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宁半梦半醒间,一个人影靠向她,抓住了她的手。她本能地退缩,浑身颤抖着拼命挣扎。耳边忽然听到了熟悉呼喊声:“囡囡~”
囡囡是她的小名,小时候,母亲就整天抱着生病的她,囡囡~囡囡~地叫她。
后来她进了镇国公府,经常偷偷哭,沈淮序也开始囡囡长,囡囡短地哄她。
她一愣神,立刻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将她包裹住,宽阔结实的胸膛散发着熟悉的气息,沉稳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在胸前,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遍一遍地哄她:“囡囡,别怕,是我!”
谢婉宁像是受惊的小兽,颤颤巍巍地蜷缩在沈淮序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沈淮序眼神如嗜血的野兽,满是肃杀之气,他想钻进她梦里,将那些魑魅魍魉都打倒,还她一缕清梦。
但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被梦魇着了,只得将人抱进怀里,用力抱紧,再抱紧,想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驱散她心底的恶魔。
从小到大,他看不得她哭,她哭得肝肠寸断,他的心也一点点跟着沉沦。
谢婉宁听着沈淮序有力的心跳声,抽泣着慢慢安静了下来,梦里经过一场撕心裂肺的挣扎,她现在感到浑身冰凉,急需汲取温暖,恰好,沈淮序给了她。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搂住了沈淮序的窄腰,像小时候每次做噩梦醒来一样,贪恋着他胸膛的温暖。
沈淮序的眼神倏忽变得幽暗起来,衣袂摩挲,他感受到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攀住了他的腰,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从心里升起。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她发丝凌乱地随意披散在身后,苍白的脸庞挂着点点泪痕,紧闭的双眼湿哒哒的睫毛,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极了雨后的海棠,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表哥,你怎么才来啊!”谢婉宁闭着眼睛,把头埋在沈淮序的胸膛里,发出的声音都是闷闷的。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沈淮序以为她还在梦魇里,揉着她的头发,顺着她的话音说道:“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害我们囡囡被梦魇着了,做了什么梦,能和我说说吗?”
谢婉宁听他这么说,委屈地道:“那不是梦,都怪你,都是你的错,呜~”
“好,是我的错,那我也应该知道我错哪里了啊?别哭了。”
谢婉宁慢慢睁开了眼睛,哽咽着说:“我梦见……”
她忽然不敢说下去了。她如果说做梦梦到了上一世,梦见自己被人折磨,梦见自己凄惨而死,别人会信吗?沈淮序会信吗?还是像镇国公说的那样,那梦本就是无稽之谈!
“梦见了什么?”沈淮序哄她道。
谢婉宁坐起身,离了沈淮序的怀抱,拉开距离,眼中犹含着泪,如受惊的小鹿般望着他。
沈淮序怀里一空,胸膛顿时空落落的,片刻旖旎,让他沉溺,他那颗炽热的心,蓦地无处安放。
他看着谢婉宁仍旧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明所以地望着她,问:“怎么了?到底是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嗯?”
说着,他俯身靠近谢婉宁,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昏暗里,谢婉宁看着沈淮序温柔地为她拭泪,想到刚刚那个梦境,还有那颗刚刚萌动的心,她委屈地撇起嘴,一个不理智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都怪沈淮序,都是他的错!”
这话像是魔咒一样,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不堪入目的画面,她眼神一下恍惚起来,抓起沈淮序的手,张口就咬了上去。
沈淮序强忍着疼,任由她咬。
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谢婉宁才清醒过来。
她松口,看到沈淮序虎口处的一排牙印,含着眼泪讷讷地说:“表哥,我……我……”
“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咬人,你明明属猪,不属狗啊!”沈淮序促狭地说道。
这话让谢婉宁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她喜欢捏沈淮序的脸,而沈淮序却喜欢咬她的手。
谢婉宁长得白,稍微一用力,身上就会留下淤青。那时候沈淮序像发现了宝贝一样,牵着她葱白如玉的小手,左捏捏右捏捏,拿牙齿轻轻在上面印牙印,经常惹得谢婉宁追着他打。
“谁咬你了,明明都是跟你学的!”
谢婉宁气鼓鼓地,本能地怼了回去,他们还像小时候那样,一个哭,一个哄,一个插科打诨,一个胡搅蛮缠。
沈淮序看着谢婉宁逐渐恢复了理智,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刚刚谢婉宁的样子,真怕她从梦中走不出来。也不知她做的什么梦,反应竟然这么激烈,还好是他在身边,如果是其他人呢?
他眼神微凝,想到了云游归来的半仙无为大师,想着去找找大师,看看有没有破解梦魇之法。
……
话说沈如歌游山归来,二皇子云弈他们也都下山了。她回屋换回了一身女装,袅袅婷婷去老夫人房里请安。
她虽然不在京城长大,母亲对她的教养可一点没有落下。母亲整天耳提面命,说她父亲出身不好,要想博出美名,必须研习京中礼仪,学习琴棋书画,将来才能找到一个好夫婿。
所以,她自小刻苦练习京中贵女的礼仪,熟记各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就想着能有朝一日,回到京城大放异彩。
父亲是国公府庶子又能怎样,掌握了实权,就能让旁人不敢置喙。她要做就要做像父亲那般的人,要做权力的顶峰,人人都敬畏她,将看不起她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她想起刚刚曹斯斯和她见礼时,听到她是国公府二房之女,明显不屑的眼神,极其敷衍的回礼,一副看不起人,高高在上的样子。
哼!等她有了权势,定要曹斯斯跪下来求她。
听说,二皇子要选妃,是以,母亲就督促父亲快马加鞭地赶到京城。
幸好今日来了普宁寺,居然见到了二皇子。只是,这二皇子并不是好相与的。倒是那京都第一公子云弈,温文尔雅,细心周到,关键是长得还好看……
就是不知道他一把年纪了,为何不娶妻,不议亲,这得要回去叮嘱母亲好好打听,别不是什么隐疾吧!
天空乌云越积越厚,像是马上要落雨,后院里却静悄悄的。
老夫人今日做了一天法事,正慵懒地躺在矮榻上,心里总算放下一桩心事。
徐妈妈陪在一旁,正小声地回禀:“今日表小姐点完长明灯,正巧碰上了云游归来的无为大师。”
“可是那号称知晓天下事的半仙无为大师?怎会这么巧?”老夫人讶然道。
“谁说不是呢!这无为大师云游多年,能得他只字片语,都是有大造化之人。”徐妈妈言语中充满了敬畏。
“可听见大师说了什么没有?”
“离得远,小丫鬟听不真切,只听得生而不凡四个字!”
老夫人心里默念着生而不凡这句话,哂然一笑,“大师果然名不虚传,我们沈家嫡亲的血脉,当然是生而不凡!”
“老夫人说的是,我们小姐那模样那气度,那可是得了老夫人真传了呢!”徐妈妈立刻恭维道。
“去,你这老货,竟会哄人。”老夫人笑着啐了徐妈妈一句。
“老夫人别不信,我看咱家小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五公子对她上心得很,下午小姐身子不舒服,在房里歇下了,五公子可是一直陪着她呢。”
“这话对外可别说,五哥儿那头还没有给我回话,宁丫头那里,也还没有答应呢,我这心啊,也跟着不落停。”
“说句不当说的话,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分自然比旁人强,万一五公子被圣上认回了宫,那小姐可就是妥妥的皇子亲皇妃啊……现在圣上那么宠爱五公子,说不得以后那个位置……”
“打住,这话不能再说,那就看以后他们的命了,如今是强求不得啊!”
两人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窗外的沈如歌却瞪大了眼睛。沈家嫡亲血脉?被圣上认回宫中?表小姐和五公子?皇子?皇妃?
这几句话直接将偷听的沈如歌砸晕了。她原本是来请安的,也不清楚老夫人的规矩,就想着去找个小丫鬟偷偷打听一下,不想让她听到了这番话。
她害怕被人发现,请安也不请了,赶紧蹑手蹑脚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刚一出院子,就看五哥沈淮序从表姐的屋子出来,她急忙躲在一旁,心里顿时掀起惊涛巨浪。
五哥和表姐?五哥是皇子?表姐是沈家嫡亲血脉?嫡亲血脉?
沈如歌很聪明,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关节。如果五哥真是皇子?那他心仪的表姐就是皇妃了?听祖母的意思,也是想撮合他们在一起。
可沈家嫡亲血脉的小姐,不是还有她吗?为何她就不能成为皇妃?
五哥比二皇子英俊潇洒多了,虽然对人冷冰冰的,那是对曹斯斯,对她,五哥还会手把手教她挂红绸呢!
如今,谢婉宁还是表小姐,五哥也还是五公子,只要还没有定下来,她就有机会!
谢婉宁有的,为何她不能有?
沈如歌幽冷的目光望向了谢婉宁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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