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语棠并不知道她和梅香说的那些话,尽数都被谢祁听了去,她敷衍完了侍女,便开始思考今后要如何同谢祁相处。
她人都已经来到了边关,婚事自是无法避免的,但是成亲之后,要怎么相处,怎么生活,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傅语棠的本意,是想要知道谢祁是一个怎样的人,但越是去了解,情况就变得越发糟糕。
谢祁的确家世显赫,年轻有为。
可小厮打探到,谢祁回京时,总是流连茶坊酒肆,还有便是怡红阁的常客,就连怡红阁那个最眼高于顶的花魁,也对谢祁赞不绝口,另眼相看。
其中缘由傅语棠不愿意深究。
怪不得谢祁家世显赫年轻有为,却没有婚约在身,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傅语棠轻咬唇瓣,心生无奈,自己怕是成为牺牲品了。
就是不知谢祁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亲事,也不知他会不会怨恨上自己。
成亲的吉日定在七月初七,送亲队伍是七月初四当日到达的驿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足三日。
这几日,都是由谢祁的副将出面和他们商议迎亲事宜,梅香试探的询问起谢祁来,本也是没有抱什么希望,可是副将的态度却有些耐人寻味。
梅香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这事儿传到了傅语棠的耳朵里,她垂下了眼眸,敛下所有的情绪,什么话都没有说。
只是梅香沉不住气,便开始出声询问。
“姑娘,这谢大将军一直未曾露面,这……”
“梅香难道忘了?成亲的前三日,是不得见面的。”傅语棠温声软语的安慰贴身丫鬟。
梅香如何不知道这个规矩?
但如今的情况,怎么可能像他们家姑娘说的那般?
“可是…姑娘…”梅香想要替自家姑娘打抱不平,但傅语棠却打断了她的话,认真道。
“梅香,谢大将军只是恪守礼数。”
傅语棠并不知道谢祁究竟为何没有出现,她只是不希望有任何的风言风语出现。
谣言最是伤人,这儿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传回京城,甚至还会传出别的谣言来,傅语棠不想让父母跟着一块儿担心。
梅香一瞬间便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打算,心疼的同时更是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奴婢全都明白了。”
傅语棠颔首,对梅香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看着自己的红嫁衣,心中多了些许的惆怅。
眼中迷茫更甚。
初七这天很快就来了,一大早,就有人来替傅语棠梳洗打扮,送亲队伍还未返回京城。
外头很快就变得热热闹闹,吉时一到,迎亲队伍很快就来了,梅香躲在窗户边偷偷的观察起来。
只见谢祁身穿吉服,坐在高头大马上,“姑娘,姑娘,谢将军来了。”
傅语棠闻言,心中到底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有多害怕今日谢祁不会出现,若是那般,她就真的不知要如何自处了。
“姑娘,谢将军他,他…”梅香的脸忽然变得红彤彤的,许是不好意思大声嚷嚷,就快步的走到傅语棠身边。
“姑娘,传闻谢将军仪表堂堂,貌若潘安,果真是如此的。”
傅语棠听罢,却没有太多的欣喜。
貌若潘安的男子若是花心起来,恐怕会更加的容易吧。
送亲的队伍都是规规矩矩的,可是迎亲的队伍就没有那么规矩了,外头更是闹哄哄的。
谢祁也是随着他们闹,该有的礼数一应俱全,甚至还在旁人的要求下,做起了催妆诗。
傅语棠有些惊讶,她倒不是惊讶谢祁会做催妆诗。
武将世家虽说是武将,却也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只是听他的遣词用句,联想起谢祁和怡红阁花魁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傅语棠心中到底有些不是滋味的。
有些事情若是全然不知倒也罢了,一知半解最容易胡乱猜测,偏偏她如今就是这般尴尬。
“姑娘,您怎么不说话了?”
“喜娘交代过,要谨言慎行。”傅语棠虽说是在哄梅香,但自己心中同样也在暗暗的告诫自己。
她和谢祁的门第到底悬殊,她唯恐哪里出了错,被人耻笑了去,连带着远在京城的爹娘也被人说三道四。
这里毕竟不是京城,催妆诗都做了,送亲队伍也不好继续拦着谢祁,很快傅语棠就觉察到了面前有一重阴影。
她的手心里被塞进了一段绸带,都还未曾反应过来,就被谢祁的力道给带起。
面前的人一言不发,她随着谢祁的脚步缓缓的挪步。
一出驿站,她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这里灼热,干燥,远不如京城四季如春。
她很快就坐进了花轿里。
轿子颠簸,外头热热闹闹,一阵阵的声音钻到了傅语棠的耳朵里。
很是热闹的模样,而傅语棠却心生茫然,仿佛在围观另一场热闹,这些事情都和自己无关。
明明是她成亲,为何她却觉得这般的陌生?
就在傅语棠不知所措的时候,嘈杂的热闹声音中,传出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隐隐的带着些不耐烦。
“行了行了,别闹了。”
她听得清清楚楚,很快就确定了声音的主人。
傅语棠原本还有些茫然的心,如今更是乱成一片。
开始不受控制的猜测谢祁的想法。
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拜完天地之后,她很快就被送进了洞房,远在边关的将军府,自然不能和京城里豪华的府邸相比。
可该准备的礼数一应俱全。
谢老将军和谢夫人一直都是两地分居的,自从谢祁和傅语棠的婚约定下之后,一直都是谢夫人在忙里忙外。
谢夫人从未因为她的家世而对她有所看轻,也并没有因为时间紧迫,而对傅语棠有任何的亏欠。
驱散了她心中的恐惧。
也让她的心,更加安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谢祁终于回来了。
外头还有起哄的声儿,他们吵嚷着要闹洞房。
谢祁被灌了一堆的酒,他虽然心中不情愿成亲,但也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容拒绝的。
如今人也娶了。
谢祁除了同她好好的相处,还能如何?
想起自己这一干副将的德行,又想了想傅语棠,他头疼不已,京中贵女多数娇生惯养,恐不习惯西北这边粗狂的民风。
谢祁担心他们不小心开罪了傅语棠,为了避免尴尬,便自作主张的拒绝了,“有什么好闹的?前头的酒难道还不够你们喝?”
谢祁喝的有些晕乎乎的,说话的声儿也没有太轻,尽数传到了傅语棠的耳朵里。
她坐在婚床上,心中只觉得一阵难堪。
他果真是不喜欢自己的,所以,他不想让他的同僚们,来闹洞房。
是因为自己不是他心里期待的人吗?
谢祁好不容易打发掉了一群人。
慢吞吞的坐到了傅语棠的身边,她的红盖头都还没有掀开,谢祁用他那不太清醒的脑子回忆了一番,好似一开始,她就是这般坐着了。
“傅…傅姑娘?”谢祁轻声的说道。
生怕自个儿声音大些,就把这娇滴滴的姑娘给吓坏了。
傅语棠原本就心情失落,如今更甚,她们都已经拜了天地了,谢祁竟然还是这般的称呼她。
“嗯…”傅语棠轻轻的应了一声,声音中多少带了些失落。
但谢祁根本就没听出来,还在自顾自的说话,“你这一直坐在这儿,不累?”
傅语棠没有回话。
谢祁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烦躁的嚷嚷道,“我在跟你说话。”
傅语棠被吓得一个激灵,眼里蓄上了不少的泪。
谢祁掀开红盖头,瞧见的便是傅语棠这幅失落的模样。
晶莹剔透的泪不知什么时候滚落下来,谢祁看的清楚分明,他的酒意似乎都消散了一大半,被吓得结结巴巴了起来,“傅,傅姑娘,你,你这是…”
傅语棠惊觉自己掉了泪,更是尴尬不已,扯过一旁的帕子擦掉了脸上的泪,她心中难堪,没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这般的失态,在新婚夜掉眼泪。
这下,旁人会如何想她?
“谢,谢将军。”傅语棠越是想克制,就越是慌乱,“我…我…”
“你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谢祁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傅语棠,心中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无奈道,“你别哭了。”
傅语棠其实也不想哭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掉了泪,听到谢祁的话,眼泪更是怎么都止不住。
“你是不是想家了?”谢祁试探的问道。
傅语棠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一些,谢祁同样看在眼中,便认为是自己猜对了。
谢祁自幼长在边关,见识到的都是和他娘一般的独立女人,乍一见到傅语棠这样的,更是不知道要怎么说话。
他想着要安慰他一番,可是抓抓头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其实你想也是没有用的。”
傅语棠惊讶的抬头。
谢祁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这说的什么话?
不是要劝人的吗?
怎么就说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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