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京城各处都洋溢着春日的喜悦。
朝议郎府中却一片的愁云惨雾,朝议郎傅宪抱着赐婚圣旨正在那儿淌眼抹泪的,“女儿啊,都怪爹爹没用,在朝中没有什么人脉,这桩婚事才会落到你的头上,都是爹爹的错…”
傅语棠接过圣旨粗粗的扫了一眼,她虽然心中非常的忐忑,但绝不能让父亲在这般哭诉下去,若是一不小心传到旁人的耳朵里,那可不得了,“爹爹莫要太过担心,圣上赐下的婚约,自然是极好的,谢大将军年纪轻轻,英武不凡,上头不是也说了吗?他年轻有为,这般家世人品,旁人只怕羡慕都来不及,女儿得以高嫁,爹爹应当开心才对。”
傅语棠的这番话也不全是哄着老父亲的,谢祁家世显赫,武将世家出身,若不是圣上赐婚,这般门第家世,他们也的确是没法结交。
说白了也的确是傅家高攀。
可是话虽这般说,傅宪也不能完全说服自己。
谢祁镇守边关,圣上下旨赐婚,是要让傅语棠远嫁边关,傅宪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何能够舍得?
虽说如今边关并无战事,一片太平,可这事儿谁也说不准。
他不过一个文官,见识过最盛大的场面也就是春猎,听闻边关苦寒,他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如何能够受得了?
想着想着,傅宪悲从中来,“边关苦寒,一去千里,爹爹如何舍得?棠儿,是爹爹对不住你。”
傅语棠听着亲爹的这些话,心中不谓不感动,她明白父亲是真的疼爱自己,只是该劝的话,傅语棠还是不能不说,“爹爹慎言,傅家得以圣上赐婚,乃是天大的荣耀,如何能够说是对不住?”
傅宪一时语塞,刚想回两句,就败在了女儿的目光当中,“可…七月初就要出发,只余四个月,如何来得及?”
“这是天家赐婚,莫说是四个月,便是两个月也来得及的。爹爹还请放宽心。”傅语棠软声安慰安慰完亲爹,很快就去了内院看母亲。
一家三口本是在一块儿接旨的,只是她娘听到这消息,脸色煞白一片,等到传旨太监一走,整个人就撑不住的晕了过去,如今还不知是个怎样光景。
内院中,傅夫人已然清醒过来,正坐在床头淌眼抹泪,傅宪走过来,夫妻俩四目相对,很快又是悲从中来,抱头痛哭。
傅语棠安慰完这个又要安慰那个,虽然心中有些无奈,可对于这桩婚事的惆怅,却不知不觉减了七八分,她虽不知边关是什么情况,但谢祁此人,风评极佳,总不至于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
她瞧着父母还在伤怀,也没想着再劝说什么,爹娘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如今这番举动,怕也是因为舍不得她。
傅语棠没再说话,回到了自己的院落,让贴身丫鬟去找了几个机灵的小厮来,“告诉他们,不管用什么法子,得打听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在出嫁之前,我得知道谢祁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谢祁的婚事,是今上心中最牵挂的事儿,圣上选了她赐婚,自然也是有深意的,她和谢祁成亲,连京城都不能留,只能去往边关。
到了那处,说是举目无亲也不为过,傅语棠可不得多做些打算?
赐婚圣旨同样快马加鞭的送到了边关,传旨太监过来的时候,谢祁人还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身边的副将欲言又止的看着演武场上的人,怎么都没胆子禀告出声来。
倒是谢祁余光瞥见人杵着,心中有些差异,“你怎么来了?有事?”
副将松了一口气,赶忙告诉谢祁京中的旨意来了,“将军,您赶紧去接旨啊!”
“啥玩意?”谢祁有些莫名其妙的,“什么旨意?陛下难不成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
副将小声的说了一句是赐婚圣旨,只见谢祁整个人冷了下来,连下一句都懒得再听,直接丢下一句,“不娶。”
“京城里的女子,一整个都是矫揉造作的,矫情又做作,老子是疯了还是傻了?娶这么一个人回来?嫌自己命长?”谢祁对京中贵女的厌恶,可是丝毫不加掩饰。
“没有没有。将军,末将们都已经打听过,这傅家大姑娘在京中的名声可是好极了,才名远播,温婉贤淑,今年刚刚到议亲的年龄,真真的应了那句话,叫…叫…‘一家有女百家求。’”副将为了谢祁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谁知谢祁非但不领情,还对自己没有任何的认知,“既然这般好名声,怎么会想到嫁到边关来?难不成脑子进水了?”
副将:“……”
副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实在没有想到,将军贬低起自己来,居然会那么的毫不犹豫。
“将军啊,您听属下一句劝,这门亲事是陛下赐下的,您就算心中不情愿,也不能这般说啊。”副将着急上火的说道。
谢祁虽然心里有些不情不愿的,可好歹还没有浑过头,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在一众将领的劝说下,还是勉为其难的去接了旨。
谢祁对于圣旨上夸赞的话一概都没记住,唯独记住了傅语棠的名字,对此谢祁也只是表示,是因为觉得她的名字有些好听。
谢祁送走传旨太监之后,就把这件事情忘记的干干净净,每天该做什么做什么,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个有婚约的人。
对于成亲的诸多事宜,也丝毫没有准备。
转眼四个月就过去,傅宪总算从一片愁云惨雾当中回过神来,随着傅语棠婚期临近,傅宪那好不容易已经痊愈的忧虑,又爬了出来。
但傅语棠实在无暇顾及亲爹。
只因为边关路途遥远,婚期的确已经定下,这也意味着留给傅语棠的时间并不多了,为了不耽误吉时,他们必须早早的从京城出发。
将军府的聘礼已经送来,按照规矩傅语棠需要带着嫁妆远赴边关,东西都已经装箱准备好,傅语棠在做最后的核对。
原本这事儿,是她母亲来做的。
娘亲虽然心中难受,可嫁妆一事还是给傅语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只不过越是临近婚期,她母亲就越伤怀。
傅语棠心疼,便不让母亲插手了。
这几个月来,她也的确没有闲着,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的差不多,谢祁这个人……
傅语棠想起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她浅浅的垂下眼眸:谢祁此人,恐不是什么良配。
但许多的事情,并非你觉得不妥,就可以有所改变。
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情愿,傅语棠还是穿上了嫁衣,坐上了花轿,拜别了父母,踏上了去往边关的路。
此去遥遥,傅语棠心中忐忑,煎熬。
但想起在京中的父母,依旧勇敢的前往。
送嫁的队伍走走停停,终于在吉时的前三天到了离边城最近的驿站。
按照何将军府的约定,傅语棠要在驿站等着谢祁过来接她。
驿馆中,傅语棠的侍女忍不住的左右踱步,更是时不时的看着傅语棠欲言又止,那视线太过强烈,想不看到都很困难。
傅语棠按了按额头,“你若是累了就坐下休息。这般走来走去的,晃得我眼睛疼。”
“姑娘…”梅香坐在傅语棠的身边,眼中有止不住的担忧,“这一路上,奴婢听说……”
“小心隔墙有耳。”傅语棠出声打断梅香,梅香听到自家姑娘这般说,下意识的往外头瞧了瞧,模样非常的谨慎。
“姑,姑娘,您别吓唬奴婢啊,难不成真的有人……”
傅语棠没有说话,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不至于专门有人来盯梢,只是谢祁在边关已久,谁知道驿馆会不会有和他相熟的人?
为了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傅语棠宁可不讨论这些事。
“可是姑娘…听说谢大将军他。”梅香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在京中的时候,听见小厮打探来的消息,她便已经有些受不住。
何况如今?
她们一路从京城来到边关,越是接近此处,越是能听到关于谢祁的传言,青面獠牙,小儿止啼…
怎么可怖怎么来。
梅香听着听着,当即就落下了泪来,如今到了驿站,这情绪就怎么都藏不住了。
傅语棠心中也觉得谢祁并非是个良配,她昔日之愿,并非是想要找个人人艳羡身居高位的夫君,不过是想找个如父亲一般知冷知热的。
如今事与愿违,她却不能同任何人说,只能拿话敷衍梅香,“谢大将军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京中贵女不知有多羡慕我,得了这样一门亲事,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傅语棠故作愉快的说道。
只是她不知道,这番话不仅仅是梅香听见了,在门外的谢祁同样也听见了。
他的脸色原本就不怎么好看,如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谢祁想起副将所言的夸奖之语,唇边泛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都是京城里来的,又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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