了。”
褚朝朝一本正经的:“我没收,还不是。”她这语气颇有后悔的意思,应该收了他拿来的赐婚诏书才是。
收了再不理他。
褚峰轻叹:“要我说,你就是傻。那是陛下赐下的婚事,哪有你收不收的道理,也就谢璟哄着你。”
褚朝朝被她哥哥给讲述了一番关于‘圣旨’的课,才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又在院中坐了会,就回了她的房间,去看谢璟说的书和布袋。
如谢璟所猜想,褚朝朝带回家的三只箱笼,打开了两只,给她放书卷和笔墨纸砚的箱笼至今未打开过,都有些落灰了。
她走上前,拿鸡毛掸子在上面胡乱扫了扫,从箱笼里拿出谢璟给她准备的书。
乖乖的坐在她的书案前,里里外外的翻了一遍,也没见着有何不同。
还不一样是些《诗经》《论语》《庄子》吗,他为何要让她打开看看?
褚朝朝在书案前默了会,像是开窍了似的长长‘哦’了声,他这是故作神秘骗她看书呢,这个人,真是的,都不愿搭理他了,还骗她看书。
想到这,她将一摞书卷放在桌角,还用一块布给盖上了。
起身就又去找了她的绣蜻蜓布袋。自从回到家中后,她也没动过。
小姑娘的心思也够简单,既然认为他提起书卷就是为了骗她看书,却还又听人家的话去翻了她的布袋。
想看看谢璟让她翻布袋有什么可骗她的。
刚一打开,就看到里面有一只精致的古檀木盒,再将古檀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支玉簪,缀满点点花瓣,灵动而精致。
褚朝朝浅浅的笑了下。
这个她知道。
玉簪定情。
所以,谢璟在用玉簪跟她表心意。
可他什么时候将这只古檀木盒放在她的布袋里的,她竟是都不知道。
在布袋里发现了玉簪后,褚朝朝又兴奋的回到她的书案前,将适才收起来的书卷又一本本的打开,这回倒是坐在书案前,颇有耐性的一页一页去翻开。
她这才发现。
书卷的右下角,也有两个飘逸的字:云霁。
是他的字。
褚朝朝小声嘟囔着:“他,怎么这么幼稚,还在这上面写上他的字。”再翻开另一本,发现很多书页上,都有用笔圈出来的字,每十页相连,要不是一句情话。
要不,是一句日常问候。
还有笑话。
褚朝朝在屋内翻看的忘乎所以,‘咯咯’的笑。
也不知他是何时做的这些,他这个人,平日里那么忙,怎么有心思干这些事,褚朝朝歪着脑袋想了想。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谢璟定是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不然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话本子上说,喜欢一个人,才会这样。
她在屋里‘咯咯咯’的笑着,屋门没关,她祖母在院中都听到了,喊她:“朝朝,笑什么呢,出来给祖母念故事听。”
褚朝朝闻言对着外面‘哦’了声,将玉簪和书卷都收好,就去了院中。
褚夫人在厨房里烧着菜,褚朝朝和她祖母坐在院中古槐树下念故事,此时天色已全暗了下来,夜风温柔,有了丝丝凉意。
褚朝朝往她祖母身旁搬了个小板凳一坐,捧着书卷给祖母念,她念书一直以来有个习惯,遇到不认识的字就会轻声带过去,或是自我揣测。
今儿她给祖母念书,倒是跟从前不同,她只轻声带过了两处,哪像从前,最初给她祖母读书的时候,轻声带过的字太多,导致最后她祖母听的懵懵的,不知道到底讲了个什么事。
——
次日一早,褚峰的未婚妻孙妮儿来了褚府,说是家中种的桃子结了许多,她来送些。
老夫人很喜欢这个孙媳妇,留她在院中闲话。
如今褚峰已过弱冠,早几年就有考取功名的心思,只是当年张家出事时,他已是个记事的孩子,一直闷在心里,从未言说。
只在镇上继续读书作文章。
昨个夜里,他去了他爹张鹤的书房,第一次说出了心中所想,如今张家不必再隐姓埋名,他想考取功名进京做官。
张鹤没说什么,只道,等他祖父回来再说。
老夫人也有让他考取功名的心思,想着让他先和孙妮儿成婚,一来人家姑娘年纪也不小了,二来他去考取功名,难免会让人家姑娘多心,就算他是个重情的,可进了上京城,那里的姑娘见的多了,又难免不会起别的心思。
老夫人就与孙妮儿先提了这事,打算着待张鹤从学堂里回来,让他亲自去孙家走一趟,将成婚的日子给定下来。
老夫人和孙妮儿在一旁说着,褚朝朝一副认真的模样在一旁瞧着,见孙妮儿一直红着脸,直到午时留她在家中用饭,她也没留。
她哥哥午时回到家,褚朝朝将人拉去一旁,悄默默的问褚峰:“哥哥,你想早些成亲吗?”她眸子黑亮,也不知又憋了什么心思。
褚峰颔首:“当然想了。”
褚朝朝轻轻‘哦’了声,更压低了声:“那,那你——”她本是觉得也没什么,可真到去问他哥哥了,就有些说不出口,憋了又憋,踮着脚尖趴在他哥哥耳边问:“哥哥,你亲过孙姐姐吗?”
褚峰闻言轻咳了声,侧首看她,转身就要走,被褚朝朝扯住衣角:“这有什么不可说的,我又不会跟祖母说,不会打你的。”
褚峰见她扯衣角扯的紧,就点了点头。
褚朝朝有些得寸进尺,又趴她哥哥耳边问:“那,那你们睡觉了吗?”
褚峰这下将她往一旁推了下,将衣袖从她手中扯过来,还在她额头上狠狠敲了下:“小姑娘家问的都是什么。”
他不欲理她,可又觉得不太行,回过身来:“没有。”
褚朝朝瞪了他一眼:“没有就没有,你打我做什么,再说了,我不小了。”
褚峰无奈叹了声,上前给她揉了揉脑门。
待一家人用过了午膳,张重林就从上京城回来了。
他进了院中,褚朝朝对着她祖父笑了笑,够着小脑袋往院门处看,却是没有人影,下意识抬步出了院子。
还好没让她失望。
谢璟正站在院门口,似乎是在吩咐着木微木漾做什么事,褚朝朝不想被他看到她出门来看他在不在,转身就要再进院中。
却听到身后木漾的声音喊她:“小娘子。”
褚朝朝揪着眉,脚下的步子落下来,回过身来应了声,倒是没再扭捏,直接走上前,认真的对木漾道:“以后,别这样唤我了。”
木漾:……
看了一眼他们家殿下。
他是个性子活络的,见他们家殿下今儿心情好,就笑着对褚朝朝道:“也是,应唤王妃才对。”
褚朝朝看着木漾还未再开口,谢璟已抬手让他们离开,他走上前,一眼就看到了褚朝朝额头上的一片红,问道:“碰着了?”
“被人打的。”她见了谢璟,颇有些撒娇的模样,委委屈屈的:“殿下可要为我讨回来?”
谢璟低笑,一边抬手给她轻轻揉了揉,一边问她:“是要本王亲自动手,还是本王在一旁给你撑场面你来动手。”
褚朝朝抿唇笑:“若是你动手,我哥哥就要被打死了。”
谢璟见她又不当回事了,他倒是认真:“他为何打你?”
褚朝朝下意识垂下眼睫,扯住他的手:“没事。进院中吧,站在这里怪热的。”她也就是随口一问,谁知道她哥哥反应这么大,直接把她的额头都给打的要肿了。
谢璟陪着她在院中古槐树下待着,她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谢璟:“给你,待你回到王府后再打开来看。”
谢璟垂眸看着,一封带着桂花香的信纸,小姑娘有什么话不直说,还给他写起了信。
谢璟问她:“书卷看了吗?”
褚朝朝点头,小脸泛着桃红:“看了,玉簪也看了,都很喜欢。”两个人不过月余未见,此时在一处,倒是不觉间多了几分客气。
倒不是谢璟要跟她客气,是褚朝朝总是有意无意的跟他客气。
待到了酉时,天气没那么热了,褚朝朝就带着谢璟去了镇上,一路上晃晃悠悠,遇到了不少从前的玩伴与邻居。
谁遇到了,都要言语含笑的说上一句:“朝朝,你夫君生的真俊。”
她还偏偏拉着他的手往人多的地方去,一圈转下来,当初她去了璟王府的事无几人知晓,如今带回来一个俊朗夫君却是传的人尽皆知。
从前,她刚养那只大黄狗时,也是这样牵着绳子带着它溜了一圈。
璟王殿下是被人扯着显摆了一圈,侧首看她,嗓音沁着笑意:“是不是也该让人歇歇,请本王去喝杯茶。”
褚朝朝也觉得有些累了,实在是这镇上的大婶阿婆们太能闲话了,她口渴的很。
就带着谢璟去了镇上的春山茶楼。
店里的小二是个眼睛厉的,一眼就瞧出了谢璟不是普通人,极为恭敬的将人给引到了二楼靠窗的雅阁。
还将茶楼里最贵的几道茶说出,问谢璟要喝哪个。
褚朝朝虽不懂茶,可她祖父爱饮茶,她也略有些耳闻,这小二说的几个茶,价格都不是一般的贵。
她瞄了谢璟一眼,在桌下偷偷打开自个身上带着的钱袋子,她这里面可只有些碎银子,很可能不够茶钱。
可,毕竟是璟王殿下,想来一般的茶他也用不习惯,褚朝朝也没多说,就任由他点。
待店小二离开后,褚朝朝手肘撑在桌案上,拖着小脸问他:“殿下,你身上带银子了吗?”
谢璟眉头微抬:“怎么,不愿请本王喝茶?”
“不是。是我没带太多银子,殿下先垫上,等回到家了我就还你。”她说的认真,没不想请他的意思。
他送给过她那么多东西,请他喝个茶,她自是愿意。
谢璟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过来。”
“嗯?”褚朝朝轻疑了声:“怎么了?”
“脸上有脏东西。”
褚朝朝起身走到他跟前,将小脸凑过去,让他给清理,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在腰间一揽,落在了他怀中,扑面而来的梅香气息与许久未有过的亲近。
“不请本王喝茶——吃糖也行。”谢璟深邃眼眸看着她,将她看进心里,抑制不住的情愫让他吻上了想念已久绵软的唇。
只是轻轻相触。
贴了一下。
他微怔,浑身血液犹如过了雷电,低声唤她:“朝朝,做本王的王妃,与本王结发为夫妻,好不好?”
褚朝朝在心里是应了声好。
可嘴上却没说,漆黑的眸子也看着谢璟,小声问他:“殿下喜欢我吗?”虽然她觉得他挺喜欢她的,可他却从未说过。
谢璟勾笑,很坦诚:“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喜欢了很多年,从未变过,从未喜欢过别人,就算一直寻不到她,也从未变过心。
“那,和殿下的心上人相比呢?”褚朝朝神色间既带着欢喜又带着对问出口的问题的期待,她希望,就算是他还喜欢着他的心上人,也不要说什么大实话,就直接说喜欢她就可以了。
谢璟:……
他又要去吻她,被褚朝朝给推开:“殿下先回答问题。”她怕他会说喜欢心上人多一些,还给他提了个醒:“殿下的回答若是让我高兴了,就给殿下亲。”
为了亲她,他也一定会说喜欢她比他的心上人要多。
璟王殿下的回答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谢璟嗓音低沉,还捏了捏她的小脸:“朝朝,我的心上人是你。”
本是很认真充满情意的话,却让褚朝朝小脸一崩,皱眉看他:“不能这样扯谎,殿下只要说现在只喜欢我,就可以了。”
“本王不骗你,本王的心上人就是你。”
谢璟说完,本以为她这回会信,褚朝朝却是使了劲从他怀中起来,凶巴巴的:“不给你亲了。”谢璟手腕揽着她,她跑不掉。
店小二这会儿来的也不是时候,走进雅阁吆喝着:“客官,您的——”小二愣了下,一时间不知该退出去还是走进来。
谢璟手腕一松,褚朝朝就从他怀里起来了。
用茶水的时候,倒是一片沉默。
夏日的天气变的快,天幕上的云团子被风吹动,乌沉一片,褚朝朝朝着外面望了眼,哎呀了声:“要下雨了,咱们回去吧。”
璟王殿下没吃到糖,也付了茶水的银子,还未走出茶楼,哗啦啦的雨水就从天而降,掌柜的更是慧眼,气质如此矜贵冷傲之人,定是上京城里的贵人,就上前给了把伞。
褚朝朝要给人银子,掌柜的笑道:“不必,姑娘若得空,下次来茶楼喝茶再拿来便是。”
褚朝朝道了谢,将伞撑开递给谢璟:“你生的高,你来撑伞。”谢璟却不接她递过来的油纸伞,蹲下身,侧首看着她:“上来。”
他背她。
褚朝朝也不客气,直接上了人家背上。
从茶楼道褚家近一刻钟的脚程,谢璟脚下步子沉稳,褚朝朝手撑着油纸伞,就算是落雨天,路上行人也有时不时看过来的。
那些坐在屋门口闲聊的人更是会将目光投过来。
硕长雨幕,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小姑娘手撑着油纸伞,乖乖的在人身上趴着,身姿颀长的男子时不时的侧首向后看她,与她说着话。
还时不时能听到小姑娘‘咯咯咯’的笑声。
如画如仙境。
等回了家中,天色彻底暗下来,谢璟也该回上京城了。
雨越落越大,张重林虽年纪大了,却依旧睿智,他开口留人:“殿下若不嫌弃,今夜就在家中住。”他说着,朝着外面看了眼:“这雨越下越大,从这里回到上京城有段山路要走,太不安全。”
褚朝朝听着他祖父的话,一颗小心脏‘砰砰’的跳,祖父——不会让谢璟住她那屋吧?家里人都在,她会害羞的。
她如今和他只是定了亲,跟从前不一样。
哥哥和孙姐姐未成亲前就未在一块睡觉,她也不能这样,不然很羞的。
她抬眸看向谢璟,眼睁睁看着他对她祖父颔首,应下:“本王正好明日还有事,叨扰了。”
褚朝朝:……
算了。
若是祖父主动说让谢璟跟她住一屋,她就同意。
她揪着眉,在心里想着说辞,只等她祖父发话了。
可她祖父看着她哥哥,说道:“峰儿,你今晚去朋友家住,让殿下住你那屋。”随后他又看向褚朝朝:“你阿娘在忙着做饭,你去给殿下将屋子收拾一下。”
褚朝朝:……
原来是让他住哥哥的屋子里。
她松了口气。
可这心里,怎么有一点点失落呢。
谢璟手撑油纸伞随着她去褚峰那屋,侧首伏在她耳边嗓音低沉道:“想让本王跟你一起睡?”他嗓音清润,带着若有似无的勾惑。
褚朝朝不敢去看他:“没有。殿下别乱说话。”
夜间,雨果真越落越大,用过晚膳后,褚朝朝去了她祖母那儿,去问她祖母一些关于从前的事,谢璟说她就是他的心上人。
还让她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祖母和阿娘。
她心里憋不住事,就来问了。
可祖母年纪大了,有些记不住事,只告诉她,谢璟那时是常爱去他们府上,还说她,非闹着说长大了要嫁给他呢。
褚朝朝没想到还有这事。
只可惜,她都不记得了。
想再从她祖母这里知道些什么,可她祖母想不起来了,只能待明儿去问阿娘。
她还是有些不信,当初清韵和方雨烟的话她都是听到了的。
而且,他真的爱吃又酸又涩的葡萄豆子。
褚朝朝从她祖母这里离开后,撑着伞走在院中,见谢璟房里的烛火还亮着,她提着裙据去了窗前,隔着半开的窗牖唤他:“殿下。”
谢璟此时正翻看着书卷,闻言来到窗边,俯身来看她,神色间缀满笑意:“怎么还没回屋去歇着?”
她小声回他:“我就是来看看你,看你一眼我就去睡了。”
谢璟将窗牖又敞开了些,俯身进了她的油纸伞中,在她唇角亲了一下,嗓音噙笑:“朝朝,明早见。”
褚朝朝脚下步子未动,微微踮脚也去亲了他一下,对着他点头,欲回她的房间去,却又转过身来,垂下眼眸问他:“殿下——要去我屋去住吗?”
第46章
她问完, 小脸羞红,又与他解释着:“我哥哥这屋里的床褥都不如我屋里的,平日里阿娘都把好的东西给我用。”
说完,又觉得不太行, 小脑袋里迷迷糊糊的:“主要是还落着雨, ”她往窗户内瞅了一眼:“我哥哥这屋里好似还有些漏雨。”
句句都是为着他着想。
可贴心了。
她这话无疑不是在璟王殿下坚韧的克制力上扯了一下又一下, 从她那句殿下要去我屋里住吗说出口时, 谢璟落在窗台上的指节已攥紧。
手背之上,青筋突显。
他垂眸看着褚朝朝,看她乌黑的睫羽扑扇, 莹白的脸颊上带着女子的娇羞,握着伞杆的小手都攥的紧紧的。
他喉结微滚,眸光深邃的看着她。
一直看着。
喉间干涩。
褚朝朝等不到人的回应,一点一点抬眸去看他,微微皱了眉:“殿下若是不嫌我哥哥这屋——漏雨, 就歇下吧。”
谢璟指节微动,倾身上前, 宽大的手掌握住她握着伞杆的手, 另一只手揽在她腰间, 薄润的唇吻过来, 很强势, 也很渴求。
屋檐上的水珠顺着瓦片成线落在他们手中的油纸伞上, 啪啪作响, 又顺着油纸伞滴落在地,院中昏暗, 只有谢璟屋内烛火的光亮透着,古槐树被风一吹, 响起‘哗啦啦’的雨声,颇为响亮。
伞下光线更为暗淡,雨水的动静压住了窗边相吻的二人喘.息声。
褚朝朝轻呜了声,被谢璟越吻越深。
谢璟吻了她许久,呼吸滚烫,极力克制,眸光暗沉的看着她,薄润的唇终于还是说出:“朝朝,回屋里——早些歇着。”这是在她家中,她的家人都在。
他不能去。
褚朝朝低低的‘哦’了声。
她还以为他想和她住一屋,但是不好意思开口。
所以,她才没忍住问了一句。
原来,他不想和她住一屋。
谢璟在她发间停了片刻,回到屋内提了灯递给她,又说了句:“早些歇着。”褚朝朝抬眸看了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灯。
转身回了她屋里。
谢璟在窗边站立了许久,手背处的青筋依旧在,落着雨的凉风吹在脸上,让他清醒了几分。她若再不走,他真的要将她抱进屋里了。
谢璟回到屋内,用了冷茶,坐在书案前,打开了白日里褚朝朝给他的那封信。
“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他垂眸低笑,神色间透着温柔的笑意,指腹在字迹上轻轻摩挲,低声道:“还会用《诗经》写情诗了。”
谢璟坐在那里,口中念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这句情诗不是褚朝朝想出来的,她看到谢璟送给她的玉簪,又在书卷上给她问候和圈情诗后,就也动了给人家写情诗的念头。
奈何有心无力。
小脑袋中没有合适的词去表达,又不想显得自己忒没学问,就去找她哥哥帮忙,还不知羞的说就是想他。
能表达出她很想他,就可以了。
褚峰就给她写了这一句。
她回到屋内取出一张信纸,给抄了上去,还很用功的在《诗经》里找到了这一页,背了好几遍呢。
——
次日一早,褚朝朝早早的就起了床,去厨房帮她阿娘择菜,往小板凳上一坐,听着她阿娘讲她小时候的事。
褚夫人将绿豆汤炖上,侧首看了她一眼,见她正认真的掰豆角,问她:“也不知璟王殿下在你哥哥那屋里住的可习惯。”
褚朝朝回着:“我也不知道,应该习惯吧。”
褚夫人看着她,轻轻笑了下。
早在褚朝朝刚跟她哥哥回到家中时,她就跟她阿娘说过去见空明大师的事,当时褚夫人和老夫人还在心里纳闷。
可,后来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所谓的纳妾冲喜不过是璟王殿下安排下来的。也难怪,当初她带着朝朝从灵山寺回来后,在路上就听有人说上京城里璟王殿下病重,正纳妾冲喜。
她让褚朝朝自个先回家,就去问了那人。
那人说甭管冲喜不冲喜,就是为了图个吉利,若是这病不见好,会让人直接回家去。
毕竟是皇家子弟,跟普通人家不同。
不止吃的好穿的好,还不用做活,那人当时还偷偷说,跟你说句实话,璟王殿下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过。
她当时回到家,不过是托人去上京城打听了句,这事就特别顺,当时还有王府中人来问了朝朝的生辰八字。
直接就说,朝朝的生辰八字与璟王殿下极为相合。
当时,她和老夫人都想让她先嫁在春水镇上,春水镇那会也有一户人家在纳妾冲喜,只是那是个五十有余的老头子,她自是不愿朝朝嫁过去。
老夫人思忖再三,叹了声气:“那孩子年少时常在咱们府中待着,脾性不错,走的是君子之道,咱们张家对他也算是有恩,既然他命不久矣,就让朝朝去吧。”
就算朝朝会克他,也算是让他偿还了当年张重林在他出生时就极力护他的那份情。
这事,就这么成了。
可后来,她每月都会给朝朝去信,她女儿每次都是给她回:快了,我很快就会回家了。
可这都近半年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是回家待段时日,提起人家时,那满目都是欢喜,谁又瞧不出她喜欢人家。
如今,也算是一切圆满了。
想来,他那时是想先还张家清白,再来求娶朝朝。只是朝朝才刚及笄媒婆便常登门,她和老夫人也是想着,先定下来。
他是怕真的给朝朝定了亲,怕她喜欢上了别人。
当初,公爹极力反对朝朝去王府。
璟王殿下是他的学生,是当朝唯一的嫡皇子,从前他是他的老师,可以尽力护他,如今张家早已不在,他不想让朝朝去璟王府。
只想她找个清白人家嫁人。
其实,张重林一早就知道谢璟是为了让朝朝去他身边才有的所谓纳妾冲喜,是谢璟亲口告诉他的。
谢璟跟他说了一番话,让他无法回绝。
只回到家中去问褚朝朝的意见,当时小姑娘只一心想着去了上京城没准能见到她的陆臣哥哥,而且她阿娘说了,璟王殿下撑不过一月就闭眼了,还不能尽人事,她去了王府,就每日安生的待着就行。
她不敢看她祖父的眼睛,跟阿娘和祖母站在了一边。
为此,张重林生她的气,没有给她去过信。
后来,张重林也想明白了,八年前,他可以豁出性命护着朝朝,自是不可能轻易就放下他的执念,就算是他不同意朝朝去上京城,他也会有其他的手段。
而关于谢璟会如何对待他的孙女。
他很相信他会对朝朝好。
没有人能比他对朝朝更好。
他等了八年,眼瞅着小姑娘有了喜欢的人,还有媒婆上门来给她说亲事,心中着了急,不想再等到林家倒下,张家洗脱罪名的时候,想现在就让朝朝在他身边。
张重林可以理解。
那是一种不容有丝毫差错的不安。
是势在必得。
他为了让陛下和皇后无疑心,也为了让他能同意,提前安排了灵山寺之事,让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他早就与年少时不同。
他为了他的执念,为了他想要的,可以是偏执的,可以不顾一切。
褚朝朝将择好的菜端到一旁,用清水洗了几遍,褚夫人又让她去剥点花生,她就又乖乖的坐下剥花生。
褚夫人有意试探她:“这事说来也是奇怪,你去了王府后,璟王殿下的病也就好了,而且连空明大师的话都变了。”
褚朝朝颇有些漫不经心,一边剥着花生,又时不时的往嘴里塞上一颗,回她阿娘的话:“是啊,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褚夫人:……
也就她傻傻的,还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褚朝朝又同她阿娘说着:“而且,祖父是他的老师,咱们张家和他从前就有渊源,又正巧我去了璟王府,我觉得,我和他缘分很深。”
褚夫人:……
缘分是挺深的。
她也不想想,为何缘分这么深。
——
昨夜里刚落了场雨,今儿的天气格外凉爽,院中墙边种着的瓜果水灵灵的,就连褚朝朝屋门边的月季花被雨水洗刷后都格外艳丽。
用过早膳,谢璟陪着她又待了一日,近酉时,骑马赶回了上京城。
此次朝中官员大动,尚有许多事未处理,他回到上京城见了陛下,又去坤宁宫见了皇后,只是皇后身边的李嬷嬷说:“殿下,皇后娘娘昨夜未歇好,此时正小睡呢。”
谢璟神色凝重,朝殿下看了眼:“本王改日再来。”皇后是他的生母,又一心想让母家在朝中地位稳固。
她这些年能让陛下听她的,却是没有养出一个听话的儿子。
谢璟回到王府,在书房处理公务至夜深,木微进来禀道:“殿下,都安排好了。”他说完,见他家主子颔首,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直到子时,谢璟书房的烛火才暗下。
——
褚家小院里,一家人在一块用着早膳,褚峰一早去集市上买烧饼,听到了一件事,就给他们说着:“咱们镇上搬来了一户人家,就在镇上最好的地段,听卖烧饼的饼婶说,她在那门前经过,里面布置的很雅致,像是做学问的人。”
褚朝朝小口小口的喝着粥,夹了颗虾仁放入口中,问她哥哥:“你去人家门口看了吗?”
褚峰:“自是没有。不过搬来户人家,有什么可看的。”
“不过,你要是想去看也行,饼婶还说,那户人家极为好客,日后都是邻里街坊,你拿些家里种的果子去。”
褚朝朝晃了晃脑袋:“我不去。”
张重林将口中的粥咽下,倒是也说:“朝朝,等下你和你哥哥一块去,既是做学问的人,人家刚搬来,也该去看看。”
褚朝朝揪着眉头想了想:“好吧。”
用过早膳,褚朝朝和她哥哥一道拿了些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就去了春水镇南面的月儿胡同,这条胡同里只东西两户人家,是整个春水镇上最大最气派的宅子。
正巧,这户人家的正门是敞开着的,将要行至门前时,褚朝朝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娘子。”
是阿春阿绿。
褚峰看了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将手中提着的竹篮递过去,对褚朝朝道:“原来这是你家。”
褚朝朝:……
褚峰:“你去吧,我先去学堂了。”
褚朝朝跟着阿春阿绿走了进去,阿绿说:“小娘子,殿下这会儿不在,估摸着很快就会来了。”
早在几日前,木微木漾在春水镇不是闲逛,而是给他们家主子挑选宅院,这几日已经里里外外的都给翻新了一遍。
阿春阿绿今儿一早过来的,这会儿也已将院中屋子里都收拾好了,本是想着去褚家走一趟,找褚朝朝去,却是没想到才刚走到门口,就见着人了。
谢璟来到这里时,已近午时,褚朝朝在府中逛了一圈,正坐在院中秋千上吃果子呢,就瞧见了人走过来。
阿春阿绿极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谢璟神色温和,一袭墨衣走至她跟前,褚朝朝这会儿心情好,从秋千上下来直接就扑在人怀里了,还‘咯咯咯’的笑。
小姑娘一袭豆绿襦裙,绵软的扑在他怀中,气息香甜,谢璟垂眸看着她:“这么乖,知道自己回家了。”
他嗓音沁了笑意打趣她。
褚朝朝往他口中喂了颗糖:“我是听闻镇上搬来了户人家,特意来府上送礼的。”说着,她还给他指了指屋里石桌上摆放着的果子:“我带来的。”
说完,又从他怀中离开,去石桌上挑了几颗青涩的葡萄豆子,走过来要去喂谢璟,这次璟王殿下没再让她喂。
将她手中握着的葡萄豆子一颗一颗的拿过来,很是好奇的问她:“为何总给本王吃又酸又涩的?”
瞧她这会儿小脸上都是笑意。
应该不是要拿这怪他什么。
褚朝朝也很好奇,他这次为何不吃了:“你不是喜欢吃吗?”她一副认真的模样,看的谢璟有些想笑,捏了捏她的小脸:“谁告诉你本王喜欢吃的。”
褚朝朝抿了抿唇,还是给说出来了:“方家姑娘说的,她说殿下喜欢吃酸的,所以我才会每次都挑酸的给殿下吃。”
他这特殊的口味,实在是让她很不理解,而且,每次还要从一串红通通的果子上挑出几颗酸涩的,可麻烦了。
谢璟:……
“本王不喜欢酸葡萄,记住了吗?”他说完,见褚朝朝微微发愣,像只呆呆的小松鼠,起了逗她的心思,将一颗酸豆子往她嘴边一放,褚朝朝小嘴微张,刚要吃时,就反应了过来。
骂他:“我也不爱吃酸的,殿下真坏。”
谢璟低笑着将她抱起:“都不爱吃酸的,那就吃点甜的。”
“嗯?”褚朝朝刚要说话,就被堵住了唇,被谢璟抱进了屋内。
唇瓣相磨,探入口中,舌尖相缠。
拥吻了好大一会儿。
褚朝朝看着他暗沉的眸子,嗓音含混道:“可以了。”不能再给他亲下去了,这是白日,再亲下去不行。
谢璟与她鼻尖相抵,嗓音低哑:“不可以。”
他话说的强势,褚朝朝漆黑的眸子看着他:“我一会要回家的,殿下若是再亲下去,难受的可是殿下。”祖父没准还在等着她回去一起去河边呢。
谢璟低笑:“谁说本王要放你走了。”
谢璟将怀中的人放在榻上,抬手就给落了床帐,褚朝朝懵了会儿,前个夜里,她让他去她屋里住他都不去。
这会儿大白天的,是要做什么。
“殿下不是不想和我睡觉吗?”她脱口而出问他。
谢璟微热指腹落在她耳后,又抚摸着她红通通的耳垂,嗓音微哑中带着克制的隐忍:“想。想疯了。”
“那,你——”褚朝朝的话被谢璟指腹按在唇上,挡了回去:“是本王在忍,在克制。”他嗓音沉的很,眸子暗沉,看的褚朝朝小脸都要着火了。
“那,殿下怎么不忍了?”她乌黑眼睫闪动,没去看他,只低声问着。哪能他说忍就忍,说不忍,大白天的就把她给放在榻上了。
谢璟去咬她的唇,扯住褚朝朝的手往身.下放,是再也克制不住的语气:“怎么忍。”褚朝朝指节微动。
反倒是有些怕了。
“我哥哥和孙姐姐没有成亲前就不在一块,我和殿下——”谢璟俯身吻她,与她耳鬓厮磨:“不一样。”
“本王都吃过糖了,戒不了。”
他的嗓音落在褚朝朝耳边,让她浑身神经都跟着发麻,薄润的唇再落到她侧颈处,褚朝朝不自觉的就发出了轻.吟。
身子软的如一滩水。
直到申时,屋里才消停。
褚朝朝在谢璟怀里乖得不像话,明显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抬眸看着谢璟:“殿下抱我去沐浴吧,我一会儿要回家。”
谢璟指腹在她绯红的小脸上轻轻揉了揉:“累了就先睡会,天色还早呢。”璟王殿下说到天色还早时,属实是心中刺了下。
他自幼学的是儒家之学与治国之道,却是做了白日宣.淫这种事,无奈闭了闭眼,就算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后日。
大婚的日子还有月余,既是总会抑制不住的来春水镇见她,早晚有克制不住的那一日。
他的朝朝。
太惹人了。
一颦一笑都勾着他的心。
褚朝朝歇了会儿,本是要谢璟抱她去净室的,可她小心思一转,又没让人去,若是让他也进了净室,没准又要怎么折腾她呢。
再折腾下去,天就黑了。
她沐浴后,换上衣服就和谢璟一起回了家,两个人还在镇上买了些菜和糕点,还有酒。
褚朝朝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说着话:“我爹酒量特别好,你喝不过他的。”她顿了下:“不过也没关系,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喝醉的。”
褚朝朝话多,走一路说了一路,直到家门口小嘴才闲下来。
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谢璟,问他:“殿下说我是你的心上人,那,我刚去王府时殿下就知道我是谁?”
她漆黑的眸子澄亮,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谢璟清了清嗓子,关于灵山寺一事看来是被她猜到了,他颔首:“知道。”
褚朝朝愣了下。
谢璟只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小姑娘若是知道了,八成是要生他的气,他其实很怕褚朝朝跟他生气,绷着个小脸不理人。
“怪不得我一去府上,殿下就说日后会护着我。”
谢璟:……
“那殿下当时知道你的心上人就是去给你冲喜的人,是不是高兴坏了?”她浅浅笑了下:“我和殿下还真是缘分颇深。”
谢璟:……
他看褚朝朝说的认真,一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模样,颇有些不知如何开口,默了默,还是决定都告诉她。
毕竟,日后空明大师还是要常去王府的。
那时再被人发现了,可就不好哄了。
第47章 正文完(一)
“朝朝, 不是——”谢璟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院中褚夫人见他们二人往门前一站,也不走进来,还以为褚朝朝又跟人家生气赶人家走呢。
她整日里没一点规矩。
就喊了人。
褚朝朝应了她阿娘一声, 拉着谢璟就往院中走:“别在这站着了。”谢璟被她扯着, 话就又给咽了回去。
跟褚夫人说了话, 就去见了张重林。
——
有褚朝朝在家中, 褚家一家人茶余饭后都乐呵呵的,尤其是老夫人,褚朝朝不在的时候她闷的很, 没有人在她耳边小嘴叭叭个不停,也没人给她念故事听。
只能去街上跟邻里去闲聊。
准备大婚的这一月,日子过的格外快,从前老夫人和褚夫人还担心褚朝朝嫁了人,就不能同在家中一样, 乐呵呵的过日子。
他们家都是读书人,若给她定亲也自是嫁与读书人, 日子不会太富裕, 她总归是要持家, 相夫教子的。
如今, 也不用替她忧心了。
有璟王殿下照顾她, 在王府自是能过好她的日子。
而且, 在春水镇上都置买了宅子, 日后定是会常回来住的,想到这里, 心里都舒坦了许多。
关于在春水镇上购置宅子,谢璟是打算着让她想家的时候可以回来小住。张家不愿再回上京城, 褚朝朝长时间在上京,会想家。
这一月里,他常看到他们一家人在一处谈笑。
虽然私心不想让她经常离开他,可还是对她说,日后想回来随时都可以,他也会经常陪她回来。
大婚前几日,皇后派了宫中的嬷嬷来春水镇,倒是没有吩咐说要教她什么规矩,不过是将大婚那日要有的礼仪教上一遍。
毕竟是大盛朝唯一的嫡皇子成亲,现在娶的是王妃,怕是几个月后就成了太子妃,也是未来的皇后。
他不让给她立规矩,那是私下里的事,大庭广众之下,该有的,也是不能少。
不过,皇后倒是对褚朝朝没什么不满意。无论是她在王府见褚朝朝那次还是在墨韵书院,那小姑娘都一副乖乖的样子。
从她第一次去王府见她。
就是喜欢她的。
那会儿,也是想着日后留她在王府,只是没想到,她竟是张重林的孙女,也是本就该有的亲事,当年张家未出事前,谢璟就在他父皇面前求过赐婚。
自国公府被治了罪,皇后生了场大病,谢璟只要进宫就会去坤宁宫里看她,她逐渐也没了心病,母家权势虽不在,可她的儿子也早已不需要国公府的扶持。
她已不求太多,日后只管过好自个的日子。
一直到大婚前夕,褚家每日都有宫中的人来送东西,褚朝朝那间屋子里都堆满了,她那点记性,也根本记不住这些东西都是干嘛的。
碧儿自从回到春水镇后,家中给相看了亲事,就没再来褚家帮活了,这些日子都是阿春阿绿在她身边跟着。
褚朝朝知道成亲会很麻烦。
可这麻烦还是比她想的要多了一些。
成婚这日,谢璟亲自来接亲,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从上京城直到春水镇几十里路上尽是贺喜之人。
喜银洒了一路。
从前褚朝朝被璟王府的人接着坐上马车去上京城时,褚夫人和老夫人是担心的落泪,生怕她会受委屈,这会儿,外面吵吵闹闹的,越发让她们不舍得褚朝朝。
可落泪时又是带着笑的。
今儿就连张鹤也落泪了。
褚朝朝惊讶的不行,她爹竟是因着她出嫁落泪了。
稀奇。
她本是被嬷嬷搀着就要走到院门口,却是突然回过身来去抱住了她爹,呜呜的也要哭。
差点没把上了个把时辰的妆给哭花。
还是被褚峰和孙妮儿给拉开了。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谢璟牵着她的手上了车轿,褚朝朝情绪散的快,虽是刚哭过,这会儿又跟谢璟怪,在他手心里抓了下。
还在红盖头下‘咯咯咯’的笑了几声。
回到上京城时已近戌时,夏日里的天色已昏暗下来,璟王府内热热闹闹了几个时辰,顾凉一个劲的窜到着人灌今儿的新郎官酒。
徐子宇醉了酒,与平日里判若两人,还真就听了顾凉的,两个人灌起酒来没完,谢璟饮了几杯后,就要走。
被顾凉喊住:“殿下,你急什么,王妃又不会跑了。”
谢璟想到褚朝朝,薄润的唇勾出一抹笑意,对徐子宇道:“你告诉他,本王这么急做什么。”
徐子宇如今再也不是空有妻子了,前段时日,清韵过生辰那日,不止褚朝朝用了那药丸,清韵醉了酒,也给徐子宇喂了一颗。
那是她和徐子宇第一次圆房。
倒是很合清韵的心意。
如今,徐子宇自是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有些嫌弃的看着顾凉:“顾二公子年纪也不小了,该娶妻了。”
顾凉听到这话,就恍若是他母亲在耳边说道他,饮了杯酒,直接离的徐子宇远远的。
谢璟回到敬云院时,褚朝朝还乖乖的坐在那里,只是身上的喜服已退去,头上的凤冠霞帔也摘了去。
只盖着红盖头。
等着谢璟来掀开。
听到脚步声时,她也不知为何会紧张,明明都跟他那么熟悉了,而且敬云院她也很熟悉,他的这张床,她从前也睡过。
可,就是紧张。
直到谢璟将红盖头给掀开,露出一张娇俏灵动的小脸,对着他‘咯咯’的笑,直接扑在了他怀中,大婚前一连数日,她都没有见到过他。
很想他。
谢璟宽大的手掌揽在她腰间,将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嗓音噙笑:“本王的王妃——真美。”
褚朝朝的小脸被人一句话说的绯红,抬眸看着他:“那,殿下再夸夸我。”
谢璟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下:“唤本王什么。”
褚朝朝适才坐在那里时,早在心里想了很多遍,总觉得唤不出口,这会儿听到他问,她漆黑的眸子澄亮,嗓音糯糯的:“夫君。”
谢璟落在她腰间的手随着这句夫君,猛地一紧,深邃眸光看着她,显然是只唤这一声,不够。
“夫君。我适才还以为唤不出来,没想到喊着还挺顺口。”她又乖乖的说着,谢璟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下:“那日后,不许再唤别的。”
他说完,将人抱起就要往净室里走。
褚朝朝制止着:“不行,还没饮合卺酒呢。”
璟王殿下只好又将人放下,一起燃了红烛,喝了合卺酒。
又要再去抱她时,褚朝朝又晃了晃脑袋,颇为神秘:“夫君回答我三个问题,若是我都满意了,再去陪你沐浴。”
谢璟:……
“若是——不满意呢?”
褚朝朝倒没想过,她想了想,唬他:“不满意就不跟殿下洞房。”
谢璟:……
就不该问。
褚朝朝见他颔首,就开口道:“第一个问题,殿下喜欢我吗?”
谢璟:……
原来问题这么简单。
“当然喜欢。”
“那,殿下喜欢我养的狗吗?”
谢璟:……
“喜欢。”
要问第三个问题时,褚朝朝凑近了他一些:“殿下今夜可以不要那么凶吗?明日一早还要去宫里请安呢。”
谢璟眉心微动,倒是没先回答她,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伏在她耳边:“不可以。”
褚朝朝问的这三个问题,属实没什么用。
几乎算不上问题。
谢璟又道:“日后要学着改口,不然就要受罚。”
褚朝朝虽是唤夫君顺口,可唤他殿下早就成了习惯,这会儿听他说,就又唤了句夫君,而‘夫君’二字一唤出,实在是让璟王殿下没了一点自制力。
将人放进浴池中,就吻了上去,褚朝朝嗓音含混的说着:“这么急——不能先说会话吗——呜”
谢璟低笑,嗓音暗哑:“春宵一刻值千金。”
褚朝朝小手推着他:“可,我有话要说,必须要说。”
璟王殿下喉结滚了滚,俯身咬在褚朝朝锁骨一侧白皙的肌肤上,嗓音低哑,染着薄薄的酒香气:“小祖宗,还有什么话。”
褚朝朝看着他,就觉得喉间干涩,又思忖了会儿,很是认真:“我想说——”她有些羞赧,眼睫低垂:“我喜欢你,可能殿下知道,可我还没有说过,我觉得还是要说一声的。”
谢璟目光深邃,看了她好一会儿,原来是要跟他表心意。
“既然说了,就再说些。”他这会儿倒是有心思听了,神色温和,眉目含笑的看着褚朝朝:“本王喜欢听。”
褚朝朝小嘴甜的很,说着说着就被人吻的发不出声来,变成了微微喘.息。
室内折腾了大半宿。
直到后半夜才歇下。
次日一早,褚朝朝睡醒的时候已近巳时,起床洗漱后与谢璟一同入了宫。
去见陛下与皇后。
褚朝朝只五岁那年与祖母阿娘进宫参加过宫宴,之后她就生了场大病,极少出府门,上次林敏儿想在她身上找印记,却是也没找到。
她那印记起初是有,可随着她长大,逐渐就不见了。
这也算是她第一次踏进宫门,不觉间还有些小紧张,被谢璟将手握在掌心,才踏实了些。
到了坤宁宫,陛下与皇后正在殿内闲话,皇后本以为还得些时候他们才能过来,她昨儿就命人去璟王府传了话。
说不必一大早的就过来,她这阵子乏得很,也要多歇会。
其实是清韵早几日跑过来,特意跟她说的:“母后,我皇兄大婚,定是很——‘忙碌’,您就别让人家一大早的进宫请安了。”
她想了想,也是。
清韵又在一旁说着:“没准明年这个时候母后就有小皇孙抱了。”
皇后倒是乐的笑了,许久未有笑容的脸上温和许多,看向清韵,本是想要与她提起当年之事,被清韵拦下了。
自谢璟跟她说,他将那人救下了,清韵就去看过他,他已娶妻生子,过着安定平稳的生活,她也就放下了。
此时,谢璟和褚朝朝行了礼,几人坐下闲话,多是皇后在说,褚朝朝在答,小姑娘平日里话头子挺多。
这会倒是乖的问一句说一句。
皇后将她那张小脸瞧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是想从这小脸上找寻到她年幼时的模样,可她实在是有些想不起来。
在宫中待到午时,一起用了午膳后,谢璟和褚朝朝就回了王府。
这趟进宫,褚朝朝没少收东西。
皇后送了她一只锦盒,里面有一套属国进贡来的金步摇,极为奢华,上面缀着的九十八颗玉珠都是南□□有的蓝水玉。
皇后见她喜欢,又将手腕上的一只蓝水玉镯子褪下给她戴在了腕上。
这是皇后给她这个儿媳的,陛下的赏赐比他们提前一步到了王府。并且他们从宫中离开后,陛下与身边的李公公道:“宣礼部侍郎来见朕。”
是时候立储君了。
褚朝朝被谢璟抱着下了马车,刚站稳了脚,就发现了站在璟王府右侧石狮子处的人儿。
如褚朝朝初次见容蓝一样,这回,她还是站在那。
她身旁的侍女手中也拖着个锦盒,容蓝走上前,先是见了礼,随后神色温和道:“朝朝,这是姨母送你的大婚礼。”她说着,示意侍女递上前去。
褚朝朝微微皱了下眉,没接。
“不必了,昨个大婚定安候府已送过礼了。”褚朝朝还不知道,定安候府已被夺去侯爵之位,她听她哥哥说起过关于侯府的事。
她在家中时,也与阿娘提起过定安候夫人,阿娘倒是早已释怀,可她不行,哥哥说当年阿娘都跪下求她了,她也没应。
或许她有她的苦衷,可她也有不愿与她亲近的理由。
容蓝欲言又止。
褚朝朝:“夫人回去吧,午时日头烈。”
容蓝对她笑了笑,不再多说,与她的侍女回了府中。
褚朝朝回身时,见谢璟低笑了下,她微扬下颌看着他,故意绷着小脸:“夫君笑什么?”没等谢璟回她,她又‘哦’了声:“夫君是觉得我小心眼,不愿意理人家。”
谢璟俯身将她抱起来,边走边道:“没有。本王瞧着你适才对她倒是客气,哪像对着本王,小脸一崩,有些吓人。”
褚朝朝没忍住就笑了,双臂环在他后颈,在他身上抓痒。
咯咯的笑了一会,她又想起了件事,凑在谢璟耳边低声道:“午时我陪母后去偏殿时,母后跟我说,每次宴会上看到上京城里的夫人们牵着孙子孙女,她可喜欢了。”
“你说,母后是不是在催我们生宝宝?”
谢璟垂眸看着她,眉目含笑:“朝朝怎么回母后的。”
褚朝朝轻叹了声:“我当时有些紧张,就没回。”她又想了想:“后天墨韵书院的休沐就结束了,我还想去上学。”
还不想生宝宝。
谢璟应她:“朝朝年纪还小,先去上学。”谢璟应了她,她还是揪着小眉头:“那,母后若是再催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
——
墨韵书院开学前一日,顾茹来了璟王府,因她有些害怕谢璟,就拉了她哥哥一块来,见到褚朝朝后,两个人就去了离敬云院不远处的竹园。
这一处是谢璟从前独自一人喜欢待着的地,她也倒是会找地方,这处清幽,她带着顾茹来这儿,小姐妹二人边吃糕点果子边闲话。
顾茹在竹园四处瞅了眼,与褚朝朝道:“我来王府也没其他事,就是想看看你明儿还去不去墨韵书院了。”顾茹想着,她都成亲了,应是不会再去了。
可她又想着,之前她也是成了亲的,就来王府问上一问。
褚朝朝点头,回她:“去。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儿一早就去了。”
顾茹闻言露出笑意:“璟王殿下待你真好,你不知道,咱们书院的女子成亲后都没有再回来继续上学的。”
说到这,顾茹轻轻叹了声:“我母亲也要给我定亲了,没准明年春季我就不能去书院上学了。”顾茹与褚朝朝年纪一般,是到了成亲的时候。
褚朝朝将口中的葡萄咽下,微微皱了眉:“你若成亲后还想去上学,可以与你的夫君商量。”
顾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反正到时候他若不同意,我就让我哥哥过去把他给打上一顿。”
褚朝朝闻言‘咯咯’的笑,还挺支持人家:“是个好主意。”
她与顾茹在竹园里待了有一个多时辰,顾凉与谢璟三局棋都已分胜负,顾凉起身:“殿下的小王妃也太能闲聊了,顾茹这会儿竟还没回来。”他说着,朝院中看了一眼:“我们府上还有事,得去找她了。”
顾凉这还是第一次在璟王府急着走,往日里都是能赖就赖,褚朝朝在这的时候他和谢璟下棋的机会都少了,这会儿他倒是急着去找顾茹了。
实在是午后他母亲在府上邀了好些人去吃茶,说是吃茶,实际也就是给他相看姑娘,给顾茹挑选如意郎君。
若不是还有这事,他铁定是要留下来用午膳,与谢璟在一处饮酒的,大婚那日,他可是都没饮尽兴。
谢璟和顾凉来到竹园时,褚朝朝正和顾茹聊的起劲,正说起的也是午后顾茹的母亲邀人去府上吃茶的事。
褚朝朝本是问了顾茹她母亲要给她定下的夫君是哪家的公子。
顾茹摇了摇头,很是犯愁:“我也不知道呢,午后,就会有好几家的公子去府上,我母亲说了,让我在他们中间挑上一个。”
褚朝朝:“这么好,还能挑。”
她语气里颇有些遗憾,她就没得挑。见顾茹犯愁,她就给人出主意:“既然是让你挑,那你就挑生的好看的,个头高的,身材健硕的,”她顿了顿:“也不用太健硕,习武之人不行。”
谢璟和顾凉走在竹园的石子路上,还未瞧见这两个人在哪一处待着,就先听到了褚朝朝清铃般的话语声。
顾凉侧首笑着看了谢璟一眼。
这得是怎么欺负人家了,直接对习武之人都排斥了。
顾茹回她的话:“哪有这么好挑的,就我哥哥那样的,在上京城里都是数得着的样貌好,可见上京城里的男子生的好看的不多。”
小姐妹间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褚朝朝随口回着她:“你哥哥也不算丑。”毕竟她当初在春水镇见到他时,觉得整个春水镇上都没有比他好看的男子。
顾茹:“朝朝,我跟你说个秘密,其实我还挺喜欢咱们书院的一位同学的,他生了一双装有星星的眼睛,可好看了。”
顾茹一说,褚朝朝立刻就‘哦’了声,很是兴奋,嗓音都变大了几分:“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也觉得他长的很好看。”
两个人还同时说出了他的名字。
兴奋过后,顾茹叹气:“只可惜,他家世普通,又是庶出,白白生了一张俊脸,我母亲肯定不会同意的。”
顾茹话落,隔着一片茂密的竹林就听到了男子的轻咳声,跟嗓子里卡鸡毛了一样,顾茹听得清楚,是她哥哥。
忙给褚朝朝比了个嘘的手势,两个人都不吭声了。
待到谢璟和顾凉转过竹林行到她们跟前时,顾茹站起身,先给谢璟行了礼,随后对褚朝朝道:“咱们明儿学院见。”
顾凉也对褚朝朝示意,带着他妹妹离开回了顾府。
谢璟饶有兴致的打量了褚朝朝一圈,握住她的手在石桌前坐下,似是漫不经心问她:“在聊什么。”
褚朝朝随口回他:“没什么。就是说一些学院的事。”
谢璟垂眸,拿过她面前的杯盏用了口茶,也不言语。
褚朝朝灵动的眸子转了转,在心中轻哼了声,适才的话定是都被他给听到了,还沉默着不吭声,这是——在等着她先开口?
她起身站在谢璟跟前,往他腿上一坐,嗓音轻轻的责怪他:“夫君怎么还偷听人讲话。”
谢璟看人都坐在他怀里了,将她揽着:“不是偷听,是无意间听到。”他顿了下,宽大的手掌在她腰间一紧:“所以,这是要先发制人怪本王偷听你讲话?”
褚朝朝听他尾音里有些冷,凑上前在他脸上‘啪’亲了一下,小小声道:“殿下别这么爱吃醋,就算别人生的再好看也是不及你的。”
她小脸上满是认真,恨不得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她阿娘常说,她是个看皮相的人,他若生的不好看,她怎么可能喜欢他喜欢的这么很呢。
璟王殿下耐不住人家又是往他怀里一坐,又是对他亲亲,又是小嘴甜甜的夸他,薄润的唇勾起,嗓音噙了笑意告诫她:“只此一次。”
他说完,见褚朝朝乖乖的点头,又道:“眼睛里有星星,那是怪物。”
褚朝朝本是认真的听他说,没想到那么好看的唇吐出来了这么句话,她轻哼了声:“夫君真不浪漫,眼睛里有星星,是因着眼睛生的亮。”
谢璟垂眸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真的在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星星,明明还只是白日里,他却瞧见了她眼眸里的星星。
哪有心思再跟她计较,目光直直的定在她脸上。
正巧有一缕光透过繁茂的竹林投过来,落在褚朝朝右侧的鬓发上,小姑娘额前的碎发在这缕光下显得格外的多。
毛绒绒的。
歪着脑袋看他时像一只慵懒的小狐狸。脸上还透着桃红,肌肤白皙柔嫩,谢璟指腹落在她侧脸上,似是遵从本心,嗓音清润道:“眼睛里是可以有星星。”
褚朝朝瞧他看着她看的出神,问他:“夫君适才不还说眼睛里有星星的是怪物吗。”这个人,变的还真快。
谢璟眉心微动,看着褚朝朝的眼睛:“本王是说,朝朝的眼睛里有星星。”褚朝朝闻言轻笑了下,既然他夸了她,那她也该回点什么。
褚朝朝想了想,微微耸了耸鼻尖:“我的眼睛里若是有星星,那夫君可有看到星星上面是你的面容。”
谢璟被她的话惹笑:“这么会说情话,在哪学的。”
褚朝朝‘咯咯’的笑:“不告诉你。”她还能在哪学,都是在话本子上看来的,这句情话是,满心满眼都是你。
二人在竹园待了会儿,回到敬云院用过午膳后,谢璟去书房忙公务,褚朝朝将明日要带去墨韵书院的东西给过了一遍,就去午憩了。
——
次日一早,褚朝朝坐着马车去了墨韵书院,月竹院里徐子宇早就命人给收拾清理了一番,阿春阿绿忙活着将随行物品都整理出来。
褚朝朝在院中陪着她的狗儿玩了好大一会。
自从离开翠山别苑,她的狗儿就放在墨韵书院和清韵的狗养在了一块,有人专门给看着,这么些日子未见,还怪想的。
没一会儿,徐子宇和清韵一道来了月竹院,才走进门,顾凉也跟来了。
清韵去了狗窝旁去陪褚朝朝,她和褚朝朝年少时虽是爱打架,不过后来有她皇兄在,她们两个人不止打架,也常在一处玩。
所以,她才能在褚朝朝刚来墨韵书院时,就发现了她是谁。
这边,谢璟坐在古槐树下的石桌旁品茶,顾凉本是也要坐下,却见徐子宇满眼笑意的朝着不远处的清韵瞧,顾凉皱了皱眉,颇为不理解:“整日里待在一块,怎得还看的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徐子宇听了也不生气,甚至脸上的笑意更重,对谢璟和顾凉道:“清韵——她有身孕了,太医昨个才给搭的脉。”徐子宇说这话时,语气里都像布满了蜜。
清韵本是因着当年堕胎,再无法怀有身孕,心结解开后她就去找了孙大夫,用了几回药,就有身孕了。
徐子宇提到这事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是兴奋的,唇角的笑意就没散去过,顾凉漫不经心的坐下来,随口道:“你确定孩子是你的?”
话落。
一阵沉默。
顾凉自个抬手打了下嘴。
徐子宇脸上的笑意也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看着顾凉的眼神都变得暗沉,顾凉急忙解释着:“也不是我的,你别乱想,我和清韵什么关系都没有。”
上次在墨韵书院闹出那件事,顾凉花了好些心思才找回了清白,见徐子宇这么看着他,简直是越描越黑。
徐子宇冷了脸倒还好。
清韵适才也听到了,虽是第一句听的不太清,可后面的却是听清了,她脚下步子快,走到古槐树下狠狠瞪了顾凉一眼:“顾二公子适才说什么?”清韵此刻没有拿起石桌上的杯盏砸在顾凉头上,已是为她腹中的孩子积德了。
顾凉欲言又止,都有些要结巴了,喉间干涩的不行:“没,没什么。恭喜公主。”
清韵瞪着顾凉,却是唤了句:“皇兄,他口出狂言。”
顾凉自从适才那话说出口,就没敢去看谢璟,此刻,谢璟神色间冷厉,顾凉不等他开口,就起身道歉:“是我一时口快,一时口快。”
谢璟蹙眉,很是无奈的说了句:“孤家寡人一个。”
顾凉:……
他还没反应过来,徐子宇突然向他走近,神色凝重:“顾二公子,打一架吧。”徐子宇这话说完,褚朝朝也从狗窝处走来看热闹了。
徐子宇要跟顾凉打一架?
他一个文弱书生,顾凉可是习过武的。
顾凉呵笑,看着徐子宇,颇为他担心:“还是别了吧。”
他这边和徐子宇说着话,褚朝朝凑在谢璟跟前,将适才发生的事都了解了个清楚,她看着顾凉叹了口气,口中嘟囔着,对她怀中的狗儿说:“你都闹着要找个伴呢,顾二公子怎么就是不成亲呢。”
她的话谢璟听到了,清韵也听到了。
……
最后,徐子宇当真跟顾凉打了一架,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褚朝朝本是要去观战的,被谢璟给拦下,这种事,他不让褚朝朝掺和。
有清韵在,顾凉占不到什么好处。
——
褚朝朝开始上课这日,谢璟就离开了月竹院,朝中公务繁忙,陛下有意将政务逐渐分给他来处理。
立储大典也已在准备。
转眼间,已入了秋,这日褚朝朝下学后,回月竹院的路上遇上了方子恒,自来到书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方子恒极为有礼,温和道:“如今已入了秋,翠山别苑的莲湖上,莲蓬个个都长的饱满,再不采摘怕是就要落了,明儿休沐,我邀了许多学生一块去,不知王妃可愿也去?”
褚朝朝想了想,明儿谢璟也不来墨韵书院,她自个在月竹院也怪无趣的,就应下了方子恒,还让阿绿去喊了顾茹。
第二日,徐子宇从长安街上给清韵买山楂糕刚进了书院,就被一道矜贵的身影吸引了目光,心下一想,再去看,果真是璟王殿下。
谢璟一袭墨衣,正往月竹院里走去。
徐子宇知晓褚朝朝去了何处,清韵还让她多带回些莲蓬吃呢,想到这,他不禁咽了咽口水,急忙走上前将谢璟给拦下:“殿下,你怎得空回来了?”
谢璟侧首看了他一眼。
徐子宇又道:“清韵想吃山楂糕了,我刚去给她买来。”
谢璟淡淡嗯了声。
心思全在月竹院。
徐子宇有些慌:“殿下,清韵说,她想见你了,你能先去趟芳院吗?”
谢璟步子顿住,打量了徐子宇一眼:“何事瞒着本王?”
第48章 正文完(二)
徐子宇顿了顿。
装傻道:“殿下, 是,是清韵跟我生气了,我想着让殿下陪我去一趟,不然”徐子宇将手中的山楂糕往谢璟跟前递了递:“不然这山楂糕又得被丢出来。”
谢璟皱眉。
清韵的脾气他是知道的。
颔首道:“走吧。”
徐子宇心中松了口气。
他听清韵说起过, 当初她去翠山别苑, 她皇兄正因方子恒给褚朝朝送了一箱笼的稀罕玩意生气, 虽然今儿去翠山别苑摘个莲蓬也没什么, 可毕竟有之前的事在。
别看殿下平日里做事运筹帷幄,没准在这种事上面很小心眼呢。
刚行到芳院,他就命人骑马去了翠山别苑, 告诉褚朝朝璟王殿下来了,让她回来。
谢璟走进芳院时,清韵正在院中躺椅上歇着,见她皇兄来了还有些惊讶,徐子宇在谢璟身后给她示意, 清韵就明白了。
骂了徐子宇几句,陪着她皇兄说话。
聊东聊西。
东扯西扯。
清韵都觉得口干了, 一直喝水。
谢璟起身要走, 清韵只好捂唇就要吐, 还可怜兮兮的:“皇兄, 我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 就想跟皇兄多说会话, 皇兄留下来用午膳吧。”
谢璟蹙眉, 倒是没问清韵,直接看向徐子宇:“她去哪了?”
徐子宇愣了愣。
清韵将口中的山楂糕咽下, 倒是很直爽的回她皇兄的话:“方子恒带了一群学生去翠山别苑里摘莲蓬,朝朝也去了。”
清韵说完, 看着她皇兄,她也不知道徐子宇在这瞒什么,方子恒又不是单独约着朝朝去了,那么多人都在呢。
再说了,给方子恒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做什么。
最多是有那么个心思。
清韵说的也没错,方子恒自从知道褚朝朝是当年张家的那个小姑娘后,就明白了他爹从前说过的话,也莫名觉得与褚朝朝很是亲近,就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
谢璟闻言神色没什么变化,他这些日子确实太忙了,很少陪着她,他今儿来这里,也是昨日彻夜忙完公务才来的。
他起身,叮嘱了句清韵:“既是有孕在身,少发脾气。”说完就要走,清韵起身唤住他:“皇兄是要去翠山别苑吗?”
谢璟顿了顿:“本王回月竹院等她。”
谢璟话落,就看到阿绿小跑着过来,许是没想到她家殿下也在这,看到谢璟的那一刻差点没吓得一个踉跄给摔倒。
谢璟皱眉。
阿绿急忙说道:“殿下,王——王妃落水了。”
谢璟未有思虑,大步向着月竹院行去。
阿绿其实是来找清韵的。
在回月竹院的路上,将事情都给清韵说了。
她这么着急跑来,为着的不是褚朝朝,而是顾茹。
今儿一早,到了翠山别苑后,两三人一艘小船就下了湖,男学生在湖东面,女学生在湖西面,各自摘各自的。
莲湖极广阔,褚朝朝和顾茹坐在一只船上就在从前她住过的望心岛附近摘莲蓬,她从前摘过,就没那么大的兴致。
摘了一会儿,就坐在船上看着顾茹在那里忙活个没完。
她们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摘的兴奋了,就有些胆大,顾茹整个身子倾出去不等船划到跟前,就想去摘离得远的。
这下倒好。
直接整个人一头栽进了湖水中。
顾茹不会水,又是一头栽进去的,整个人都懵了。
慌忙之下将周围的莲杆都给抓折了,褚朝朝倒是机灵,急忙和阿绿拿着船桨递给顾茹,让她抓住。
可人在落水的恐惧中只顾着扑腾,那会儿根本没有理智,顾茹不但抓不住船桨,身子还开始往水中落。
褚朝朝一时也慌了,直接跳下水去救人。
阿绿知道她是会水的,上回在墨韵书院还自个跳进湖里去玩呢。就没跟着慌,划着船桨让船靠近些,打算去拉人。
阿绿只听到褚朝朝不停的对顾茹说:“你别动——别扯我衣服,别拉我——”然后阿绿就眼睁睁看着褚朝朝和顾茹一起沉了下去。
阿绿当时吓得整个人脑中一片空白。
好在没一会褚朝朝抱着顾茹又浮上来了,阿绿已将船靠近,趴在船上伸手去拉,正巧也有其他女学生闻声将船划了过来。
与阿绿一同将人给拉上船。
顾茹虽是与褚朝朝个头差不多,却是比褚朝朝骨头架大上一些,顾茹那会儿抓住个人就是救命稻草,哪肯松开。
加上恐惧就把褚朝朝也给扯得沉了下去,褚朝朝起初对她喊话顾茹也是听不进去的,后来两人一块沉了,顾茹才消停。
褚朝朝水性不错,小胳膊小手的抱着顾茹就又游上来了。
阿绿这会儿来找清韵,是想让她想办法将顾茹落水的事别让人给声张出去,那会儿她们被拉上船后,方子恒也划船过来了。
所以,有不少人知道顾茹落水。
谢璟回到月竹院时,褚朝朝正在温泉水里泡着,如今已是入了秋,湖水还是很凉的,她在温泉水中泡了一会儿才觉得舒服许多。
阿春在一旁给她准备了糕点和茶水,让她多泡会儿,省得着了凉。
这会儿她刚用了杯热茶,正闭目回想着适才落水的事。
说真的,她被顾茹扯下去的那一刻,心里吓的不行。
果真,阿娘说的话都是对的。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这时,她听见有脚步声走了进来,以为是阿春,长出了口气,让心中的后怕散去,嘱咐着:“阿春,这件事一定不能让殿下知道,不然我就要挨骂了。”
“他那个人,比较喜欢大惊小怪的,若是知道了,怕是日后都不会让我再去玩水了。”她连说了两句,见阿春不回她的话,也丝毫未起疑虑,谢璟这段日子忙的很,她根本想不到他会突然来月竹院。
待脚步声走近,璟王殿下听不出情绪的嗓音落在褚朝朝耳边:“本王已经知道了,如你所想,日后不许再玩水。”
褚朝朝:……
她这耳朵里的水进的也太多了些,竟是连他的脚步声都没听出来。
她回身去看,下意识将身子往水中沉了沉:“殿下怎么来了?”
谢璟将手中端着的药碗放在一旁,蹲下身看着她,适才他已听阿春都说了,倒是没有磕着碰着,不过想到适才阿绿说过的话,谢璟神色间就有些冷,斥责道:“出息了,还敢跳下水去救人。”
褚朝朝:……
她解释着:“我会水的,能把人给救上来,而且,当时有些慌,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她还很有理。
却是未注意到谢璟眼眸里克制的情绪。
他冷厉道:“褚朝朝。”
“嗯?”谢璟突然唤了她的名字,把褚朝朝给惊了一下,下意识轻疑了声,小脸都绷紧了,抿着唇看他,不敢说话。
他语气冷,此刻眉目间染了薄怒,更是有着天生上位者的威压,褚朝朝将唇咬了又咬,憋得嗓子里都胀的慌。
直到谢璟落下一句:“把药喝了。”起身离开净室,她都还跟只呆呆的羊驼一样愣在那里,沉默了好一会。
然后,乖乖的端起药碗,一口气将药给喝了个干净。
许久都缓不过神来。
谢璟在进净室前,已听阿绿将事情都讲了,阿绿本想帮着褚朝朝将事情瞒下一些,对谢璟道:“殿下,王妃水性极好,跳下水就将顾家小姐给拖上来了。”
这话别说谢璟不信,一旁的清韵也倒吸了口气。
阿绿只好全盘脱出,跟她家殿下说实情时,泪珠子都啪啪的掉下来了,实在是她在船上正准备拉人呢,眼睁睁看着褚朝朝和顾茹沉下去了。
那一刻,阿绿死的心都有了。
整个人呆愣了片刻,刚喊了人,就见褚朝朝又揽着顾茹浮上来了。经历了大悲大喜,此刻跟她家殿下说着,就忍不住啜泣着。
褚朝朝在温泉水中泡了半个时辰,让阿绿侍奉着她穿好衣服后,就小步子慢的不能再慢的去了谢璟的书房。
她这回规矩的很,还先敲了敲门。
谢璟坐在书案前,虽是手中书卷是敞开的,却无一字入心,见褚朝朝进来,抬眸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书卷翻了个页。
褚朝朝还以为他在认真看书。
往他身旁一坐,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向来克制力极强的璟王殿下先跟她开了口:“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褚朝朝本是在摆弄着他书案上的砚台,闻言抬眸看他:“没有不舒服。”说完,见他手中的书卷合上了。
她从蒲垫上起身,又同那回一样,身子软软的就坐在了谢璟怀中,这回不再攀着他的脖颈,而是抱住了腰。
漆黑的眸子看了谢璟一眼又一眼。
说实在的,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适才在净室时,他突然冷冷的就唤了她的名字,可就是像个小怂包一样,被他给吓着了。
这会儿乖乖的,像只黏人的猫儿,往人怀里一坐,还在他宽阔的胸膛处磨磨蹭蹭了好几下,嗓音糯糯的问他:“夫君不是说最近都很忙吗,今儿怎有空来书院了,”她轻轻叹了声,若是知道他今天会来,她肯定不会跟别人去玩:“夫君下回再来,让人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就不出去了。”
她小嘴嘟嘟囔囔说了许多,谢璟却是一句没回她的话。
褚朝朝的小脸也逐渐沉了下来,带着些小情绪:“夫君怎么不理我,我说了那么多,一句话都不回。”
谢璟垂眸看着她,没回她的问话,只嗓音沉沉的:“日后再去水边,就打断你的腿。”褚朝朝在他怀里身子一颤。
打断她的腿?
适才被他吓了一次,这会儿又吓她。
吓的多了,再怂的人也来了脾气,她咽了咽口水,漆黑的眸子瞪着谢璟:“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说完,在谢璟身上狠狠锤了一拳。
眼圈都泛了红:“你这个人,适才就吓我,现在还——”她气鼓鼓的,眼眶里憋着泪:“还说要打断我的腿,我不就是去游个船,你就跟我冷着个脸。”
她从谢璟怀中猛地一下站起身,越说脾气越大,本来在温泉里的时候被他猛不丁的唤她的名字就被吓了一下,这会儿气焰全上来了。
抓起谢璟书案上的砚台‘嘭’一声就摔了老远,摔完还不解气,又拿起他的书扔在了窗户上,还一脚将一旁的蒲垫给踢了老远。
口中不满的说着:“你就是小心眼,见我是跟方子恒一块去的翠山别苑,你就生气,这么爱吃醋,也不怕被酸死。”
谢璟:……
褚朝朝发了一通脾气,气焰逐渐弱了下来,见谢璟突然起身,下意识步子往后退了退,还没等谢璟走到她跟前,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更害怕。
被顾茹扯下去的时候,她拖不动她的时候,她现在想想就觉得怕,见到他了,还要被斥责,还冷着张脸。
谢璟薄润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这小姑娘是个脾气犟的,有时候说话根本不听,若不斥责她,下回没准又跳湖里去了。
这下。
又把人惹哭了。
璟王殿下本是在褚朝朝没来找他时,就下定了心,这次一定要把褚朝朝不考虑后果的毛病给改了。
阿绿哭着说当时的场面时,他心里就动了怒。
与其说是动怒,其实是怕。
怕失去她。
这会儿褚朝朝发了脾气,又呜呜的哭着,璟王殿下下定好的决心就没用了,再冷的一颗心也软了。
虽是指腹落在她脸上给她抹了泪,还哄着人别哭了。
依旧没有松口不让她去水边的事。
“饿了吗,本王让阿春准备了你爱吃的,去吃点东西。”谢璟宽大的手掌落在褚朝朝后颈,拖着将人垂着的一张小脸抬起来,嗓音温柔带哄:“不哭了。”
褚朝朝瞪了他一眼:“适才还冷着张脸,这会儿又变了,也不问问我伤着没,吓着没,就知道骂我,我不想理你。”
说完,又狠狠吸了口气,没给谢璟反应的时间,灵活的跟只小泥鳅一样,从谢璟怀中滑着就走了。
谢璟跟出书房,正巧木微走过来:“殿下,礼部侍郎求见,在门外等着呢。”
谢璟神色冷彻,朝着褚朝朝离开的地方看了眼,吩咐道:“让阿绿把饭菜端进屋里。”随后看向院中:“让他进来。”
褚朝朝在屋里用了午膳,阿绿告诉她,顾茹沐浴了番,用了姜汤,这会儿已经没事了,顾府上也来了人,正在兰鸢居里陪着呢。
褚朝朝点了点头,继续小口小口的用着粥。
阿绿适才在外间听到了褚朝朝骂她们家殿下,见她这会儿饭菜用的香,就在一旁提了句:“王妃,是我,我没忍住就跟殿下多说了几句,殿下定是以为王妃差点没——”阿绿没说出口,只劝着:“所以,殿下才会动了怒,也是担心王妃。”
褚朝朝抬眸看着阿绿,口中还嚼着粥里的花生,倒是挺香的,她轻哼了声,很是认真的对阿绿道:“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要打断我的腿。”她尾音压的重,很是气愤。
阿绿被她的模样逗笑:“殿下哪舍得打断你的腿,不过是见王妃跳进湖中,怕王妃再这样做。”
褚朝朝沉浸在自个的气愤里对阿绿摇了摇头:“万一他会呢,你没见他说这话时的样子,”她放下手中的汤勺,给阿绿比划着:“谁见了,都会怕的。”
阿绿:……
褚朝朝用过午膳后,也有些累了,最近天气越发凉了些,她本是不常午憩了,今儿却躺床上睡了会,直至申时才醒过来。
一觉睡醒后,心情也变好了些。
她的小情绪散的快,从床上坐起后,见阿绿走进来,开口就问:“他呢?”不会被她骂了一顿离开了吧。
阿绿一边给她将一套青绿色襦裙拿过来一边回着她:“殿下走了,应是回王府了。”她说完瞧见褚朝朝脸上有些失落,又加了句:“是有官员来找殿下,没准殿下忙完就又回来了。”
褚朝朝轻轻‘哦’了声。
收拾一番穿好衣服后,就去了谢璟的书房。
被她摔在地上的东西早就收拾过了,她找到曾经被她偷走的那个古檀木盒子,本以为上面还上着锁,却见锁不在了。
她也是忘性大,这段时间也没想着来他的书房里看。
这会儿跟人生了气,倒是想起来了,不疾不徐的将古檀木盒子打开。
里面果真是曾经他一个人坐在书案前看着怔神的那副画卷。
褚朝朝将画卷打开,画卷上的小姑娘眉目清秀,小脸圆鼓鼓的跟个糯米团子似的,正拿着一颗糖往口中放,笑的可甜了。
她看了好大一会儿,眉目间也染上了笑意,小小声轻喃着:“原来我小时候长这个样子。”
她坐在书案前,欣赏着自个‘咯咯’的笑,怎么瞧都瞧不够,心中想着,日后她有孩子了,生的像她,还挺可爱。
她瞧的认真,头顶一道清冽的嗓音传过来:“好看吗?”
褚朝朝下意识回:“好看。”一抬眸,却是看到谢璟正看着她,褚朝朝脸上本是挂满了笑意,这会儿急忙都给收了。
垂眸将书案上的画卷又给收起来,嗓音里还带着小情绪:“你怎么又来了,不是离开了吗。”
谢璟嗓音温和:“听阿绿说,你一醒来就找本王,所以,又回来了。”
褚朝朝在心中轻叹,阿绿怎么什么都说呀。
可一想又不对,他都离开了,阿绿才不会找着他去说,抬眸瞪了他一眼:“骗子。”
谢璟走上前,将人揽在怀里,深邃的眼眸看着褚朝朝:“本王话说重了,跟你道歉。别生气了。”
褚朝朝晃了晃脑袋,也不说话。
明显是不满意。
谢璟将她揽的更紧了些,俯身在她发间摩挲了下,嗓音低哑:“朝朝,是我不能没有你——有些失去过的,再也不想再经历一遍。”
他话语沉得很,落在褚朝朝耳边,有些滚烫,似是从心底从更深处发出的声音,让褚朝朝整个人愣了又愣。
她有些懂。
可又不完全懂。
只轻声问他:“那你,还要打断我的腿吗?”
谢璟本是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情绪中,被她这句话惹笑,将褚朝朝松开看着她,嗓音也轻了许多:“被吓着了。”
他笑着问她,褚朝朝就来气。
“你还笑。哪有你这样的。”
谢璟抬手在她小脸上捏了下,又去捏她的胳膊:“你这小身板还跳进水中救人,日后做事要考虑后果,不能一时脑热,记住了吗?”他很认真的叮嘱,褚朝朝对他点了点头,不服气的道:“我劲可大了,你别瞧不起人。”
其实,她的胳膊这会儿还疼着呢。
就是嘴硬。
谢璟笑她:“看来本王这几日不在,你倒是又长力气了。”
褚朝朝见他跟她说笑,将他推了推:“我还没说原谅你呢,你吓了我两次,才只跟我道了一次谦。”
璟王殿下这会儿没一点脾气,褚朝朝见他态度好,胆量可大了,一副凶凶的模样:“殿下——给我写份检讨书。”
谢璟:……
他低笑:“你倒是敢说,真让本王给你写?”
褚朝朝点头。
谢璟坐在书案前,褚朝朝就在一旁看着,他手中的笔就要落下,却是突然又停了,侧首看着褚朝朝:“若是本王笔下所落之字有你不满的,尽管提出来。”
褚朝朝浅浅笑了下,对他点头,看着谢璟修长的指节微动,绢纸上就有了飘逸的字,心中却是在暗暗想着:璟王殿下的检讨书,应该够她炫耀的了。
日后再敢欺负她,她就将这份检讨书公诸与众,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璟王殿下写检讨书的时候,木漾敲了书房的门,禀道:“殿下,人已从暗卫中选出,一刻钟后就到。”
谢璟笔下的字未停,应了声。
待木漾离开,谢璟对褚朝朝道:“本王给你选了几名女侍卫,等下你去挑一个,负责贴身护卫。”
褚朝朝闻言‘哦’了声,本想说有阿春阿绿就够了的,可谢璟明显是因着她午时跳水救人才安排的侍卫。
她也就不吭声了。
璟王殿下认错的态度端庄,笔下的言辞诚恳,褚朝朝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落下,倒是没给人喊停,将写好的检讨书拿起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抿着唇笑。
“不生本王的气了?”
褚朝朝只笑不语,还将检讨书给吹干,小心翼翼的折叠了起来,往身上的布袋里一放,得意的很。
刚要说话,整个人直接被人揽在怀里,薄润的唇吻上来,强势而渴求。
褚朝朝被吻的狠了,呜呜的说着话:“疼——”她被他碰的舌尖疼,谢璟沉闷的呼吸落在褚朝朝耳边,嗓音低哑:“本王说过,不唤夫君,要罚。”
褚朝朝被他吻的动了情,眼眸迷离,他话落,她就乖乖的唤了句‘夫君’。这时,书房的门又被扣响,阿春在书房外道:“殿下,王妃,清韵公主和方小姐来了。”
褚朝朝在他怀里动了动,谢璟垂眸低笑,看似是要让人出去,却又在褚朝朝红润的唇上吻了下,嗓音低哑道:“夜里——再罚。”
褚朝朝在他身上打了下。
此时,清韵和方雨烟坐在院中的石桌处,方雨烟的侍女手中拿着一只锦盒,里面是上好的人参,特意为褚朝朝今儿在翠山别苑落了水来看看她。
当时落了水后,方子恒快要赶到时,见人已经从湖中进了船,他将男同学都支走,命侍女送去了干净的衣物和绢巾。
本是要让她们在翠山别苑沐浴一番,先暖暖身子,用点姜汤的,顾茹当时口中一个劲的说着回书院。
也就直接坐马车回了书院。
清韵今儿来了月竹院好几趟了,起初跟着阿绿一道来,后来知道褚朝朝无事就回去了,午时的时候又来了一趟。
不过,那一趟倒是没白来。
看了热闹。
她来的时候,阿春正在书房收拾着被褚朝朝摔的踢得东西,恰巧被她给看到,见阿春阿绿都不吭声,她也就明白了。
这会儿,她陪着方雨烟一道来,一路上方雨烟还在打探着她皇兄的事,清韵只道:“我皇兄喜欢厉害的,最好是还能骂他还能打他的,你不行。”
别说方雨烟不行,上京城里那么多想嫁进璟王府的世家贵女都不行,没一个敢打敢骂的,那么多献殷勤的她皇兄不喜欢。
就喜欢这个有脾气的。
这脾气还是他给惯出来的。
褚朝朝从屋里出来,和清韵方雨烟坐在院中闲聊,聊了有一会儿,方雨烟性子活络,瞧着褚朝朝那张娇俏的小脸,低声问她:“朝朝,王府里日后只有你一个人多无趣,我嫁进来陪你,行不行?”
“嗯?”褚朝朝轻疑了声,有些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清韵先笑了,对褚朝朝道:“朝朝,这会儿都有人来讨好你这个做王妃的了。”
褚朝朝抿唇轻叹了下,很认真的回方雨烟:“不行。你哪是要嫁进来陪我,你是要来跟我抢夫君。”
她这会儿倒是看的明白。
也护‘夫’护的很。
方雨烟跟她抬杠:“就算我不嫁进来,日后也会有别的女子,到时候人家欺负你,我就不会欺负你。”
褚朝朝不想跟她掰扯,她一个做王妃的还能被别人给欺负了?
“不会有别的女子的。”她说的肯定,随后很是无奈的看着方雨烟:“你就别想了,还是快些去找你喜欢的吧。”
她还怪好心。
几人聊了一会儿,木漾说的从暗卫里选出来的人也到了,一共三个女子,瞧着年纪都不大,褚朝朝就挑了一个名为阿错的做她的贴身护卫。
另外两名就守在月竹院里。
——
十一月中,立储大典举办,谢璟被立为太子,入主东宫。
这一日,褚朝朝跟教习嬷嬷请了假,谢璟本是说待立储大典忙完去墨韵书院接她,她给他准备了礼物,就偷偷让阿错带着她去了东宫,想给人个惊喜。
刚入了东宫,褚朝朝就瞧见迎面走来了一人。
空明大师。
待走的近了,空明大师给她见了礼,并未多说,被人引着出了东宫。
褚朝朝脚下步子顿住,望着空明大师的背影越走越远。
阿错见她神色间有疑虑,问她:“王妃可是有话要问空明大师?”
褚朝朝摇了摇头:“没有,今儿是立储大典,空明大师怎会出现在东宫。”她小声低喃着,有些想不明白。
阿错嘿笑了声:“空明大师是殿下的幕僚,今儿殿下被立为太子,是来东宫给殿下送贺礼的。”
阿错从前是暗卫中人,为璟王殿下效力已近五年,关于空明大师是谢璟幕僚之事,她是知道的,所以,脱口而出。
褚朝朝重复着阿错的话:“幕僚。”
她步子极慢的向着辰阳殿走去,心里越想越不对,怎么会是幕僚呢,谢璟明明跟她说过,他根本不认识空明大师。
褚朝朝这会儿脑子一点都不犯迷糊,被空明大师是殿下的幕僚这句话给打通了任督二脉,从这处走到辰阳殿的一刻钟里,将所有的事情都给连在了一处。
待想明白后,脚下的步子都变快了,阿错习武之人都快有些跟不上,正巧迎面又碰上正要去墨韵书院接人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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