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搬螃蟹, 周湘云有些心动,扭头看向顾何。
顾何半躺在院子里看书,明明眼皮子没抬一下, 却提醒周湘云道:“等会儿还得换药。”
周湘云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交代周宇他们小心点, 离水深的地方远些。
心里骂骂咧咧:狗男人,自己脚伤没好全乎,去哪儿都不方便,就把她也绑在身边伺候他, 要不是生活费,她能搭理他?
周湘云盼星星盼月亮, 盼着顾何的脚赶紧好, 赶紧去省城报道去。
顾何小心睨了眼周湘云,见她眉头紧皱, 说不出的高兴, 果然在她心里,他才是最重要的。
作为回应, 他也会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毕竟他的假期已经所剩无几了。
“小姑放心,再也不会了。”周宇跟他小姑保证。
有了上回误入深林的教训,他们兄弟几个怎么可能还会把苗苗置于任何危险之地。
“去吧。”周湘云当然信得过,将周宇和小苗苗走到院门口, 一脸不舍,她也想去抓螃蟹啊!
小苗苗一步三回头, 再三叮咛:“妈妈乖乖在家等苗苗回来哦。”
周湘云点头。
“饿了可以吃糖糖, 也可以喝麦乳精哦。”
周湘云点头,快要哭了。
“不能喝脏水, 更不能尿裤子哦。”小苗苗一脸认真,把她妈当小奶娃娃。
周湘云哭笑不得地挥手,“早去早回。”
路上,小苗苗和周宇碰到也要去河边捉螃蟹的曾小东兄妹,曾小东一见到小苗苗,立马撇下自己妹妹,深情呼唤别人妹妹:“苗苗呀!”
小苗苗冲对方甜甜一笑,回应:“小东哥哥。”
声音又软又糯。
曾小东当场没了,晃晃手里的笆篓:“小东哥哥等会儿搬到螃蟹都送你好不好?”
“不好,”小苗苗年纪虽小,却也重情重义,拉着曾小妹,“小东哥哥搬到螃蟹给小妹,苗苗有小五哥哥他们。”
“没关系哒,”曾小妹一脸天真和真挚,“哥哥搬到螃蟹给苗苗,小妹搬到螃蟹也给苗苗。”
在曾小妹心中,好姐妹比螃蟹重要,比哥哥重要,最最最重要了,好姐妹在深山老林走丢了两天,吃了那么多苦,不好好补补的话,何年何月才能长她这么好呀。
曾小妹忧愁得很,“苗苗一定要多吃知道吗?”
小苗苗巴巴地眨了眨眼睛,“螃蟹可以吃呀?”
她以为哥哥们捉螃蟹是为了好玩,就像捉蟋蟀一样,然后一群人围着斗蟋蟀,小苗苗已经给自己螃蟹取好名字叫常胜将军了,没想到还能吃。
小苗苗抿抿小嘴儿,常胜将军,听这个名字,就很好吃的样子。
“苗苗要捉好多好多螃蟹,带回家给妈妈爸爸姥姥姥爷小舅吃。”小苗苗雄心壮志喊口号。
曾小东没忍住笑出声。
小苗苗看他,“小东哥哥为什么笑?”
曾小东解释,“苗苗,不是小东哥哥打击你,螃蟹可是狡猾了,就算你大哥,也不一定能搬多少只。”
说是“三月三,螃蟹爬高山”,其实这个季节的螃蟹还没长成,能搬回去吃的螃蟹少之又少,加上不好找不好抓,想要捉回去大餐一顿难度系数可见一斑。
“苗苗运气好呀。”小苗苗相信自己,搓着小手,跃跃欲试。
“运气再好也没用,螃蟹不是冬笋,它们八只脚呢,跑得可快了。”曾小东想法跟周宇不谋而合,而且河岸边捉螃蟹还是多危险,周家哥哥肯定不会放任她胡来。
小苗苗挥挥小手,凭空一阵乱刨,并配音哼哈哼哈,“苗苗更快。”
可爱模样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周宇牵起小苗苗的小手,“走咯,搬螃蟹去了。”
小苗苗将小手晃起来,奶声奶气地跟着喊:“走咯,搬螃蟹去了。”
赶上周末,大的不上学,领着弟妹一块搬螃蟹,几乎整个村的小孩儿都挤在河滩上,有说有笑,热闹得比春光还要明媚耀眼。
周伟凭一己之力拿下搬螃蟹的最佳位置,看到周宇他们,周伟立马招呼:“小五,把苗苗领过来,小心点啊。”
周宇应了声,牵着小苗苗往哥哥们那边走,遇到一条小河沟,周宇停下来。
周伟让他把小苗苗抱过去。
周宇看了看小河沟,又看了看小苗苗圆乎乎的小身子,有些犹豫。
见人不动,周伟催他赶紧,周宇小眉毛跟着拧起来,很忧愁地开口:“大哥,我担心摔着苗苗。”
小苗苗眨巴眨巴大眼睛,问:“小五哥哥在说苗苗胖吗?”
周宇沉默了两秒,好言好语哄道:“不是胖,是圆乎。”
小苗苗:“……”
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
小苗苗小手一叉,小脚一跺,表示自己生气啦,哄不好的那种。
果然天下女孩子都一样,不管物种,不管年纪,都不能接受别人说自己胖。
周宇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时二哥挺身而出,架起小苗苗的腋下,将人抱过了小河沟。
小苗苗一脸崇拜,“二哥哥好厉害!”
周江捡起大石块上的课本重新看起来。
小苗苗更加崇拜了,大伙都在闹都在笑,只有二哥哥心无旁骛,一门心思读万卷书。
“你,”周江斟酌了用词,才道,“好像没腰。”
小苗苗:“……”
“二哥哥也嫌弃苗苗胖?”小苗苗委屈巴巴,妈妈果然没有说错,天下男人一般黑,连她二哥哥也不例外。
“没有,”周江表情不多,淡淡地睨她一眼,“我只是陈述事实,不是嫌弃,别想多。”
还是事实!小苗苗表示没被哄到,气呼呼地鼓起小脸蛋。
周江不再说话,小苗苗按奈不住,拉他的手往自己腰上一放,期盼地问:“摸到了吗?”
周江不动声色地勾唇,明知故问:“摸到什么?”
“苗苗的小腰腰呀。”小苗苗掩不住地骄傲,她可是拥有小蛮腰的漂亮崽子呢。
周江实话实说:“没有。”
小苗苗备受打击,耷拉着小脑袋,小声嘀咕:“苗苗没有小腰腰了,苗苗不是漂亮崽子了。”
周江嘴角的笑容扩大,评价道:“可爱。”
很轻的两个字,引来围观无数。
不敢相信,向来毒舌的周江,居然也会夸人啊啊啊。
“只是可爱吗?”小苗苗捂住胸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周江,表示崽子伤心了,二哥哥必须负责,哄不好就躺地上不起了。
这还讹上了?周江觉得好笑地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瓜,“也漂亮。”
小苗苗欢呼一声,傲娇地将下巴抬得更高,“二哥哥说得对。”
就是这么好哄,都不用给糖吃。
“好了,小五快把苗苗带边上去,看着点,别摔着了。”周伟吩咐周宇。
周宇虽然也想抓螃蟹,但跟妹妹的安全比起来,玩根本不值一提,拍着胸脯应下大哥派发的任务。
小苗苗也很乖,跟着周宇蹲在河滩边沿,俩小家伙动作划一,缩成小小的一团,小脑袋搁在膝盖上,一会儿往左看一会儿往右瞧,像是成精的小蘑菇。
周伟快被妹妹萌死了,撸起袖子大喝一声,“兄弟们,干起来!”
声音大,周新差点吓哭,红着眼睛,点头,小小声:“好。”
周江没说什么,将手里的书合起来,小心放回自己军绿色挎包里。
其它小朋友也忙活起来,两人合力搬开沉沉的石块,发现螃蟹,立马示意小点声儿,别把螃蟹吓跑了。
即便轻手轻脚,螃蟹又不是瞎的,立马亮出自己的武器,两只锋利的大钳子,咔嚓咔嚓地一顿剪,想要吓退熊孩子们。
“大哥,给它一根绳子夹,等它夹住,给它钓起来放桶里。”螃蟹一旦夹住某样东西就不会轻易松手,周新出主意道。
“费那劲儿干嘛?”周伟勇得很,直接上手,“怕个锤子,抓它蟹壳,它就夹不到你手了。”
周伟现场演示,火眼金睛,瞄准螃蟹的背壳,快狠准地抓起来,扔进旁边吧的木桶里。
曾小东跟着学,结果动作稍慢,螃蟹一钳子夹住他的手,疼得他大叫一声,跳起来使劲甩,好不容易甩掉,也是撕下来一块皮为代价,血流不止。
其他人立马乖了,孩子王可不是随便谁都当得了的,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用细绳钓吧。
动静闹大,螃蟹闻声跑路,以致后面石块搬了不少,收获却一般般,不过孩子们不是第一回 搬螃蟹,年年如此,也就图个热闹而已。
看着小伙伴们搬得热火朝天,周宇说不心动是骗人的,一听到有人喊螃蟹,脖子就立马伸长。
“小五哥哥也快去吧。”小苗苗贴心地推推周宇,并再三保证自己哪儿也不去,就乖乖地蹲这儿等哥哥们回来。
“那,那小五哥哥就去一小会儿好不好?”周宇也想贡献一份力,给妹妹抓更多螃蟹吃。
小苗苗给周宇加油打气,“苗苗相信小五哥哥一定可以抓到螃蟹哒。”
周宇一走,就剩小苗苗一个人待着,多少有些无聊,她将周宇忘带走倒地上的小竹笆篓扶正后,眨巴眨巴大眼睛:“哎呀,怎么忘了?苗苗也要搬螃蟹回去给妈妈爸爸姥姥姥爷还有小舅吃哒。”
小苗苗往哥哥们那边瞧了眼,哥哥们搬得很认真,她不好打扰,就自个儿撸起袖子搬起来。
快到晌午,周伟擦擦脸上的汗,看着脚边半大笆篓的螃蟹,露出喜悦的笑容,今年运气不错,抓到的螃蟹又大又肥,妹妹他们可以好好吃一顿。
周伟到今儿个还在自责,要不是他被野猴子砸破脑袋,苗苗和小五也不会被骗进后山,更不会发生后面诸多事情,连累姑父受伤。
“大哥哥,快来呀!”
越想越羞愧,眼看就要憋不住,苗苗奶声奶气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周伟抹了抹眼角,回首望去。
小苗苗站在河滩边,小脸笑得灿烂,蹦跳地挥动小手,很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宝藏。
周伟连忙招呼三个弟弟,为掩人耳目,压低声音:“过去看看。”
兄弟四人陆续过去,周伟打头阵,嬉笑地问小苗苗怎么了?
小苗苗指着地上的小竹笆篓,成就感满满回答:“大哥哥怎么办呀?完全装不下呀。”
周伟瞧向小苗苗脚边的小竹笆篓,原地石化,不知身在何处。
“什么装不下?”周宇跟在周伟屁股后面,大哥比他壮比他高,就像一堵墙挡前面,瞧不见,更好奇,急忙探出半个身子问苗苗。
小苗苗又是随手一指,“喏~螃蟹咯。”
周宇定睛一看,瞳孔放大好几倍,简直不敢相信。
就连周新也揉了揉水雾雾的眼睛,问:“苗苗哪来这么多螃蟹?”
小苗苗骄傲地仰起小脸,就差在脑门上刻上大字:快来夸最棒的崽子呀,“苗苗抓的!”
周江眸子微眯,打量着小苗苗,他们谁捉螃蟹不得把衣服打湿,唯有小苗苗一身干干净净。
“怎么抓的?”周江问。
小苗苗煞有介事地表演起来,“就这样。”
然后兄弟几个就看到小团子蹲到地上,伸出小手,捡起就近的鹅卵石,装模作样地往小竹笆篓里一放。
轻松地跟呼吸一样,完事!
但小团子自我感觉良好,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们,问:“苗苗是不是超棒哒?”
周江在周宇背上一戳,“你说。”
周宇一个没站稳,啪叽摔地上,也不着急爬起来,就趴那儿,只抬起个头,冲着小苗苗用力点点,夸张地表扬道:“苗苗好棒呀。”
这话,哥哥们夸不出来,但周宇可以,因为他发自内心地觉得苗苗好厉害。
他们累死累活,甚至伤痕累累,四个人一上午才捉半大笆篓,其中一大半都是大哥哥的功劳。
然而,苗苗一个人就捉了整整一笆篓。
周宇趴地上,离笆篓最近,就多瞧了两眼,第一眼:哇塞,螃蟹好大只,比大哥哥还要大。
第二眼:咦呀?螃蟹怎么一动不动?
“苗苗,死了!”周宇诈尸地跳起来。
周伟黑脸,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没好气骂他:“你说死了?大好日子,说这些个不吉利话干嘛?”
“不是,大哥,我不是说苗苗,”周宇连忙解释,“我是说苗苗捉的螃蟹都死了。”
周宇这几声吼叫,成功引来小伙伴围观,曾小东挤在最前面,问:“小五,你说谁捉的螃蟹?”
就算事实摆在眼前,曾小东还是不敢相信,小苗苗是可爱,最可爱,但她的腿跟他妹妹一样短,怎么可能在螃蟹跑之前捉到呢?
“哥,我都听到了,是苗苗捉的螃蟹。”曾小妹哒哒地跑过去,一副我好骄傲我自豪的表情,就像那笆篓的螃蟹是她搬到的。
曾小妹拉起小苗苗的手,又圆又胖的脸上满满的崇拜:“苗苗你好厉害呀,比我哥厉害多了!”
小苗苗实诚地点头,“嗯嗯,苗苗是最厉害的崽子。”
随即,俩小姐妹一边手拉手蹦跶,一边异口同声地喊着:“最厉害的崽子!”
“可惜了,都死了。”有小伙伴感叹一句。
家里大人教过的,死河蟹吃了会死人。
小苗苗停下来,疑惑地歪头,“没死,它们只是睡觉觉。”
为证实自己没有撒谎,小苗苗从笆篓里逮出一只螃蟹,周伟急忙拦住,“苗苗快放下,螃蟹夹到很疼。”
“不会,它们很乖。”小苗苗将螃蟹放到手心,好大一只,比她的手还大,却很安静,一动不动。
周宇虽然不想打击妹妹,但他嘴巴比脑子快,“看它都不动,不就死了吗?”
小苗苗伸出一个手指,轻轻地戳戳螃蟹的背壳,软乎乎地招呼对方:“喂,小家伙,动动。”
第42章
小家伙?
哈哈哈……小苗苗也太可爱了吧。
大伙还没来得及笑出声, 就看到原本一动不动跟死了没两样的螃蟹,在小苗苗的一声令下,缓缓地伸出钳子, 动了动, 然后缩了回去。
就像一只遇到危险只求自保的缩头乌龟。
一时间, 但凡有被螃蟹夹到的哥哥姐姐们陷入了震耳欲聋的沉默中。
这个该死看脸的世界,连螃蟹也喜欢可爱的小萌娃。
“真的没死!”周宇独自兴奋,也从笆篓里面捉出一只螃蟹,正要学妹妹那样放到手心, 螃蟹突然伸出钳子张牙舞爪,吓得他一下就扔到地上。
螃蟹还在耍狠, 两只钳子胡乱挥动, 大有一副“你们谁敢来老子非得弄死你们不可”的架势。
小苗苗蹲下身去捡,周伟吓得脸都白了, “苗苗, 小心!”
然后就看到小苗苗手一伸过去,张牙舞爪的螃蟹立马乖巧, 收回钳子, 缩头乌龟再现。
小苗苗捡起来,半仰着小脸问:“大哥哥,苗苗小心什么呀?”
周伟脸白到脸红,讪笑地摆手, “没什么,你高兴就好。”
太不可置信了, 却又亲眼目睹, 所有人说不出话来,直到曾小东鼓掌打破沉寂, “苗苗运气简直了,上回挖冬笋是,这次搬螃蟹也是,难怪我奶说,一个人运气好起来,阎王爷都给他让道。”
这是曾家村老一辈最爱给孩子们讲的一桩奇闻异事:说是他们曾家有个老祖宗,天生好运气,雷劈五次都没死。
而螃蟹跟雷公比起来算什么?
所以,小苗苗的这些个与众不同,并不会让他们心生畏惧,反倒更加羡慕和喜欢,想要接近,沾沾好运气。
“走开,走开,都走开,别挤到我妹了。”周伟兄弟几个将围过来的小伙伴驱走,“苗苗是我妹,要沾福气也是我们沾,哪儿轮得到你们。”
家里人天天念叨苗苗是小福星,周伟兄弟几个对此坚信不疑。
等人走完,周宇迫不及待地拉过小苗苗,“走咯,苗苗带小五哥哥抓螃蟹去咯。”
跟大哥他们一块捉,他只有站边的份儿,完全没有体验感。
“小五哥哥想捉螃蟹?”小苗苗问。
周宇点头,“太想了,做梦都想。”
小苗苗虽然不太理解,但小五哥哥既然想,她就帮个小忙好了,牵着周宇往河滩走了两步,随手指向一块石块,“小五哥哥,快去抓吧。”
石块毫不起眼,一看就不像藏有螃蟹,但周宇相信妹妹,使出全力搬走石块,顿时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之前他有多嫌弃大哥和二哥让带木桶和笆篓,现在就有多后悔没多带几个木桶和笆篓。
大丰收!
周家兄妹几个拎着沉甸甸的两大木桶和两大笆篓的螃蟹往村尾走。
小苗苗和周宇走前面,手里拿着一把狗尾草,一路高歌摇旗,哥哥们面带微笑地后面看着。
“大哥哥二哥哥不回家吗?”打大舅舅家附近的田埂过,小苗苗回头问道。
周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我妈今天没去上工,别把她吵出来了。”
“为什么呀?”小苗苗不懂就问。
“我妈抠搜啊,要是看到我们搬这么多螃蟹,你就别想吃到哪怕一根螃蟹钳子。”他捉螃蟹最初目的就是给妹妹补身子,不管数量多少,也都是妹妹的,绝对不能让他妈抢走,哪怕一只。
“没关系,大舅妈想吃,那就给大舅妈好了,苗苗可以再去抓的。”小苗苗很大方。
张秀珍听到小苗苗说这话,心头别提多熨帖了,哪像亲儿子,把她说得跟强盗一样。
真叫人窝火。
“周伟,给我滚过来!”张秀珍一声吼东狮吼。
周伟将木桶藏到身后交给周江,不情不愿地往家走。
“还有你们,都给我滚过来!”张秀珍再吼。
周伟回头给周江使眼色:我拦人,赶紧跑。
只要到了奶家,有奶教训他妈,他妈就别想抢走一只螃蟹。
周江不动声色点头,表示收到。
然而,就在他俩对接之际,小苗苗已经吭哧吭哧地跑向了张秀珍,天真无邪地喊道:“大舅妈,苗苗滚过来了!苗苗可快了,大舅妈一定要接住哦。”
周伟:“……”
周江:“……”
兄弟俩最了解张秀珍,除了钱,她待见过其他任何东西吗?没有,连亲儿子都不管,她能搭理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苗苗?
谁想——
小苗苗还没跑到,张秀珍已经蹲下身子,张开了双臂,准备接住对方。
小苗苗结结实实地一头扎进张秀珍怀里,欢喜地大喊一声:“大舅妈!”
奶香味扑鼻而来,张秀珍嘴角扬起,笑着唉了一声。
周伟:“……”
周江:“……”
他们有多久没看到妈妈笑得这么慈善可亲了,这还是他们妈妈吗?
张秀珍把小苗苗抱起来,看向自己俩儿子,慈善可亲瞬间消失不见,板着脸凶他们:“玩疯了吧你们?这点了也不知道回家吃饭,你们不饿,苗苗不饿啊?”
周伟和周江不敢相信地面面相觑:妈妈叫他们回家吃饭?
往常他们不回家吃饭,他妈高兴还来不及,就当省了。
今儿个怎么突然良心发现?
周江看向小苗苗。
周伟也看明白了,他妈给妹妹征服了。
妈妈喜欢妹妹,兄弟俩心里没有一点酸味,只有高兴,因为妹妹值得所有人对她好。
“大伯母,我们也能一块进去吃饭吗?”大伯母抠搜,他妈经常跟他念叨,所以周宇不指望大伯母煮什么好东西招待他们,他只是不想跟妹妹分开。
“没煮你们的份儿,回你们家吃去。”张秀珍拒绝得干错利落。
果然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大伯母。
“苗苗捉了好多螃蟹,大舅妈要不要吃呀?”小苗苗不等张秀珍回答,自个儿一溜滑到地上,哼哈哼哈地提了俩笆篓螃蟹放到张秀珍脚边,“都给大舅妈吃。”
周伟一拍脑门,傻妹妹呀,他妈都忘了这茬,她怎么自己送上门?他妈非得把全部螃蟹没收了不可。
果不其然,他妈看向了周江脚边的两大桶螃蟹。
小苗苗也注意到了,立马拉拉张秀珍的裤腿,“没问题,大舅妈想要多少都可以。”
“都给我吗?”张秀珍问。
小苗苗重重点点脑袋,“可以呀。”
张秀珍看小苗苗的眼神多出几分怜爱,伸手捏她的小脸蛋,“我们苗苗好大方呀。”
小苗苗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大舅妈是苗苗的大舅妈呀,苗苗只有一个大舅妈,苗苗不疼大舅妈谁疼呀?”
张秀珍噗嗤笑出声,“苗苗也只有一个苗苗。”
说完一手抱苗苗,一手提竹笆篓,往家里走,“大舅妈给苗苗做了好吃的,苗苗等下可要多吃点。”
“嗯嗯,苗苗一定吃光光。”小苗苗捧场。
周伟兄弟跟在后面,咋回事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妈不仅抱了妹妹,还只提了一个笆篓,现在还说给妹妹做了好吃的……
直到坐上桌,看到盘子里总共才四个的白馒头,还有一人一碗清澈见底的白粥。
周伟兄弟:“……”
还是他们太年轻了,居然异想天开。
“傻愣着干嘛?赶紧吃呀!”张秀珍催俩儿子。
周伟和周江拿起馒头啃起来,往常没感觉,毕竟有吃的就不错了,今儿个特别不是滋味,味如嚼蜡,委屈妹妹了。
反观小苗苗,丝毫不觉得委屈,捧着白馒头嗷呜咬一大口,眼睛亮晶晶地夸道:“哇哦,大舅妈做的馒馒太香了。”
张秀珍殪崋摸摸她的小脑袋瓜,一脸温柔,“慢点吃,别噎住了。”
然后扭头又吼俩儿子,“赶紧吃呀,磨叽什么?”
一个馒头吃不饱,三大碗米汤强行下肚,就不一样了,周伟兄弟感觉肚子快炸开了。
张秀珍问他俩:“饱了吗?”
兄弟俩齐点头。
张秀珍又问:“要不再来两碗?”
兄弟俩忙摆手。
张秀珍笑眯眯,似乎很满意。
就在兄弟俩一脸懵的时候,张秀珍去灶房端了一碗红烧肉回来,夹起一块喂到小苗苗嘴边:“啊——”
小苗苗乖乖张嘴,红烧肉很有分量,将小团子的腮帮子塞满了,咬两口,嘴角有酱汁流出来,抿了抿,将小嘴染得油光水滑,亮晶晶。
张秀珍用手帕帮她擦擦,动作温柔。
小苗苗抱住张秀珍一只手臂,小脑袋挨过去蹭蹭,“大舅妈对苗苗真好。”
张秀珍低头,下巴挨上小苗苗的发顶,“因为苗苗只有一个苗苗,大舅妈不对苗苗好对谁好?”
“大哥哥和二哥哥呀。”小苗苗得了好吃的,不忘两个哥哥,将红烧肉往外推推。
张秀珍端回来,“他们吃太饱了,不给大舅妈机会。”
小苗苗半信半疑,“是这样吗?”
“你们自个儿说。”张秀珍语气仍是亲和,但刀人的眼神丝毫不掩饰。
兄弟俩立马表示妈妈说得对,妈妈就是真理。
也终于搞明白:妈妈刚刚为什么一边催他们吃一边让苗苗吃慢点,原来真的煮了好东西。
不过他妈其实不用这么小心眼,就算红烧肉早点拿出来,他们也绝不会跟妹妹抢。
吃完饭,张秀珍将俩儿子支走刷碗,抱小苗苗回屋,往她手里塞了个红包。
小苗苗不明所以,一脸问号。
张秀珍解释:“过年不是没给苗苗封红包吗?大舅妈今天才补上,苗苗别嫌晚。”
小苗苗将红包放进兜里,喜笑颜开地摇头,“不嫌。”
瞧那劲儿,也是喜欢钱的,之前还是把自己过年得来的红包钱全部拿出来给大哥哥付医药费。
想到这,张秀珍对小苗苗愈发疼惜。
张秀珍经历了华夏大地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啃过树皮,吃过草根,还有观音土,那段经历成了她这辈子抹不去的梦魇,即便现在日子好起来了,也成天惶惶不安,害怕大灾难再次降临,长久以往养成习惯,什么东西都想留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别人眼里成了抠搜。
“这个也拿着。”张秀珍将大儿子之前住院的钱一分不少地还给苗苗。
“不要,苗苗说话算话,说了给大哥哥出医药费就一定要出的。”小苗苗塞回去。
张秀珍先是解释自己那天为什么生气,“你大哥哥无法无天惯了,老是自个儿往后山跑,不给他一点教训,指不定闯出什么大祸。”
连累小苗苗和小五被骗进后山,这个教训足够了,晾他以后也再不敢乱跑了。
小苗苗恍然大悟,“原来大舅妈不是不疼大哥哥。”
张秀珍笑了,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会不疼嘛。
“医药费就当大舅妈问苗苗借的,”张秀珍将钱揣进小苗苗兜里,“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小苗苗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也就听话地把钱收下了。
回到家,小苗苗看到院子里的两大桶和一笆篓的螃蟹,眨巴眨巴眼睛,小五哥哥他们怎么都拿过来了?
“妈妈,苗苗可以自己给二舅妈他们送螃蟹过去吗?还有小妹和小东哥哥。”小苗苗请示妈妈。
闺女自己的劳动果实,当然可以自己支配,再说了,这么多螃蟹,他们几张嘴也吃不完。
周湘云也征求闺女的同意,给书记家和知青院分别送了一笆篓,她亲自去的书记家,感谢书记将会计的工作留给她。
至于知青院,周湘云让周湘君跑一趟,周湘君嘴上不愿意,念念叨叨,“不想去,姜知青太冷了,跟她打交道,我好害怕。”
然而身体又老实得很,提上螃蟹跑得比谁都快。
周湘云笑而不语,这对欢喜冤家有点意思。
李春花下工回来,看到一大木桶的螃蟹,露出惊讶的表情,“乖崽,这些都你捉的?”
村里已经传遍了,周家小外孙福气滔天,螃蟹自个儿往桶里爬,没人不羡慕李春花。
孩子们传话,肯定有所夸张,李春花以为顶多就十来只。
“大哥哥他们也捉了,”小苗苗去拉姥姥的手,小心翼翼,“其实还有很多,不过已经送人了,姥姥生气了吗?”
李春花抱起小苗苗,在她脸上亲了亲,“姥姥不生气,要不是乖崽,姥姥也得不到螃蟹吃,姥姥跟着沾光了。”
姥姥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过苗苗都喜欢,小苗苗捧起姥姥脸也大声地亲了一口。
李春花手脚麻利,很快把一大盆螃蟹收拾出来,让周湘君端回灶房,系上围裙,瞧那架势,无疑是要大展身手。
周湘云跑来凑热闹,笑得一脸讨好,“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吗?”
“不用,你去弄你的事儿。”李春花活了几十年,头回见着这么多螃蟹,这么好的食材,让只会帮倒忙周湘云凑热闹,简直就是一种亵渎,万一糟蹋了,李春花心疼,避她如蛇蝎,立马赶人。
“工作都弄好了。”周湘云今天格外积极,馋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顾何那爷,她不想伺候了。
待了一天,陪笑一天,她脸都笑麻了,这会儿嘴角还抽抽呢。
李春花透过窗户格子瞧了眼,顾何直勾勾地盯着这边,一秒也分不开,腻歪。
李春花撇嘴,心里却高兴,作为母亲,哪有不希望自己儿女家庭和睦美满,她也不例外。
“出去陪小顾,我这儿有老六,用不着你帮忙。”李春花不由分说地将周湘云推出灶房。
周湘云垂死挣扎,还想回去,顾何幽幽地喊她:“周同志,麻烦过来一下,我想如厕。”
周湘云:“……”
拉屎就拉屎,还想如厕?你是男主,你清高,你了不起,老娘不奉陪了!
第43章
周湘云心里一顿吐槽, 脸上还不是笑得跟朵花似的,拖长尾音:“唉~这不来了。”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呀,天天伺候那爷吃喝拉撒, 她快撑不下去了。
七十年代, 好多人逢年过节才能吃顿肉改善伙食, 周家不一样,家里有个杀猪匠,年前囤了不少猪,李春花做成腊肉香肠, 不过往年也只有逢年过节拿出来吃,今年隔三差五煮一块满村飘香馋得大伙流口水不说, 还得了个运气那么好的小外孙, 冬笋一挖一箩筐,螃蟹一搬两大桶。
这不, 今儿个又不过节, 别人家吃红薯饭和拌野菜,周家倒好, 老远个就闻到肉香, 而且不止本家一家,还有周老大家和周老二家。
他们可太羡慕了,也不知道小苗苗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天快黑尽,李春花站在灶房门口大声张罗:“准备吃饭。”
周湘云抱起小苗苗就冲, “闺女,洗手去!”
顾何杵着拐杖跟在后面, 看着母女两个欢快的背影, 唇边抿着淡淡的弧线。
周湘云将兑好的热水放到地上,小苗苗蹲过去, 划拉两下就想让给妈妈爸爸,周湘云从后面拥着她,拉着她的小手,仔仔细细地洗,包括指缝。
洗完,擦干水渍,拍拍她的后脑勺,“去吧。”
“谢谢妈妈。”小苗苗一回头看到站在后面排队洗手的爸爸,爸爸直勾勾地盯着她和妈妈,小苗苗最聪明了,透过表现看本质:爸爸也想妈妈帮他洗手手。
小苗苗将爸爸牵过去,交到妈妈手上。
周湘云下意识往回缩手。
顾何不仅不松手,还加大了力度。
“……”周湘云硬着头皮,视而不见,问小苗苗这是干嘛?
小苗苗一脸天真:“爸爸受伤不方便,妈妈给爸爸洗手手。”
“小乖乖,”周湘云轻声细语跟闺女讲道理,也是提醒顾何不要欺人太甚,“爸爸是脚受伤,不是手,可以自己洗的。”
小苗苗看向爸爸:爸爸,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洗不了,要帮忙。”顾何冷不丁开口。
周湘云:“?”
“妈妈,水要凉了,快帮爸爸洗手手。”小苗苗使出吃奶的劲儿,端起地上的搪瓷盆。
摇摇晃晃,要摔不摔,看得人心惊胆战。
周湘云拿她没辙,只能妥协,接过搪瓷盆放到洗脸架上,拉过顾何的手,玩水里一放,随便扒拉两下,就想交任务。
监工·苗不同意,忽闪着大眼睛,问:“妈妈,这样可以洗干净小手手吗?”
小家伙不仅嘴上问,她还无实物表演。
周湘云嘴角抽搐,勉强挤出笑意,语气尽量温柔地教导道:“当然洗不干净啦,所以这是反面教材,我们洗手要这样,每个地方都要搓搓。”
妈妈好累,尤其是好妈妈,什么事儿都要顾及孩子,还得以身作则,不能做坏榜样。
“这样啊,”小苗苗有鼻有眼地跟着学,并提醒妈妈,“还有指缝对不对?妈妈。”
周湘云头皮一紧,你是我妈好吗?
“对呀,还有指缝。”周湘云伸出一根手指,在顾何指缝随意扣两下。
“效率低。”顾何评价道。
周湘云:“?”
“苗苗,这样才能洗得又快又干净哦。”顾何亲自下场教授,手指穿过周湘云的指缝,与之紧密的十指相扣。
周湘云的沉默震耳欲聋,又开始了是吗?便宜占上瘾了?
她的手好细,好柔软,同时也很温暖,就在顾何静心感受生活的宁静和美好之时,周湘云的指尖在他掌心很快很轻地划了一下。
微微侧头,一双秋水剪瞳灼灼发热地看着他。
接着又是一划,顾何再也没忍住,心尖微颤,就像小奶猫的爪子挠过,酥麻感从掌心缓缓舒展到心尖。
顾何快速地把手抽了回去,感觉心跳如累。
他结过婚,有孩子,早已不是青涩的热血少年,却是第一次心悸,手忙脚乱,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轻咳一声,别开头,不敢再看周湘云。
周湘云忍着笑,用毛巾擦干手,牵起小苗苗往堂屋走。
小苗苗一步三回头,很是不解地问:“妈妈,爸爸为什么脸红呀?”
周湘云脸上的笑扩大,却装无辜回答:“妈妈也不知道呀。”
过了好一会儿,顾何神色恢复如常,再次看向周湘云,忍不住跟着笑了。
万众期待的螃蟹宴隆重登场:清蒸螃蟹、蒜香螃蟹、香辣螃蟹还有螃蟹粥。
清蒸螃蟹分量最大,李春花想着这顿吃不完,可以把蟹肉剥出来,留着给小苗苗做葱油蟹黄捞面,能把人眉毛鲜掉的那种。
小苗苗第一次吃螃蟹,还不太会,拿着螃蟹一顿乱啃,骨头和蟹肉咬成渣,除了嘬那点味儿,啥也吃不到。
好在家里人都疼爱她,每个人开动之前,先给小团子剥两只,很快,小苗苗碗里的蟹肉就堆成了小山。
小苗苗吃得摇头晃脑,小脚丫子在桌子底下蹬蹬。
其他人看饿了,一时间谁也不说话,闷头大战河蟹。
快吃完时,顾何来了一句:“明天的火车。”
所有人停下来,看向顾何:这么突然?
“假期到了,科研院那边也在催。”顾何解释,这些年他一直忙工作,全身心投入到祖国建设中,早习惯了没私生活的日子,突然慢下来,一开始他还有些不适应,一直到受伤后留在周家休养,周湘云和小苗苗围着自己,让他找到了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错,他享受其中,也不想这么快离开,但是,不能有了小家就忘了大家,那是他的责任更是他的荣耀。
小苗苗不太明白责任和荣耀,有姥姥做的螃蟹好吃吗?
原本喝粥喝得美滋滋的小苗苗,听到爸爸明天就要离开的消息,顿时就像打了霜的茄子蔫了下去,耷拉着小脑袋,手里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粥。
李春花心疼坏了,连忙安慰:“爸爸是去工作,又不是不回来了,乖崽不难过啊。”
周湘君也哄道:“爸爸只有工作,才能赚好钱,给苗苗买好吃的,给妈妈买漂亮衣服。”
道理一说,小苗苗都懂,但她还是不想跟爸爸分开。
以前没有爸爸,小苗苗没感觉,有了爸爸后,小苗苗感受到父爱,虽然沉默,却也温暖有力。
而且她看得出来,妈妈也想爸爸一直陪着她们,不然妈妈这几天不会笑这么开心。
越想越难过,小苗苗小嘴一瘪,带着哭腔地说:“苗苗听话,苗苗不哭,爸爸一定要早去早回哦。”
“爸爸答应苗苗,”顾何伸出手,“我们拉钩好不好?”
小苗苗勾住爸爸的小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话音未落,哇地一声伤心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跟所有人道歉:“苗苗不是故意的……呜呜呜……苗苗躲起来哭,一会儿就好了,姥姥你们快吃螃蟹蟹……”
小苗苗从凳子上滑下去,挂着两行清泪,哭唧唧地自个儿回屋了。
小可怜见的,李春花跟着红了眼,刚要起身去哄,顾何先她一步,端起小苗苗没有喝完的螃蟹粥,“妈,你们吃,我过去看看。”
等人走出堂屋,李春花才反应过来问周湘君:“他叫我什么?”
周湘君嬉皮笑脸,故意说给他姐听:“他喊您妈——”
尾音拖得老长,随着筷子划到周湘云面前。
周湘云回过神,一下站起身,指着已经进了西屋的顾何,手抖得厉害。
“姐夫回心转意,别说老姐了,换我也激动。”周湘君鼓励周湘云,“老姐,要不明儿先去把手续办了?”
周湘云僵硬地转动脖子,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话,“办你个大头鬼!顾何,不是,他怎么这样?”
见人委屈样,周湘君自动理解为周湘云也想去哄闺女,结果被顾何抢了先,劝道:“老姐,咱就不能大方点,干嘛跟亲爹争宠?”
“不是!”周湘云气得直跺脚,“他那脚什么时候好的?”
拐杖也杵了,走路比她还快!
周湘君反问一句:“你不知道?”
周湘云跟着问:“我该知道?妈,爸,你们知道?”
李春花和周战山点头。
“怎么没人跟我说?”周湘云真的委屈了,脚都好了,还要她一天到晚的伺候,顾何你个大贼人!
周湘君笑嘻嘻回答:“还以为是你们小两口的小情趣呢。”
周湘云化悲愤为力量,拿起筷子敞开了继续吃,一边吃一边自我安慰:不生气不生气生气给魔鬼留余地,反正他明儿个就走了,没必要跟魔鬼一般计较。
顾何那边哄了好久,小苗苗才没再哭了,吃完剩下螃蟹粥,依偎在她爸怀里睡着了,醒来已经是第二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坐在窗前对镜梳妆的周湘云,周湘云过于兴奋,完全没察觉到闺女睡醒,还在那儿一边梳头一边唱歌。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苗苗超难过,妈妈好开心,小苗苗想不通。
小苗苗不懂就问:“爸爸要走,妈妈不难过吗?”
周湘云赶紧敛起快要笑烂的脸,将梳好得到麻花辫往后一甩,回头,眼里已经盛满忧伤,“苗苗,我们要学会坚强面对一切知道吗?”
给人一种故作坚强的既视感。
小苗苗深受感染,重重点头,“嗯嗯,苗苗最勇敢了。”
“对呀,”周湘云重展笑颜,过去抱起苗苗放自己腿上,“妈妈给苗苗扎漂亮的小揪揪好吗?”
以前的小揪揪不漂亮吗?小苗苗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揪揪扎好,戴上苏子成送的粉色头花,周湘云给小苗苗穿好衣服,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她的小鼻子,“我们苗苗好可爱哦。”
“妈妈也好可爱哒。”小苗苗看着今儿个描了眉毛涂了口红的妈妈,大大的眼睛满是喜欢,同时也更加疑惑,似乎妈妈并不是像自个儿说的那样悲伤耶?
男主要走了,对于周湘云来说,简直比有肉吃还让人亢奋,精心打扮已经算是低调了,如果可以,周湘云想请一队乐团来演奏。
周湘云摸摸小苗苗的脸蛋,煞有介事地解释道:“爸爸要去工作了,我们帮不了忙,也不能拖后腿不是?所以一定要打气十二分精神,这样爸爸才能放心离开,全身心地投入到祖国建设当中去。”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苗苗小揪揪一振,跟打了鸡血似的,来精神了,“妈妈说得对。”
周湘云一脸欣慰,这小孩儿可真好忽悠啊。
母女两个打扮得跟过年似的,一亮相,立马吸引所有人目光,包括顾何,漆黑的眼眸有过一抹亮色。
“爸爸~”小苗苗捣鼓着小短腿跑过去,抱住爸爸的大腿,半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保证道:“苗苗答应妈妈了,爸爸今天要走,苗苗再舍不得,也不会哭哒,爸爸,苗苗是不是超级勇敢超级坚强?”
顾何摸着她的小脑袋:“苗苗是最勇敢最坚强的乖宝宝。”
小苗苗骄傲。
然后这份勇敢这份坚强,终究还是没撑到爸爸上车就土崩瓦解了。
顾何给周湘云母女买了站台票,列车即将启程,小苗苗哭成了小泪人,一边抹眼泪一边解释:“苗苗不想哭,是眼泪不听话,它不乖乖,自己掉出来了……”
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哭嗝。
小苗苗也万万没想到,当时就愣住了,甚至忘了哭。
顾何将闺女抱起来举高高。
小身子突然腾空,小苗苗回过神,想起自己刚刚打的哭嗝,羞红了小脸,立马捂脸。
崽子没脸见人啦。
“苗苗飞了。”顾何为哄闺女,将人连抛两下。
小苗苗条件反射地张开小手,配合地扇动,“苗苗飞啦——”
见人心情转好,顾何接住小家伙,问:“眼泪还想掉出来吗?”
小苗苗摇头,“不想了。”
“抱抱爸爸好吗?”顾何心中也万分不舍。
小苗苗听话抱住爸爸的脖子,小脸蹭蹭,“爸爸,苗苗会想你哒。”
“爸爸也会想苗苗。”顾何亲了亲小苗苗的脸蛋。
小苗苗摸着脸蛋傻呵呵地笑,随即将目光转到她妈身上。
周湘云有不好的预感,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她立马张开双臂抱住父女俩。
顾何深深地看了周湘云一眼:放心,我也会想你。
周湘云眼皮狠狠一跳:大可不必。
上车前,顾何问小苗苗还记得跟自己的约定吗?
小苗苗站定,行了个军礼,“小顾同志保证完成任务。”
顾何最后交给周湘云一个信封,“好好照顾闺女和自己,等我回来。”
周湘云掂了掂信封,应该不少,那就勉为其难再陪他演一出,学着闺女站定,行了个军礼,“周同志保证完成任务。”
一大一小,模样一样,姿势一样,把顾何彻底逗笑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幸福。
送走顾何,周湘云迫不及待地问小苗苗:“你跟爸爸做的什么约定呀?
“苗苗答应爸爸了,小秘密是不能随便跟别人说的。”小苗苗犹豫。
周湘云抱起小团子出了火车站,往国营饭店走,有钱了,不得吃顿好的?“妈妈又不是别人。”
小苗苗想了想,觉得太有道理了,小心地看了眼四周,凑到她妈的耳边,“爸爸让苗苗一定也要照顾好妈妈。”
周湘云笑了笑,算他还有点良心,不枉她一把屎一把尿伺候他这些日子。
一路杀到国营饭店,周湘云豪气万丈地点了一只烤鸭和一盘香酥花生米,香酥花生米,李春花其实也会做,周湘云之所以要在国营饭店吃,就为了一个心理满足:有钱了,买买买!
至于一只烤鸭,她们吃不完,打包回去,不算浪费。
吃到一半,有人热情招呼:“周同志,好久不见。”
第44章
周湘云回头看去, 那不是供销社的苏子成吗?身边围了六七个中老少妇女,周湘云仿佛看到了年代文般贾宝玉。
见人跟她打招呼,那些个妇女如临大敌, 齐刷刷瞅向她, 将她上下扫视好几遍, 头发丝也不放过。
苏子成作为家里老幺,苏母疼他如眼珠子,上头的五个姐姐也是,对此, 周湘云早有耳闻,做足了心理准备, 亲眼目睹还是大受震撼:姐姐婶子们, 你们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我还能把人拐跑了不成?
周湘云点头,算打招呼。
苏子成他们坐到周湘云隔壁桌, 再次主动搭话, 并道歉:“周同志,苗苗的事情对不起。”
“跟你无关, 用不着道歉的。”说来她跟苏子成也就打过几次照片, 别说朋友,甚至不熟,她没立场让人冒险帮忙。
周同志太善良了,居然一点不怪他, 苏子成心中更是羞愧了,小声地跟周湘云解释:“周同志, 你要相信我, 我很想帮忙,是我妈还有我姐, 她们天天轮流守着我,不准我乱跑。”
周湘云看他一眼,你是二十五,不是两三岁。
“我当然信得过苏同志了,”周湘云莞尔一笑,“也更加理解姐姐和婶子,毕竟后山那么危险,换我也不放心。”
苏子成快哭了,给姐姐和老妈递眼色:看到了吧?周同志多么善解人意啊!简直就是红星镇最好的姑娘,没有之一,这回总不能反对我跟周同志处对象了吧?
不期而遇?哪有这么凑巧的事,都是事先预谋罢了。
火车站到国营饭店经过供销社,当时苏子成在门口跟专门来看他的五个姐姐和苏母说话,一抬头看到周湘云母女,热情挥手打招呼,不过周湘云一心想着打牙祭,没注意到他。
苏母见状,很不高兴,就她儿子这条件,一堆小姑娘喜欢,他啥时候这么不值钱过?
最重要的是,对方又是什么条件,苏母早打听过了,离过婚还带着个拖油瓶,就想高攀他们苏家,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苏母执意要苏子成请假,她一定要亲自会会这个周湘云,看看狐狸精到底给她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将人迷得团团转。
见到本人,苏母更加坚定自个儿看法:长得就招摇不说,还描眉涂口红,他们大杂院那些黄花大闺女个个清白又年轻,也没像她这样打扮,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苏母轻蔑地睨了眼周湘云,故而拉着大女儿小声问:“这姑娘有点意思。”
苏大姐不管是模样还是性子都最像苏母,也是五个女儿里面最懂苏母的人,苏母一扭屁股,她就知道老太太拉屎还是撒尿。
“那可不是嘛,一来就讨好我们,想得倒是周全。”肯定是从哪里打听到她们幺弟最尊重她们五个姐姐的意见,才会一见面就想方设法地巴结她们,就为以后嫁到她们家过得顺畅,心眼可真多啊。
周湘云眉头一皱,这些个人怎么给脸不要脸?
“苏同志,你也清楚我为人,刚说那些话的本意——”周湘云笑呵呵地瞧向苏母和苏大姐,继续道:“不是巴结。”
“周同志的为人,我当然最知道,不是巴结,绝对不是。”苏子成拍着胸脯,表示以人品担保。
“是基本礼貌,这是个人教养,跟对方是谁没关系,就像……”周湘云似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掩嘴娇笑一声,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苏子成一脸痴汉,巴巴地问:“就像什么?”
“就像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咬狗一口吧?”周湘云说,“我才没那么没品。”
苏子成迷迷糊糊,点点应和,“对对对,是这个道理。”
苏母一巴掌过去呼他背上,“是你个大头鬼,没听出来这贱人骂你妈和姐呢。”
苏子成连忙解释:“妈你误会了,周同志没那个意思,周同志她很好的。”
苏母气不打一处来,这对象还没处,就一心一意都是小贱人,往后结了婚还了得?辛苦养大的儿子就这么被抢走,苏母肉疼,不甘,更不会同意。
苏母越想越气,拍案而起,气势汹汹,动静闹大,顿时吸引其他食客注意,纷纷转头看过来。
苏母完全不觉丢人,指着苏子成的鼻子就开骂:“苏子成,你眼睛瞎了不是?你就跟我说说,这贱人到底哪儿好了?是离过婚好,还是生了娃好?就这条件,你还巴巴地倒贴,你脑子给驴踢了吧?”
说到最后,气到不行,胸脯起伏厉害。
苏大姐担心地搀住苏母,抚着后背让苏母消消气,幺弟只是一时糊涂。
苏子成不像苏母她们脸皮厚,这么多人看热闹也脸不红心不跳,他早就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了,埋着头去拉苏母,“妈,大姐,有啥回去说不行?”
苏大姐失望地摇头,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必须让幺弟认清了,声音跟苏母一样大,“回去哪儿说得清楚,必须当面说,不然回头就不认账了,幺弟,你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吧,就算姐求你了。”
埋头干饭的周湘云停下来,抬头看苏大姐一眼,一头雾水:看什么?她指着我的烤鸭干嘛?
苏子成也是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姐想说啥。
“周同志,娘家是曾家村吧?父母兄弟劳心劳肺下地挣工分,一年到头赚个口粮容易吗?就这条件,周同志居然一个人跑来国营饭店大吃大喝,真是没心没肺呀。”
周湘云眉毛一挑,怎么?乡下人不配吃烤鸭,就你们城镇居民配吃?
“一个人吃一只烤鸭,还点一盘香酥花生,香酥花生不能自个儿在家弄来吃吗?太铺展浪费了,”苏大姐问苏子成,“你说是吧?幺弟。”
国营饭店的烤鸭卖得并不便宜,就算是他,也要攒两个月钱才能过来消费一次,倒不是一只烤鸭得花他两个月工资,主要是他每个月工资都要上缴,苏母留给他的零花钱少之又少。
不过他妈说了,等他结婚,就把他之前上缴的工资一并还他。
苏子成有点害羞,小小声:“没关系的,我养得起。”
苏家姐姐们:“……”
苏母:“!!!”
就这!打死也不能答应这门婚事,不然就苏子成这死德行,为讨小贱人欢心,还不得把家底掏底了。
苏家女人们蓄力完毕,即将祭出大招时,周湘云先一步放下手里的筷子,拿出手帕漫不经心地擦嘴,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和端正,苏子成又看痴迷了。
“就问一句,我吃你们苏家一颗米了吗?管这么宽!”
见人不高兴,苏子成忙哄道:“周同志,别生气,是我妈她们话说重了,我替她们给你道歉。”
苏母恨铁不成钢地将人拽回去,“没出息样,滚一边去,周湘云,你是没吃我家一颗米,但作为长辈,我说你两句怎么了?没大没小,你妈教真好。”
周湘云揉揉耳朵,似笑非笑,“你妈教得好,公众场合大喊大叫,当自个儿家呢?”
苏母:“……”
不行了,气炸了!
“饭店开门做生意,我来消费吃烤鸭,我是铺展浪费,那别人也是哦?婶子,姐姐们,咱做人讲点道理,你们这么骂,别人饭店还做不做生意了?老板这会儿还没出来撵人,是人家大度不是怕你们。”
“哦,对咯,人家怕你们什么?难道还怕你们以多欺少,”周湘云将身边的小苗苗往怀里搂了搂,“就像你们现在这样,一大家子指着鼻子骂我们孤儿寡母吗?”
小苗苗配合地往妈妈怀里钻,小小的一只,可怜巴巴,“妈妈,婆婆凶凶,苗苗怕怕。”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生出同情,这也太欺负人了吧,看向苏母等人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就像绣花针密密麻麻地往身上扎,苏母恼羞成怒,气势汹汹冲了过去,“小贱人,这么牙尖嘴利,老婆子今儿个非得撕烂你嘴!”
“不准欺负妈妈!”小苗苗时刻铭记爸爸交给自己的人物,替爸爸守在妈妈身边照顾她保护她,小手臂张开地挡在妈妈前面。
“大人说话,轮得着你个小屁孩插嘴!”苏母将人推开,用了力气,小苗苗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好在周湘云及时一把捞回去,再三确认闺女没事儿后,周湘云将人护到身后,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苏母走过去。
那双眼睛毫无温度,一对上,仿佛整个人掉进了冰窟,苏母不寒而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周湘云也不废话,以牙还牙,狠狠地推回去。
苏母后背撞到桌角,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骂着就要扑过去撕周湘云,“你个小贱人,居然敢打我!你还想不想跟我们子成好了?今儿个我就把话撂里,想嫁苏家,除非我死。”
苏子成赶紧将人从后面抱住,“妈,你先冷静冷静好吗?”
儿子年轻力壮,苏母挣扎了两下,根本不管用,就隔空地乱刨乱蹬,要多滑稽就多滑稽。
周湘云没心情欣赏,抱起小苗苗,声色俱厉,“苗苗是我命根子,你动她,我没打死你就不错了。”
气势不够,周湘云骂对方:“老贱人!”
苏母一怔,反应过来,对着苏子成箍在她腰上的手往死里掐,“小王八羔子,赶紧给我放开,我要打死这小贱人。”
苏子成哪儿舍得,就算把他手掐断,也绝对不会松开。
苏母到底是心疼自己儿子,掐了两下就没再继续,但也更气了,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都是小贱人的错。
苏家姐姐们分成两拨,一拨劝苏母别把自个儿气坏了,一拨劝苏子成赶紧把妈放了,场面瞬间鸡飞狗跳。
周湘云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让饭店工作人员帮她把剩下的烤鸭打包,结完账,抱着小苗苗离开,最后冲着苏母嫣然一笑,甚是挑衅。
苏母两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苏家姐姐赶紧将人送医院,心疼幺弟,不让他背,苏子成就追在几人屁股后面,周湘云觉得好笑。
苏子成不就是另外个周湘君吗?但她不是陈青青。
周湘云在镇口等牛车的时候,苏子成满头大汗地跑来找她,“周同志,真的对不起,是我妈她们过分了。”
周湘云笑笑道:“苏同志倒是孝顺,这时候还来道歉。”
苏子成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勇敢表明心意,“在我心里,周同志最重要,谁也比不上。”
这话,周湘云并没多高兴好吗?甚至为他以后媳妇忧心,婆媳矛盾取决于丈夫的态度,苏子成这样不仅不能缓和只能计划,苏家往后可见不是一般热闹,可惜她看不到。
周湘云沉默两秒,也表明自己心意:“苏同志,为了家人,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周同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跟你保证,今天这事儿再也不会发生了,你一定要相信我。”苏子成心急如焚,言语卑微,只要周湘云既往不咎,就算要他跪地磕头,他也在所不惜。
周湘云苦恼,揉了揉额角,“苏同志,这样跟你说好了,我不喜欢你,对你没那个意思,你就不要在我身上过多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就算换做前世,海王谈恋爱也是图个身心愉悦,而不是自添麻烦。
“妈妈不喜欢苏叔叔,苏叔叔就不要勉强妈妈好不好?”小苗苗扯扯苏子成的裤腿。
苏子成蹲下身,红着眼睛握住小苗苗的肩膀,“可是,苏叔叔真的很喜欢苗苗的妈妈。”
这话是说给周湘云听的。
“可是,苗苗的妈妈是苗苗的妈妈,又不是苏叔叔的妈妈,苏叔叔有自己的妈妈呀,为什么要喜欢别人的妈妈?苏叔叔你好奇怪哦。”小苗苗心想难道是因为苏叔叔的妈妈太凶了?
苏子成一时竟无言以对。
“苗苗把头花还给苏叔叔,苏叔叔就放过妈妈好不好?”小苗苗不想妈妈挨骂,苗苗太心疼了。
苏子成看着塞到手里的头花,心中酸涩不已,同时也明白他跟周湘云算是彻底无缘了。
春种晃眼过去,好像没歇几天,夏收又来了,曾家村全员出动,小苗苗也欢天喜地再次拎出自己的小竹篮,不过这次不是捡杂草,而是下地去拾麦穗。
小朋友捡到的麦穗不用上缴,可以带回自己家,能干的一个夏收可以捡不少,给家里添一顿馍馍不成问题。
而小苗苗就图个热闹,家里也不指望她那顿馍馍,就想她每天开开心心的。
至于周湘云,地里再多活儿,她也初心不改,打死不下地。
一是那么大太阳,不想遭那个罪;二是周湘云今非昔比,不差那个钱。
顾何离开前留她一信封,回家关门一数,惊得她下巴掉地上,简直了,做梦都不敢想,顾何居然给了她一千三百一十四。
1314,多半是巧合,顾何肯定不知道这个数字在后世代表什么意思。
周湘云心花怒放也不会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含义,而是这个年代一张大团结就能买不少东西,更别说一千多,外加各种票据。
毫不夸张地说,周湘云现在就一名副其实的小富婆,除了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她也不敢随便乱花,闺女还小,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她有点存点,积少成多,闺女才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家里人每天忙出忙进,周湘云其实也没闲着,偶尔帮忙做个饭,更是学会一些手工活儿,给每个人编了一顶遮阳草帽。
李春花夫妇戴去出工,见人就炫耀一番:我闺女自个儿编的,怎么样?能干吧?
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第45章
6月6 日这天, 周湘云在家捣鼓了一天,晚饭过后,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 端出蛋糕给小苗苗庆生。
小苗苗感动坏了, 抱住周湘云亲她一脸哈喇子, 还好她家闺女爱干净,每天早晚刷牙,口水不仅没味儿,还带着奶香。
周湘云回亲她一口, “好了,快尝尝妈妈做的蛋糕好不好吃?”
李春花已经切好蛋糕, 递给小苗苗一块, 小苗苗嗷呜一口,小脸微僵一瞬。
周湘云没注意到, 巴巴地问:“好不好吃?是不是超甜?”
小苗苗重重点头, “超甜哒,是苗苗吃过最好吃的蛋糕了。”
“哎呦, 乖崽快喝口水漱漱!”李春花不由分说地灌小苗苗一口水, 小苗苗咕噜咕噜咽进肚子,李春花着急地又哎呦一声,“乖崽呀,让你漱口, 你怎么给吞了?”
小苗苗傻乐呵地搂住周湘云的脖子,小脸贴贴, “妈妈做蛋糕, 好辛苦,不能浪费, 一点也不行。”
周湘云太感动了,真是她的好大闺女呀,不过她做的蛋糕看着挺有食欲,至于那么难吃还要漱口吗?
“老姐,你是不是把盐巴当糖放了?”周湘君猛灌了好几口才将嘴里齁味压下去。
周湘云翻白眼,明显不信,就算她很少下厨,盐和糖还是分得清。
周湘君舀一勺喂给她,周湘云不信邪地尝了一口,差点没把晚饭吐出来,就着李春花递给小苗苗的搪瓷缸闷了大半杯子。
“对不起,苗苗,妈妈……”
小苗苗捂住妈妈的嘴巴,摇摇脑袋:“妈妈才没有对不起苗苗,妈妈给苗苗做蛋糕,苗苗真的好开心。”
周湘云亲亲小苗苗的手心,“妈妈也好开心,有苗苗这么乖的闺女。”
说完,母女两个又是一顿腻歪,又抱又亲,又哭又笑。
“乖崽,明儿个你大舅回来,到时候你过去一趟,你大舅肯定给你带生日礼物了。”李春花插一句。
周湘云纳闷,“这么突然?”
“突然什么?这都过去多久了。”李春花说,“小伟住院那天,我实在气不过,就到邮局给老大发了一通电报过去。”
周湘云算算日子,那确实不突然,家里真要个啥事,等周湘国回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部队离家这么远。”周湘云随口感叹一句。
“西南边境,能不远吗?”李春花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冷不丁叮嘱周湘云一句,“你呀,给我安分点。”
周湘云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哥在哪当兵跟她有一毛钱关系吗?
“好好守着苗苗,等着小顾回来,”李春花又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周湘云更懵了,她到底想什么了?
直到第二天去到周老大家,周湘云才算搞明白李春花为什么跟她说这些。
一进院子,张秀珍就迎了上来,先把小苗苗支走,将她拉进屋里。
周湘云见人往堂屋瞄,出于好奇,也跟着瞧了眼,啥没看到,就给张秀珍板正,张秀珍仔仔细细地给她理了理衣服和麻花辫,“我们老五就是生得好,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看得出来对方心情不错。
“肯定不会失望。”张秀珍又道。
周湘云心想:周老大认妹妹还看脸不成?这点跟小老太太可真像。
“走吧,见你哥去。”张秀珍拉着周湘云又出了门,走得飞快,可见着急。
周湘云后知后觉地问:“大嫂,家里来客人了?”
张秀珍笑她,“瞧把你着急的,马上就见到了,真的,人不错。”
以为婆婆提前跟周湘云说了今天来家里相看的事儿。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堂屋门口,周湘云就算想跑也来不及了。
“湘国,湘云来了。”张秀珍招呼丈夫。
周湘国立马站起身,或是久经沙场的缘故,浑身上下裹挟着血腥和杀气,加上长得跟周战山有七分相像,周湘云恍惚间仿佛看到年轻时候的老爷子。
“爸……”周湘云脱口喊了一声。
“哈哈哈……”周湘国爽朗地大笑出声,一身血腥和杀气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平易近人了不少,也吊儿郎当了许多,周湘君俯身既视感:“小妹客气了。”
周湘云:“……”
周湘国扶着下巴绕着周湘云转了两圈,嬉笑地感叹道,“要不是老六也长那妖精样,就算打死我,也不敢认你就是我家妹子,实在是老爹老妈那样怎么可能生得出你这样的吗?看来看去还是小香更像家里亲生的。”
周湘云顿时对周湘国刮目相看:好家伙,这嘴可真损呀,几句话把所有人骂了个遍。
周湘云跟着笑笑地附和,“所以都骂我狐狸精呢。”
都狐狸精了,今天相看注定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吧,这么一想,周湘云怀疑相看是张秀珍的安排,周湘国刚故意说那番话是为了帮她解围,
真是大智若愚啊!她的好老大哥啊!
果不其然,张秀珍脸色不太自然,轻咳一声提醒丈夫。
周湘国不明所以,但关心是真的,上前问道:“媳妇咋了?着凉了不是?”
张秀珍白他一眼,用手肘撞他。
周湘国这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脑门,哈哈大笑两声道:“瞧我这记性,一高兴把陆团给忘了,陆团,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周湘云余光瞄过去:陆团个头挺高,至少一米八五,顾何好像也是一米八五,两人也很像,宽肩窄腰大长腿。
顾何有男主光环,是作者的好大儿,配置自然是全文最高,没想到还有男配能与之媲美,周湘云忍不住多瞄了两眼:顾何喜欢穿中山装,而这位陆团一身绿装,妈耶,都是制服诱惑。
周湘云不禁怀疑陆团是作者私生子。
“陆团,这位就是我在路上给你了好几次,我那位从小长在城里的亲生幺妹,周湘云,”周湘国终于想起正事,立马火热投入其中,媒婆子上身介绍道,“小妹,这位是我领导,陆云海陆团,今年三十三岁,丧偶,家有一子,为人正直,英勇骁战,乃我辈之楷模,我团人人学习之榜样……”
周湘国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洪亮,像拿了大喇叭对着她耳朵喊话,周湘云脑袋嗡嗡作响,几乎快转不过来了。
要不老大哥你跟你领导好算了?
周湘云好担心周湘国最后总结陈词来一句:居家旅行最佳伴侣。
周湘国介绍完,大喘一口气后,觉得有点口渴,跑去喝水了。
周湘云脑袋也终于消停下来,回过神,柳叶眉微微蹙了蹙。
张秀珍小声问她:“怎么样?人不错吧?你大哥肯定不得坑你。”
周湘云有些愣神,陆云海,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只觉得似曾相识。
周湘国喝完水,再次回到工作岗位,“陆团,我家妹子的情况,不说别的,就是这张脸,十里八乡绝对找不出第二张,娶回去就算没大用处,看着也赏心悦目不是?”
周湘云心里呵呵,要不是亲生大哥,她怀疑周湘国在骂她: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同时,难免有些佩服这位陆团了,活该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这心理素质一般人不配。
陆云海往前一步,礼貌地伸出手,“周同志,你好。”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用霸总惯性描写就是——仿佛有人在弹奏大提琴,可以轻易拨动女孩儿们的心弦。
而周湘云上辈子年芳二十九,早就没了少女那颗动辄就怦怦乱跳的春心,这辈子更是离过婚生了娃,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不管是对顾何,还是眼前这位,周湘云始终心如止水,表情管理满分,不失礼数地伸手过去,“你好,陆团。”
短暂一握,随即分开,如蜻蜓点水般。
之后,没人说话,气氛顿时诡异起来,张秀珍站出来打圆场,让大伙坐下说话。
入座后,周湘国单枪直入问周湘云:“小妹,你怎么看?”
张秀珍一个头两个大,她家男人那脑子从小就是给猪拱了的。
周湘云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哥说得对,陆团实乃我辈学习之楷模。”
周湘国看傻子地看着她,“谁问你这个,我问你,这男人,相上没有?”
这么简单粗暴吗?当人面问相上没有?她说没有,你家领导岂不是很没面子,你就不怕被领导穿小鞋吗?反之,以周湘国的性子,今儿个就能拽着他俩把手续办了。
周湘云怕了,故作惊讶地微睁眼眸,“大哥,搞了半天,陆团是你给我安排的相看对象呀?”
周湘国再次看她像傻子。
“这样的话,我就该端正态度好生自我介绍才行,不然多辜负大哥大嫂一片用心良苦。”周湘云说。
周湘国甚感欣慰,扭头跟自己领导夸赞周湘云,“陆团,我家小妹多懂事啊。”
陆云海脸上表情不多,但不像顾何那样,眉眼攒着融不掉的冷意,一副拒人千里之外,恰恰相反,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并且直抵眼底,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即便周湘国各种不靠谱,他也没垮脸,一直笑脸相对。
脾气好得周湘云怀疑,已经修成了老妖精,实则是一只笑面虎,笑里藏刀。
“陆团,我今年二十三岁,比您足足小了十岁,婚姻状况却又跟您差不多,三年前离的婚,有个闺女带在身边。”周湘云招呼在院子里数蚂蚁玩的小苗苗,“闺女来妈妈这儿。”
小苗苗听到召唤,哒哒地跑进堂屋,手里还拿着数蚂蚁的树枝,见屋里有陌生人,小团子下意识地躲到妈妈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暗中观察。
周湘云搂着小苗苗的后脑勺,“陆团,这就是我闺女,顾苗苗,苗苗,跟叔叔打个招呼。”
小苗苗挥动小树杈,觉得没礼貌,立马腾到另只手,重新挥了挥小手,小奶音软乎乎地问好:“陆叔叔好。”
周湘云以为自己带着闺女肯定减分,毕竟这个年代养活一家子就够累了,谁也不愿意养一个没血缘关系的,更何况还是小奶娃,未来吃穿住行还有上学,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想来苏家对她意见这么大,也是因为小苗苗。
在他们眼里,小苗苗是烫手山芋,但对于周湘云来说,是心肝宝贝,比命重要。
如果要她舍弃小苗苗,她这辈子不会再找男人。
一大一小,一模一样,跟套娃似的,陆云海瞧着有趣,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愈发温柔近人,声音也跟着柔软了两分,“苗苗好。”
周湘云:“???”
同志你不对劲儿呀,怎么还成加分项了?
周湘云低头看小苗苗,事出意外,却又情理之中,小团子实在太萌了,谁见了不喜欢。
周湘云一心想着现实的苦难,忽略了闺女自身魅力,那是无人能抵抗的好吗?
小苗苗冲陆云海甜甜一笑,“叔叔好看。”
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叔叔,爸爸除外,爸爸是爸爸,不是叔叔,小苗苗逻辑严谨。
“谢谢苗苗。”陆云海微笑地蹲下身,朝小苗苗招招手。
小苗苗看向妈妈,周湘云点头,小团子这才小碎步挪过去,陆云海拿出一只银脚环送给小苗苗。
银脚环带有两只小铃铛,轻轻一晃,叮叮当,小孩子最喜欢这种东西。
熊猫崽子也不例外,小苗苗眼睛都亮了,回头请示周湘云。
村里也有小孩子带脚环,不过大多都是铁做的,不像陆云海送的这只,周湘云瞅了眼,估摸着还是个纯银,虽说值不了大价钱,但也是稀罕物无疑了。
初次见面就这么阔绰?周湘云怎么看他也不像炮灰配置,甚至比顾何更有霸总那味儿。
陆云海这个名字到底在哪儿看到过?周湘云仔细回想了一遍原文,最后也没找出任何一点相关情节。
“陆团,这见面礼太贵重了。”周湘云委婉拒绝,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小苗苗听妈妈这么说,立马懂事地将银脚环还了回去,不过也是真的喜欢,满眼不舍。
“陆团,小孩子都喜欢这种东西,您跟儿子这么久没见,这银脚环送他最合适了。”张秀珍打圆场,她是想撮合小姑子和陆团长,但也不想第一次见面,就让小姑子过于被动,先不说这事儿传出去,对小姑子名声有所影响,八字还没一撇,收这么贵重的礼物,还以为小姑子多贪慕虚荣,两人要是成了,就更不行,婆家肯定借这事儿拿捏。
“苗苗喜欢,大舅妈送你一只。”张秀珍拿出一只一模一样的银脚环,不由分说地给小苗苗戴上,拨了两下铃铛,叮铃铃,问小苗苗喜欢吗?
小苗苗实诚地点头,“喜欢是喜欢,可是妈妈说了,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张秀珍疼惜地点点她的小鼻子,“喜欢就拿着,当大舅舅送你的生日礼物。”
“媳妇,你没事儿吧?”周湘国眼珠子快掉地上,他媳妇多抠搜,他能不清楚?这只银脚环是他好些年前买给小儿子的。
村里老一辈都觉得小奶娃娃戴上银铃铛可以保平安祛妖邪,但他媳妇舍不得,说这么好的东西给儿子戴简直就是浪费,所以就自个儿一直守着,没想到!
居然翻出来送给了小苗苗,而且是提前备好。
他怀疑他媳妇失心疯了。
张秀珍没好气拍开丈夫,“怎么?舍不得?”
周湘国失笑,“我有什么舍不得,苗苗可是我亲外甥,还这么可爱懂事,不比俩臭小子好?”
周湘云这回没再拒绝,替闺女谢过周湘国夫妇,张秀珍拍拍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周湘国赞同地点头,“你嫂子说得对,那陆团这边,你怎么看?”
周湘云:“……”
这茬怎么还没过去?
张秀珍看出小姑子为难,想要帮忙缓和两句,陆云海这时开口了,“我对周同志很满意,周同志愿意的话,我下午去镇上打申请。”
“什么申请?”周湘云脱口问。
陆云海看着她,一脸诚然:“结婚报告。”
周湘云:“……”
这人看着风一样温柔,做事怎么刀一样锋利!
“哎呦呦——”周湘国拖着调儿,眼睛在陆云海和周湘云身上转悠,暧昧至极。
周湘云看着周湘国:为老不尊说的就是你。
“陆团,结婚事关重大,还是容我们湘云好好想想吧。”陆云海条件不错,张秀珍很好看,但还得小姑子自己喜欢才行,不然稀里糊涂嫁过去后悔怎么办?
她倒不是怕担责,而是真心想小姑子和外甥女过得好。
“不用想了,”周湘云感激张秀珍,知道她是一片好意,但有些事不能拖,一拖就成乱麻,必须快刀斩掉才行,“既然陆团这么爽快,我也就不掖着藏着了。”
陆云海欣赏地看着她,“周同志请指教。”
“指教谈不上,”周湘云笑笑,“我暂且没有再婚打算,倒是辜负了陆团一片情谊,实在对不起。”
“周同志不用道歉,”陆云海心中有过失落,不过面上丝毫看不出来,仍是笑得春风和煦,“这种事情一谓勉强只会害人害己。”
这话明显讲给周湘国听的,不过周湘国脑子一根筋,压根不会往自己身上想,连叹三声,“可惜了,有缘无分。”
吃过午饭,周湘国还想留周湘云唠家常,而陆云海也没要走的意思,太尴尬了,周湘云不得行,坐不住,赶紧寻了个借口离开。
出了门,小苗苗拉拉妈妈,奋力地仰起小脑袋,有些着急:“妈妈能够看到苗苗吗?”
“当然可以。”周湘云回答。
“可是,苗苗为什么看不到妈妈呢?”小苗苗苦恼,小脑袋仰得更厉害,险些来个后空翻。
周湘云赶紧扶住,好笑地将挡住她一大半张脸的草帽往后摁了摁,“这样呢?”
小苗苗眼睛发亮,有种拨开乌云重见天日的兴奋,“哇塞,看到了,妈妈还是那么好看。”
周湘云笑着摇头,“就你嘴甜。”
小苗苗得了夸奖,高兴,晃晃小脑袋,草帽差点甩出去,她连忙按住,这可是妈妈亲手给她编的草帽帽。
“妈妈为什么不喜欢陆叔叔呀?”小苗苗往回望了眼,“陆叔叔长得很好看呢。”
“跟你爸比呢?”周湘云随口一问。
小苗苗纠结地扣着手指头,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选了爸爸。
“那不就对了。”
小苗苗眨眨眼睛,“所以妈妈喜欢爸爸哦?”
“怎么可能?我跟你爸早过去了。”周湘云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跟陆云海相看,从头到尾都要拿顾何作比较?
是她自己的心思,还是原身残留的情绪。
周湘云一时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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