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
青年眼里的得意笑意耀眼得很, 就跟他身上的颜色一样鲜艳,只要一眼, 这形象就会深刻地印在眼睛里。
戈封定定地望着他,喉结微动,可这喉咙里的声音一点儿都发不出来。
怎么叫?
怎么可能叫?
他要敢在起立的时候喊出“教父”这两个字,那他下一秒就得出去挖个坑给自己埋起来!
可是……
青年鼻子一皱,十分不满意地哼了一声,甩头就又要离开。
要走?
去找奥古斯丁?
……这哪可以!
一团热血直冲脑门,戈封心下发狠,手上一个用力——
宗律感觉到巨力从他身后传来, 他慌乱地发出一声“哎”,转眼就被戈封摁倒在床上。
戈封压身而上!
宗律的双手被十指交握地按在床面,戈封的脸颊离他极近,凌乱而炙热的呼吸打在颈边,重重的心跳声砰砰砰砰地快速打在紧贴的胸膛上。
戈封总算没有躲开他的视线了。
他紧紧地盯着宗律, 问:“想要我喊你什么?”
宗律:“我……”
戈封直接打断了他, 语气危险地又问道:“要是我不喊,你又想要去找谁?”
宗律大脑空白, 愣愣地望着戈封,注意力却一点儿也没落在戈封的这两个问题上。
……等、等等。
他的腿、腿、腿间,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戳到了?
啊?
啊??
啊——!
【系统提示:您对戈封 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67.1928】
砰砰。
砰砰。
砰砰。
戈封什么其他的事情都注意不到, 目光和注意力就死死地钉在了宗律身上。他冷笑一声, 问:“这会儿就不敢回答了?”
宗律愣愣地:“不是,我……你……”
戈封此时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的气息,他恶狠狠地瞪着宗律说:“去找谁?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宗律:“我……”
他已经慢慢缓过了神。
身周的荷尔蒙气息此时已经凌乱到了极点, 只要轻轻吹上一口气, 这些荷尔蒙就势必整个爆发开来。
宗律一顿, 犹豫地说:“你要是不喊我‘教父’,我就去找奥……唔!”
柔软而陌生的触感堵住双唇,宗律的牙关被暴力地撞开,炽热的气息凌乱地打在鼻尖,一呼一吸的空气全都变成了男人的味道。
宗律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他敏感地察觉到了按住自己的双手此时正细微地颤抖着,与口中那横冲直撞的暴力入侵截然相反。
【系统提示:您对戈封 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68.1928】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在鼻尖的呼吸凌乱到某一种程度之前,戈封将他分开了。
沙哑的声音在耳边问:“再说一遍?要我喊什么?”
宗律缓缓挪回目光:“要你……”
就连声音。
都在微弱地颤抖着。
【系统提示:您对戈封 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69.1928】
宗律:“喊我‘教父’!不喊我就去找……唔!”
男人气得又一次撞了进来,这回可比上次熟练多了,只是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胸膛间的“砰砰”声也变得更加沉重。
【系统提示:您对戈封 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70.1928】
又分开。
戈封咬牙切齿地问:“你再说?”
宗律中气十足:“喊‘教父’!……唔!”
【系统提示:您对戈封 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71.1928】
戈封:“你再说!”
宗律:“喊‘教父’!找小奥——唔!”
【系统提示:您对戈封 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72.1928】
戈封恼:“你再说!!”
宗律:“喊‘教父’(*≧▽≦)!找小奥(*≧▽≦)!唔——!”
【系统提示:您对戈封 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73.1928】
戈封气得又一次压上青年。
这回他就不松口了,他非要让宗律把他口中的那句“小奥”吞回去不可。
也不看看现在压在他身上的是谁!
也不看看他现在的榜一大哥是谁!
小奥小奥小奥,奥古斯丁那家伙有什么地方能比他好!
自己除了装哭装乖比不过他,还有什么是比不过的!
可或许是物极必反,被欲_望和怒火蒙蔽的脑子慢慢地冷静下来。戈封忽然注意到了自己的系统提示框内,密密麻麻地多了好几行——
……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73.1928】
……嗯?
等等?
什么东西?
7开头的、什么东西?他的好感度之前不是才刷到60多吗?
不对,等等……
这是什么时候跳的好感??!
戈封乍然分开,瞪大了眼睛望着宗律。
宗律的兴致显然比刚刚更加高涨,这嘴一空闲起来,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喊‘教父’!找小奥!喊‘教父’!找小奥!……”
戈封:“……”
还没等脑子完全冷却下来,这“小奥”就听得他心火直冒,他忍无可忍,又一次堵了上去。
不过这一次他的动作就轻柔了许多,带着一种极不确定的试探,轻轻地舔舐着刚刚被他暴力冲撞开的角落。
可红发青年似乎没有想那么多。
他微眯着眼,神情放松地躺在那里,十分自然地享受这一切,就连呼吸都没乱上分毫。
甚至还能双唇离开的时候,重新睁开微眯的双眼,再次开口——
戈封松开右手,趁他出声之前迅速把嘴捂住了!
宗律:●ヮ●……?
宗律茫然地睁大眼睛,“唔唔”乱叫。
戈封低喘着气,直勾勾地盯着青年。
青年那可真是满眼无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干净的气息,这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认为整间屋子里面只有一个心思不净的人。
戈封盯着他的双眼,问:“上次被我亲的时候还满屋子追着我乱跑呢,这回怎么就不反抗了?”
宗律:“唔、唔唔!”
戈封:“可别说我欺负你啊,刚刚明明是你欺负我在先的!”
宗律:“唔、唔唔!”
戈封:“还想让我喊吗?还想在这儿和我提小奥吗?老老实实摇个头。摇个头我就放开你。”
宗律疯狂点头。
戈封气笑:“你……!”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了青年笑盈盈的双眼。
宗律拉开了他的手腕,让嘴恢复了自由。
宗律:“榜一大哥吃了我这么多豆腐,还不喊一声说不过去吧?还是说——你想让我在这儿把‘先知’放出来逼你喊?”
戈封睁大眼睛,头皮发麻,声音差点就要变形:“……别!”
宗律见他这副模样,兴致大增,无数个好点子在脑海里哐哐狂长。
戈封没给他机会,立马就把宗律的嘴捂上了。他这回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上下两难了,他一时有些分不清宗律究竟搞没搞清楚现在情况——
戈封:“你……”
戈封不确定地问:“知道刚刚我为什么会亲你吗?”
宗律睁着大眼睛:“唔、唔唔!”
戈封听不懂这唔唔声是什么意思,可他又不敢松手,生怕刚松手宗律就会给他整个大惊吓。
宗律唔唔半天,发现实在是唔唔不出自己的意思,于是又把戈封的手扯开。
宗律:“当然知道,因为榜一大哥喜欢卡(=^▽^=)!”
戈封十分怀疑地问:“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喜欢吗?”
可这话刚问出口,戈封就又一次捂住了宗律的嘴。
他现在的心态十分矛盾。一方面,他希望宗律是真是知道他的意思。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宗律现在的态度根本不像是真的明白。
他复杂地叹了口气,低下身,亲了一下青年的耳垂。青年的耳垂上还挂着银白色的十字耳饰,碰上去冰冰凉凉的,很能清醒脑子。
戈封:“你……你别急着回答,好好想一想。”
宗律茫然地:“唔、唔唔……”
戈封:“别哼哼了,再哼我可就要……啧。”
他烦恼地啧了一声,在耳边小声嘀咕:“不行,这样不行……”
湿湿的吻落在颈上,戈封像是忍耐着什么,说:“总之,你好好想想,认真想想,想清楚再回答我,别被拐了还开心地帮人数钱呢,好吗?”
宗律:“唔唔唔?”
戈封这回听懂了,三个“唔”的音调各不相同,正好凑成了一句“那你呢”,他答道:“……我……我得去外面冷静一下。”
锁了几天的房门总算被打开了。宗律茫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瞧着戈封离开的身影,总觉得那像是落荒而逃。
他疑惑地用手背擦过唇角,又揉了揉刚刚一直被顶着的大腿内侧,出神地想着戈封离开前的问题。
什么样的喜欢?这、这有什么需要思考的吗?会喜欢卡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总不会以为是在强迫卡吧,卡还住在他的精神域里呢。但是榜一大哥这么了解卡,问出这话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那么到底是要卡思考什么呢?嗯……
宗律陷入了茫然的沉思。
就在这时,小男孩哐哐地闯入了房间。
小男孩:“Q口Q呜啊宗先生——!戈封那个大坏蛋竟然把您霸占了整整三天、三天,根本不让我进房间看宗先生,呜呜呜呜啊他好坏啊宗先生——!”
宗律的沉思状态被打断,他开心地抬起头来,笑吟吟地向小男孩张开双臂。
宗律:“哎呀小奥——快过来快过来,喊一声‘教父’来听听~~”
小男孩欣喜地飞扑进怀里,撒娇地喊:“教父教父教父(〃▽〃)~~嘿嘿教父你看小奥可乖了,教父最宠的肯定是小奥对不对呀~~~”
作者有话要说:
塔内
【系统提示:您对奥古斯丁 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61.5287】
宗律一点儿也不吝啬自己的宠爱, 他抱起小男孩,笑吟吟地应:“对对对, 最宠小奥啦!”
小男孩开心得满床打滚。
他就知道!他肯定才是教父最喜欢的小孩,戈封那家伙根本没法和他比!
最受宠的小奥开心极了,一下就黏到宗律身上。他仰头望着宗律,眼里的倾慕和喜爱再也不用藏着掩着。
如果站在这儿的是先知,他必然是不敢这么放肆的。以前的教父对他管束非常严,连抱抱都不让他抱超过一分钟!可现在的教父不一样,又会陪他玩,又会让他抱, 他可喜欢啦V●ω●V~
他挽着手跟宗律念着:“教父,您什么时候回巴别塔基地看看呀?大家等您都等得可着急了,生怕您又出了什么事离开我们。”
宗律:“哎呀!”
他一拍脑袋,急忙下了床:“你说得对,我应该先回去安抚一下大家。稍等, 让我回忆一下‘我’当时的计划……”
他沿着记忆往前爬, 很快追溯到了昏睡之前的“先知”记忆。只要没有经过特殊的记忆遮蔽,他与“先知”状态下的记忆就是完全共通的, 只是每次上线的时候都需要进行一次“记忆读取”。
他认认真真地回忆起当时的想法,越是回忆,他的眉头就皱得越深, 面色也越加古怪。
小男孩见状, 一下就坐直起来。问:“…… 教父?”
宗律没回答。
他捏着下巴发愁地想了想,说:“通知九层玩家三小时后开会,巴别塔等晚上……不, 不行, 还是一起开吧, 保险一点。”
小男孩敏感捕捉:“保险?”
他没废话地问:“什么时间?您说,我这就通知下去。不过——”
他顿了一下,低下头愧疚地说:“我得跟您报告一件事,教父。今天青莲续卡时没能无缝接上,在空隙期间被召唤进了副本里……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宗律心尖一跳。
宗律:“这个时候还敢留出间隙?……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珑珑!”
他带着小男孩出门,大喊一声,一只圆鼓鼓的雏龙崽就从厨房的门里探出了头。见到是宗律,雏龙宝宝开心地一声大叫“呀~~~”,就扑腾着小翅膀朝着宗律扑了过来。
龙嘴四周一片奶油,也不知道是刚从厨房里偷吃了多少东西。
宗律:“。”
宗律手上出现一大块布,在雏龙入怀之前迅捷地捂上龙嘴,把一圈奶油都给擦了,这才把龙抱到怀里。
他打开好友列表,戳上戈封,开始输入:如果青莲摇你,来我这儿……
字没打完,戈封一条消息忽然蹦进输入框。
(现在)戈封:青莲卡没续好进了副本,遇到了危险,我去捞捞他!
(现在)宗律:等等!!
(现在)宗律:过来,想办法带珑珑进去,直接把青莲从副本里带出来!
戈封没有回应。下一刻,浴室方向就出现了男人大步走出的身影。
嗯?浴室?
戈封十分干脆地接过雏龙,目光与他一瞬交汇。
戈封对他露出一抹笑容,看样子刚刚落荒而逃时的情绪已经基本平静下来。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在宗律身上停留的时间,比起以前十分明显地变长了。
他对宗律说:“那我走了。”
宗律依旧茫然于刚刚戈封问他的问题,但这会儿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询问时机。他担心地说:“小心点,这个时间被拉进去的肯定不是正常副本。”
戈封点头:“好。”
他瞥了一眼小男孩,眉头一动,忽然贴近宗律脸颊,咬着耳朵说:“等我出来再给我答案。在这之前,事情先不要让他知道,知道吗?”
宗律:“嗯……嗯??”
戈封问完话,并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他朝宗律一笑,又伸手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转身连人带龙消失在了屋子里。
小男孩对于戈封这最后一拍非常不满,但看在戈封捞人所要面临的危险上,他难得没有说些什么。
他理了理发顶,问宗律:“教父,那我们……?”
宗律说:“等他们出来,人齐了再开会。”
他想了想:“带着珑珑的情况下,只要能够找到青莲,戈封就能立刻把他带回来,不再需要进行复杂的任务步骤——会议时间暂定放在下午五点吧,如果到时他们还没回来,就把时间往后延,但先按这个时间通知九层玩家。”
小男孩:“没问题。”
小男孩低头捣鼓了一通,看样子是做通知去了。
宗律回想着“自己”打算在会议上做的事,不免有些忧愁。他沉思片刻,喊来小精灵。
宗律蹲下身:“咔布,你现在已经达到了精灵皇家初等学府的最低申请年龄,想不想去……”
小精灵吓得扔掉字典,面色苍白,紧紧抱着宗律的手:“咔布、不要、离开、宗先伸!咔布很乖,宗先伸不要、扔掉……”
小精灵被吓出了泪珠。
宗律无奈地用手背蹭掉它们,温和地解释道:“别哭,没有扔掉咔布的意思,只是送你去那边跟着正统精灵老师学习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就会把咔布接回来的。拉勾勾,好不好?”
就在这时,小男孩噔噔噔地跑了上来,他自然地挽上宗律的手臂,给宗律递上自己的聊天窗口。
小男孩:“教父你看,我刚在群里发了通知,巴别塔的大家就快把我的聊天窗口炸开了!……大家都很想您,他们想知道您在开会之前会先过去见一见他们吗?”
宗律笑笑:“当然会。不过还得等一等,大概需要三个小时,我把事情忙完就会去见他们了。”
宗律:“对了,你来得正好。”
他牵起小精灵和小男孩出门,从水池里捞出贝壳,打开贝壳把水倒干净,只留下一只茫然睡醒睁眼的人鱼宝宝在里面。
他抱起贝壳交到小精灵的怀里,然后把小精灵交给小男孩,说:“小奥,帮我个忙。帮我把他们还有岛上的龙们带回艾伦大陆,暂时寄养到精灵女王那儿。”
小男孩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牵过小精灵,说:“没问题,教父,交给我吧。”
他顿了一下,低声问:“您是担心……世代本随时会来吗?”
宗律心想,按照“他”之前把十层大砸特砸的模样来看,主神没有立刻发动世代本,那真的都是规则仁慈了。
于是他说:“现在只是缺了契机。”
小男孩听懂了。
就像是安全性测试副本一样……
于是他不再多问,接过任务,抱过贝壳,牵起精灵,打算上龙岛去找其他龙。
但在离开之前,他注意到了门口的小骷髅人。
他问:“教父,那他呢?”
宗律转身,只见小骷髅人站在门口,茫然地抬头望着他。他走近前去,怜惜地摸了摸小骷髅人的脑袋,轻声对它说:“等会儿我会让他送你去另一个安全的地方。那里会很安全,在那儿等着我,好吗?”
小骷髅人卡拉卡拉地张开嘴巴,沙哑而迟钝地回答:“好……在那儿……等着……宗先生……”
宗律满意地摸了摸骷髅脑袋。
转头对小男孩说:“送他去另一个子位面,编号我发给你了。那里有一个好看的脑袋,他是个科学怪人,记得一落地就要报我的名字,否则他可能会想把你们解剖掉……”
“送过去之后,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办法帮这个小孩的灵魂造一个人类身躯?如果他能做到的话,下一次我会给他带去更多的魔法相关的技术文档作为回报。做不到也没关系,让他在那儿安安全全地住一阵子,到时候我依旧会带着谢礼上门。”
他是塔灵,如果珑珑不在,他就只能通过被玩家抽取召唤的方法才能前往子位面。
所以,他只能选择把小孩们都托付给一个更大的小孩。
幸好这个大小孩足够可靠,十分干脆地应下了所有任务。
【系统提示:您对奥古斯丁 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62.5287】
小男孩带着他们离开之后,宗律转回屋中收拾东西。
他转了一圈,将人偶水晶球、长风曾经送给他的一盆安神花、以及他收到过的各类手工礼物和特殊玩意儿都存进了空间戒指里。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戒指里有一袋陌生的东西。
他拿出来一看,这袋子里装着的,竟然是三只奄奄一息的小草药精!
宗律:∑(っ°Д°)っ
他、他、他想起来了!
这好像是N个月以前,戈封从毒医那儿顺来准备送给他的,结果转眼进了副本就把它们忘记了……!
小草药精们长得就是个草药的样子。
只是根须更加健壮,个子比起普通草药更加高大,叶子、须须都会自然地行动。
比如这会儿,这三根看上去快要渴死的小草药精,就蔫蔫地拿须须拍打着袋子,发出特别轻微且虚弱的沙沙声。
……看上去它们在试图逃离这个袋子。不过很显然,几个月里它们从来没有成功过!
宗律手忙脚乱地将草药精们倒了出来。
里边有一只金银花精,一只含羞草精,还有一只蒲公英精。
宗律不知道是该把它们插进水里还是插进土里,茫然地想了半天,干脆造了两个透明的长方盒子,一个盒子装满水,一个盒子装满湿润的泥土,再把三只小草药精放在两个盒子的中间,让它们自己去选。
他心疼地戳了戳含羞草精,把含羞草精戳得浑身都缩了起来。
他满是歉意地双手合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直没有想起你们。你们会说话吗?或者会写字吗?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想办法告诉我!”
纤弱的蒲公英精摇摇晃晃地地上立了起来,它生气地晃晃脑袋,飘开了满空的絮絮。
宗律很不好意思,摸摸小草药精:“你们先喝水吧,喝完水晒晒太阳,完事我再把你们放进去。”
他很快安置好了小草药精们。
时间至此只过去了不到半小时,余下的两个半小时,宗律全都拿去分发上个副本答应给玩家们的活动礼物了。
玩家论坛随着这一波活动礼物的送达而再次沸腾起来,可惜今天宗律并没有时间与闲心去看它们。
直到小男孩完成了家养崽们的全部寄养工作,回到他的身边时,他才堪堪完成活动奖励结算工作。
他长舒一口气,说:“三个小时,正正好。走吧,去找……”
“噢!对了——”
他忽然一拍脑门。
下一刻,青年的气势沉了下来,发色、瞳色、衣色全部由红变黑。
小男孩一惊,下意识地双脚一并,啪地就站直起来。他不敢随便往青年身上靠了,只敢仰起头,规规矩矩认认真真地喊一声:“教父!”
先知对他颔首一笑,接着戴上面具,从容地造了一件黑色大衣披在身上,遮去了一身显眼的UR服饰。
这件黑色大衣精致而贴身,袖口还绣着暗金色的纹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一件由技能造出的衣服。
小男孩乖巧地绕到男人面前,从下往上地为他扣好纽扣。最后还踮起脚,贴心地给教父压了压衣领。
做完这一切,他就乖乖地将手背到身后,仰着脑袋,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教父。
先知刚刚吸收完先前的记忆,他抬起一只手指,轻轻擦过面具下的唇角。
小男孩茫然地发现,教父的气势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变得非常恐怖。如果气压拥有重量,那么这会儿身周百米的地面怕是都得被压裂开来。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下一刻,清风重新恢复流动。
先知弯下身,牵起小男孩的手,夸赞了一句:“不错。”
【系统提示:您对奥古斯丁 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63.5287】
小男孩紧紧握住男人的手,仰着头甜甜地问:“教父,小奥是不是最乖的呀~”
先知浅笑一声,说:“当然,小奥当然是最乖的。”
【系统提示:您对奥古斯丁 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64.5287】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悲伤的事情,明天(周一)没有更新tvt周二答辩,明天得去狂做PPT写稿背稿了……!且待我周二再回来狠狠更新!
塔内
高耸的黑塔之下, 神笔焦虑忙碌得脚底都要冒出火花了。
“快,快!马上就要到三个小时了, 你们这边怎么样了?”
阿木和阿剑发愁地对着大道两侧的池子蹲着。
阿剑:“不行啊,试了好几种道具,都没有办法模拟出当年火焰喷泉的感觉。”
阿木愁死了:“也不知道当年阿炎究竟是怎么搞出那种效果的,要让火焰包着水流喷出来还互相不影响,这、这就不是我们这些外行人做得到的事啊。”
阿剑冥思苦想:“火焰喷泉是弄不出来了,要不我来搞个剑气喷泉试试?用我的剑气包裹水流,再想办法把它伪装成火红色的样子,这……看上去和火焰的区别应该不是很大吧。”
神笔着急跺脚:“不行, 不行!这肯定会被会长一眼认出来的!”
他一下耷拉了脑袋:“会长……会长好不容易回来了,要是让他发现塔里的样子和当年已经天差地别,他、他该有多伤心啊……”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悄无声息地落到了他的头上。神笔一怔,呆呆地回过头去。
戴着面具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 轻柔地摸着他的脑袋。
先知的话中带笑, 对着阿剑说:“剑气喷泉,我认为这是个好想法, 阿剑有空可以试试。”
神笔见到男人,什么焦虑、失落,在这瞬间都被全部忘却。他激动地跳了起来, 眼眸中一时只剩下了面具男人的身影:“教父!”
他欣喜露出笑容:“太好了, 教父,您真的……您真的回来找我们了!呜,太好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担心, 之前能够见到您只是我太想您产生的幻觉呢……”
阿木见到先知, 惊喜地瞪大眼睛:“……会长!”
阿木着急起身,笨拙地在身上到处摸索:“会长!我、我这几天给您雕了个小礼物……咦?明明我把它放在兜里了,怎么、怎么摸不到?”
阿木急得乱了动作,语气也变得慌乱。
先知安抚他:“不要着急,阿木。慢慢来。”
他的声音仿佛带有一种神奇的魔力,阿木一听到他的话语,渐渐重新沉稳下来。回想起刚刚不由自主的慌乱,阿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呀,会长,又、又让您看到笑话了。我还以为、以为这些年我该有些长进呢。”
先知温和地说:“当然是有的,阿木,你已经比以前进步很多了。”
阿剑是这三人中最稳重的一人,他见到先知,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如释重负般的明亮笑容。他说:“如果您有兴趣,我现在就能给您弄个看看。”
他随手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无数剑气从剑锋生出,汇入泉中,随着喷泉的水柱一同高升入空,四散而开。
但在喷泉水柱的中央,一小撮剑气继续向上,向上!
它凌厉地划破空气,直到最高处时,嘭地炸开,散落无数明亮剑光,瞬间点亮整个空间!
阿剑显然也是随心而为,自己都没想到能够做出这样的效果。可他转念又想,这算什么?明明这样这样的绚烂才能配得上会长的归来。
于是他在点点剑光中回过身来,微笑着,规规矩矩地朝着男人行了一礼。
阿剑:“欢迎回塔,会长。时间仓促,没能给您准备更盛大的迎接礼,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神笔惊讶地睁大眼睛,懊恼地“哎呀”一声,手忙脚乱地从空间背包中拿出画板和画笔,飞速几笔一甩,一只只墨色龙凤便脱画而出,冲天而上,融入了满天剑光。
比起这两人的反应速度,阿木就显得要缓慢一些。他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木雕,向着空中一抛——
无数微小木雕射入空中,体积极速涨大,一时间,数个巨大的木佛像、木鹰、木碉楼满天乱飞,十分暴力地破坏了空中原本自然的美感。
阿木:“……”
阿木瞧着天空上格格不入的巨大木像,神情一滞。他犹豫而愧疚地捏住衣角:“好、好像我的不太合适……”
但是多亏他这一下太过显眼,一时间,塔里塔外各种脑袋都冒了出来。
惊呼声,兴奋的尖叫声,喜极而泣声从各处响起。
“……会长!”
“是会长来了!”
“会长回来啦,会长回来啦!”
先知抬眼,一一扫去,只见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从塔里塔外各个角落飞奔而下。
一名青年原本在塔顶不知道做些什么事情,见到先知,他激动得一个踏空,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呼,青年倒头就从塔顶坠落!
可刚坠到半空,他的背后就长出了一对干瘦的黑红色翅膀,它们撑破衣服,大张开来,红色的火焰在翅膀上燃烧。
他灵活地扇动翅膀,双手大张,朝着先知俯冲而来,热情而激动地在空中大喊:“教父,教父!哈哈,我就说过你肯定不会死的,你肯定是一直在等着这个好时机回来吧!——教父你快看呀,我的翅膀现在已经长到这么大啦!”
青年热情地冲着先知而去,眼瞧着就要一把抱上。只见先知淡然地抬起手,五指一握,热情青年的身影瞬间停滞在了半空。
先知不紧不慢地上前两步,一掌按在青年额头。
青年翅膀上的火焰在先知碰到的那一秒熄灭了,他的人慢慢落到了地面上。
先知淡淡地问:“塔里规定的飞行限速是多少?”
青年笑容一僵:“三、三十。”
先知:“那你刚刚的速度是多少?”
青年耷拉下了头:“一、一百二。”
先知:“现在是谁在执行惩罚?”
青年兴奋抬头:“教父!您可以亲自惩罚——”
先知轻哼:“哼。”
先知说:“不要。”
超速青年嚎叫:“呜啊啊啊啊TAT——不要啊,我都快要忘记被您打是什么滋味了!教父您看,我现在都已经长得这么高了,比您还高了耶,难道您不应该狠狠地奖励我一顿——”
奥古斯丁这会儿才从后面快步跟上,他熟练地一把抓住青年的后领,将他整个人往后拉去。
奥古斯丁:“别在教父面前丢脸,诺卡斯。”
抓住青年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温声细语地对先知说:“对了,教父,您别看诺卡斯还是这样,可新一任末位九层的名额被他抢到了。”
超速青年兴奋:“对对对对!教父您看看我,看看我!现在我也是九层啦!”
先知叹气,努力夸赞了一句:“不错。”
诺卡斯开心极了,欢呼着翅膀大张,满天乱飞,那速度估摸着得有一百五了。
这名青年只是一个开头。
越来越多的人影从远处跑近,从高处跳下,聚集在先知的身边叽叽喳喳,这边喊几句“会长你瞧我已经——”,那边嚎几句“教父这个送给您——”,一时间,先知前进的脚步根本无处安放。
巴别塔剩下的成员人数只有二十不到。
可是很显然,这一群人影中不止有二十人。
他们之间的不少人,现在顶着的组织名号是【秩序之鞭】。当然,也有的人归属于【匿名者】或其他组织。
在这一刻,他们对男人的称呼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会长!”
“教父!”
先知朝着人群的后方遥遥望去。
圣徒向来不爱挤人群、凑热闹,这会儿果然也是独立于人群之外,孤零零地站在那。圣徒见他望去,摘下帽子,微笑地朝着他遥遥示意。
嗯——好吧。
这勉强也能算是半个乖的。
先知想。
就在这时,一个大个子男人挤到了先知身边。这个男人人高马大,体格大过普通人的两三倍。
“教父!”
如果这时候有熟悉塔里八卦的玩家存在,肯定一眼就能认出,这个大个子赫然就是【秩序之鞭】中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四大特级秩序者之一——【裂山】。
传闻死在他手上的【遗忘者】高级干部数量加起来,能占总陨落量的百分之五十,圣徒大佬偶尔在核心位面现身行走时,身边带着的随身护法也总有一个会是他。
可当他站到先知面前时,整个人就藏不住地局促紧张。
他在先知脚边单膝跪下,笨拙地捧起先知的一只手掌,目光堪堪与先知平齐:“教父,欢、欢迎您回来!”
先知意外地侧过头,笑了一声:“欢迎就欢迎,这是做什么?”
“我……”裂山低声说,“我想向您汇报一件事情。”
这句话出口,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
原本欢喜地迎接着先知的归来、向他诉说着自己这些年变化与成长的人们,此刻霎时寂静。
无数目光落到了裂山身上。
先知当然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氛。
他停下脚步,温和地对裂山说:“你说。”
有人忍不住,恳求般地小声喊裂山:“别……!”
裂山对此置若罔闻。
他认真地凝视着先知,说:“教父,在您失踪之后,我和一群兄弟们跟着辛先生离开巴别塔,创建了新的组织。这样的行为使得我们能够逃脱‘厄运’,并存活至今。”
他的神情变得愧疚而失落:“我们从未背弃、叛离过巴别塔,但……与坚守在塔里为此而死的弟兄们相比起来,我们,对不起您的期待。”
空气一时间变得寂静无声。
刚刚出声恳求裂山的人,此时一下就把脸埋进了手掌里。
先知安静了一下,声音平稳地说:“继续。”
裂山不知道先知此时究竟是什么想法。
他忐忑不安,低声说:“可是……我们不得不这样做,教父。‘厄运’的力量太过强大,我们没有信心能在厄运之下长久地存活下来。如果没有人来控制、引导世代的发展,玩家们的行为肯定会在主神的主导之下越来越放纵。到那时,我们曾经建立的核心位面的秩序,将会在这种放纵之下荡然无存。”
“我并不畏惧死亡,可我畏惧在您回到塔里的这一天,我没有机会再见到您;畏惧当下次机会来临的时刻,我没有机会为您报仇;畏惧在这新世代中,再也见不到我们曾经建立的秩序社会的影子……”
先知耐心地听着他说。
裂山:“教父,在我们心中,我们始终都认为自己是巴别塔人。我们没有背叛巴别塔,更没有背叛您。但、但是……总有声音会说,说我们是逃兵、是叛徒!”
“我们不是,我们不可能背叛您和巴别塔!可是这些声音八年下来从没断过,它们没日没夜,一遍遍地在我们的脑海中循环着,我们……我们……”
裂山没能继续说下去。可先知知道他的意思——他们,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裂山惴惴不安地抬起头,眼神中藏着一丝希冀。
他粗哑着嗓音说:“可现在您回来了。那么我们究竟是不是叛徒、还算不算是巴别塔的一员……只有您有资格定义我们。”
他低声问:“那么,教父,您……还愿意认我们吗?”
人群的目光在这一刻全部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在场所有人中,除去十几名确确实实至今坚守在巴别塔的成员之外,这会儿出现在这里的其他人,都与裂山存在着同样的情况。
他们……还算是巴别塔人吗?
气氛变得沉寂而紧张。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神笔不吭声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他与裂山等人的关系很熟悉,毕竟在上个世代的时候,他们都是同患难的好兄弟。可在教父失踪,圣徒带领他们“分家”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成了敌人还是怎么样,裂山等人对于组织一直都是很关心的,二十世代期间巴别塔没有少受他们的帮助。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难道这就能够掩盖掉他们在巴别塔最虚弱的时候抽身走人的行为了吗?
神笔对此难以释怀。
他的情绪隐藏能力并不强,根本装不出毫无芥蒂的样子。幸好他的人长得矮,只要脑袋一低藏进人群,就很少有人能够看到他的表情了。
嗯……他当然不会后悔坚守在巴别塔里。
即使让他再选一次,让他再经历一轮八年的厄运,他也不愿意离开巴别塔一天。
他就是有些委屈。
他真想让教父去陵墓看看,看看这些年因为坚守在塔里而逝去的人们,看看他们这八年来为了守住巴别塔这三个字究竟付出了多少鲜血。
如果不论留不留下来,都有资格被平等地称为巴别塔人。那这对他们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呢?
先知将他们的脸庞一一扫过。
哪些人一直坚持地留在巴别塔里,他的心中记得一清二楚。哪些人在离开之后却仍然惦念着巴别塔,他也辨得清清楚楚。
站在他的位置上,身周人们的眼神中究竟带着什么情绪,他都能看得十分分明。
真是棘手的问题啊。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圣徒身上。
他知道,在这件事情的后面,肯定有着他的“好学生”推动的影子。
果然,当圣徒又一次接受到他的目光时,并未表现出什么特殊的神情。相反,还向他回应了一个邀功般的微笑。
——这是一个迟早要处理的问题。
——我现在将它主动拎了出来,交到您的手上。
——看,老师,我这么配合,是不是也值得您一夸?
先知那可太了解他了。
先知低哼一声,淡淡地挪开了目光。
他收回眼,静静凝视着裂山,说:“你,是我亲自带回巴别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塔内
先知抬起眼, 紧接着点过身边几人:“你是,你是, 你也是。”
他温和地说:“八年时间,你们都成长为了很优秀的人。虽然你们曾经离开了巴别塔,但现在,你们在我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回到了我的身边,并仍然愿意尊称我一声教父,那我当然也不会责备你们当初为了种种原因而做出的选择。”
裂山松了一大口气,他露出笑容,忍不住低声叫道:“教父……”
四周发出阵阵松气声, 气氛一时间缓和下来。
神笔小声哼哼地踢了一个石子,没说什么。
他早就知道教父不可能拒绝他们,毕竟他们大多都是由教父亲自捡回巴别塔的,教父……以教父的性情,他怎么可能真的拒绝他们呢?
他只是有些委屈。嗯……一点点!绝对没多!
先知看向裂山, 淡淡地说:“但是。”
裂山的笑容一滞, 神笔也茫然地抬起头来。
先知平静地说:“退出巴别塔,这也确确实实是你们曾经的决定。我理解、尊重你们的选择, 可我也需要对每一位坚守在塔里的孩子负责。”
他抽回手掌,慢步走到神笔身边,在神笔惊愕的目光下抚上他的头顶。
男人扫过人群, 平静地说:“巴别塔没有分部。【秩序之鞭】、【匿名者】, 这是由你们创建起来的优秀组织,但与巴别塔到底是不同的组织。如果是以我个人的角度来谈,那么, 我仍然是你们的教父。但如果是以巴别塔会长的角度来谈……抱歉, 现在你们已经不算是组织的一员了。”
四周忽地寂静下来, 就连呼吸声都停了。
有人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可是……!”
裂山有些无措,他下意识地望向了远处的圣徒。
神笔看着他们的样子,一下也慌了起来。
等等……等等。教父怎么真的拒绝了他们,他、他只是想想而已啊!要是他们不算是巴别塔的人,那还能算是谁家的人?
他连忙拉动先知的衣角:“等等,教父……!”
神笔慌乱地说:“裂山哥他们这些年帮了我们很多忙,他们对组织的忠心从来没有改变过,不然我们也不会让他们进入基地里!教父,您、您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阿木也是个老实孩子,见状同样着急地凑了上来。
只是他的反应比神笔慢上许多,当他好不容易在脑海里打完草稿的时候,神笔已经说完了所有话。
他的嘴张开半天,只能呐呐地跟了一句:“……我觉得阿笔说得对。”
四周的人们感激地望向神笔和阿木,他们知道二人这是在帮他们说话。
只可惜,面对两人的提议,先知轻轻地摇了摇头。
先知说:“退出就是退出,这没有什么好争议的。如果这也能被抹除不谈,那么这么多年来坚持留在塔里抵抗‘厄运’的孩子们,又算什么呢?”
众人的情绪又一次落到谷底。
裂山艰难地说:“可是,教父,难道我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您……您就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吗?”
超速青年这会儿也崩溃得不行,完全没了刚刚那时速一百五的气势。因为从严格上来讲,他此时应该隶属于【匿名者】。
诺卡斯:“呜,教父!——教父您不要诺卡斯了吗?您怎么可以不要诺卡斯!您您您、您可以随便打我骂我,但是不可以不要我啊呜啊TAT——会长,奥哥,你快说句话啊!你你你、你和我们也一样在教父的拒绝列表里啊!”
裂山一怔,原本低落的情绪被诺卡斯打断了一下。
对啊……当年教父最宠的是谁?那不就是奥古斯丁吗。最会向教父讨好处的人是谁?那不还是奥古斯丁吗?
想到这一点的不光裂山一个人。
十数道期盼的目光瞬间从四面八方落到奥古斯丁的身上。
奥古斯丁却像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需求一样,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我说过,别在教父面前丢人啊,诺卡斯。”
他将诺卡斯扔到了自己身后,缓步走到了先知身侧,温柔地喊道:“教父。”
先知微微侧身,耐心地应道:“说。”
奥古斯丁缓缓地说:“我认为您说得有道理。离开就是离开,如果仅仅因为事出有因就能随意回归,那巴别塔岂不是成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吗?”
诺卡斯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奥哥——!”
却听奥古斯丁话音一转,继续说:“但是根据巴别塔条例,任何不受其他组织管辖的自由玩家,只要能够通过组织的思想测试与意志测试,就能拥有申请加入【巴别塔】的资格——无论这是否是申请者第一次加入巴别塔。”
他一笑:“教父,现在我是【匿名者】的完全掌权人,严格来讲并不受现有组织的约束,能够满足‘自由人’的要求。思想测试和意志测试您也随时可以对我进行,我相信我一定能够顺利通过。这样一来,申请加入巴别塔的两条规则我都能满足,那么……教父,您能接受我的入会申请吗?”
人群一时间瞪大了眼睛:“……??!”
等等、什么?
重新申请加入组织?
这……怎么听起来那么合理呢??
诺卡斯:“……咦?”
面具下发出一声低笑。
先知很满意地看着奥古斯丁,问:“如果我接受了你的申请,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奥古斯丁:“通过考核,回到组织,重新成为巴别塔的一员。然后——”
他温和地牵起先知的手,说:“匿名者内也有一些出身于巴别塔的好孩子。虽然他们隶属于匿名者,但如果我能重新成为巴别塔的一员,那他们当然也算不上是受‘其他’组织管辖的人了。到时候教父开开恩,也给他们一个申请重回组织的机会好不好?”
人群:“……!!!”
诺卡斯兴奋起来:“奥哥,奥哥,你——唔、唔唔唔!”
先知平静地说:“你这是在钻文字漏洞。”
奥古斯丁也不反驳。他就不好意思地笑笑,牵着先知的手晃晃,又温柔又甜地问道:“好不好嘛,教父?您看我都想好了,当年离开的时候我就没给组织起名,取了默认的【匿名者】名号,现在我带着他们并回组织,正好可以独立成部,取个新名。您看怎么样,教父?”
这时候,边上一名现在就隶属于匿名者的旧巴别塔人忍不住出了声:“会长,就给我们一个机会吧!我觉得奥哥的提议挺不错,我们可以改名叫、叫、叫情报部!”
奥古斯丁:“……”
奥古斯丁:“不可以。这名字也太随便了!”
眼见【匿名者】一方的旧巴别塔人统统面露喜色,隶属于【秩序之鞭】的旧巴别塔人都坐不住了。
裂山:“……辛先生!!”
圣徒总算从远处悠悠走来。
他对现在的场面并不惊讶,毕竟这本来就是他想见到的——他可太喜欢看老师遇见棘手问题时,像这样轻描淡写、无声无息引导一切发展的模样了!
他来到先知面前,脱着帽子,微笑而简洁地说:“我也想要申请加入巴别塔,老师。”
先知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他安静地听着人们哀求、撒娇,默许他们靠近到自己身边,看着他们想尽各种办法让他点头,看着巴别塔的众人也为他们求起情来……
终于,他的目光扫过聚集在这儿的所有玩家,轻轻地叹了口气:“行了,各位。”
所有人瞬间寂静,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他。
只听先知声音平稳地宣告:“除去今天之外,再下一次举办会议时,将正式重启申请人员的审核流程。一切按照现有流程进行,审核委员会成员将由所有巴别塔成员担任。根据条例,如果申请者能够获得委员会成员中80%的同意票,那么就算申请通过,允许加入巴别塔。”
人群瞬间欢呼。
“天哪,会长万岁!”
“我就说,教父肯定不会不要我们的嘛!”
“呜啊会长,我要等不及了会长,能不能今天就启动程序哇——”
吵闹间,先知弯下腰,带着笑意低声问神笔:“现在还不开心吗,小笔?”
神笔的面色瞬间涨红,他扭捏地答:“哎呀教父,您、您在说什么啊,我刚刚哪有不开心……”
就在这时,神笔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不过,教父,如果您有时间的话……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先知明白神笔指的是什么。
巴别塔底下的陵墓——那儿有很多很多的人,都在等带着他去看他们。
他轻轻一叹,说:“当然。”
不过在前往陵墓之前,他先转头对奥古斯丁和圣徒说:“组织所有人按照最高规格准备好进本物资,珍贵之物优先随身携带,无法携带的统统存放到安全的子位面中,会议开始前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如果戈封回来,随时通知我。有问题吗?”
两人的神情瞬间严肃。
奥古斯丁确认般问道:“会议开始前?”
而圣徒则是问:“‘所有’物品都要处理?”
先知点头:“没错。”
奥古斯丁回想起先知前来巴别塔之前的一系列准备,像是懂了什么。
他嘴角的笑容渐渐被拉平,低声叹了口气,说:“如果是这样……那我倒希望会议可以开始得晚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TUT我的天啦是什么抢走了我的小红花呜呜呜呜呜——
对了,17号凌晨在上一章的末尾新增了2k+字,昨天(18号凌晨)又给它狠狠修了一遍,如果有宝宝觉得这章剧情开头和记忆里的尾巴对不上的话,可以看看是不是没有发现上一章的新增内容。
今天(指凌晨之前的那一天)见到评论区里有个宝宝非常悲伤地问我后面还会不会接着往下写,我……呜啊啊啊我只是最近咕了点,没有失踪的意思(*尖叫*)!
且让我解释两句最近的咕咕状态:我……最近开始了第一段毕业旅行0-0!好消息,这趟旅游里需要出门的份今天已经全出完了。坏消息,下周四很有可能要开始第二段超高强度的毕业旅行……!
所以!目前我的更新目标是,下周三前摘满小红花,周四开始,如果真的去旅游了,那、那也尽量维持隔日摘取小红花!六月应该就能空下来了(吧)(如果没有新的朋友约第三段毕业旅行……),到时希望可以努力拿个全勤,同时争取正文完结。嗯!!
tvt非常感谢宝宝们的等待,向每一位连载追到这里的宝宝狠狠鞠躬——!!
塔内
先知没有让任何人跟着他一起行动。
他独自一人离开了人群, 朝着黑塔地下一层的方向走去。
圣徒望着先知离开的背影,微微皱眉。
奥古斯丁注意到他的神情, 问:“怎么了?”
圣徒:“没什么,就是有些奇怪……按照老师的性情,如果会议结束之后就要开启世代本,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会不提前跟我们说?”
“按照最高规格准备好进本物资”,这句话出来时,两人几乎是同时意会到了先知的意思——除了世代本之外,还有什么副本能有这个牌面让他们准备“最高规格”的物资呢?
奥古斯丁提醒道:“教父刚醒呢。”
圣徒:“不, 即使这样……”
圣徒话语一顿,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眉头依旧皱着。话语在他嘴边绕了几圈,也不知道他都思考了些什么,最终, 他将话语全部吞了回去。
就在这时, 一名麻衣青年火急火燎地冲入人群。
“老师好!二师伯好!神笔前辈好!阿剑前辈好!……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刚给师祖准备好礼物, 我、我师祖呢?”
圣徒冷漠回头:“你是给礼物化了妆吗?一个礼物准备三小时?”
仓金的神情瞬间冻结。
仓金:“qaq老师我……”
两人的交流被打断,奥古斯丁被仓金的动静吸引得转过头去。
他瞥了一眼仓金手上提着的精美礼盒,温和地说:“教父进负一层了, 估计得等会议开始前才能再见到他。不过不着急, 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对圣徒说:“秩序之鞭的东西应该都是小仓金在管?你来跟他说吧,我去通知大家。”
圣徒:“行。”
仓金茫然地被圣徒喊到了一边,听着老师对自己说:“现在立刻去检查组织仓库, 把里面所有的……”
十分钟后, 被一连串交代砸得头晕眼花的仓金双目失神地离开了巴别塔基地。
啊啊啊, 没人跟他说过准备世代本还要把贵重物品全拿出来带在身上啊!
别说组织仓库了,就是他那几山财宝仓库,也压根找不出一个不值钱的东西啊!这么多心爱的宝贝他要怎么把它们全部带上身上?!放在子位面?不,他决不允许他的财宝远离他两个位面的距离!!
可这还是由他那位传说中的师祖亲自交代下来的事情,仓金就是拿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这事儿肯定是没得跟老师讨价还价的余地的。
——噢,“师祖”。天哪,天知道他刚刚为了见师祖提前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好不容易做足了准备,结果现在告诉他,他来晚了,见不到师祖的人?天哪,他所有的美好品德都要因为这延长的焦虑轻轻碎掉了!
仓金一刻不敢停歇地向回赶着,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想着想着,他就忽然想起了UR卡。
哎呀!
“带好贵重物品”……那红红怎么不能算呢?
红红的实力不论站在哪一方,都势必会对战局造成重大影响。万一世代本真的来临,他们必须让红红站在他们这一方。
当然这只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嘛……
瞧瞧他刚刚在巴别塔那挨个儿问好的模样……他真的很需要一点儿红红来和他一起担这个晚辈的压力!
不然晚点儿真让他以唯一晚辈的身份去拜见师祖……
TUT他不要啊!!
仓金想到就立马行动。
他开心而期待地私聊起宗律。
(现在)仓金:红红罒ω罒~!
(现在)仓金:你听说过玩家界的传说、19世代的领导者、石碑记载第一人的故事吗?
等了整整五分钟。
(现在)宗律:?
仓金:?
怎么回事,他的红红今天怎么对他这么冷淡?
一定是错觉。红红现在肯定是在忙着其他事情,没有手来回复他吧!
(现在)仓金:现在有一个千载难逢绝顶珍贵的机会,我能带你近距离接触到玩家史上的第一人!(酷.jpg)
(现在)仓金:机会难得,欲来从速,红红要不要考虑一下呀(=^▽^=)~
又等了整整五分钟。
仓金打包完了自己整整一个小山头的宝物堆,总算等来了一条新的消息提示。
(现在)宗律:今天不行。
(现在)宗律:你在紧张?
仓金:…………
仓金:?!!
仓金:“卧槽!”
他吓得一个手抖,手上价值百万积分的珍稀上古凤凰蛋脱手掉落。他手忙脚乱地弯身捡去,好险才把凤凰蛋抱住。
可他这会儿并没有心思去查看凤凰蛋。
他惊悚地盯着消息框,一个诡异的直觉占据了他的整个脑袋。
好奇怪……他怎么觉得今天红红好恐怖啊!
……
先知果然一进陵墓就没再出来。
直到时间将近五点半的时候,一直等在陵墓门口的小纸人才总算见到教父的身影。
先知问它:“他们回来了吗?”
小纸人:“报告教父,还没有!”
先知点点头:“那通知大家,继续等。”
小纸人跳跳,开心地就想往先知身上黏:“教父教父,提灯人和万通已经到西南区域等着啦!我们什么时候把他们喊进来呀~?”
先知弹了一下小纸人的脑门,把它弹回了地上,说:“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先知说完,又转身回到了陵墓中。
小纸人眼瞅着陵墓大门再次合上,挺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纸手撑着纸脑袋,失落地坐在了陵墓门前的阶梯上。
小纸人嘟嘟囔囔:“好吧,小纸奥都得在门外等,那他们当然也得在门外等……”
时间慢慢来到了七点半。
这会儿大多数成员都收拾好了东西,重新聚集在巴别塔内。有些人忧虑地讨论着最近的异常,有些人憧憬地讨论着教父,有些人兴奋地讨论着刚刚在论坛上看到的消息。
——“你知道吗?今年份的最新塔灵战力榜排名出来啦!”
“噢噢噢!小宗,小宗怎么样,肯定在T1行列吧!”
“唉,他……不在T1行列里。”
“啊??塔灵研究协会的人怎么回事?谁给他们的胆子,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搞幺蛾子?!我们小宗凭什么不在T1里??我记得他们会长是那谁……那谁来着?就是七层的那个小家伙,几年前副本里遇到的时候我还救过他一命呢,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可恶!你等我,一会儿会长出来跟我说一声,我现在先去找那家伙理论理论……”
“哈哈哈,哎呀,别这么激动啊小笔。过来猜猜,小宗为什么不在T1里?”
“嗯?你怎么还在笑?小宗都被欺负了!”
“因为——锵锵!你看,小宗又上今天的论坛头条了,‘史上第一名T0塔灵’,哈哈,塔灵研究协会这回的事儿做得可真漂亮,还知道给我们小宗专门开一个新行出来。有眼光,真懂事儿!”
这话一出,周围N个脑袋唰唰唰地就凑了过来。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只见新鲜出炉的塔灵战力排行图上赫然画着:
T0:(红色头像)[UR·宗律]
T1:(黑色头像)[SSR·预言者]、(紫色头像)[SSR·殉道者]、(银色头像)[SSR·终结者]……(绿色头像)[SR·木疗者]
T2:……
T3:……
“哦?噢噢噢噢噢噢——?!T0?!他们竟然直接在原本的塔灵排行图上加了一行,直接排到了T1行的头上?好好好好,小宗真厉害啊!”
“你是没瞧见这会儿论坛里的热闹劲儿,我估计小宗今天的礼物箱肯定又要爆了!T0什么概念?……哎,刚刚我看论坛他们说的,什么‘人权卡’、什么‘唯一真神’,哎呀,好多新词儿,我也没看懂,但是听起来就觉得很厉害……说起来,这几天小宗怎么都不来找我们玩儿啊?我还挺想带小宗见见会长呢,会长这刚回来,肯定还没见过塔灵吧!”
“你说得对,小宗肯定是不能参加我们一会儿的会议了,不过趁着会议之前带他见见会长应该没问题吧?”
“不过,你们联系得上小宗吗?怎么我刚刚找他他到现在都没回我呢?”
“唔……他也还没回我。小宗应该是在忙吧?你别说,塔灵还真是很辛苦呀……”
小宗在巴别塔内部的名声可好了。
这个话题一起,话题周围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就聚集得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奥古斯丁的身影从人群间嗖地穿过,卷起一阵风,吹得人们的议论声都为之一停。
金发青年飞快地到了陵墓前,推开大门。
“教父,他们……!”
奥古斯丁的话语戛然而止。
只见陵墓中央,面具男人十分安静地坐在一座小小地墓碑前,他手持酒壶,朝着墓碑前方空地倒着酒。
听到声响,男人倒酒的手一顿,回过头来。
奥古斯丁压低了声音,快步走到先知身侧。
“抱歉,教父,打扰您了,”奥古斯丁俯下身,在先知耳边低声说道,“他们都回来了。但是青莲伤势很重,戈封刚带他去找毒医。”
说话间,奥古斯丁无意朝着墓碑瞥了一眼。
“白华之墓”。
白华……
竟然是他?
奥古斯丁对于这个名字的感官很复杂。
一是因为,在教父失踪的那段日子里,他们试图查明世代本的真相时,曾在白华的匕首上发现过教父的血液。
二则是因为,在数不清的因世代本而死的人中,白华的死因特别突出——他是自杀而亡的。一剑穿心,十分利落。
当然,如果不是第二点,在他们发现教父血迹时,说不定就已经愤怒地将白华挂到叛徒悬赏榜上,直接除名了。
如果最后不是青莲一而再再而三地恳求保证,说哥哥绝不可能做出背叛教父的事情来,他们甚至连他的墓碑都不打算留在陵墓里。
现在看看教父的样子,当初果然……
先知哪知道奥古斯丁想到了什么。他一听这话,立马放下酒壶站了起来。
先知:“有多严重?带我去看看他。”
奥古斯丁立马回神:“好!”
很快,奥古斯丁带着先知来到了黑塔的第十层。
此时,第十层的走廊上已经挤满了人。
“***!祂现在真是一点脸都不要吗??八千米高空开局,头顶是陨石底下是岩浆,就连空气都是带有强腐蚀性的毒性气体,要我说,想把人搞死不用这么装的,直接把我们传到熔岩底下直接完事儿!”
“现在的厄运已经强大到这一步了?……唉,你们怎么不多跟我们说说,这样我们才好多帮帮你们呀。”
“青莲这次真的是……啧还好有大少爷去救他,不然这一下肯定是得折了。”
巴别塔人大多怒容满面,气得破口大骂。旧巴别塔人的脸色同样铁青,不过神情之中多了几分愕然。
“……会长!”
有人发现了先知,嘈闹的走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会长,青莲他……”
“我知道。别着急,我先进去看看他。”
先知快速说着,大步穿越人群,进入房中。
十层是巴别塔专用的医疗间。
此时,毒医和另外两名医疗成员都在屋子里。在中央的医疗床上,一名浑身带血的矮个子小少年躺在那儿,奄奄一息,他的头上平时常顶有一朵小莲花,这会儿莲花枯萎地耷拉在病床上,看上去几乎就要没了生机。
病床边上,戈封蹲在那儿,他的衣服上沾满了血液,双手握着青莲,在床边一刻不敢停地说:“别睡,青莲,眼睛不能闭!我已经把教父喊来了,再撑一撑,再撑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睁眼,青莲,看这儿,再撑一下……来了!教父来了,青莲快看!”
青莲的意识早就模糊极了。
可“教父”这两个字就像带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一下就将他打算投降的意志又续了三秒。
他艰难地睁开眼,隔着血雾,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挺拔的人影快速地靠近了他,在他身旁蹲下身形,用温暖的双手轻轻包裹住了他的拳头。
这双手并不算大。
但是被它握着,青莲就能感觉到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和温暖,从他那儿向自己传来。
他听到了一个非常温柔且熟悉的声音:“我来了,青莲。睁开眼,看这儿,我给你带了一个小礼物,看得出这是什么吗?”
礼物?
教父的礼物?
青莲的脑海模模糊糊,根本没有能力再去思考更多的东西。他只是本能地跟随着教父的声音,强撑着眼皮看去。
教父手上捧着的东西在他眼中映出,青莲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嗬……嗬……”他像是回光返照一样,激动地想要说些什么,半天却只能发出漏气的声音。
先知用一根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嘘——不用说话。看看,这朵向日葵是不是和你哥哥当年头上长得一模一样?刚刚我去你哥哥的墓前看他了,这是他从墓里托给我的,要我送给你。怎么样,想要吗?等脱离危险,我就把它送给小青莲好不好?”
教父的声音稳重而温和,像是一汪泉水,轻轻柔柔地从青莲的心尖和伤口处流淌而过。
青莲浑身从内到外的疼痛,似乎都被这话语抚慰了。
教父……
是教父……
教父的声音,好好听呀……
教父,教父……
好喜欢教父呀……
青莲迷迷糊糊地沉浸进了温柔的声线里。
他痴迷地听着男人在耳边温声细语,一时间,身上的什么痛苦、什么难受统统都被抛在了耳后。
他听到教父不停地在他耳边缓缓说着。
听到教父一直在喊着他。
听到……听到……教父……教父……
等等,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教父说……
是什么……是什么……
要和教父说什么来着?
对了,要和教父说,要小心……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了长长的舒气声。
毒医:“呼,总算脱离危险了。会长,封哥,你们可以先去休息了,接下来的工作我来就行。”
先知低声问道:“完全稳定下来需要多长时间?”
毒医:“至少要五个小时。一会儿的会议……”
先知:“不用管,会等你们。先把小青莲的情况稳定下来再说。”
他温和地抚下青莲的眼睛,对他说:“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睡吧。
这两个字同样充满着魔力。青莲没有任何抵抗,他闭上双眼,昏昏沉沉的意识裹挟而来。
教父……
教父……
等等……他还没和教父说……
要小心……他们……
先知感觉到手中的拳头渐渐失了力气,青莲的双眼紧紧地闭上了。
他小心翼翼地抽走一只手,发现少年没有任何反应,确定青莲完完全全昏迷过去了。
他抽出双手,轻轻摸了摸青莲的脑袋,轻叹一声,起身对毒医说:“青莲交给你们了,有任何需要随时喊我。”
毒医这会儿忙得根本停不下来,身边甚至有三四十只小草药人在帮着他递手术刀,另外两名医疗成员也在边上忙碌得不行。毒医没法回头,抽空应了一声:“没问题,会长!对了,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打扰我!”
先知:“没问题。”
他给了戈封一个眼神。戈封意会,快步跟在他的身后,与他一起出了门,并轻轻地将门带上。
先知刚一出现,无数人影就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问起青莲的情况。
先知按住他们,认真地说:“青莲的情况基本控制住了,大家不用太担心。会议时间继续后延,等青莲情况稳定下来再一起开会,麻烦大家多等会儿。”
安抚完众人,他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直接用眼神示意戈封跟他走,带着人走到了一处无人的楼层。
戈封虽然只在副本里经历了数个小时的时间,但期间的危机和刺激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这让他一时间还没能从副本的记忆中脱离出来,接轨进本前的记忆。
戈封见身周的人一清空,就快速地对先知说:“哥,刚刚我在副本里发现……”
戈封直入主题,简洁而快速地将副本里的情况说了一遍。进入副本时的环境、他所知道的青莲遇到的情况、整个副本的危机、以及他们究竟是被什么原因绊到现在……
小时候他们独自进本时,每次出来之后都得先向先知汇报一遍。虽然这事后来很久没做了,可一下捡起,依旧做是得心应手。
先知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期间还伸手将戈封头上的小雏龙抱了下来。
雏龙感觉先知有些陌生,有点不敢上前。
但它到底还是一只E龙。陌生感带来的害怕并不能完全阻挡它的脚步。它小心谨慎地爬到了先知的肩膀上,朝着先知嗅嗅、嗅嗅,甚至把鼻子塞到先知的面具缝里嗅了半天,一下就香得开心地挥舞起了小肉爪。
“呀呀,呀呀!”
雏龙宝宝开心地扒拉起先知的头发,想要拽着往上爬。
先知对它非常耐心。他拎着雏龙的后颈,把它的爪子一只只从头发上扒了下来,然后将它抱进了怀里。
戈封很快报告完了。
他的精神因青莲的重伤紧绷许久,这会儿青莲脱离危险,他也把情况汇报完毕,总算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望着先知,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一下就晴朗了。他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哥。”
先知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面具小孔底下的眸子微抬,在戈封身上转了一圈。男人音调如常地问:“自己有伤到吗?”
戈封:“没,这些都是青莲的血。”
先知;“嗯。还有其他需要紧急报告的事情吗?”
戈封:“有些事……但不急。”
先知:“很好。”
先知冷笑一声,他左手抱龙,右手掌心凭空出现了一根细长权杖。权杖足有一只手臂那么长,看起来做工精良,十分结实。
先知:“那么接下来,就该由我来问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塔内
戈封的笑容僵住了。
这一刻, 进入副本前的担忧后知后觉地涌上脑海。
戈封:“……!!”
等等,现在是……!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
“啪!”
权杖朝着后臀挥舞而去, 抽出极其清脆的击打声。戈封只觉得身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吓得向后跳了一大步。
戈封面色大变:“等等,哥,你听我解释……!”
“解释?”
先知抱着龙缓步向前,一步步向戈封压去。
他每进一步,戈封就后退一步。戈封张了几次嘴想要说话,可先知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先知冷笑:“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呢?那你给我说说,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么大胆子, 敢把手伸到我这儿,嗯??”
先知低声怒喝,戈封一下子就绷直了脊背,冷汗淋漓。
他望着先知,男人戴着的冰冷面具隔绝了一切的情绪和神情, 就连面具孔洞中露出的眼眸, 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很生气吗?
戈封不知道,他难得感觉到一阵无措。
先知拿杖子指着他, 冷漠地说:“过来,站好。别逼我动真格。”
戈封硬着头皮,一点一点往前挪, 他试探地伸出手, 问:“……你、你要不打我手?好歹是首席玩家,给我留点面子成吗?”
先知:“面子……呵,行啊, 那就给你留点面子!”
先知狠狠地举起权杖, 用比刚刚更大数倍的力道, 重重抽下。
“啪!”
清脆的抽打声响起,杖子在手心打出了一道鲜红的痕迹。戈封倒吸一口冷气,强忍着没把手抽回来。
低沉的气压在身周聚集酝酿,男人慢条斯理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戈、封。”
“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在多大的时候被我带回来的?我养了你多少年,嗯?”
“我自认没有亏待过你,可你呢?你敢不敢把你脑海里那些龌龊的东西讲出来?”
“啪!”
又是一杖子,戈封的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抿唇低头,心想自己当然是不敢的,他现在甚至连教父两字都不敢叫出来。
但是……教父他知道了吗?他看出来了多少?
戈封低声说:“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忽然很想亲你而已。哥,这应该罪不至死吧,小时候你不也经常……”
“啪!”
一杖子无情地重重挥舞下来,把戈封的话打断了。
先知冷笑:“别拿我当傻子。你什么想法我看不懂?都对着我起立了,还在这狡辩?”
戈封不吭声了。
“你可真是聪明啊戈封,还知道专挑我切卡状态的时候下手。怎么,是看我那会儿天真单纯好欺负?”
戈封倏地抬眼:“我没有!我……”
“啪!”
“闭嘴,让你说话了吗!”
戈封:“……”
戈封委屈说:“可你也没让我不说话啊。”
先知瞪他:“不许顶嘴!”
好吧。戈封闭嘴了。
先知:“得亏我们生活在核心位面。但凡去到我的出生位面,我们这关系,我都是得给你去开家长会的。”
“所以,别的不说,光是这辈分问题,你就不该觊觎我!”
“啪!”
……这是他说不想就能不想的吗?
戈封低头挨打,茫然地想。
他又没有对其他人出现过冲动,哪知道这冲动还有该不该产生的说法。
“啪!”
先知冷漠地看着他:“看这表情,我还委屈你了?”
戈封闭着嘴不吭声。
先知:“说话。”
戈封张了张口:“我……”
他盯着自己的鞋尖,说:“没委屈。我只是没想通一件事情。”
先知问:“什么?”
戈封低声说:“我在想,如果你当时不乐意的话,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阻止我。扣我好感,切状态,还能直接通过精神域的控制来阻止我。”
戈封:“可你什么都没做,甚至还给我加了好感。”
他抬起眼,缓缓问:“如果……你不喜欢,那当时又为什么要纵容我?”
先知:“……”
先知冷笑:“不管我有没有问题,你的问题肯定是逃不掉的。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有这想法!”
“啪!”
戈封的手掌心已经被打得一片通红。
不过没有出血,男人的力道控制十分好。
戈封沉默地对上面具孔洞后的深色眸子。
他没有办法从教父的眼眸中看出一点儿破绽来。
不过也是,这毕竟是教父,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情绪外露给别人看。如果不是教父变成了卡,他甚至根本不会有机会知道教父的真实性格或者说真实喜好竟然是那样的。
戈封第一次觉得这面具碍事的很。
他想将它摘下来,想和教父好好的面对面、眼对眼地谈谈。
如果摘下面具……
他能看到更真实一些的教父吗?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向前一步。
先知用杖子直接抵在他的胸口,警惕地问:“干什么,还想再来一次?”
戈封:“……我没有。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他用挨打的手握住权杖顶端,缓缓地将他从胸口挪开,然后上前一步,用另一只手熟练地揭开了先知的面具。
面具之下,黑发黑眼的青年有些恼火地瞪着他,用目光质问着他的行为。
戈封凝视着青年的双眼。
他发现摘下面具之后,他忽然就能从教父的眼中看出一些东西了。
他……看到了怒火。
可在怒火之下,还悄悄隐藏着另一种情绪。
那是什么?
是让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对自己扣好感的原因吗?
戈封:“哥。”
他松开权杖,双手张开,想要抱住先知,这让他的胸膛结结实实挨了一杖子,可他却没有停下,一把将先知抱在了怀里。
先知气笑:“还想来?”
戈封轻叹:“没有,我明明没想做什么。我只是……太喜欢你,情难自禁。哥,你懂这种感觉吗?”
先知冷漠地说:“不懂,也没兴趣懂。放开我,不然我可就真要动手了。三,二……”
戈封:“……哥!”
戈封恼:“他们欢迎你回来的时候都能抱你,我现在也不过才抱一下,为什么不行?”
先知倒计时的声音一顿,反问道:“他们抱我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你抱我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戈封:“……”
戈封:“好吧,就算我心思不正。可是……”
戈封喟叹一声:“我只是喜欢上了你,这有什么错呢?”
他将脑袋抵在先知的颈边,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低声说道:“不过你瞧,我继承了你的9101,也没给你丢人吧?我喜欢你,那我就会乐意为你做一切事情,这样看起来,被我喜欢也不是一件很亏的事情吧?”
先知:“这不是亏不亏的事情。难道不发展出这样的感情,你就不会听我的话了吗?”
戈封:“……”
戈封:“好吧,你是我哥了不起。就算没有这份感情,你想做的事情,我当然还是会全力支持。但是假如我没有喜欢上你,却喜欢上了别人……”
话没说完,戈封忽然见到系统提示框里跳了一句: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0.0001!目前好感度:73.1927】
他犹豫地说出下半句话:“……那我的精力和爱意是不是就会分给对方一半?”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72.1927】
戈封:“……”
他对着跳动的好感度沉默了一下。
片刻后,他试探地再次开口:“假如我喜欢上的那个人未来和你发生了矛盾……”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71.1927】
戈封:“不论对错,我应该站在你们谁的那边?”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3.0000!目前好感度:68.1927】
戈封:“而且你瞧,哥,我会的东西这么多,我会给卡做衣服,给卡做家具,给卡准备很多很多的小礼物……”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69.1927】
戈封:“可我要是喜欢上了别人,逢年过节我肯定也会给对方准备礼物,而这些时间和心血,我本来都是可以花在卡上的……”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3.0000!目前好感度:66.1927】
戈封:“而且你想啊,万一我喜欢的那个人也是玩家,不是巴别塔的人,他想要自立门户建立组织,要我帮忙,那我……”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6.1927!目前好感度:60.0000】
先知倏地侧头,双眼紧紧地盯着戈封。
在一指不到的极近距离里,戈封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即将喷涌而出的冰冷怒火。
戈封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有一种预感,一旦好感度跌破六十大关,那或许会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他的话语一顿,继续往下说,口风却是一转:“那我肯定不能离开巴别塔去帮他。”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61.0000】
先知眼里的怒火消了些,但依旧没说话,安静地等他继续往下说。
戈封:“我在巴别塔待了十八年,这儿就是我的家。更何况这还是你建立的组织,我当然不可能为了别人而离开这里。”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62.0000】
戈封:“当然,将假设向前回溯,我认为喜欢上别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不可能发生的。”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63.0000】
戈封:“毕竟……”
他笑了一下,认真注视着先知的双眼:“见过你,我还怎么可能再被别人吸引?”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5.0000!目前好感度:68.0000】
先知眼里的怒火渐渐淡下,神情上却没有露出任何“+5”的痕迹。
戈封:“我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人才能比你更加优秀,更有魅力,更让人喜欢。”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5.0000!目前好感度:73.0000】
戈封:“还更可爱。”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0.0001!目前好感度:72.9999】
戈封:“……?”
戈封敛下眼,软下声音:“总而言之,喜欢你的这件事情,反正我是改不了了,你再打我也没办法。不过……你要是实在不开心,那我就当给你出出气,怎么样?”
他稍稍分开了一点紧抱的手,十分自然地将自己刚刚挨打的手掌重新摊到了先知面前。
整只手掌刚刚就已经被打得通红。
先知盯着红透了的手心,举起的杖子半天没有挥下去。
戈封瞧着心喜,忍不住又一次产生冒险的念头。
他仗着距离近,飞速地向前贴近,朝着青年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笑着说:“情难自禁,情难自禁。诺,给你多打两下?”
先知慢慢地捂上脸颊,他深吸一口气:“你这胆子……可真大啊!”
可戈封分明瞧见,自己的提示栏里哐哐刷了两条新鲜提示。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1.0000!目前好感度:73.9999】
【系统提示:UR塔灵宗律 对您的好感度-0.0001!目前好感度:73.9998】
戈封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会挨打,可他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和疑惑。
他凑上前,好声好气地问:“哎,哥,能不能给我讲解一下?喜欢会加好感这我知道,可怎么加了好感还要再给我倒扣一分呢?我这一分到底是扣在了哪儿?”
先知:“……”
他幽幽地说:“我允许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无更,努力后天更新!
ps,今天突然想到,大红和小红好像有点儿像是工作号和生活号的关系……(陷入沉思)
塔内
戈封心想, 如果这都要获得允许,那他还哪有机会?
就在这时, 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的熟悉声音。
仓金:“哎,师祖就在这上边?我……我能上去吗?我一个人上去?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好的好的,谢谢神笔前辈,那我再做做心理准备……”
先知一下就从戈封手上夺回面具,大退一步的同时戴上面具。
先知:“如果不是今天,我肯定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你,不过现在……”
戈封刚刚摸到一丁点儿先知的底,哪肯在这会儿就把他放走?
他上前一步, 试图跟上先知:“哥,他不会那么快上来——”
先知一眼瞪去,就把戈封瞪在了原地。
先知:“干什么?说正经事。你现在回一趟9101,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全部收起来带在身上——这件事刚刚我已经交代给所有人了,只差你和青莲。你有他的房屋权限吗?”
提及正事, 戈封的笑容渐渐消失。先知没有和他多做交流的打算, 平静地说:“去吧。尽早收拾,尽早回来。”
时间转瞬即逝。
原定在下午开启的会议, 直到午夜时分终于有了新的消息。
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苦苦等待的两名九层玩家,总算从西南区被带了进来。
作为二十世代金字塔顶端的玩家,他们虽然听说过巴别塔的传说, 但毕竟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 因此当他们通过西南区域的两棵白杨树、进入巴别塔的独立空间时,整个眼睛都瞪得极大。
尤其是万通。
他本身擅长的就是空间能力,当他进入到巴别塔空间时, 几乎是瞬间就被这片空间的开创手法和固定手法所吸引。在半小时前仍对赴约会议抱有强烈不安的万通, 一下子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致, 在被奥古斯丁的人偶带往会议室的一路上都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奥古斯丁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你这会儿倒是胆子大。不担心前面等着你的是一场鸿门宴了?”
万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憨厚地笑道:“你不懂,千傀先生,虽然平时我是谨慎了些,但我也是拥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精神的!再说了,邀请我来的可是鼎鼎大名的【先知】阁下,我相信以他的肚量,肯定不会做出鸿门宴这种事情的。”
他自然地说着,一遍悄悄地在自己口袋里掏了掏。
嗯,很好,传送法阵准备就绪。万一待会儿见势不对,那他保准不会在这儿多留,一定立马就跑!
提灯人的反应与他不同。她的手上难得提了一盏幽紫色的小灯,将它提在地面上方两拳左右的高度。
随着她的前进,小灯亮光逐渐变亮、变广,其变化的速度是提灯人前所未见的。提灯人不由得感叹道:“众多英魂的聚集之地——看得出来,你们真的拥有很辉煌的过去啊。可惜了。”
奥古斯丁没有与他们多说什么。他只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将两人带入黑塔,一路进了会议室。
“两位,请吧。我只是人偶身,就不和两位进去了。”
提灯人:“噢,好。”
万通站在会议室面前时,紧张的情绪重新涌上心头。他搓了搓自己圆圆的手,礼貌地对着人偶说了一句“辛苦”之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会议大门。
门刚打开,万通就见到了满满一个会议室的人。
一张长桌从会议室的进门处一直延伸到房门对面的墙壁边上,黑发的面具男子安静地坐在首位,他的左右两边分别坐着鬼僧与圣徒,圣徒低着头在翻阅文书,鬼僧则侧着身,凑在面具男子的身边低声与他耳语着什么。千傀的本体从后边端来了一杯茶杯,带着温和微笑插入了两人的对话之间,将茶杯送到了先知面前,这行为似乎惹得鬼僧有些不悦,至少在万通的视角上来看,鬼僧的嘴唇一下就抿成了直线,看上去很不开心。
而那位传说中的十九世代之主?他对于两人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反应,接过茶杯之后,只是简单地示意了一下,让千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千傀坐到了鬼僧身后。万通见到他在坐下时,还十分得意地从后边偷偷戳了一下鬼僧的背,引得鬼僧一顿瞪。
除去首座之外,长桌左右的位置都分别设置了两排座椅。
万通作为万事屋的执掌者,对于各种情报的了解还是比较充足的。他一眼就从里面认出了过半的八层玩家,以及数不清的七层玩家。里面有一部分人他看着很眼生,可另一部分人——
啧,【秩序之鞭】的高级管理?
【匿名者】的顶级情报官?
论坛知名理论大家?
好家伙,真是不看不知道,这些家伙竟然统统都是……
等等,那是谁?
——仓金!
他那可怜的被圣徒无情抢走了的前任徒弟!
在万通见到仓金的时候,仓金自然也见到了自己的这位前任老师。他干咳一声,十分自然地朝万通颔首,打了招呼,接着悄悄地撇开了头。
万通:“。”
万通委屈极了,幽幽瞪了一眼更上方的圣徒。
圣徒神情自然地向他回以目光,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就在这时,坐在首座上的男人抬眼向他们看来,对他们报以微笑:“欢迎两位朋友来到巴别塔,感谢你们愿意给我这个面子,今天下午让二位久等了。来,请坐这边。”
男人的一举一动很有风度,语气也十分温和,抬手向他们示意了一下长桌上方的座位。
提灯人的关注点与万通有所区别。
她注意到了长桌最上方的那一群人——
除去鬼僧、圣徒、千傀之外,她还见到了毒医、赤杯和最近刚刚登层上来的那个成天在九层飞来飞去、不知道把她列得整整齐齐的尸军搞乱多少次的毛头小子!
好吧,打扰了她的溜尸倒也没那么重要。
九层总计十个位置。除去她还有九个邻居,而在这儿,竟然就能见到六个——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们之间那互动之熟稔,看起来完全不需要怀疑他们的关系呢。
提灯人数着这群同层邻居们,微笑道:“不愧是上个世代的王者组织,这底蕴不看不知道啊。”
她干脆利落地走上前去,在毒医身后留好的空位处坐下,同毒医打了个招呼之后,她将目光投向首座的男人。
先知。
也不知道对方召集他们来到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不论怎么看,让他们两名外人加入到他们的组织内部会议中,这个行为都很蹊跷。王者回归,想要在他们面前重立权威?……算了吧,这听起来还不如鸿门宴靠谱呢。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就在先知的身后,有一名浑身包扎着绷带的小少年昏迷躺在担架上。
提灯人:……?
这也是他们的成员?
竟然连重伤昏迷的人都不让缺席??
万通同样发现了这一幕。
他的冷汗一下就出来了,原本由这片空间引发的兴致这会儿已经被完全泼灭。他走到提灯人身边的空位,没有第一时间坐下,而是先从自己的空间背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他礼貌地向首座的男人打了个招呼:“您好,先知阁下。一点见面礼还请笑纳。”
他的手上出现了一座精致的金色迷你小塔,微笑地从长桌上递给了首座上的男人。
金色小塔散发着浅淡的彩色光芒,一看品相就十分不一般,估计是某个子位面压轴宝物一般的存在。
仓金看到小塔时眼都直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不是,他、他怎么舍得把这东西拿出来??转性了?守财奴的性格被治好了??
万通哪想啊。
当他推出金色小塔时,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跟被割了一样的痛。
可他没办法。这宝物再大,那也不能有他的命大啊!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先知只是看了一眼金色小塔,就将它轻轻地推了回来。
先知平和地说:“谢谢,好意心领了,礼物不需要。两位不用担心,今天我请你们前来,只是因为你们是当前世代中最强十人之二,拥有知道更多真相的权利而已,并没有更多其他的意思。”
万通一怔。
万通:“阁下,这座小塔是……”
他当先知是没有看出这座小塔的价值。
可先知向他回以目光,幽深瞳孔中带着的笑意似乎明了一切,这让他一下就不由自主地消了音。
先知并不想和万通玩三辞三让的把戏,直接移开了眼。
他扫了一眼房间,说:“看来人都到齐了。”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目光齐刷刷地向着桌子上方望来。
万通在这种气氛的影响之下,也不由自主地立直了后背。
先知的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错地放在桌上。
他说:“正如你们所看到的,今天的会议成员中,除了巴别塔的各位之外,还有两位外来的客人。实际上,我将会议的邀请发送给了所有九层玩家,目前的会议到场八位,剩下的两位九层玩家看样子并没有按时参会的打算,我们就不等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塔内
他的声音平缓, 说:“今天的会议只有一项核心议程。我知道,八年前的事件给在座绝大部分人都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我也知道,大家对于当年的事情一定还抱有很多疑惑。所以今天我将大家召集在这里,希望大家能将自己心中的疑惑统统说出来,凡是能够回答的问题,我都会如实回答大家。”
“但在这之前,请允许我先向各位道个歉。”
他站起身来,在所有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我缺席了各位非常关键的八年时光, 当初对于大家的承诺也还并没有兑现,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
“会长……!”
会场一时慌乱,被先知突如其然的鞠躬吓了一跳。
“安静!”
戈封这时站了起来,他低呵一声,压灭了全场的嘈杂声。他转过头, 认真地对先知说:“这不是你的责任, 更不是你的错误。上一次世代本……我们已经尽力了。”
先知将戈封按回座位,说:“不论怎么说, 都是我把你们带到这条道上的。不过——”
他看向众人:“既然现在我回来了,那么我的承诺也将重新生效。上个世代答应过你们却没有做到的事情,这个世代必将实现。”
承诺?
阿木一时有些晃神。他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词汇了, 以至于当先知提起的时候, 他还反应了好一会儿。
啊,是的。教父曾经答应过他们,要彻底解决世代本清剿之忧, 然后将他们全部安全地带到下一个世代去。虽然……阿木有些悲观地想, 他们现在的实力和上世代根本没法相比, 当时的他们都失败了,现在他们又要凭什么才能成功呢?
可或许是先知的语气太过平静,或许是先知的神态太过沉稳,也或许是刻在骨子里的对于“教父”的信任,当阿木听到先知又一次做出这个保证的时候,长久以来萦绕在心中的不安慢慢地化开了。
他定定地望着首座上的男人,突然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当初他就是这样仰望着教父,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跟在教父身后,一切问题就能自然而然地解决。
不过现在……他怎么着也成为了八层玩家,那、肯定不能再躲在教父身后了吧。
阿木出神地想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先知已经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雏龙宝宝的前爪扒在桌子边缘,架着龙脑袋在桌子上,纯澈的龙目眨巴眨巴,好奇地瞧着会议现场,余下整个龙身子都悬空着,尾巴吧嗒吧嗒地左右摇摆。在先知重新坐下后,它松开俩爪,啪地掉回先知的大腿上,舒舒服服地趴了下去。
先知示意:“大家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出来了。”
会议室中一时沉默。巴别塔的成员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站起来。他们并不是没有想问的问题,可是积攒的问题太多,想要诉说的话太多,他们一下竟然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
安静了将近十秒钟的时间,终于,神笔犹犹豫豫地举起了手。
先知温和地示意他:“说。”
神笔在会议上对先知也选择了更加正式的称呼。
神笔:“会长,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先知:“问。”
“我想知道……这八年里您究竟去了哪儿?”神笔有些紧张,“既然现在您能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就说明当年主神说您‘通关离塔’的事情……是假的。对吗?”
这是不少巴别塔人都关心的一个问题,事实上,八年前巴别塔的分裂并不全是因为“厄运”的存在和圣徒带人自立门户的行为。早在“厄运”被发现之前,巴别塔就曾因为先知的失踪闹过一次分裂。而他们当时争执的核心问题就是,先知究竟是不是抛下他们之后自己通关离塔?
他们虽然坚信先知不可能抛下他们,可他们一找不到证据,二也说不出先知究竟去了哪儿,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在争论中都是处于下风的。
先知真的没有抛下他们吗?他们并不知道。可是他们只能这样坚信。
——直到今天,他们从先知的口中得到答案。
先知平静地答道:“对。从来没有通关一说,我也从来没有离过塔。这些年……我一直在塔里。”
神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低声说:“那就好,只要您没有抛下过我们就好。”
他坐下了。他当然还有很多疑惑,可是那些重要吗?重要,却也不重要。他只要确认了这一点,那剩下的事,就只剩下跟着教父走了。
万通在会议室里如坐针毡。
“从来没有通关一说”?“从来没有离过塔”?
这些东西是他作为外人能够随便听的吗?这位【先知】把他们叫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天地可鉴,他真的不想冒险,不想搞事,不想被卷进任何麻烦事里,只想在塔里安安稳稳地多挣钱啊!谁能给他安稳,他就站在谁的那边,可这前提是——安稳背后,不是更大的杀机啊!
斟酌片刻,他举手礼貌地问:“抱歉,阁下,这场会议的内容有些超出我的预期了……我认为,这并不是我们作为外人应该听到的内容吧?”
万通憨厚地笑:“如果阁下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先出去等着。等你们开完会议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配合帮忙的,到时我一定全力以赴。”
先知看向他,仿佛将他的所有想法都看穿了,平淡地说:“我将你们喊过来当然有我的道理,如果我对你们有其他想法,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请不要想太多。”
万通笑容一僵。
先知用指尖点了点桌子,说:“现在,请坐下。”
提灯人的反应与万通截然不同,在石碑事件爆出后,她曾一度非常认真地思考过挑战十层、通关离塔的事情,因此之前才会去到石碑处围观。
可在现在看来……石碑上记载的唯一“通关者”,似乎并没有“通关”?甚至他还否认了“通关”这一概念……
提灯人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抱歉,打断一下。既然你把我邀请到了这里,那我应该也是拥有提问权的吧。”
先知礼貌颔首:“请说。”
提灯人皱眉问:“如果你并没有通关,那主神又为什么会给你立这个石碑?还有你说一直在十层……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什么样的地方?”
先知沉吟片刻,自上往下地顺着龙崽刚刚长出的幼嫩龙鳞,把龙崽舒服得整个地在大腿上打了个滚。
他缓缓答道:“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加工厂’。一个急缺原料的‘加工厂’。你知道副本中死亡的那些玩家都去哪儿了吗?他们在十层排着队,一个个排队等着被抽取命源。”
先知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口,没有把剩余的部分说出来。可即使这样,也够在座的玩家瞪大眼睛,或震惊,或愤怒,或不可置信。
“‘加工厂’??”
“……死亡之后,还要被抽取命源?”
一个暴脾气的男性玩家忍不住猛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他妈狗日的主神,祂果然、果然……!”
奥古斯丁和圣徒都没有见过十层之内的情况。听到描述,奥古斯丁眉头狠狠皱起,圣徒倒是露出了一种恍然的神情。
提灯人细细咀嚼这几个字:“加工厂……?”
先知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但她稍一细想,就意识到了先知话语中隐含的答案。
“急缺原料”。
原料是什么?
是他们。
提灯人闭目思考了一下,转头看向首座两侧的鬼僧、千傀和圣徒三人。
“难怪你们要把石碑封印住,”她顿了一下,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承你们一个情。”
圣徒很不客气地说:“如果要欠情,那也不止你一个欠。”
提灯人:“噢,你说得对。”
转头向万通:“你也得欠。”
万通也被刚刚先知所说的十层真相惊愕得睁大了眼睛,可说到这个,他一下就回了神:“可我从来就没有打算过离开核心位面,那当然也不会上十层。”
说完,他还多解释了一句:“当然,我不是不乐意承这个情的意思,只是这些事儿咱们要算清楚嘛。”
先知并不在意万通承不承这份情,他阻止了这个话题的继续,并示意会议继续进行。
其他人陆陆续续问了一些问题,先知很认真地答了。
圣徒安静地低头喝着茶,并没有多么认真地在听他们的一问一答。事实上,其他人所问的问题对于他来说,都是这些年通过各种方式已经知晓的信息。
老师不可能是真的为了给他们答疑解惑而开启的这场会议,否则他大不必这么折腾。那么,老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他在等什么?
他暗自观察着。
老师现在的回答看起来很认真。但是整个人却依旧处于放松状态。
那么在等待的是时间?还是……某一个确切的问题呢?
问题。
圣徒冷静地睁开了眼。
他坐直身体,举起手:“老师,我想问……”
就在他动作的同一时刻,坐在他对面的戈封也罕见地开了口:“我有一个问题……”
话语相碰,两人同时抬眼,目光交汇。
先知的后背终于从椅背上离开了,他满意地扫了眼两人,将目光停在了圣徒身上。
他说:“你先来吧,尽管问。”
圣徒颔首起身。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原本我只想私下找机会跟您交流,不过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当着大家的面问了。”
他不紧不慢地说:“我还记得,您从在十九世代第五年开始,就已经在带着我们为世代本在做准备了。五年的准备时间里,我们考虑到了每一方面、每一细节,将所有能做的准备都做了。说句实话,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我依旧认为难度再大的副本,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难题。”
“可是我们却还是败在了世代本中。”
“在那一次的世代本里,我们的准备出现了许多意外,而这意外的频率……高得几乎达到了‘必然’的程度。无数我们信赖的兄弟,都不约而同地在这个副本上失了手。”
“老师,您是当时唯一一个有可能触碰真相的人,您可以告诉我……当时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失败吗?”
除去在场唯二的两名外人之外,其余的巴别塔成员此时都十分沉默。他们连动都没有多动一下,安静地等待着先知的答案。
先知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八年时间,你们该对这个答案有所想法。先让我听一听你们的结论。”
圣徒对此并不意外。
他说:“我确实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做过不少研究,如果有什么地方考虑不足,还请老师指正。”
他将双手按在会议长桌上,目光缓缓扫过整个会议室的玩家们。
他说:“首先,我要对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说句抱歉。为了排查组织内部出现内鬼的可能性,我在过去的许多年中,对你们每一个人都进行了详细的调查。”
有人愕然抬头,愣了一会儿之后,看向了会议室里一个隐蔽的角落——在那里,早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早八的能力非常特殊:他能够读取到所触碰的物品上的记忆。这一能力使得早八成为了曾经的巴别塔中出名的事件调查必带帮手。
第一反应将目光投向早八的人不在少数,圣徒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打断了他们的注视。
圣徒淡淡地说:“请不要责备他。一切调查工作都是由我主导的,如果他无意触碰了你们的什么隐私,那也都是我示意的。”
先知插了句话:“继续。”
他没有对圣徒的行为作出评价,那便是默认了这一行为。少数对此不太开心的成员见到先知的表态,闷闷地在心里哼了一声,没再表现出不悦的神情。
圣徒对先知露出笑容,接着说道:“当然,能够坐在这里的诸位肯定都是没有问题的。”
“在这项调查中我并没有发现足以引起全组织级别致命失误的问题。所以,我更换了思路。”
“有能力毁掉我们所有布置的存在都有哪些?当时我们的竞争对手?不,没有任何一个玩家组织能够拥有与我们抗衡的力量。那么,玩家以外的存在呢?比如说——‘主神’?”
对于所有接受过“厄运”制裁的巴别塔成员来说,这个结论早就已经很明显了,只有在场的两名外人需要额外地消化这些内容。
圣徒说:“主神的能力难以预测,没有边界。如果是祂,那么将有预谋的‘必然’伪装成意外,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我展开了另一项调查——”
“或许有人能够记得,在世代本开启之前的那几个月里,巴别塔的任务死亡率曾莫名升高。升高的幅度不大,当时我们并没有特别去注意它。可是现在看来,那又何尝不是一种预兆呢?”
“我花了几年的时间,将那段时期内出事的巴别塔成员生前最后待着的子位面和副本全查了个遍,发现了一个很关键问题。”
“他们……全都在本不该出错的地方出了错。”
圣徒嘲讽一笑:“一次意外可以算是意外。可两次、三次、十次、百次……这又算什么呢?”
“祂究竟是能够控制我们、影响我们,让我们做出违背心意的事情,还是真能依靠控制环境就达到这些意外的效果?不,如果祂只能控制环境,那当时的牺牲者都应该是因‘厄运’而非‘意外’而死。所以,我猜测——祂一定有着什么手段,可以直接影响甚至是控制我们。”
他望向先知,语气软了下来。
圣徒轻声说:“可是这些猜测并没有办法证实。因为‘意外’在当年的世代本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可它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万一我按照这样的猜测做了准备,最终却发现猜测有误,那么一切都会从我的手中被葬送。我赌不起。所以……我用了一些特殊手段,来证实我的猜测。”
“抱歉,老师。”
先知轻轻叹了口气,说:“这声抱歉不该对我说。”
除了他们两人与戈封和奥古斯丁之外,没人能听得懂他们这最后这话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并没有解释的想法。
先知挑起眼,认真地对上圣徒的双眼,说:“你的回答我只能打七十五分,五分扣在证实手段上,余下二十分,扣在你漏掉的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上。”
他问:“你假设主神能够控制玩家。可是——主神凭什么能控制玩家?”
作者有话要说:
塔内
凭什么能控制玩家?
圣徒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沉吟片刻, 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主神能够控制副本、影响子位面,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归属联系, 主神拥有它们的一定‘权限’。而玩家生活在核心位面中,核心位面是主神的核心权限地界,所以我认为,玩家与主神之间或许也存在着一种归属联系。换句话说——当我们进入核心位面成为塔民时,祂或许就拥有了我们的一定‘权限’。”
“不过这份‘权限’并不完全,至少,祂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我们。”
提灯人忍不住用两只手指抵住额头。
她曾偷偷围观过十九世代封存的论坛,当时巴别塔在论坛中发布过许多领域的原理理论讨论帖, 简直堪称是十九世代的公开加强版【混沌理论】。可发的那些帖子别说内容了,就连标题都看得她头昏脑胀。
而现在?她听着圣徒的这一段话,只觉得圣徒不愧是十九世代的巴别塔人,这话说着就有一种让人头疼的力量。
圣徒说完了自己的推测。
首座上的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问:“可是你要怎么解释, 不同玩家受到的影响强度并不同呢?有些人只会被停顿思维、减缓动作, 有些人却能被迫做出不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
圣徒陷入沉思,半晌没有答话。
很显然, 对于这个问题,他并没有一个能够答得出来的结论。
他原以为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每名玩家被获得的权限强弱不同,可是老师既然会问他这个问题, 就说明这不可能是正确答案。
会议上的其他人同样陷入安静, 有的人在跟随思考,有的人在努力消化其中的信息,有的人被话语勾起回忆, 陷入难以自拔的愤怒和忧伤。
只有戈封, 他在听到先知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 忽然侧头问:“白华的情况属于后一种吗?”
白华。
这个名字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包括奥古斯丁和圣徒两人,都因这个名字停止了思考,望向先知。
可惜,最关注这一问题的人,现在还躺在担架上昏睡着。
首座上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说:“对。”
他顿了一下,有些忧伤地补充道:“白华是个好孩子,是我当时没有安抚好他。”
这句补充似乎没头没尾,但对于戈封、奥古斯丁之类曾经非常了解白华一事的人来说,他们一听就知道先知这是在回答什么问题。
白华作为当年先知最信赖的心腹、最喜爱的搭档,是十九世代本中唯一被先知带在身边行动的人。按理来说,先知失踪,白华应当是最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人。早八从世代本里活了下来,那么只要他们能够找到白华,哪怕只是一具正常的尸体,他们也能从中获得足量的信息。
白华确实留下了尸体,然而,尸体周围存在的“记忆”却全都被人为消除了。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当时只有白华和先知两人。
两相结合之下,也不怪他们发现白华的匕首上存在着先知血液时,会怀疑白华背叛了先知。
但听先知的回答……白华,当时就是被“控制”了?
如果背刺先知不是他的本意,那么……这确实不能称之为背叛。
奥古斯丁想了想,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明白白华为什么会是自杀而亡了。
像白华哥那么喜欢、尊敬教父的人,在清醒之后发现自己伤害了教父,会崩溃也不奇怪。
戈封得到答案,心情一时有些惆怅。
他的左手搭在膝盖上,被桌子遮着,用力地握紧,松开,握紧,又松开。
每一块肌肉都严格听着大脑的指令在行动,似乎一切都是受控的。可是只有他才知道,在这八年里,他究竟有多少次失去控制,混淆现实和幻境。当然,这些问题基本都是由于精神域的问题而产生的,可是他怎么知道,里面会不会暗藏了一些其他原因?
他侧头望向首位上的男人,对方似乎也被白华这个名字牵动起了愁绪,回答之后安静了好一会儿,面具孔洞中显露出的深色眼眸微敛,接着用力闭紧。
先知的感情流露十分克制,但是戈封依旧能够感觉到先知的心情——他在伤心。
戈封忍不住从桌子底下伸出手,左右摸索一通,总算碰到先知的膝盖,轻轻地拍了拍。
(现在)戈封:二十世代本,我陪你一起行动?
(现在)戈封:反正我的精神域在你手上,你安心,我也安心
先知知道戈封是在安慰他。他回拍了两下膝盖上的手,没有对这话给予回答,但也没有赶走戈封的手。
他自然地回到了原本的话题上,温和地对着圣徒说:“不过,你能推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剩下的事情,就让我来解释吧。在这之前——”
他用指节轻轻点了两下桌面。
晶莹剔透的透明方块忽然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身周,会议室里的所有人,连带着椅子,都被圈进了透明方块里!
“咔咔”、“咔咔”。
邻近的透明方块之间像是存在某种吸力一样,一行行地并拢在了一块儿。
“??”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懵了。
万通的反应是最快的。
就在透明方块出现的同一时间,他面色大变,甚至没有打算对透明方块进行试探,十分果断地就准备离开。
他的左手从口袋里伸出,七彩传送阵当即在脚下浮现!
然而,七彩传送阵显现的下一刻,忽然崩溃!
万通:“……??!”
另一个下意识做出反应的是提灯人。
但她与万通不同。万通的第一反应是直接离开,而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要将方块打碎。
巨大的棺椁在她背后显现,干枯的尸手从棺椁缝隙中伸出,闪电般向着方块攻去!
这一击仿佛带了千钧之力,方块内的空气都被它搅得扭曲起来。握拳的尸手重重轰上方块!
“砰。”
轻轻的碰撞声在空中轻飘飘地消散了。
尸拳稳稳地贴在方块内部表面,透明方块同样稳稳地立在那儿。
没有破口,也没有裂痕。
提灯人:“……??!”
传送阵无法使用的情况对于万通来说极其罕见,他用力拍了拍方块,大声喊道:“先知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提灯人所在的方块里,她和棺椁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她维持着随时都能出手反击的姿势,有些恼怒地问道:“这就是上世代最强者的待客之道?不,不对,你竟然对你的追随者们都下得去手?”
两名九层玩家的反应都是顶级的,当提灯人尝试失败时,也不过过去眨眼的时间。
神笔慌乱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的两只手掌贴上方块内壁,没有攻击方块,只是茫然而不安地望着外边的男人。
神笔:“教父?这、这是在做什么?”
会议室内一片惊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先知为什么会突然将他们禁锢起来。
“会长??”
“教父,这、这是什么东西??”
“它能吸收能量?……不对,不是吸收,是全部泯灭!……会长?!”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先知,他们肯定早就像万通和提灯人一样动了手。
但是……
这可是先知啊!
他们的教父,他们的会长……怎么会突然对他们动手呢?
相比之下,被方块圈住的人中只有圣徒一人比较冷静。他没有动作,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对面——
那儿,站着唯二两名没有被先知禁锢住的人。
戈封,和奥古斯丁。
两人看起来对于这件事情同样没有任何预料。
奥古斯丁缓缓地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先知身后,疑惑地问:“教父……?”
戈封同样起身,但他没有离开座位,只是伸手触摸了一下身边的透明方块,在方块上留下了一个不起眼的指纹手印。
很普通的玻璃。但套上了一层进化版的带有识别过滤功能的泯灭层。
戈封一下就判断出了透明方块的制造原理。
“很精妙的隔离层。很安全,瞎担心什么,教父出手,难道还能害了你们不成?”他说着,十分平静地坐回了椅子上。
这时,先知走到了离他最近的方块边上。
“很抱歉刚刚没有给大家任何警示,”先知的声音温和而沉稳,“请放心,隔离层不会对各位造成任何伤害,它的存在只是为了保证安全。”
没有人知道,当他说出这句话时,耳边还在不停高鸣着系统提示声。
“警告!警告!一级警告!”
“检测到塔灵违规行为——根据《塔灵守则》第十三条规定,禁止塔灵在任何情况下主动、恶意攻击玩家!”
“请UR塔灵宗律 在收到警告的五秒之内立刻停止违规行为,否则系统将会永久记录您的违规行为,这将影响您的个卡评级……”
警告一改先前的文字形式,在先知的耳边一声高过一声地响着。
先知完全没有理会警示,他环视四周,确认除了奥古斯丁、戈封和青莲之外的人,全都被他禁锢在了透明方块里。
提灯人在这期间尝试了好几次想将透明方块破开,可她堂堂九层的实力,在这个小小的方块面前竟然丝毫不起作用。
她十分恼怒,身后的棺椁几乎就要完全打开了。
她凭借着对强者的尊敬,强忍着怒气说:“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先知颔首:“请放心。”
他缓缓说:“事实上,这也是我在复盘世代本时才发现的一件事情。”
“主神并不是天然能够拥有我们是权限的。假设存在着某种‘权限控制元素’,这是主神进行权限控制的前提,那么,如果主神想要对塔民进行控制,那祂只能在规则的约束下,通过我们主动开放许可的方式,才能将权限控制元素注入进来。”
圣徒被关在方块里依旧很冷静。他问:“什么行为才算‘开放许可’?”
先知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他:“你在复盘世代本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出过‘意外’的人群都有什么特点?”
圣徒速答:“他们都是年龄较长、能力较强的人。”
他一顿:“不过,他们本就承担了更多、更重的任务,正常来讲确实也更容易被敲定为‘意外’发生对象。”
先知问他:“你们当时的能力同样强大,承担的任务同样重要,可‘意外’为什么没有找上你们?”
他所指的,毫无疑问是圣徒、戈封、奥古斯丁三人。
圣徒一怔,一下没能回答上来。
先知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紧接着又问:“能够存活至今,现在坐在会议室里的人,又有什么特点?”
什么特点?除去外人和仓金不谈,余下的人全都拥有同一个身份——十九世代人,旧巴别塔人。
可老师问的显然不是这一点。
那是什么?
圣徒沉思。他抬眼扫视,一一望去,把每个人的信息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他,10岁被拉进核心位面,渡过五个副本之后主动找上老师,能力……;戈封,出生于子位面,5岁时养父母去世,被托付给老师,能力……;奥古斯丁,1岁时被老师捡到,带进塔里,能力……;神笔,7岁时在子位面被老师救下,带回塔里,能力……;阿木,9岁时在子位面被老师救下,带回塔里,能力……;阿剑,12岁在副本中被老师遇上,看中天赋带回塔里,能力……
圣徒:“……”
老师是有什么奇怪的小孩收集癖吗?谁家会从外面这样一篓一篓往回捡小孩的啊?
想是这么想,但圣徒也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十九世代的巴别塔,不光有着他们这些在幼年、少年时期就被老师带回塔里的人,还有着很多加入巴别塔时开始就已经能力成熟的玩家。
可是看看现在活下来的这些人。
不说全部,但至少有八成的人都是在年龄尚小时被老师亲自带回的巴别塔。他们加入巴别塔时能力都很弱小,有些甚至几乎为零,很多时候都是由老师以及他们这些比较年长的人带着成长的。
也因此,他们的许多能力在最初都是由老师进行教授或训练的。例如说神笔的画技、裂山的体格、阿剑的剑法、阿木的雕技……
圣徒觉得答案此时与自己只有一墙之隔。只要一个契机,他就能彻底推倒这扇墙。
可这突破口,是在哪儿呢?
就在圣徒认真沉思,寻找着破局的“契机”时,先知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玩家向主神购买属性点,属性会直接作用于躯体之上,增强玩家的躯体强度;玩家向主神换取技能,技能释放的技巧和方式会直接化作一段记忆塞入玩家的脑海之中;玩家在受伤之后祈求主神复原伤势,主神的力量便会覆盖并且渗入伤口,将所有伤势恢复如初。”
先知问:“你们说,这算不算是一种主动许可呢?”
主、动、许、可。
这四个字伴随着三样核心位面中最为常见的行为,精准地锤入了每个人的脑海里。
能够坐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核心位面中的精英。他们或许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可是在重要问题的反应上,一定都是没得说的。
一时间,椅子倒地声,桌子碰撞声,冷气声,喃喃声,在会议室的各个角落里响起。
圣徒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这就叫做‘开放许可’。”
万通的心思完全被从方块上抽走了,他不可置信地问:“等等。可是在核心位面,利用积分、命源换取能力,复原伤势,这不是每一位玩家都必然会做的事情吗?这——如果不这么做,我们根本不可能在副本任务里活下来啊!”
奥古斯丁忽然开口:“谁说的。”
他反问万通:“难道你的空间能力,是通过积分向主神换取得到的吗?”
万通犹豫了一下,坦然说:“空间能力确实是我从子位面里学得的,可要是最开始没能在核心位面里生存下来,那别说碰机遇了,就连子位面的通道都开不了。”
万通:“但是——谁能不买属性、不换技能,就能顺利地熬过新人时期呢?”
奥古斯丁心想,那不就是他吗。
他从小就被教父捡到,最初的一招一式全都有教父亲自教授,根本不需要自己在副本里努力打滚挣积分、学技能。而且,他作为教父捡回塔时年龄最小的孩子,天天都被教父以及哥哥姐姐们特别保护着,也从来没有遇到过非得让主神来进行伤口复原不可的情况。
但这话可不好说出来。
先知温和地对万通说:“你说得对。”
“如果不强化自身,那么玩家就会死于副本,死于任务。如果不让主神修复伤口,那么玩家在核心位面里将极难找到治疗玩家来为自己治愈伤痛。”
“在生与死的威胁下,这一切都不是选择。”
“所以,你看。”
先知有些惆怅地说:“一间会议室上百人里,能够不被隔离层束缚住的,竟然只有两个人。”
“接受主神的馈赠越多,‘许可’开放的次数越多,那么主神注入的‘权限控制元素’也会更多,主神对这名玩家所拥有的权限也就更大。我将玩家被主神获得的权限大小称作‘同化度’,‘同化度’越高的人,越容易被主神控制。在正常情况下,‘同化度’只增不减。”
先知有些歉意地望向巴别塔的成员们,说:“大家身上多多少少都积累了一些‘同化度’,可我目前还没有找到能够降低‘同化度’的方法,所以……出此下策,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圣徒双眼失神地将手掌贴在方块内壁,低声喃喃:“原来是这样……如果按照这种思路,那上一个副本进行的‘安全性检测’,实际上应该是同化度检测?”
圣徒陷入了某种特殊的状态,他的世界中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外界一切环境都被他自动屏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快:“主神能够禁止由祂下发的能力,所以上个副本受到影响越大的人,‘同化度’应该也会越高,他们对于主神来说更安全,所以也就能够更早地完成检测,离开副本……”
神笔十分失落地耷拉下了头。
他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多多少少也有利用系统的兑换系统学习过一些技能。当然,更多时候使用的还是系统的伤口复原功能——这对于他们这些充满“厄运”的人来说,是很难逃开的一件事。
神笔:“也就是说,如果什么时候开启了世代本,我们……都有可能被主神控制,成为您的敌人吗,教父?所以、所以您要先把我们关起来?”
先知不急不缓地说:“不,小笔,你们永远不会成为我的敌人,我并不担心这一点。哪怕你们真的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犯了错也不要紧,我不会责备你们的。我只是不希望在你们的脑海里留下对着自己信任的人兵戈相向的记忆。你能理解吗,小笔?”
神笔:“我,我……”
他说不出话来。他不想认同这一句话,却又没有办法对先知说出“不”来。
阿木在方块里急得团团转:“可是、可是!如果没有我们帮忙,会长您不就得自己一个人面对世代本了吗?这怎么行呢,我们、我们也得帮忙,不能坐以待毙啊!”
先知温和地说:“请放心,当然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只是在这之前,我希望大家都能在隔离层里待一会儿……安全方面也不用担心,万一进入副本,这道隔离层完全可以给你们充当防护罩,外界同样没有办法攻击到你们,你们会很安全的。”
提灯人的棺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合上了。
她很难描述自己在听到“同化度”的存在时究竟是个什么心情。她的大脑嗡嗡生疼,这比她在听说十层并没有通关离塔通道时严重百倍。
她沉默许久,才终于幽幽地发声:“权限注入。同化度。好啊……真是好……”
她也说不好自己现在是被愚弄的怒气更强,还是对于自己的能力可能被夺走、身躯可能被控制的不安更强。可她从进入核心位面的那一天起,就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机会,生路,向来都是要靠自己争来的。
“【先知】先生。”
她难得认真地称呼先知。
她问:“我明白你这样做,是想保护你的追随者们。不过,你为什么要带上我们呢?”
提灯人的话语很直白:“你将这一切信息共享给我们,需要我们付出什么代价?或者说,我们身上有什么你想要的利益?”
万通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说出话。
他难得沉默。
他确实不想离开核心位面,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忍受“同化度”的存在!
干!除了【遗忘者】那些本来就自诩主神看门狗的家伙之外,有谁能忍受这一点?
面具男人转向提灯人,平静而直接地回答道:“请不用担心,我并不想从你们身上攫取任何利益。我将你们留在这里,只是因为你们作为九层玩家,实力强大,破坏性与杀伤力远远大于其他玩家。恕我直言,你们二位的同化度应该都很高吧?一旦你们失控,不论目标对着的是谁,都必然会造成很大的伤亡。”
他说:“我不想看到这一幕,所以提前控制了你们。这还请二位谅解。”
提灯人:“……”
她笑了:“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在失踪这么多年之后,还能拥有这么多追随者了。可惜,如果我现在也是自由人的身份,那我还真有点想要加入你们,感受一下他们现在能够获得的待遇呢。”
万通:“。”
体型充满福气以至于显得有些圆滚滚的他也长长叹了一口气。
万通:“不管刚刚这些话是真是假,阁下确实不是一般人啊。不过……”
他委屈地指了指自己完全能与四面内壁相触碰的腰,说:“希望阁下.体量体量我们大体型的人,这个方块儿真的太挤了。阁下能不能给我加大三号?我只需要XXXXL码就足够了!”
先知当然不会吝啬满足他的这点儿小要求。
他最后将目光投向戈封,这位从刚刚开始就十分安静的玩家首席。
戈封接受到目光,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说:“我只有一个问题。”
“十名九层,今天会议缺席两人。”
他从空中拿出了足有一人高的金色锡杖,“当啷”声在会议室中无限回荡。
他问:“缺席者,怎么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塔内
核心位面, 外圈的风沙环境依旧恶劣。
这里满目黄沙,别说见着活物了, 就是想要辨别简单的东南西北都是个艰难活儿。
可今天,就在这纷纷扬扬的黄沙之中,突兀地矗立了一栋精美的屋子,它规规整整,带着十分明显的“系统制造”风格。
一名单臂男子脚步轻快地进了屋子,恭敬地跟窗边的银发青年打了个招呼:“会长。”
对方没理他,头都没回一下。
这不足为奇,单臂男子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十分自然地转头走入了屋子另一侧的人群之中。
在那儿,上百名组织成员已经尽数聚集,低声兴奋地交谈着。
“你怎么才来?会长好不容易要带我们‘大吃一顿’,这都不积极啊你!”
单臂男子耸肩:“没办法,外圈地图实在太难认了, 咱们这次集会的位置还这么隐蔽。老实说, 要不是塔的高度够高,我现在早不知道迷路到哪儿吃土去了。
“行吧, 至少你不是最晚来的……唉,会长说要等所有人到齐才能出手,可真是急死我了!”
此时站他们边上的几名成员正兴奋地讨论着什么问题。
“……哎哟我跟你说, 你可别小瞧他们。上回我好运见到了【将军】的命源, 哇,那么一大团!”说话人夸张地伸长双臂,在身周划了个巨大的圆, 惹得边上围观众人惊叹连连, 时不时还能听到口水吞咽声。说话人希冀地说, “要是这次会长带队有机会遇上他就好了,那么一大团命源,就算分我们个边边角角,那都是一顿大餐啊!”
边上很快有人大笑附和:“你说得对,哈哈!说实话,这一阵咱们‘吃’得可真够好啊,尤其是上个副本出来后,没有秩序之鞭的人找麻烦,‘吃’得就是快活啊!”
“得了吧,也就前段日子了。这两天秩序之鞭的人不知道吃了什么炮仗,一点一个炸,真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绩效在身上。而且他们最近是不是结交了什么盟友?我怎么觉得最近和他们碰上时一遇一个八层,都快给我整抑郁了……”
单臂男子忍疑惑:“【将军】?那不是赶尸宗的人吗?我们现在还维持着合作关系,这能下手吗?”
边上的人一听这话,脸上纷纷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偷偷动手,不被发现是我们干的,那不就成了吗?不是我说你啊兄弟,你这是没把咱们组织的精髓学到啊。别总惦记着那些没用的思维限制和规则束缚,忘掉,都忘掉,随欲而行最重要!你要不是为了追求自由,何必进咱们组织呢?”
“就是。要不是为了自由两字,谁会没事往咱们【遗忘者】凑,没事儿给自己找麻烦惹一屁股的追债鬼啊?”
这种话放其他组织里,那都必定是不敢公开甚至当着组织会长的面说的。可在【遗忘者】不同,他们主打的就是一个所欲即所为,这样的直言直语反而能惹得别人敬佩。
“这可不好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自从加入组织之后,运气简直好多了。尤其是在下副本接任务的时候,以前天天给我整些什么解谜任务,那可头疼死我了!现在?嘿,前一阵我连着接了三次收集命源的任务,收集到的的命源甚至不用上交,失败了惩罚也就那样,哈哈,简直太爽了!”
“你也是?哎我之前也有过……”
单臂男子试图加入他们的对话,可这些话题对他来说有些艰难,他张口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索性闭嘴蹲到了墙边,悄悄观察起疯冠来。
观察了半天,他忽然转头小声问身边的人:“我怎么看会长好像不太开心啊?”
“你懂什么,会长不开心,所以才会带我们去大吃特吃啊!”身边的人笑着,满是兴奋和期待。
单臂男子“噢”了一声,仍有疑惑,但没再吭声。
被这群成员们赋予了天大“期待”的疯冠,此时正站在窗边,双手按在窗沿上,不声不响地望着外面的黄沙。
这种安静的神情在他的脸上十分少见,这也是单臂男子觉得他看起来不开心的原因。
可只有疯冠知道,他的眼角一直弹着一条系统提示:
【笼塔特殊任务:
能量收集进度:1043857/1350548,请在__0小时13分钟__内完成收集。
成功奖励:[荆棘皇冠]升级,且6个月内获得命源+50%;
失败惩罚:扣除99%命源,并回收[荆棘之冠]使用资格!】
系统提示弹个不停,疯冠觉得烦得很。
他不想去注意提示,便把全身心都放在了黄沙之外的远方。
那,是西南区域所在的方向。
可越是眺望,他心中的烦躁感就越来越强。
哪怕是在心中默想最近这段时间除了命源之外,唯一一个能够让他愉悦起来的红色小美人也无济于事。
甚至这只会让他感觉更加恼怒与不解。
“先知,小美人……”他低声喃喃,“怎么会呢……”
就在这时,最后一名成员总算赶到了。
他气喘吁吁,带着风沙推开了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会长我来晚了!刚刚、刚刚在沙里迷了路……”
他反手带上门,隔绝了风沙,朝着屋内人不停道着歉。
大多【遗忘者】成员都被吸引来了目光,稍稍骂了两句之后,脸上就露出了喜色——人到齐了,会长总算可以带他们行动了吧?
疯冠回过神来,他扭头望着名单上的最后一名成员,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他耐心地等着对方关好门,加入人群之中后,才说:“没关系,大餐不论早晚,都好吃。”
一名高级成员喜悦:“会长,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疯冠问:“出发去哪儿?”
高级成员疑惑:“去吃您说的‘大餐’啊。”
疯冠恍然大悟:“哦,‘大餐’。”
他忽然大笑一声:“那哪用出发?‘大餐’——就在这儿啊!”
话音刚落,上百根鲜红血管刺破疯冠的皮肤,铺天盖地地朝着人群方向倾轧而去!
“嗖!”“嗖!”“嗖!”
血管漫天飞舞,就好像是满天利箭,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急速地将人群刺了个对穿!
“呃啊——!”
“会长?!你?!”
“啊啊啊啊,好痛、好痛!救救我、救救我!”
“会长疯了,会长疯了!啊啊啊,快逃,别挡着我,滚啊——!”
痛苦声、尖叫声混作一团。
【遗忘者】成员中实力强劲的不在少数,中高层的玩家更是一抓一大把,可在这个时候,不论是一层玩家还是八层玩家,落在疯冠面前都没什么两样。
有人愤怒地砍着身上的血管,有人发疯地朝疯冠发去攻击,有人惊恐地四肢并用向外爬去,有人慌乱地掏出了全身家底试图用道具来保卫自己。
可试图挣扎反抗者,下一刻便有白骨长刺从远处“嗖”地飞来,直接捅入他们的眼眶之中;试图逃跑者,下一刻就有鲜红血管将他们整个缠起,刺入脑中、胸膛中,将其整个化作鲜红。
纯白色的亮点顺着血管连接的方向,朝着疯冠汩汩涌去。
一名【遗忘者】的高级老成员倒在地上,无法阻止自己命源的流失,他不可置信地捂着胸膛:“会长,你、你、为什么……”
疯冠缓缓向前走去。此时上百根血管破开了他的肌肤,一眼看去很难辨认出他的人形,反倒更像是什么不可名状的生物。
他漫不经心地朝着质问的成员露出一抹笑容,反问道:“为什么?能够有机会成为我的养分,难道你不开心吗?”
这名成员愤怒地瞪大眼睛,他捂着胸膛,喉中沙哑地憋不出话:“你……你……”
单臂男子同样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他大口喘着气,视线因命源的急速流失已经变得一片模糊。
他艰难地侧过身,用半个身子遮住了疯冠的视野,指尖在虚空中努力地戳着。
「……会长……快来……」
「……发疯……阻止……命源……」
他的最后一句话还没发出去。
银白色的残影就从他眼前一划而过,下一刻,单臂男子再也没了知觉。
疯冠蹲下身,从瞪大眼睛的尸体身上摘下了操作手环。
手环上显示着其主人临死前尚未来得及关闭的页面缩影。
疯冠瞥了一眼,就不屑冷笑地将手环随手抛落。
“没用。什么都没用了。”
他自言自语地喃喃着,从窗边穿越人群走到了屋子的大门口。
他抬起头,远远眺望核心位面最中央那座直插云霄的纯白尖塔。
“‘大餐’……一个也逃不掉。”
……
西南区域。
探秘者此时十分不安。
他握着银色小手枪,身上套了一层隐身buff、一层气息隐匿buff、一层全方位防御buff,心中却仍是十分忐忑。
疯冠要他在今天之内,必须想办法用探秘子弹给先知来上一枪。可这……
这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啊!
要他当着这九层大会、巴别塔全体会议的当口去给传说中的上世代大哥来上一枪?啊?就他这连千傀都打不过的小身板?啊?
他不要命的吗??
探秘者觉得自己的怨气几乎就要满溢出来了。
会长从前两年开始就在关注先知了。当时会长向主神询问先知的死活与去向,主神没有透露,他们便自己开始调查,查了很长时间,一直没能找到先知存活或死亡的确切证据。
直到前不久,他们在鬼僧家里见到先知的熄灭魂灯,这才勉强敲定了先知的死亡。
可谁知道,转眼,嘿!
他们辛辛苦苦研究了半天死活的先知,突然就从石碑里蹦出来啦!
草。
真**操*。
行吧,人家活着也就算了,大不了他们收敛点。
可谁能想到,现在连人家底儿都没摸清呢,竟然就要他独自跑来袭击人家!
好吧,让他袭击就算了。可他们呢?在他勤勤恳恳兢兢战战埋伏的时候,他们竟然要聚会同行吃‘大餐’!
草!
探秘者觉得自己进入核心位面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哪天这么委屈过。
好在他早就打定主意,绝不会在独行情况下深入西南区域一步。他从接受任务来到此处的那一刻起,打的就是外围蹲点的主意。他想等会议开完之后,蹲个先知落单的情况,再行偷袭。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探秘者眼瞧着天色从亮变暗,消息列表里通知的九层会议时间也一延再延。
探秘者:“……”
“到了这点,会长他们应该都要行动了吧……”
探秘者自言自语,有些不忿地惦记着那份“大餐”。该死,工作的人没饭吃,那些没用的家伙反而能跟着会长吃上好的!
就在这时,探秘者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清脆悠长的“当啷”声。
他顿时面色大变,想也没想,直接转头狂奔!
预备在手中的两张卡牌同时金光大亮,一张化作玄鸟火凤出现在他的脚下,令一张化作奇异的金属全包衣,自动套在了他的身上。
该死,是鬼僧!
真倒霉,怎么第一个遇到的会是他!
还没等探秘者走上两步,忽然,视野尽头的两棵白杨树中间,爬出了一只九腿的枯黑恶鬼。它好像一只畸形蜘蛛,九只腿飞快地在地上爬行,以极快地速度朝着他的方向直直而来!
探秘者当然不怕单只恶鬼。
然而,他找准空档回头看了一眼,冷气就鼻腔一路吸到了天灵盖——
只见九腿恶鬼的身后,见不着边的幽魂恶鬼从白杨树中间出现,上百、上千、上万只幽魂恶鬼,眨眼间就形成了一支极长的队伍!
“当啷!”
更加清晰的脆响声在探秘者的耳边回荡起来,这股声音中带了一种奇妙的力量,一下就将他的身体瞬间麻痹。在他脚下的火凤受到影响更为强大,随着当啷声响,火凤顿时失力,整只凤凰一头栽倒在了干涸的土地上。
身后的幽魂恶鬼趁这机会一拥而上,转眼就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七、八只恶鬼扑上火凤坐骑,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啃食,被召唤出的火凤悲鸣一声,“嘭”地消失在了原地。
数只幽魂直接穿透了探秘者的防护罩和金属防护衣,惹得探秘者浑身恶寒,九层的气势冲天而起,果断搅碎了身周的鬼物!
探秘者踉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打算恋战,转头就想从鬼潮里冲出。
可只见一道黑色闪电从恶鬼潮里射出,这道影子丝毫不受九层气息的影响,眨眼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影子的行动快成残影,探秘者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脖子就被一只骨感明晰的大手掐住了脖子。
探秘者难受地:“呃啊——!”
无数恶鬼径直地穿过了他们的位置,向着更外侧的方向大量涌去。男人低下眼,问他:“疯冠为什么不和你一起来?”
探秘者艰难地出声:“我……不知……道……”
男人冷笑,说:“可别说我们没给你俩送九层大会的邀请,是你们不给这个面子,既然这样——那也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将探秘者直接蒙眼拖入巴别塔内,往会议室里一摔。
万通:“!!!”
提灯人:“!!!”
探秘者闷哼一声,刚刚踉跄地站稳身形,就有一个影子遮住了他。
他的脖子被戈封卡着,强制地抬起了头。只见一位带着雪白面具的黑袍男人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前,低头打量着他。
见他被强制着抬起头来,面具男人礼貌地向他打了个招呼:“你好,探秘者,我很开心你能在会议的最后阶段主动赶过来。”
探秘者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对方不紧不慢地接着往下说:“不过,我对一件事情很好奇,希望你可以告诉我答案。”
面具男人弯下身,轻轻捏住他的脸颊,平静地问:“疯冠故意把你送给我们,是想让你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到进本的,失败了tvt好困哇,睡!困难的工作就交给明天的我再努力吧!
六月打算整全勤,所以……所以会努力努力的!欢迎宝宝们多催催多敲敲多捏捏tvt!
塔内
故意?送?
这两个字让探秘者听得十分难受, 他紧蹙起眉,“唔唔”地挣扎示意。先知看懂了他的示意, 给鬼僧递了个眼神,鬼僧便放松了一点手上的力道。
探秘者用力地咳嗽几声,总算能够说话了,他恶狠狠地说:“咳、咳咳,被你们抓到是我失察,但你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挑拨我和会长之间的关系,门都没有!”
先知“噢?”了一声,歪着脑袋, 绕着探秘者身周走了一圈。
先知:“我从小奥那儿听说过你的能力,你似乎并不擅长战斗,是一位非常纯粹的辅助型玩家。可你们会长却能将你这样单独派往会议集聚地——”
面具男人轻笑一声:“除了‘参加会议’之外,还有什么目的是能够让你活着走出这里呢?”
探秘者不吭声了。
他没得反驳,只能在心里狂骂会长的这次命令。
他在进入会议室之后就一直在观察先知, 这会儿见到鬼僧对先知的顺从态度, 心中的不安简直难以言喻。
他想起了会长在很久之前第一次跟他提起“先知”这号人时,就说得亏二十世代没有【先知】, 不然以【先知】的威望和凝聚人心的能力,根本不会有他们【遗忘者】发家的空间。
确实是这样。
瞧瞧这间屋子里的九层玩家,谁能想到他们原本是归属于五家不同的组织呢?即使是排除万通和提灯人, 余下的人也都各自归属于三家组织。他们是都出自于巴别塔没错, 可是感受过这么多年权力和话语权的味道之后,他们竟然还能重新回归到一个失踪了七、八年的老大哥手下……
真不知道这“先知”怎么能有这么大魅力!
先知同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探秘者。
探秘者的反应与他预想中的有些区别。依照他的猜测,探秘者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会议室, 所图应该也与风险等同才对。
可现在探秘者的神情看起来, 却根本不像是承受了多大图谋的样子。
先知做事向来干脆, 当即决定主动试探,直接转头交代戈封:“看起来他并没有加入会议的打算,那就把他扔出去吧,巴别塔的地界可不是谁都能随便在这儿待着的。”
戈封:“好。”
话音刚落,一股狂躁而强大的能量忽然从探秘者身上爆发出来!
这股能量就像是一壶滚沸的开水,在探秘者这个“水壶”之中不停地躁动翻滚冒出气泡。
在会议上话不多的【赤杯】惊愕地出了声:“这是……自爆??”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探秘者的面色更是大变,他在戈封的手上挣扎着:“这、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能量会暴动?!你们……”
他看起来比其他人更慌,挣扎的力度和幅度一下都相当大,戈封费了点力气才将他压住。
这时候哪会有人听他说话,一名九层玩家自爆,这样的事情虽然从来没有发生过,可光从目前的能量波动来看,万一成功,杀伤力估计足以将一整座城市荡平!
“草,遗、忘、者!!”
“真是好大手笔,竟然想用一条九层的性命来搞自杀袭击?!”
嘈杂之间,【赤杯】用力拍着方块内壁,大喊:“掐断自爆能量来源!快!”
怎样的掐断方式最利索?那当然是直接将自爆体杀了。
可即使自爆体的能量没有攀升到最高峰,其杀伤力也是相当大的!
探秘者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慌乱地挣扎:“等等……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戈封手上金光大现,探秘者是他抓回来的,那这时候当然也得由他来解决问题。
戈封:“我来……”
可他话还没说完,先知已经一个箭步向前,把探秘者从他手里抢了过去。
“我来!”
先知大喝:“珑珑!”
龙崽大应一声:“呀~~~~!”
两人一龙当即从会议室里消失了。
会议室瞬间寂静。
变故只发生在短短的数秒之中,有些反应比较慢的人,这会儿才算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会长这是……这是让龙瞬移把他们带走了?”
阿木后知后觉地着急拍打着方块内壁:“哎呀、教父、教父不会被他波及到吧!”
戈封立马喊道:“监控!快找找他们在哪儿!”
奥古斯丁面色难看,他飞快操作起系统面板,调出了自己偷偷安在整个核心位面上的人偶监控。
奥古斯丁:“我看看……在外圈!快让你的第7队恶鬼向西……”
话没说完,一道冰冷的系统提示声忽然在他们耳边响了起来。
“请注意!请注意!经检测,本世代能量收集量已达到要求,为了进一步提升核心位面的塔民质量、提高核心位面系统服务,本系统将于特定条件触发之后,开启特殊的世代副本。塔民在世代副本中的表现将会作为新世代版本更新的重要参考,请所有塔民认真对待,表现优秀者,将有机会获得……”
“再次播报……”
第二次播报很快被新的系统提示声给覆盖了。
“经检测,世代副本开启条件已被触发。世代副本即将开启,请所有塔民做好准备!倒计时开始:60、59、58……”
……
玩家活动区内。
今天待在活动区的玩家们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刚才上万只魂灵恶鬼忽然从西南区域一涌而出,其架势非常壮观,颇有一种万鬼夜行的感觉,许多玩家都被吓得直接躲回了白塔里。
这件事在论坛引发了不小的议论。
[我日了,这是哪家大佬在阅兵啊?又是赶尸宗?]
[这是鬼魂阅兵,又不是尸军阅兵,肯定不是赶尸宗……再说了,就算是【提灯人】,应该也没有办法强到一次性控制这么多魂灵的地步吧?]
[我猜这肯定是【鬼僧】大佬干的,毕竟西南区域……这不是和之前大家分析出来的巴别塔组织所在地的方位正好符合吗]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到这些日子里论坛上最火热的两个话题了。
第一个话题,是传说中的上世代大佬【先知】现身。
当时首席玩家大佬跟在面具大佬身后踏出石碑的画面,被无数人录了下来。不光是这一幕,包括后边五名九层大佬对着这位传说中的大佬俯首鞠躬的画面,也被当时在场的无数吃瓜群众一点儿不漏地记录了下来。
一些视频在这三天时间里于论坛上广泛传播,引起了非常大的震动。
拜托,那可是五名九层大佬啊!!里面甚至还包含了他们的Top1玩家大佬,以及三大组织中“二大”的会长——【匿名者】的会长傀神,以及【秩序之鞭】的会长圣徒啊!
这些人里面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足以将整个核心位面震三震,可谁能想象到,有朝一日竟然能见到他们对着同一个人鞠躬低头的场面呢???
于是在这三天时间里,十九世代的封存论坛又一次被抬上热搜,数不清的玩家在尝试探索着这件事情的真相,甚至有不少人试图从【匿名者】或是【万物屋】那儿,购买相关的情报和这位上世代大佬的信息。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与千傀、鬼僧在【匿名者】的待遇一样,这位【先知】大佬竟然也被【匿名者】加入了”情报交换禁止“的名单里。
换句话说,就是【匿名者】不会对外售卖、交易一切有关于他的情报!
相较之下,【万物屋】作为自由的交易平台,倒是没有这么多规矩,可是平台上售卖的那些“【先知】故事”……但凡是个带了脑子的人,都能看出它们全是瞎编的。
这件事情的讨论虽热,但要论起传播范围,那还是第二件事情传播得最广,那就是——今年份的最新塔灵强度榜总算出啦!
其中最令玩家们惊讶的,无疑是塔灵研究协会竟然为UR卡专门设立了一个T0档,将它凌驾到了原本的三大塔灵头上。这对于许多UR支持者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毕竟这代表了他们的眼光和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塔灵强度榜出炉的事情对于许多玩家来说,可比第一件事儿重要多了。
毕竟大佬们怎么样那是大佬们的事儿,他们的八卦再怎么翻出花来,也和他们这些底层玩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卡哥呢?
嘿,这可是一张只要能够刷够好感,就人人都能拥有的超强底牌啊!
别人家的八卦再怎么好吃,那也没有涉及到自身关键利益的事情香啊。
[在我还没进核心位面的时候,玩手游时会有一种叫做人权卡的东西……哎,要我说啊,卡哥也能算是咱们核心位面的人权卡吧!]
[确实,这怎么不能算呢?唉,光是看看直播,就能知道有卡哥和没卡哥的副本生活究竟区别有多么大了TVT那么问题来了,抽到UR卡的好运什么时候才能落到我的头上呢?]
[我倒不着急,卡哥平时出不出无所谓,但我希望在我真的需要卡哥救命的关键时刻,可以给我来一个好运气!]
[嘿嘿嘿,我追的小UR登T0了!T0!哈哈,让你们那些执迷不悟的三大SSR支持者天天唱衰我们红红,看到了吧,这可是塔灵研究协会亲自认证的T0UR哦!]
[别别别,我们哪敢唱衰卡哥啊兄弟,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虽然对于大部分玩家来说,他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抽到过任何一次UR卡,可是对于所有UR好感度在30以上的玩家而言,他们实际上已经将UR卡看做成为了自己危难时候的一个关键底牌。
诚然这底牌成本很高,召唤代价很大,还不一定能够召得出来,可有底牌和没这张底牌的心理感受,那可是完全不一样啊!
不过这几天倒是有件奇怪事。
UR塔灵的喜好清单现在几乎是人手一本了,按照往常的习惯,UR塔灵成天有事没事就喜欢往喜好清单上写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根据论坛大脑统计的频率,UR喜好清单的更新频率大约在3~5次/天。
许多关注着UR塔灵的玩家们也早就习惯了每天有事没事刷上几遍,看看有什么古怪东西是自己正好能搞到的,趁着卡想要的时候送上一份,那好感度可是成倍地哗哗直涨啊。
没想到,岛屿副本结束之后,明明卡哥也没有进入新的副本、开启新的直播,可是过去了整整三天时间,UR塔灵的喜好清单竟然一次都没有更新过!
不光是喜好清单没有更新。
自从UR塔灵搞起任务系统之后,他每天都会在饭点随机刷新在玩家活动区的某个角落,拿着长长一串菜单等着他们去投喂。
可这三天下来,UR塔灵竟然连一次任务都没刷新过!
#我那么大一张UR卡去哪儿了,你见到了吗?#
好在今天UR塔灵总算冒了个泡,把在副本里答应他们的任务奖励全都发放了下来,不然他们都要担心UR卡是不是被主神封印在了卡池里呢!
大多数玩家在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都在非常纯粹地过着核心位面的生活:下副本的时候每天头疼一下生死问题,离开副本之后,再放肆地享受一下和平日子,顶多偶尔思考一下玩家间的尔虞我诈,理一理自己的仇人列表……仅此而已。
倒是有一些人发现了各大组织近期的异常行踪,可实际上,能够发现这些异常的人本身往往也有着不低的层级。
对于大多数普通玩家而言,如果不是先知出世引发了一阵八卦热潮,他们或许连“世代本”这个名字都没机会听说。
因此,当“世代副本即将开启”的提示声响起时,大部分玩家都是懵的。
[???怎么回事,之前听人科普的时候,不是说这世代本都是在每个世代10年的时候才会触发吗?]
[世代副本??传闻中死亡率高达99%的那个世代本??啊??不是,等等,我、我、我才进塔没两年,怎么这就要面临世代本了?呜呜呜呜我不想死啊——]
[啊啊啊啊一分钟的倒计时时间够干点什么?我连回去拿张卡都来不及]
[……感谢鬼僧大佬,刚刚那波万鬼出行直接给我吓得全身装备齐备了,这会儿倒是啥也不需要准备]
[全员副本……怎么又是全员副本??不是,这两个全员副本接连着开什么意思啊,我的复活CD还没转完呢*尖叫*!]
论坛一片乱叫,一分钟的倒计时眨眼就没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倒计时归零,论坛寂静两秒后,弱弱地飘出了一个新的帖子:
《是我的倒计时出了问题吗?明明倒计时归0了……可我怎么还没被传送进副本呢?》
这个帖子一经发出,立马就刷刷刷地盖了上千层楼。
[……好巧,我也是]
[不是我一个人???]
[怎么回事,这……这是出了什么bug吗??]
[bug……有道理啊!原来刚刚的世代本开启通知是bug啊!……没错,没错,这样解释就合理了。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世代的世代本会开得这么早,原来这条通知就是bug了啊!]
[这……我……沃日**的系统,能不能不要搞这种误报吓我们啊??刚刚我差点都要被吓得失禁了,呜呜,世代本,希望真的不要来啊,我还没活够呢!]
同一时间,外圈。
先知抱着龙崽站在一间小屋前。
就在刚刚,他让龙崽带着他和探秘者来到外圈,这儿是核心位面中人流密度最低的区域,一旦发生意外,也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好在直到他用泯灭抹除所有的动静,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不过他能做到的只有抹除动静,并不能阻止探秘者的自爆。
因此,世代本还是被触发了。
这是被提前计划好的事情,用一名九层玩家的性命来承担副本开启的“触发器”确实奢侈,但就像他们利用银刃的性命开启过一次岛屿副本一样……这或许就是“利用规则”本身的束缚限制吧。
这间屋子是他在探秘者自爆之后,顺着恶鬼痕迹找到的。
屋子里已经见不到活人了,放眼望去,只有满地的干枯尸体。
恶鬼们在干枯尸体边上十分嘴馋,它们几乎就要忍耐不住自己的本性,蠢蠢欲动地想要扑上前去,将美味的人类肉-体吞噬殆尽。可惜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它们,让它们对于这些尸体只能远观,而无法触碰。
如果换做一般时候,先知八成会对这些尸体进行简单的处理,让他们至少不至于这样暴露在外面——哪怕他们曾经是遗忘者的成员。
可惜今天不一样。
先知定定地站在屋子门口三米左右的地方,风沙呼呼地拍打着他的面具和兜帽,可即使这样,也无法让他的目光从面前离开。
因为此时此刻——
整个天地以小屋为中心,都失了颜色。
湛蓝的天空,土黄的沙地,肉色的肢体,五颜六色的衣裳。
所有颜色,都在变淡、变浅,最后褪作黑白。
紧接着,黑白两色以屋子为中心,像狂风一样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整个天地都在黑白两色的席卷之下,变成了同样的颜色。
黑色,白色。再无第三种颜色。
像是黑白色老旧相片。
显得单调且无趣。
真丑。
先知不悦地想。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恰好传来戈封的话语。
戈封:【没受伤吧,哥?】
戈封:【世代本来了】
戈封:【但倒计时结束后根本没有人被传送离开,很奇怪】
先知结合着戈封的话语和眼前的场景,一下就明白了此时的情况。
他恍然答道。
宗律:【不奇怪】
宗律:【你们已经在本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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