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死树
基地这堪称荒凉的地下, 怎么会有一棵树?
叶惊秋直勾勾地盯着那棵树,她莫名觉得这东西很眼熟。
没有再犹豫了,叶惊秋侧身, 从门缝中小心地蹭了进去。
转身后眼前便豁然开朗, 这里完全是一座地下石殿。科林斯式风格的石柱几乎参天,每一颗柱头都用茛苕作装饰, 形似盛满花草的提篮,很容易让人想起充满生命力的希腊少年。
叶惊秋摸着那纤巧华丽的雕纹有点好奇, 她对一些非课本之内的知识有莫名其妙的了解。希腊建筑中的神庙其实更喜欢庄重简洁的柱式, 所以科林斯式的风格往往更易得到罗马人的青睐,毕竟后者更偏爱这种繁复张扬的装饰。
所以那位修神殿的前辈, 其实是罗马人吧?因为按照队长的说法, 基地所在的异度空间是在公元前219年开辟的,而这座神殿的年龄要比空间小个一两百岁,那时候古希腊只是庞大罗马帝国的行省之一。
不过考虑这么多干嘛, 都是两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叶惊秋晃晃脑袋把奇怪的计算时间的念头扔出去, 她小心地打量着神殿,向不远处的那颗树走去。
神殿中心是宽阔的殿场,大殿高耸入云, 中轴线两侧则是密密麻麻的被分割出的单间。每一间都一模一样, 没有任何提示的贴牌,隐蔽且具有迷惑性,只有中心组成员知晓这里的哪一间石室存放着什么东西。
石门上雕着与基地防御符阵风格极像的浮饰,叶惊秋知道那也算一道“锁”。
定级为极高保密度的东西一般有两扇门保护,一扇是刻着符阵的石门, 另一道是比银行保险库还要安全的超厚钢门。
那是完完全全的机械艺术品,不连接Aether, 不受任何遥控控制,只配机械锁与叶片,双层防火材料钢板里还夹杂静电炸弹,一旦有人擅自开启即物毁人亡。叶惊秋听说时只觉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的得不到就毁掉。
不过这些对叶惊秋都不太重要,她视线扫过一间间高规格的石屋,目光最后锁定了那棵位于神殿最后方的参天大树。
这里没有土没有水没有肥料,很难想象一棵树究竟是怎么长成这种可以用震撼形容的尺寸的。主干直径保守估计有十米的长度,粗糙棕褐的树干笔直冲天,叶惊秋甚至都看不见这棵树的顶端,只能勉强看到略带白色的剑叶倒插在树干上。
神殿的另一半几乎都被这棵树填满了,这树大的像神话传说中伏羲攀的建木,说不定沿着树干一路向上,还真能直达神仙居住的天庭。
叶惊秋摩挲着树干,居然还能觉出一种微湿的手感。她绞尽脑汁地想队长和她究竟有没有跟她介绍过卡兹尼殿中的这棵树,这简直有点离谱了,没水缺氧低温的地下居然能养出这种东西。
正在这时,树上传来一点轻轻的摩擦声,轻得好像叶落一般,叶惊秋下意识抬头看去,瞳孔瞬时放大。
那是一个黑影!
刹那间一声极轻极小的低笑传来,叶惊秋还未来得及拔枪,下一秒,她就已经被那飞跃而下的黑影直直地按到了地上。
“咚——”
压根没有反抗的机会,叶惊秋咚一声栽倒在树干前方,一只冰冷惨白的手径直扼住她喉咙,气管如同被封锁,呼吸刹那间艰难起来。
“嗬嗬嗬……”
窒息感传导至神经,叶惊秋挤出几声痛苦的呻.吟,肺部如同破风箱般上下极速起伏,试图从这只手的制约中吸一点氧气。
但挣扎基本无效,叶惊秋双手死死地抓住那只冰凉的手,几乎是拼尽了全部力气试图让她松开。叶惊秋用力地在那人手背上抓出三道血痕,可入侵者却如同木头人般感觉不到痛楚,依然用同样的力度掠夺着手下人的生命。
反抗得到了回应,入侵者忽然举起了叶惊秋,她把手下接近昏迷状态的觉醒者压在树干之上。叶惊秋死咬着对手,过度用力导致手臂枪痕再度开裂。
没有人注意到有几滴叶惊秋渗出的鲜血蹭到了那棵树上。
氧气快速流失,血氧饱和度飞速下降,呼吸系统受到压迫如同被撕裂毁灭,强烈窒息之下叶惊秋口鼻接近出血。
她太轻敌太不小心了,在明知可能有入侵者闯入的情况下居然敢不持枪地贸然进入。纵然她跟随队长已经研习了半年格斗枪械知识,但她在觉醒者的世界里依然距强者太远太远。
对了,枪!
叶惊秋单手扣住侵入者试图给自己多一些喘息空间,剩下的一只手凌乱地去拔枪。
鲜血从叶惊秋的耳鼻中慢慢地涌出,她几乎已经将衣服的后背磨掉了,可这痛感比起窒息的苦来说又太轻了。入侵者丝毫没有心慈手软,似乎仍在一步步地加压,试图活生生地绞死一条生命。
“砰——”
枪响!一枚子弹倏地穿透入侵者的胸膛,巨大的后坐力让纠缠中的两人动作一顿,扼住叶惊秋喉咙的那只手也就忽然无力地垂下去。
氧气恢复,劫后余生。叶惊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她随手蹭了蹭从鼻中涌出的鲜血,立马跌跌撞撞地跑到那捂着左胸的侵入者身边,试图逼问出什么东西。
叶惊秋努力遏制住耳鸣与眩晕感,她单手把那低喃的人翻过来,却在看到入侵者面孔的刹那呆滞了。
怎么会是队长?!
叶惊秋脑子嗡嗡作响,她全身脱力地跌坐在地上,颤抖地看着时醉捂着胸口枪伤。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她的五指中渗出来,无声地流淌在石殿的地面上。叶惊秋嘴唇颤动了几下,却没说出任何话。
“小秋……”时醉低喃着抓住叶惊秋,“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叶惊秋已经不能思考,她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像是在做一场没有边际得噩梦。
“回、回家?”
“对,就是家……我们的家,你能在那里救我的,救我,小秋快救我……”
叶惊秋不知道说什么,她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是、是回二零九小楼吗队长、队长?”
时醉声音愈发微弱:“北边,在北边,那片冰海下,你有开门钥匙的,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你都忘了吗!”
这几句简直像是质问,什么北边什么忘掉了?
时醉几乎是俯在了叶惊秋头上,血液滴滴哒哒地敲击着倒计时的钟表,那双往日平静深邃的黑眸居然泛着那样的不甘。
队长即将死在自己之手的恐惧感如海潮般涌入大脑。叶惊秋疯狂摇头,给自己做苍白的辩解,试图避免接受这一切:“我不知道什么钥匙,我真的不知道……”
时醉又向前猛进一步,那双写满渴求的双眼和叶惊秋直直对上。
时醉眼眸泛上一层灰色,她松开了捂住伤口的手,露出的却竟然是一片完好无损的皮肤,如恶鬼般无处不在的诅咒声传来:
“看着我……小秋,看着我……”
叶惊秋注视着时醉的面孔,她忽然嘴唇翕动几下,努力地和那股控制自己的意志做着挣扎,她已经经受过一次金光的洗礼,这种级别的本能奈何不了她!
正这时,一枚子弹精准地穿透她左胸!
真正的时醉站立在神殿门口,她冷冷地放下枪支,飞快地几步跃至那入侵者身边。
子弹正穿心脏位置,没有呼吸,瞳孔放大,这人几乎是要死了。
确认过她状态的时醉随机去看叶惊秋,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秋?小秋你还好吗?”
本能·幻境的影响消退,叶惊秋愣愣地盯着时醉:“队长?”
“是我。我闻到了很浓厚的以太元素气息,刚才那人可能给你制造了幻境,不要怕,那都是假的。”
叶惊秋盯着时醉,没有反应。
时醉心里咯噔一声,她抓住叶惊秋肩膀轻晃:“小秋?小……”
秋字在时醉嘴边戛然而止,因为叶惊秋突兀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低低的哽咽声传来,时醉几乎能感受到肩膀上逐渐涌出的湿润,她有点无奈了,索性把胸前的貔貅玉佩塞回去免得隔到小队友,而后反手轻轻地抱住叶惊秋,安抚似地拍了两下。
“我以为……我以为我亲手杀了你。”叶惊秋平复了一点情绪,磕磕巴巴地说出那不愿让她再回首的幻境。
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动作有多失态,她声音低低的,有点不好意思。
“都是假的,放心,”时醉想了想,像是缓和情绪般试着开了个玩笑,“就算你想,现在你也杀不掉我。”
叶惊秋小声地说了些什么,时醉没有听清,她疑惑地偏头刚想细问,只是她的问询还没有出口,叶惊秋就已松开了她。
叶惊秋飞快地抹掉残存眼泪,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不远处,试图转移话题:“没事儿没事儿,队长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是我应该先问吧?”时醉将叶惊秋拉起来,无声地帮她拍掉肩膀灰尘,“你怎么会在神殿里?”
“我不知道,我醒来就是在这里了。好像有人控制了我一样。”叶惊秋摇摇头,显然自己也不清楚因果。
难道有入侵者无声地控制了叶惊秋?
时醉微微皱眉,她刚想说什么,却在这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骤然回头,但见刚才那名入侵者躺倒的地方已只剩鲜血。远处一间石房大开,一个陌生女人正飞快地向大门闯去。
那是个有正常外貌的改造人,她的心脏其实在胸膛右侧!
时醉来不及细想,上前催动风系本能高速闯出,刹那间神殿只剩叶惊秋一人。
四周重归宁静,什么枪声什么窒息都如同一场梦般消散掉了。
自己是绝对追不上队长的,还有些眩晕的叶惊秋干脆放弃追击,扶着额头半倚在树干上休息。半晌,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准备过几天主动向队长提出加练请求。
今晚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自己跟个球一样被那群所谓的救世主玩来玩去。怎么着,弱小的觉醒者就不是觉醒者了?
叶惊秋哼了一声,心想自己这种时候就应该揪住那个入侵者,猖狂地大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诶呦?
“咚。”
沉闷的敲击声传来,叶惊秋捂着脑袋哼了一声,只觉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头上,又沉又痛。
不是,今天她也太倒霉了吧!
叶惊秋揉着头缓解疼痛,她低头刚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却在目光触及到地上的瞬间怔住了。
那是一枚貔貅玉佩。
第52章 基地长
叶惊秋捡起玉佩, 右手拇指轻轻地抚去其上沾染的尘埃。
这是枚品相极佳的貔貅玉佩,约有掌心大小。整体翠绿欲滴通透干净,其上正雕一只活泼可爱的小貔貅。
叶惊秋把它掉了个个儿, 心想这估计是枚翡翠玉佩。她之前社会实践去过玉石切割基地, 知道好的翡翠几乎价值连城。像眼前这只近乎玻璃种的高纯度绿翡翠,估计能在佳士得拍卖行上卖出小九位数。
所以这么个贵重东西, 为什么会从一棵树上掉下来?
等等……貔貅?貔貅!
叶惊秋忽然想起了什么,几分钟前挂在队长身上的那枚吊坠不刻也是一只貔貅吗?
这两个东西, 好像一模一样。
叶惊秋越想越心惊, 奥利维亚那句找玉莫非指的就是这枚玉佩?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基地防守最森严的卡兹尼神殿里?中心组知道它的存在吗?
她抬头重新看向这棵巨大无比的参天神树,蓬松如球的树冠茂密入云, 层层绿叶交叠, 没有一点果实的痕迹,根本不像能藏什么东西的样子。
叶惊秋叹了口气,右手小心地将玉佩揣进口袋里, 如果这东西是她孤身来到上海的理由, 那么还真不能就这样轻易把它放过去。
正这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叶惊秋做贼心虚赶忙抽出右手咳了几声,抬头见是队长, 这才心绪缓和几分。
“走吧, 刚才那名入侵者已经在礼堂大门处被制服了,我们出去,稍后基地会重新安排检查卡兹尼神殿,确定其他物品无误后会将这里彻底关闭。”
时醉此刻已将长发尽数束起,大概是知晓今晚这场事故终于走入尾声, 队长脸上神色也没有那么冷硬了。
叶惊秋点点头,快步跟上队长后试探问道:“队长, 这棵树是什么啊?怎么会在没土没水的神殿里长这么大?”
“这是那位建立基地的前辈移植在此的一棵不死树,保守估计它大概也活了三千年了,”时醉闻言略略停步,也回头望了一眼身后。
“不死树?”叶惊秋怔住了,“是山海经中说的那株甘木吗?传说人吃了它能得长生。”
时醉点头:“是,不过它倒没有古籍记载的那样神奇,从种属角度看,它不过是一棵融合了异兽鲜血的龙血树。”
龙血树其实是原生在非洲加那利群岛的一种常绿乔木。俗语里寿比南山不老松的松指的就是它,这种植物生长极其缓慢因而树种稀有,它的树脂是古人最常用的防腐剂,而树脂的结块则是极其有名的中药麒麟竭。
“融合异兽鲜血?”叶惊秋皱了皱眉,没想到得到的是这种答案。
“龙血树传说是巨龙与神象交战时血洒土地而生,这棵树曾是烛龙盘旋的巢穴,因此融合了许多烛龙的鲜血,基因变异后生长成现在这副模样。”
“那它靠什么活着?为什么会被放到神殿里?”
“吸收元素粒子,”时醉收回目光,继续向外行去,“至于第二个问题,神殿是在它的基础上打造的。我们脚下的石板后都是它的根系。这树确实很珍贵,但机密程度还不能和异兽档案与潘多拉钥匙相提并论,所以我之前没有和你详说稍等,我关门。”
叶惊秋哦了一声跳到一边,看着队长双手将这扇黄铜大门合在一起,也眼睁睁地看着那棵神树延展的绿叶从自己眼前消失。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口袋中的那枚玉佩,终究还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问道:“队长,我看这树上枝繁叶茂的,那位前辈就没在上面放点宝藏恩沐后人呀?”
“这倒没有,基地长曾亲自上上下下地检查过这棵树很多次,也没有发现什么。”
时醉摇摇头,正当叶惊秋暗松一口气以为度过这关时,队长忽然嗯了一声,又再度开口。
“不过,基地长曾推断说这棵树有类似保险箱的功效,据说只有满足特定条件的人才能解锁发现些什么,”时醉回头看好奇的小队友,“言出法随也许可以有开锁的功效,你如果真的好奇,那么后天的练习就不要嫌我下手太重。”
叶惊秋一瞬心脏狂跳,右手攥紧玉佩,脸上却是无辜表情:“那我还是不好奇啦队长,你就当我没说过!”
“言出法随,不也应该言出必行么?”
“算了算了队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又不是君子嘛。”
“如果你一定要自认为小人的话,我倒也不会拦着你。”
“队长队长~那我当小人的话你可以下手轻点吗?”
“你可以猜猜。”
“”
幽深的神殿通道中两人愈行愈远,唯有几句偶尔的低语回响,而在两人身后的卡兹尼神殿之中,那棵存活了三千余年的不死树依然呼吸着元素维持生命,树干上那片属于叶惊秋的血迹似乎早已干涸。
但没有人注意到,当那扇黄铜大门被倏地关闭之后,那滩鲜血突然一点点地渗透进树干,眨眼间已了无影踪。
树干焕然一新,依旧整洁如初,仿佛那滩鲜血,从未出现过一般。
*
次日上午十点整,二零九小楼。
叶惊秋打着哈欠从推开卧室门,要不是在队长监督下养成的生物钟强迫她起床,小叶同学估计会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毕竟在往年的寒暑假,就算是小许老师也没办法把她从床上纠起来。
昨夜不对,今早的刺激显然过分强烈,叶惊秋只觉手脚发软下楼都没有力气,这个时间肯定也没早饭吃了,她干脆趴在二楼护栏上,无力地歪着脑袋看楼下忙碌的三个真正大人。
手腕意志之环振动几下,时醉是第一个注意到叶惊秋的,她抬眼看了看二楼气色精神俱不佳的小队友,语气很不经意:“厨房有瓶牛奶,一个小时后午饭会送到。”
“谢谢队长提醒,那我干脆喝点牛奶等午饭好了。”叶惊秋闻言果然恢复点神志,超大声地和队长道谢,伸个拦腰就拖着拖鞋往下走,转身便拐进厨房。
时醉淡定地嗯了一声,一旁靠着小熊玩偶的周弦徽却东瞧瞧西看看,忽然笑了起来,她饶有兴致地盯着时醉:“队长,什么时候小楼里又有牛奶了?之前小秋喝光后不是说想换口味,就干脆不订了吗?”
“对哦对哦,我上个月还告诉Aether不要往二零九送牛奶了。”谢平之歪在沙发上状似无意地附和,“嘶,难道是队长你想喝?可我记得你乳糖不耐受诶?”
正这时,远在厨房的叶惊秋超生气地喊了一句:“阿谢你是不是喝完酒又忘冻冰块了?怎么冰盒又空掉了?你还我冰牛奶!我跟你势不两立——”
谢平之摊手超大声:“我没喝!你不要冤枉我哦小秋。”
“啧。”
“啧。”
下一秒,客厅里周弦徽和谢平之对视一眼,两人不约如同地摇头啧啧感叹一番,仿佛意有所指。
时醉:“”
她发现她的队友们似乎都在“秋化”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时醉敲键盘的手微顿一下,眼神凉凉地掠过看戏的队友,干脆低头不理这些人。
风系本能却无声发动,几缕发丝从束带中飘出,悄悄地遮住队长隐约有变红趋向的耳朵。
叶惊秋对客厅中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慢悠悠地吸着牛奶溜达出来:“昨天基地没丢什么东西吧?”
“丢了把钥匙,别的都没什么问题了。”谢平之懒洋洋地回道,手却打字飞快,不知道正在和谁聊天。
这语气估计不是什么大事,叶惊秋把牛奶盒吸干压扁,随口问:“什么钥匙啊?财务库的还是后勤仓的?难不成是科技储备室?”
“卡兹尼神殿的,潘多拉之盒的钥匙丢了。”谢平之口气轻得像丢了一块品质不怎么好的牛肉,话却惊世骇俗。
“啊???”叶惊秋懵了,潘多拉之盒据说藏了半个意志本源,虽然她也不知道意志本源有什么用,但光听名字就很了不得啊!基地花了这么多年,也就找到一把钥匙。
“别那么紧张嘛,丢了就丢了,再找回来就行啦,反正潘多拉之盒下落不明,救世主那帮人拿了钥匙也没用。”谢平之摆摆手,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风范。
好吧,这屋子里的人倒是都很淡定。叶惊秋努力平复心情,看向队长:“可昨天神殿里的那个入侵者不是被逮捕了吗?难道她手上没钥匙?”
“她身上只搜出了通讯器,确实没有钥匙,神殿通道中也没有。”时醉点点头,目光终于舍得从电脑上离开。她扫过小队友手上那盒空掉的牛奶后微微点头,这才重新去盯信息。
周弦徽摸了摸几乎要秃顶的小熊,语气无奈地接话道:“但钥匙就这么丢了,没办法,或许它丢失的时间比我们想的还要早,毕竟距离上一次彻底开殿检查已经一个月了。”
“所以这个钥匙怎么找回来?它上面有定位器吗?”叶惊秋想了想,莫名觉得这个任务肯定要交给一队。
“基地长能感应到模糊位置,毕竟钥匙上有本源气息,而基地长的本能和意志本源关系密切,”谢平之悠悠道,“不着急不着急,等她们下午中心组开完会我们就该出发了,小秋同学我建议你最后享受一下美好时光,这任务不比烛龙那次轻松多少。”
时醉嗯了一声,对谢平之的话表示认可,她合上电脑看向叶惊秋:“不过在出发前,基地长想见你一面。”
“我?”
*
“没错,就是你,”应天微微一笑,语气轻然,“我们基地有史以来的第五位S级成员,我不亲眼见见也太可惜了。”
这里是基地长办公室,小小一间木屋四壁全是博古架与奇奇怪怪的旧书,屋顶是整扇可遥控的巨型玻璃,阳光静静地流淌在上面,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叶惊秋此刻正坐在应天对面的明梨花木椅上,她发现基地长似乎对明朝有一种明显的偏爱,这间办公室里的家具一律是仿明、不,或者说它们本身就已经是流传千年的真实古董,毕竟这位风度翩翩的老人不像用得惯现代仿制品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私下会客的缘故,应天没有再穿那身别着雏菊的西装,只是简简单单地披了一件明式盘领衣,纯黑、宽袖,这样的衣服现代人是很难适应的,可应天却行动自如,想来平日里也是经常穿的。
“我该称呼您什么?应基地长么?”叶惊秋想了想问道。
应天放下手上那杆纯铜烟斗,动作娴熟地泡茶,闻言头微抬,表情依旧和蔼:“当然可以,不过你也可以像阿时一样,叫我应叔。”
他狡黠一笑:“毕竟我们也算世交?”
叶惊秋瞳孔猛缩,她下意识抓住木椅扶手,遏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您、您口中的世交,是我想的意思吗?”
“不要激动,先喝杯茶,”应天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推过来,“明前西湖龙井,当年我就是因为这杯茶和你姐姐结识的。”
“姐姐?”
“对,叶知秋,她是历史上的第四位言出法随觉醒者,明天启年间,中国的觉醒者们以明教成员的形式活跃于这片大陆,而叶知秋即是绝对的领导者,换你们年轻人的说法,大概她也算是明教教主罢。”
不对啊,她姐姐明明叫叶知夏,长辈怎么可能和小辈的尾字相同?
叶惊秋刚想细问,可就在这刹那,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明天启可那不是公元1620年么”叶惊秋喃喃自语,语气惊疑,“您是那时候和我姐姐结识的?”
“我是明万历二十九年的应天府生人,天启二年和你姐姐相识,”应天依然微笑着,“我的本能因意志本源发生了一点进化,以太·九生,能赋予人悠久的寿命。”
“那、那您现在是,401岁?!”
“生理年龄确实是401岁,但我实际上不过活了一百二十多年,”应天抿了口茶,屋中飘着极轻极香的茶味,叶惊秋却压根无暇顾及这么多,“知道天启大爆炸么?”
叶惊秋迫不及待地点点头。
“天启大爆炸的原因是基地北京通道炸毁,但再向下细究根因,还是因为叶知秋不幸与烛龙同归于尽,言出法随本能解体,基地空间不稳导致爆炸事故发生。”
“言出法随和基地空间有关系?我姐姐为什么会和烛龙同归于尽?”叶惊秋努力控制着语速。
“年轻人不要着急嘛,”应天笑呵呵的,“基地空间是第一位言出法随者所创,涉及到空间法则,唯有具有相同本能的觉醒者才能维护基地的稳定,这也是我力排重议邀你加入基地的原因。”
“至于烛龙”应天忽然叹了一口气,“烛龙杀掉了你姐姐的爱人,所以叶知秋不惜堵上生命和烛龙拼杀,还记得八门魂锁困龙阵的那把永乐剑吗?那是叶知秋当年使用过的武器。”
说这话时,应天余光紧紧地盯着叶惊秋,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到些什么情绪一样。
但很可惜没有,叶惊秋脸上仍是那副惊谔的表情。
“那您活了一百二十多岁是?我现在又应该?”叶惊秋脑子一团乱麻,总觉得这两天接触到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当年那场爆炸几乎让基地所有觉醒者非死即残,我则好运地躲过一劫陷入昏睡,直到1900年才苏醒,我四处奔波找寻觉醒者,1906年5月回到这里,后来得到各方资金支持,这才有了今天的异兽处理基地。”
应天喝干了一杯茶,他说这话时语速悠悠,但叶惊秋却能听出他心情不错。
“至于你我只知道叶知秋会有个未出生的妹妹。一年前上海元素运动异常,我在时醉拍摄的画面里认出了言出法随本能,便知晓那人是你了。”
“未出生的妹妹?”叶惊秋傻掉,难道言出法随都可以当B超用了吗?等等那她和叶知秋的母亲是谁?
“不要问我,我也不清楚,”应天却像个老顽童一样摊手推脱道,“数万本能之上是十一条法则,十一条法则之上则是意志本源,言出法随是唯一一个无限接近世界意志的本能,谁知道叶知秋给你下了什么命令,叫你现在才出现呢?”
叶惊秋晕乎乎的:“这些事情,我前所未闻。”
“当然,记载详细的史书都毁在那场爆炸里了,至于你是否会出现更是一个谜,我自然也不会和别人细说,毕竟我是你姐姐的朋友,也有义务保护好你。”
“那您叫我来的原因是?”
“告诉你真相,勉励你好好学习?”应天开了个玩笑,“好吧,其实是基地空间已经隐约显出不稳定的趋势,我希望你能尽快成长起来,接替我坐在这个位置。”
“基地长?”
“怎么?我也为人类世界拼死拼活了一百多年,难道我就没有退休权利啦,”应天爽朗地笑出声,这个活了一百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居然在此刻这样开心。
叶惊秋挠挠脑袋:“那大概您还要等很久。”
应天哈哈大笑:“有那一天就可以啦,好了,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我从不说废话。”
这是很明显的逐客令,叶惊秋没想到这位名义上的长辈居然行事这么干脆,她摇摇头也起身:“没有了,我得尽快回去消化下这些东西,应、应叔?”
应天笑着点点头,表示对这个称呼的同意。
叶惊秋长呼一口气,“好,那应叔,我先回去了。”
“嗯,以及最后还有一件事嘱咐你,”应天挥挥手,“好好找找你家里有没有玉佩之类的东西,那据说是能开启不死树的钥匙,你姐姐估计给你留了好东西。”
握住门把手的叶惊秋动作一顿,几乎被冲昏的头脑瞬间清醒,她神色如常地转身,十八年的演技估计都在这一瞬间了。
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会留意的,应叔再见。”
“再见。”
办公室门被轻轻合上,监控器里叶惊秋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
座椅上的应天却突兀地笑了一声。
他慢慢地掂起桌边那杆仿明的纯铜烟斗,点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烟草的草木香味蔓延,在一片浅淡的雾中,应天不明意味地、渐渐地笑起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原来你,真的都忘了啊——”
烟袋中火星点点,仿佛烛龙吞吐的火焰。
第53章 Y计划
叶惊秋若无其事地走出行廊, 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基地长办公室,脚步不自觉地慢下几分,这才显出几分主人的犹豫与迟疑。
她觉得应天在骗她, 而目的就是要她手里那枚玉佩。
恰好有基地成员从旁路过, 那名事务员笑着转身打招呼:“午安,小秋同学, 往常这个时候你不是在睡午觉吗?今天怎么起得这样早?”
“姐姐好呀,这个时候还在忙吗?”叶惊秋面色如常, 像往日一样地笑嘻嘻和人打招呼, “我是去见了基地长一面!没想到应基地长这把岁数还这样精神。”
事务员噢了一声,和小叶同学并肩行在路上:“基地长是实干派, 他人常年不在基地, 总是外出寻找可能的异兽遗迹与觉醒者,毕竟对基地长而言,没有什么比工作更重要的了。”
“基地长还要工作多久呀就没有人接替他吗?”
“哪那么容易啊, ”事务员失笑, 再开口,语气甚至不像之前一样轻飘飘,“基地是应基地长一手打造, 对外协调各方关系资金、对内组织管理各项事务, 没有一定的威望是很难做到的,多少觉醒者自命不凡?光是叫那些人服软就很难了,现在基地有这种影响力的人,也没有几个。”
“时队不可以吗?”
“呃……这个你最好问时队长本人。”事务员尴尬地笑了笑,仿佛在刻意回避些什么, “况且时队长可能更喜欢在前线战斗嘛。”
叶惊秋听出这话中应天几乎无与伦比的统治力,她悄悄压低声音:“那……没人来监督基地长么?”
“中心组与资金支持方呀, ”事务员对这个问题并不奇怪,似乎早已听出的叶惊秋的言外之意,“小秋你刚到基地半年不清楚,如果说谁要背叛基地,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基地长,他的家人尽数死在了异兽之手,自己也因此瘸了一条腿,这样的恨,谁会情愿去给异兽当叛徒?”
“一百多年了,应基地长兢兢业业了这么久,没人可以伪装这么长时间吧,”事务员感叹,“就算是伪装又怎么样呢,毕竟面具戴久了也很难摘下来。”
这话算是两人能谈论的极限了,事务员自知稍微失礼,轻声同叶惊秋道歉后便快步走开,继续工作了。
“就算是伪装又怎么样……”
往小楼方向走的叶惊秋喃喃地重复这句话。她又记起刚才办公室中那位风度翩翩的黑袍老人,倚在窗棂与古书旁的样貌无比和蔼可亲,为一件事奔波忙碌一百多年,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对这位长者抱有质疑吧?
她觉得是自己多想,可应天最后说那句话时的神色又教她难以放下心中的顾虑,如果自己加入基地都是应天在背后推动谋划,那么对于他而言,自己是否只是一粒傻乎乎的棋子?
以往对基地近乎毫无保留的信任如海浪般反噬,一波波涌现成担忧与惊虑。叶惊秋在原地踌躇几下,总觉得自己这次必须要和姐姐联系了。什么不可什么大局都先暂且不论,倘若她小命一条都能不保,又何必再论什么未来与结局?
“怎么不进来?”时醉望着在二零九院子里傻站的叶惊秋动作一顿,她右手顺势握起桌上水杯去接水,低垂的余光却仍然看着叶惊秋。
被唤醒的叶惊秋这才反应过来,她长呼一口气拍拍脸,这才重新像往常一样冲入小楼。
“不开心?”时醉却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她随口问了一句,把水杯递给叶惊秋,“基地长说了什么?”
叶惊秋下意识地伸手接水,等掌心触碰到玻璃杯温润的温度后又停止了喝水的动作。
很刻意。
“没什么大事啦,大概是要勉励我好好学习这样。”叶惊秋笑着把水杯轻轻放到一旁,人却立马找借口转移话题,“基地长还没给定位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谢平之在旁还在敲手机:“给了,今晚就走。我们先去曼谷转机,然后等等我想一下——算了你先去打包两套衣服吧,Aether刚送过来。”
叶惊秋比了个ok手势一溜烟跑掉,丝毫没有回头的她也就并没有看到,盯着那杯她未抿一口水的时醉眼神微凝,似乎在思考什么。
飞速关上房门,叶惊秋抓了抓微湿的长发,干脆解开发圈。她靠在门板上浓浓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最不好的猜测成真,那她要如何面对这群队友?自己跑掉投奔姐姐,然后再也不出现?
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君子论迹不论心。就算应天对她别有用心,可队长她们的关切与帮助却无比真实。基地是基地、一队是一队,她喜欢队长喜欢二零九喜欢在这里生活的日日夜夜,至少这点是她能确定的。
更何况应天只不过是说了那么一句话而已,何必疑神疑鬼?
趋近混乱的内心终于平复,从复杂心绪中惊醒的叶惊秋但觉这一路奔波口干舌燥,她把行李箱随便拖出来,啪一下重开房门噔噔噔直下楼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桌上水杯一饮而尽。
“一下午累死我了,队长咱们今晚什么时候出发啊,让我看看我能不能再睡会儿觉!”
时醉不答,视线微妙地盯着叶惊秋手中水杯,难得有些愣神。
“怎么了?”
叶惊秋有点发毛,她疑惑地摇了摇被自己一饮而尽的水杯,语气像开玩笑:“队长你刚在里面下药了?”
谢平之收起手机伸了个懒腰,语气幸灾乐祸:“那倒是不可能。”
叶惊秋哦了一声,把水杯放回去。
“就是队长刚喝了一口,”谢平之啧啧几声走到门口去接人,走之前还不忘回头阴阳怪气地感慨,“怪不得小秋和队长关系最好,原来你们都互用一个杯子了。”
叶惊秋:“?”
叶惊秋:“啊?!”
叶惊秋大脑瞬间宕机掉,半年了,她怎么不会记得队长有一点轻微的洁癖?
她下意识去看一旁的时醉,脑袋疯狂组织理由,语气却吞吞吐吐:“这个、那个,队队长我不是故意的。”
时醉看似淡定的嗯了一声,慢慢地慢慢地抱着电脑转过身去,语气轻得几乎要听不见:“知道了。”
叶惊秋有点呆,什么叫知道了?她着急地上前一步解释:“不是,队长我就是有点渴,想起来你给我递了杯水,干脆冲出来就都喝掉了。”
“但你最开始没有喝,”沉默半晌,以为小秋在反问她的时队长忽然开口解释,“我以为这水温度不对,所以尝了”
话语戛然而至,头一次向人解释这种东西的时队长突觉这根本不是解释明明是剖白心绪!因为队友没喝所以担心是水温不对,这样的说法放她身上简直又越界又不合理。
奇怪又不对劲儿。
说多错多,时醉干脆直接闭嘴,她回头,正见小队友还在盯着她,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感涌上心头。她索性低咳两声:“总之就是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匆匆地合上电脑便往外走,等时队的手搭在门把上,她才意识到这是出二零九的大门。
慌不择路,堪称狼狈。
时醉立马转身,以堪比飓刃生效的速度飞似地进屋关门一气呵成,徒留没反应过来的叶惊秋在原地傻掉。
“砰——”
这估计是队长这辈子关的最大声的一次门了。
后知后觉的叶惊秋啊了一声,心想队长不会是害羞了吧???
不是,难道队长还以为她口是心非这点掩盖得严严实实啊?
叶惊秋忽然笑起来,她盯着队长紧闭的房门强忍着不叫自己笑得太张狂,总觉得队长刚才那一连串动作都透露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还有刚才那句“但你没有喝”,怎么现在回想还能听出点委屈的意味呢?
虽然队长跟委屈这俩字几乎不沾边,但不妨碍叶惊秋已经想入非非,思绪飘到地球之外了。
Aether被唤出,虚影小猫喵了一声,似乎有点疑惑为什么小秋这种时候叫她。
“Aether,队长真是和你越来越像了。”叶惊秋坐在桌旁逗Aether,脸上是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灿烂笑意。
看来队长这只一点即炸一哄即好的傲娇大猫,居然还有点“外强中干”。
叶惊秋有点开心。
不过撸猫行动还没开展多久,她甚至还未来得及一本正经地敲敲队长房门调侃几句您现在渴不渴。谢平之就超快地推门回来了,身后居然还跟着两个人。
钟清与洛塔瑞奥。
在这儿见到洛教授实在是意外,叶惊秋收敛笑意忙不迭地起身:“钟姐姐、洛教授?”
“好久不见啊小秋同学。”
洛塔瑞奥这半年忙着按八门魂锁困龙阵的思路打造炼金武器,确实有一阵子没跟叶惊秋见面,尽管洛教授就住在隔壁二零八,但人是早出晚归神龙不见首尾,反而是宴昭和叶惊秋相处的比较多。
毕竟从衡水高中一路“横行霸道”的宴部长,实在是对后者的成绩没办法束手旁观。
“好久不见,洛教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洛教授和钟小姐要和我们一起走,”谢平之招呼两人坐下,“我们前期行程重合百分百。”
叶惊秋疑惑道:“基地长不是说那枚钥匙在东南亚吗?”
“东南亚范围太大了,光凭我们四个肯定找不到,”谢平之摆摆手,“到了以后还是要再定位的,我们先去可能性比较大的地方。”
“比如?”
“缅甸仰光,”洛塔瑞奥开口解释道,“号称原石之都,我和钟清需要去矿坑和公盘寻找翡翠,恰好和你们顺路。”
叶惊秋诶了一声:“等等,那这和潘多拉之盒的钥匙有什么关系?”
“潘多拉之盒的钥匙也具有意志本源的力量,而本源这种力量可以看作是元素的超亿倍凝结体,”洛塔瑞奥从钟清那里接过一块翡翠,“这种东西很不安分,往往会企图吸收更多的元素力量。”
叶惊秋下意识看去,但见洛教授手中那块翡翠正透着晶莹纯绿,其中居然隐约有水元素的气息涌动。
“而玉石、尤其是玉石之王翡翠,则是天然的元素聚集器,最吸引本源之力,也最适合”
洛塔瑞奥轻轻扣动触发本能,刹那间水元素凝结,以高压射流的状态如子弹般飞射而出,但听瀑流砯崖声振、碎石飞屑碰溅,大理石桌面上居然留下一道足有半指深的长痕。
“做元素武器。”
叶惊秋嘶了一口气,没想到这枚看似无暇的翡翠玉佩,居然能短暂地充当杀人利器。
洛塔瑞奥笑笑:“不过也不是所有玉石都有这种元素承载力,还记得炼金术七大金属么?”
叶惊秋点点头,炼金术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将贱金属转变为贵金属。铁、铜、铅、锡、汞、银、金,欧洲的炼金师们认为,这些金属是按照顺序不断地成长、最后成为“金”这种完美的金属。
“七大金属并非随意组合,我们在研究中发现,在目前的108种金属中,七大金属出现的高元素承载力比率要远高于其他类属,”洛塔瑞奥把翡翠玉佩收回去,“道家偏爱朱砂、玉石与雷击木等物品,也是一样的道理。”
叶惊秋这回明白了,她偏头问道,“所以洛教授是去采购原材料的啊?”
洛塔瑞奥笑着点点头:“对,钟清对这方面颇有天赋,这次是我和她一起去,我们两个几乎没什么战斗力人员还要辛苦你们保护了。”
原来如此。叶惊秋啧了一声,她看向对面沙发上安静温柔的钟小姐,心想这行程安排简直不要太符合阿谢的心意。
她觉得阿谢对钟小姐的关心已经超出了常理范围,但没办法,一个和死去爱人一模一样的人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任谁都会难得失神吧?
也不知道当年那个真正的钟清究竟是何方神圣假扮。
叶惊秋摇摇头,索性不再想。
“咚咚咚——”
敲门声忽响,叶惊秋下意识转头,门口来人居然是宴昭,身上还穿着工作服,明显是匆匆赶到。
嘿。今天二零九还挺热闹。
叶惊秋刚要准备倒水给宴老师让座,但还没等她起身,宴昭便向屋中歉然一笑:“抱歉打扰你们了吧?我是找洛塔瑞奥有些事情。”
哦哦哦懂了,老婆要出远门了,这不得走前好好腻歪一阵。
叶惊秋知情知趣地深沉点头,等洛塔瑞奥一出门便啪一声把大门合上,努力给两位部长创造恋爱环境。
帮助洛教授抱得美人归,我辈义不容辞!
门外洛塔瑞奥看着身后严丝合缝的大门,哪能不知道小秋意思,她笑笑,干脆倚在门板上望着神色不定的宴昭。
“宴部长舍不得我呀?”
开口还是那副欠揍语气,宴昭攥了攥拳头,忽然把洛塔瑞奥逼到角落,沉沉开口:“你要去仰光?”
洛塔瑞奥挑眉,想伸手握住宴昭:“对呀宴部长,我大概要去一个月吧?”
宴昭却啪一声把洛塔瑞奥手打掉,冷笑着道:“你分明答应过我,再不踏上那片土地的——”
她咬牙一字一顿,几乎是要拼劲全身力气:“Y计划的研究助理,洛塔瑞奥。”
这话如果有人听到估计会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臭名昭著的Y计划以人与异兽为实验品,是Messiah犯下的不可推卸之罪。没人能想到,如今异兽处理基地的道符部部长洛塔瑞奥,居然是当年Y计划的研究助理。
“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做,”洛塔瑞奥却神色淡定,双手落回衣兜,“我是被骗去Y计划的,我费了多大的力气逃出来你最清楚不过。”
“可你又要去仰光,Y计划的元素设备几乎都产自那里,直到现在也依然有救世主在缅北做这种东西。”
“这次只是任务而已。”
宴昭嗤笑:“任务?这种任务哪里能劳烦你一个部长?洛塔瑞奥,你还是没放弃死而复生这种虚无缥缈的梦。”
“阿昭——”
“别在这种时候叫我阿昭!”
“好吧宴部长,”洛塔瑞奥叹口气,“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相信死而复生,被骗进了仰光研究元素转移设备。我确实对不起你,但我至少是个有原则的人,死而复生的美梦我早已不再做了,甚至连那本书我都毁掉了。”
“毁掉了?”宴昭动作一滞,这才放开洛塔瑞奥,“这次你终于听劝了,什么本源之力改造血液,异兽躯体创造永生,还什么有过成功实例,简直像邪.教。”
“不是终于听劝,是一直很听劝。”
“宴部长,你可以多相信我一点的,”看着宴昭唾弃那本书半天,洛塔瑞奥有点无奈,“我们之间那个没做好准备的人其实是你啊,这么多年,你还看不出我的决心么?”
宴昭沉默了一会儿,她抬头去看这个已占据她一大半生命的人,声音忽然很轻:“从你因为一本书而欺骗我、跟我分开的那天起,我就再不想相信你了。”
她转身大步走掉,没说再见。
洛塔瑞奥靠在墙角没动,只是听着屋中叶惊秋和谢平之的吵闹声有点感慨。
算了。
她叹了口气,从口袋中拆出一张泛黄的古纸,用火机慢慢地点燃了那本书最后的残页。
火焰缓慢地吞噬着这张淬洗加固后的特殊纸张,烧掉上面本就不剩的几个字。
“天启六年四月,于应天府玄武湖西岸,见已故之人
第54章 杀掉我
阳光明媚, 海风和煦。下午十四点的气温正好,一月初的东南亚已从寒风中挣脱出来,缅甸的国花仙丹甚至都已含苞待放。
这里是片表里不一的炽热土地, 宣传片上的东南亚富于添加东方香料的顶级美食, 英语流利的上层人士出入于名门豪舍之中;真实的社会风貌却近乎冷酷无情,战乱、毒品与诈骗皆能致命。
尤其是在缅甸这片钻石形的国土上, 一面是几乎不会休止的军政府与暴力抗争溅起火光与鲜血,一面是大批富有的观光客在游轮上饮尽名贵的酒水, 欣赏伊洛瓦底江的别样风情。
的确很危险, 如果不是一队正好要前往这里寻找丢失的潘多拉之盒钥匙,洛塔瑞奥与钟清也会向上申请调动队伍做临时保护。
武器箱装备还在运输途中, 暂时可以享受异国风情的基地成员忙里偷闲处于休息阶段, 只不过休息的娱乐活动有点别样精彩。
露台超大躺椅上,谢平之满脸皆是伤感之意,湛蓝色眼眸里写满无人能懂的哀叹, 好似孤高的山巅。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抽了一盒, 却也解不开我这纷乱的思绪啊。”
时醉看着她手边那盒光掉的草莓味Pocky沉默了。
听闻此言的叶惊秋却如得道高僧般看破红尘,她感慨:“但带酒的更容易让人忘记过去,希望这些阿谢你永远不会懂。”
时醉:“”
时醉:“所以你吃的那盒是酒心巧克力味么?”
叶惊秋嗯哼一声:“哎呀队长, 不要揭穿我嘛。”
时醉全力按住额角跳动的青筋, 面无表情地坐在叶惊秋旁边。
她现在觉得,和小队友过分熟悉似乎也不是一件很纯粹的好事。毕竟小秋同学近来的放肆行为已经不能简简单单地用随意来形容了,简直像一辆开了180迈的高速机车,在奇怪的道路上朝着奇怪的方向以奇怪的速度飞奔。
比如
“我不吃零食。”
时醉看着举着包饼干棒凑过来的小队友语气无奈:“你自己一个人继续忘记过去吧。”
叶惊秋锲而不舍,语气超轻:“可是真的很好吃的队长!是那种提拉米苏和坚果巧克力都要被它斩于马下甘拜下风的好吃。”
这种事情最近经常发生, 叶惊秋往往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来试图让时醉二十余年不变的生活发生一点微妙的改变。
按照谢平之的看法,这是善良的小队友实在不忍看队长沉溺于除了训练与睡觉之外过于苦行僧的生活, 企图用自己太过于贪图享乐的生活方式救队长于困顿、拯时醉于苦恶。
依照时醉的看法,叶惊秋纯粹是故意的。
自从在二零九水杯一事过后,时醉怀疑是自己不慎流露的非常态化面孔引起了叶惊秋的强烈兴趣,使得这位同学试图用多种方法再现那日情景。
虽然时醉不知道那天究竟连通了队友的哪根脑神经,但队长沉思片刻总觉得这是打击报复行为,根据Aether的网络信息检索,这种行为往往是因为她在训练场上的冷面形象太过无情,从而导致叶惊秋心存挑战队长权威的妄想。
所以被哄骗尝过提拉米苏小蛋糕和巧克力后的时醉决定再不给小队友可乘之机:
“好吃也只是一种味觉主观感受,也许它并不符合我的口味。”
叶惊秋眨眨眼:“真不吃?”
时醉坚定摇头:“不吃。”
叶惊秋一秒入戏泫然欲泣:“你好冷漠。”
前后差异太大,时醉有点猝不及防:“你想去艺考了?”
叶惊秋置若罔闻,努力挤出点勉强能用滴做计量单位的眼泪:“队长你好冷漠,是不是从没爱过我?原来联系如此脆弱,你又一次拒绝了我。”
时醉:“是走声乐吗?歌词确实很押韵。”
叶惊秋:“我的心这一刻都碎成二维码了。”
时醉试探:“但扫出来后还是”
叶惊秋猛点头:“求你吃一口!”
时醉忍不住轻笑一声,小队友的邀请过分热情。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找个理由委婉拒绝:“但我还戴着作战手套,不方便直接接触食物。”
“我给你拿!”见队长有松动可能,叶惊秋眼神一亮,立刻举起一根饼干棒,“我刚用七步洗手法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结束后还涂了一层免洗酒精,超级干净。”
时醉有点无奈:“甜点也不是什么健康食品,你和阿谢怎么会这样热衷?”
叶惊秋凑得更近,充满期望的眼神亮得像灯泡:“别转移话题嘛队长,你说要吃的。”
“我什么时候”
时醉拒绝的话止在嘴边,叶惊秋那副求求你啦的表情实在是没办法让她狠下心把队友推走。
算了。
时队长第N次在心里重复这两个字,索性眼一闭心一横,干脆利落地摘掉右手手套,从小队友那接过半根饼干棒,咔嚓一声咬掉了一小口。
一旁观战的谢平之:???
不是,叶惊秋你还真有两下子,这都能让你给队长糊弄进去点零食???
叶惊秋却失望地啊了一声,没料到队长居然舍得把半永久手套套装拆卸掉。这样一来岂不是效果大打折扣!
不过队长愿意尝一点甜食也属于意外之喜了,每天都吃得像健身餐岂不是失去了人生一大快乐源泉?队长BMI水平都要掉到正常水平下了。
“这个口味怎么样?不喜欢还有我还有牛奶抹茶可以换!”
时醉将最后一口饼干咽下,看着一直努力观察她面部表情的小队友不禁失笑,还是一如既往地给出了认真评价:“口感确实还不错,偶尔吃可以,但是似乎比上次的小蛋糕甜腻了些。”
叶惊秋深沉地点点头:“懂了,队长喜欢吃蛋糕!”
“断章取义,”时醉拿叶惊秋有点没办法,要不是手上有饼干渣,指定要敲敲不怎么听话的叶同学,她抓起旁边的手套,“我去看看周周的进度。”
叶惊秋笑得一脸灿烂,朝队长挥手:“队长慢走哦。”
时醉离开露台没两秒,谢平之立刻搬着椅子蹭过来,冲叶惊秋比了个大拇指:“您胆子是真大。”
叶惊秋把袋子里饼干渣倒出来一口吃干净:“其实还是队长人好愿意陪我玩啦。”
其实她清楚队长这半年都对她很关心,大概是担心她会因为许衔月昏迷的事情难过、挑明又觉得以自己的性格不会说出真实答案,这才只沉默地在她背后注视着她。
只不过有一点可能是队长没想到的,叶惊秋同学“稍微”有些得寸进尺。
屋里响起队长的声音:“阿谢,去取元素武器了。”
谢平之诶了一声,鲤鱼打挺式地从躺椅上跳起来,走之前扔给小秋一把匕首。
“帮我还给钟小姐,就说武器到了,感谢她的援助。”
叶惊秋好奇地看了看这把做工精致的匕首:“你怎么不自己去?”
“这不是不方便,不说了不说了,你现在过去就好,等等我和周周正好要清理房间。”谢平之摆摆手不欲多言,很快就溜走了。
不会是意识到自己对钟小姐移情过度,现在想起避嫌了吧?
叶惊秋啧啧几声将匕首插回刀鞘,慢悠悠地向隔壁房间走去。
整理武器这种事情她暂时还不能完全熟悉掌握,毕竟一不小心元素紊乱这家酒店就得上报纸头条了。队长说她至少得在Aether的模拟场景中拿到一百五十次满分后才能达标,以至于叶惊秋有时候会感慨自己很像个小拖油瓶。
对此时醉还特意解释过,每个新队员都曾有这种感慨,新人旧人是个循环,早晚有一天叶惊秋也能一边熟练地执行任务,一边带着新队友出生入死的。
不过叶惊秋暂时没有脱离一队另立门户的想法——哪怕是她言出法随本能稳定后也不愿意。
这个时间钟小姐估计已经睡完午觉了,但叶惊秋想了想还是先给钟清发了条信息,很快,房门应声而开。
“还好阿姨刚刚打扫过卧室,”钟清笑着推开房门,微微侧身请叶惊秋进去,“否则真不好意思让你进来看笑话了。”
这几日没有出门的行程规划,钟清大概也只是在酒店里做相关研究,她只穿浅蓝色的短式家居服,鼻梁上架一副平光眼镜,长发散散地垂落,看起来很是温文尔雅。
叶惊秋笑了几声进去坐下:“感谢钟姐姐收留啦,我是顺便帮阿谢送个东西。”
钟清闻言微顿:“是那柄啸刀么?”
叶惊秋把泛着一层青蓝色的匕首取出来,谨慎地交给钟清:“它叫啸刀?阿谢说让我谢谢钟姐姐,武器已经到了,感谢你这几天的援助。”
“真是客气”钟清接过匕首轻声感叹,“都说这柄刀是送给她的了。”
钟清拇指抵住刀鞘,右手略一用力地拔出啸刀,精锻的钛钢刀片寒光一闪,亮出特种钢材的雪白刃口,下一秒便有湛蓝的元素符阵流转,风元素长吟着凝成淡淡的刃气,转瞬聚出一截无形的长刀。
极佳的一柄风系元素武器,大小长度简直像是为谢平之量身定做。
“这本来是我为阿谢打造的武器,用来酬谢她半年的照顾,毕竟送了我那么多鱼,我也很过意不去的。”钟清笑道。
钛合金刀片耐腐蚀,适用于做.潜.水.刀。用它来回报“鱼”,能看出钟清也是耗了心思的。
所以这两人之间究竟谁是想先退出去的那个?
叶惊秋心想大人们的世界真是复杂呀。酬谢半年的照顾,这话听起来很像一刀两断的前缀,像是提分手的那人就冷漠地站在寒风中,要么甩票子要么就甩车钥匙,说你收了这东西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
钟清又叹气,失落地显出几分被抛弃的伤意来:“只是我没想到她不收。”
叶惊秋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也许阿谢以为你是要和她计较清楚,还清这些东西后就再无瓜葛。”
“她是这样想的?”钟清有点惊讶,“我还以为是不顺手,半年承蒙她那么多照顾,哪里是简单一点物件就能划分清楚的。”
“嗯?不可以吗?”
钟清失笑:“当然不可以。如果时队长给你她很喜欢的东西,说之前对你训练严苛是我不对,然后让你加入其他队伍,你会愿意么?”
“肯定不会啊,”叶惊秋下意识否认,反应过来后赶紧摇摇头,“不对不对,我和队长、你和阿谢,关系不一样,也没办法摆在一个维度衡量吧?”
这话暗示的很明显,钟清却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摇头继续。
“没什么不可以的,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其实不靠什么安慰的温暖拥抱、也不靠什么烟火与玫瑰,本质都要靠理解和良心。喜欢和依赖往往始于误解,而近距离的接触则会打破幻想。”
“幻想消失掉,长期错频就会把感情消耗干净,理解和共振才是维持关系的唯一必需品。所以说能做长久朋友的人也有当伴侣的潜质,”钟清笑着解释,把刀柄塞到叶惊秋手中,“来,帮我试试是不是长度不合适。”
叶惊秋还沉浸在钟清这突如其来的长篇大论中,突然手上被塞了把刀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她噢了一声接过啸刀,晃神时抬头却正好撞上钟清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本能·神弦,生效。
以太元素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无声聚集,被提前封锁好的卧室难以泄露出一丝元素气息。
刹那间叶惊秋眼神再度失神,A级本能轻而易举地控制叶惊秋一举一动。
钟清脸上的温柔此刻已荡然无存,她轻笑一声,右手握住叶惊秋攥刀的手,声音蛊惑犹如传说中的魅鬼低语:
“还记得要报仇吗?还记得当年的凶手吗?”
叶惊秋紧皱眉头,艰难地和神弦本能斗争,试图夺回自己的精神控制权。
钟清再度加快了语速,她紧紧地带着叶惊秋握住啸刀对准自己的心脏,钛合金刀片轻易地割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滴慢坠,犹如寒狐的血泪。
她低声道:“杀掉我杀掉我”
像是在下命令一样,钟清反复不断地加深这三个字,然而就当叶惊秋即将把刀刃送入她胸口的刹那,但听啸刀爆出一声风吟,钟清面色瞬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唤出元素送走所有鲜血,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地靠在椅背上。
叶惊秋猛地睁眼起身!
“小秋,有什么不对吗?”钟清比着钢尺疑惑道,语气温温柔柔。
叶惊秋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她在原地定定地回想许久,下意识地摇头否认:“不对!”
钟清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小秋?”
“钟小姐你呆在屋里不要出门,护身元素武器准备好!我怀疑有救世主的人在附近,我有精神被控制的感受,”叶惊秋语速超快,放下啸刀极速出门,“你保护好自己,我马上回来!”
“砰——”
房门砰一声被合上,钟清倚在靠背上,烦闷地啧了一声:“应该是她。否则谁能在只经受过两次精神冲击后,就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意识到神弦的存在?长进真快,没白跟时醉学东西。”
脑海里另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姓叶、言出法随。光是这两点就可以确定她的身份了,你何必这样反反复复?”
钟清低头闷声道:“我这是为了有备无患,你真以为那个老家伙是诚心和我们合作?”
魑冷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放不下那个姓谢的家伙,我五年前就告诉过你,喜欢她直接把她杀掉就好了,直接控制她难道不更方便?到时候随你怎么玩。”
钟清揉揉额角:“不说这些,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她骗到海里去,救世主把一队整个引诱到了东南亚,但仰光距离魍魉的沉睡地点还太远。”
“洛塔瑞奥要去拍卖玉石,拥有高元素承载力的翡翠在世俗眼里也价值连城吧?缅甸这里可不缺贪心的地方武装,”魑冷笑道,“这世界蠢人多极了,明天你们就要去找向导了吧?”
魑的出现明显加重了钟清的精神负担,她头疼道:“我知道了姐姐,你先回去吧。这具人类的躯体没办法支撑我们同时出现。”
“好,你自己也注意安全,必要时候抛掉这个身份,”魑叮嘱道,“不要再心软了,魍魉危在旦夕,一个人类和你的姐姐相比,到底是谁份量更重不用我明说吧。”
魑的尾音逐渐在脑海中消散,钟清却没有说话,只倚着桌子叹了口气,低声重复着不知给说的话。
“往往始于误解么”
第55章 拍卖会
次日晚。
日落时分, 气温渐落。淡黄的落日漫散在天边,作为国家象征的大金塔折射出近乎璀璨的光芒。
四驱越野车缓慢地行驶在单车道公路上,两侧尽是步履悠慢的行人, 小贩们拥挤着占据马路, 热情地吆喝着玉米与鲜花,街头的孩子们赤脚推自行车。
路边长满了狐尾椰与散尾葵, 大剑般宽厚的长叶在微冷的风中泛绿,显出一种热带独有的风貌。低调的全黑越野车驶向跨江大桥, 叶惊秋在副驾驶上扣着安全带, 隐隐约约能听见从远方海滩传来的浪涛声。
前方有警察拦车安检,然而还未等执勤兵粗暴地拍向车窗, 面色冷淡的时醉已单手拎出一张写满缅语的证件晃了晃。
年轻的新人还在神色古怪地试图查验这张证件的合理性, 但他身后老练的干警却在第一时间认出那字迹,一把将新人拉向身后,恭敬地用不熟练的英语道歉。
时醉点点头摇上车窗, 于是这辆几乎载满军武装备的越野车就轻松地继续向目的地驶去。
“刚才那是?”叶惊秋有点好奇。
“最近缅甸局势不太安稳, 顶着军政府的名头行事会方便很多,”时醉解释道,顺手打了把方向盘, “我也在你的证件袋里放了一张, 稍后在拍卖场里遇到麻烦时可以亮出来。”
叶惊秋比了个ok的手势,取证件时顺便检查了遍小腿处的元素刀绑带。
时醉瞥见小队友动作忍俊不禁:“不要紧张,不会有危险的。”
“这不是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稍微有点兴奋。”叶惊秋不好意思地咳了几声,此刻才显出独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一点特征。
洛塔瑞奥在车后座调侃:“拜托了叶君, 我这条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三人正在行往拍卖场的路上。那日小秋言称自己有被精神控制之感,这很快引起了一队的警惕, 尽管四人在将酒店里里外外地扫荡后没有发现什么,但想必阴魂不散的救世主还在黑夜里默默地盯着她们。
潘多拉之钥丢失得离奇、出现的地方也离奇。基地正在上下彻查系统,但如果真的有内鬼的存在,那么潘多拉之钥究竟在谁手里是个答案昭昭的问题。
Messiah是故意把她们引诱过来的,尽管目的未知。
今晚在仰光将有一场价值不菲的翡翠原石拍卖会,一队经过商讨后决定由叶惊秋独自陪伴洛塔瑞奥入场——毕竟她们来的急促,能搞到两张入场券已经愁掉了宁晚几百根头发。
谢平之将在场外负责盯梢,而周弦徽与时醉则同钟清一起前往元素高聚集地,在寻找潘多拉之钥的同时试图抓住几个救世主。
此刻夜幕即至,越野车转弯,忽地驶入某个不起眼的路口。
眼前豁然一亮,视线忽然开宽。大片大片的玻璃幕墙折射出近乎刺眼的夜灯,将sedona酒店前保留原生风貌的茵雅湖几乎照得亮如白昼。
佛式高塔顶起尖耸入云的指针,棕褐的屋瓦压下雪白的漆墙。两排泛着金灯的建筑以形似开怀的角度揽接客人,外景是很纯正的东南亚风。
这是仰光近乎地标性的酒店建筑,但今晚这片宽阔似庄园的土地却没有一个游人。越野车径直驶入庭院之中,侍者摆着手臂指路,目之所及皆是各式各样的棕榈式植物。
车辆熄火,洛塔瑞奥已下车出示入场券,车外传来洛塔瑞奥与侍者的交谈声,不动如山的叶惊秋却冲着时醉眨了眨眼。
“可我没有什么其他的叮嘱了,”时醉哪能不知道队友意思,她顺势弯腰,动作轻巧地帮叶惊秋解开安全带,脸上却只露出一点很浅的笑意,“这种地方应该不会有意外发生,但救世主的人一向神出鬼没,所以,以行动部专员的身份照顾好洛教授。”
还是一如既往时醉风格的嘱托,没有把小心和注意的字眼摆在嘴边,言语里却处处是当心二字。
叶惊秋点点头,这次表情要正式很多,她小声和队长说再见,然后最后一次检查装备,径直下车。
车门砰一声关闭,洛塔瑞奥与叶惊秋并肩向里行去。时醉握住方向盘注视着小队友的身影,一时竟忽然发现叶惊秋似乎长高了一点,在洛教授旁边也很像个真正的专员了。
其实这任务并没有什么危险,交给叶惊秋独自一人完成是个再合适不过的锻炼机会。只是时醉这半年几乎无时无刻不同叶惊秋待在一处,猛然这么一下,她居然还有点不适应身旁空出的余位。
这叫什么?
时队长想了想,发现自己很难给这种情绪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用家长来形容不准确,用朋友比较似乎不恰当。亲眼目睹自己一手带起的小队友离开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或者说,不舍?
身后响起车笛友善的提醒,回神的时醉驱走头脑里愈发揣测不清的想法,平静心情,很快地离开了。
此刻的叶惊秋不会知道队长堪称复杂的感想,她快速地依照预先核定的流程,在侍者的引导下同洛教授步入拍卖场,眼眸微亮却不张扬,气质已经和半年前的那个高中生截然不同。
洛塔瑞奥啧了一声,心想不愧是杀过烛龙,又被时醉一手带出来的S级专员。虽然在时队面前还有点像个小孩子,但似乎只要时队不在,小秋身上的可靠程度简直直线攀升。
这叫什么?离开家长独自闯荡的坚强少年?
洛塔瑞奥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跟着叶惊秋找到位置坐下。
不知名的缅甸风情歌曲微微响着,叶惊秋望着手上的28号号牌啧了一声,心想运气不错,居然还能抽到生日数字。
洛教授在她身边翻着拍卖手册:“希望这次的拍品能像介绍册上说的一样真实,估计能够基地锻造冷兵器用一段时间了。”
今晚既有纯种的血翡,又有只开半面的原石。洛塔瑞奥喝了口薄荷茶轻声哼着某首歌,心情颇好。
“基地的玉石供给已经缺乏到这种地步了么?”叶惊秋小声发问,顺便晃了晃腿——她感觉这地方似乎有小虫子,但依照拍卖场的清洁程度又不太可能。
洛塔瑞奥摇头:“这倒不是,基地在新疆和田、美洲科迪勒拉山脉以及坦桑尼亚等地都有稳定开采的玉矿,但近期高品质的玉石供不应求,道符部只能不得不将视线投向缅甸了,我这次来也是主要为了寻找玉坑,带几件成品只是顺手的事情。”
叶惊秋又拍了拍腿,盯着手册上的起拍价小声道:“老实说,您来之前跟三岛部长扯了多少理由,才让她动手拨款的?”
“也就一个,”洛塔瑞奥微微一笑,“我碰巧知道她孤身这么多年的理由,威胁了她一下。”
“所以就”叶惊秋停顿一下赶了赶虫子,她表情奇怪,“就威胁过来了九位数的欧元?”
洛塔瑞奥神色轻松:“这点钱在交易场上看不过眼,去年仰光珠宝展览会的标王成交额可是5.8个亿。要知道基地的副业有一项就是倒卖被抽干的没用翡翠,这东西糊弄有钱人可快了。”
叶惊秋一边嗯嗯地点头一边赶虫子,小腿处的触感愈发奇特。她有点忍不了了,干脆小声准备动用本能,却在弯腰的刹那,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好对上。
小烛龙正缠着她的腿,开开心心地冲她眨着眼。
叶惊秋:“?”
叶惊秋:“!”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儿!?
三魂七魄简直要被吓飞了,这地方全部是无死角的三百六十五度摄像头,保安室但凡截取一点片段,这家酒店立刻就能出现在全球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不对不对,姐姐怎么可能让这只龙轻易跑掉?
叶惊秋下意识抬头扫视全场,果不其然,一身缅甸当地民俗服装的奥利维亚正无奈地冲她眨着眼。
“洛教授我去下洗漱间。”
“去吧去吧,回来顺便叫侍者帮我再带杯薄荷茶。”
叶惊秋应下,干脆一把把小龙揣进衣服里,做贼似地快速冲入盥洗室,等奥利维亚进来后立马砰地一声锁紧房门,确认没监控后立马把表情无辜的小烛龙放出来。
“它怎么跑出来了?”叶惊秋揪着试图上头发作乱的小龙,看着奥利维亚不可思议地问道。
奥利维亚摊手:“没办法,它听到我和夏老板的话后就扯着那张去缅甸的机票,估计是要来找你。”
“找我?”叶惊秋看向哼哼唧唧缠住她手臂的小龙,愣了一下。
小烛龙还是那副半米长的样子,小小一根瘦得跟宽面差不多。听到这句话时,没拳头大的小脑袋疯狂点头,湛蓝的竖瞳里写满亲昵。
“先让它跟着你待会儿吧,”奥利维亚笑了,“我们小龙钻口袋钻得很严实的噢,等拍卖会结束我再把她接回来。”
叶惊秋知道这有点危险,但她看着小龙期待的眼睛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只能无奈地把小龙拨进口袋,任凭它摇着尾巴咬自己的手。
“不过,奥利维亚你怎么会在这儿?”
奥利维亚摊手:“当然是来找你的,顺便看看能不能把潘多拉之钥抢到手。”
正此刻,门外忽然响起问询声,拍卖开场在即,叶惊秋干脆直击重点:“是这样,我怀疑应天让我加入基地是为了一块貔貅玉佩,这件事情姐姐有没有头绪?”
奥利维亚迅速低声道:“你之前送给过夏半块貔貅玉佩,说过这是你放在她那里的备用钥匙。”
备用钥匙?
敲门声愈大,叶惊秋握住门把手点头:“好,那么再帮我问问姐姐,如果玉佩很珍贵,等等你就把我这块直接带回去。”
奥利维亚点头,在门开的瞬间,迅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洗手。
“门刚刚出了一点问题,希望没有耽误您。”叶惊秋开门,冲来人抱歉地笑了笑。
敲门的喻听晚却在开门刹那愣住了。
“中国人?你是”喻听晚上下打量过叶惊秋衣饰,目光在那双清澈微锐的眼眸上停留几秒,而后言语便转了个弯,“也是今晚一号厅的客人?”
叶惊秋不明来者何意,只看在同是国人的份儿上点了点头:“您有什么事情么?没有的话我先走一步。”
喻听晚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本来是没有的,但现在有了。一号厅入场门槛是一百万欧元的保证金,这个年纪我该说一句年少有为么?”
叶惊秋退后一步,和喻听晚拉开一点距离:“抱歉,我没有要在这里交朋友的意思。”
“不巧,我有,”喻听晚依旧微笑,“你应该成年了吧?”
叶惊秋懵了一下:“嗯?”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喻,今天是我在仰光停留的最后一天,明天下午我将飞往曼谷,”喻听晚微笑着递出一张名片,“如果你的目的也是休假,或许我们可以结伴而行。”
叶惊秋尚在状态外,还没等她拒绝掉名片,眼前这位喻小姐忽然道:“所以冒昧问一句,你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吗?”
叶惊秋:“嗯???”
喻听晚低笑两声,眼底兴味更重:“如果没有的话我对你很感兴趣。”
路过的奥利维亚:“噗——”
*
洛塔瑞奥看向步伐凌乱的叶惊秋,语气好奇:“你脸怎么这么红?外面冷气断掉了?”
叶惊秋无力地递过去一杯薄荷水,摆了摆手:“不是,就是遇到了一点,很奇怪的事。”
是她在基地待太久了吗?外面的世界已经开放成这个样子了吗?
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叶惊秋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只是觉得自己的本能强了那么一点点。但堪称千锤百炼的格斗训练早已赋予她一种难以言喻的锐利,以异兽鲜血为浴的经历几乎是不可复制的。
叶惊秋长叹一声摸了摸口袋里的小龙,正此时,身旁的29号座位被拉动,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铺面而来,叶惊秋心里咯噔一声,转身正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喻听晚微微一笑:“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谢谢,孽缘。
叶惊秋有点无奈,她小声提醒,试图唤回身边人的一点残存良知:“喻小姐,我今年刚刚十八岁,明年高考。”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换个时间段?”
叶惊秋:“”
她有点明白什么叫油盐不进了。
拍卖师恰到好处地上场拯救叶惊秋,简短的开场词后即正式拉开今晚序幕,洛塔瑞奥和喻听晚皆正了正色。
“下一件拍品是“佛手福天”冰种翡翠吊坠,翡翠色满均匀,质地清澈,种水极佳,由中国号称翡翠王的著名沙大师雕刻而成,线条流畅起拍价一百万欧元,”拍卖师微笑,“请出价。”
很快进度就到中场,拍品起拍价愈来愈高。但场内依然不断有人举牌,奥利维亚甚至也凑了两次热闹。倒是洛塔瑞奥怡然自得地靠在一边喝薄荷水,没有出手的意思。
她的目的是后面那几块种水不错的未雕翡翠,这种加了手工费的东西不在她的选购范围之内。
叶惊秋却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东西,佛手福天倒是个好寓意,虽然她不信佛但图个彩头不错。算上姐姐给自己的那几张银行卡,她手里倒确实能拿出点钱来买掉这东西。
她有点想送队长一块玉,当个手串也好嘛,出任务讨吉利!
“28号举牌!一百一十万欧元!”拍卖师笑着报价,“是位很年轻的买家。”
喻听晚偏头,随口询问道:“你喜欢这个?”
叶惊秋礼貌回笑:“送给朋友。”
“很慷慨,你的朋友会喜欢的。”
“谢谢,”叶惊秋点了点头,露出一点和之前不太一样的笑来,“借喻小姐吉言。”
喻听晚眼神微动,察觉到点不同的气息。
“噢,12号举牌,报价一百四十万欧元。”
十二号是个身高马大、皮肤黝黑的男性,像是位军官。场内有人明显犹豫了片刻,最终放下号牌。叶惊秋却没反应,想了想加了双倍。
“28号,28号是二百万欧元!”
一口气加了两倍,场内有人转身似乎想看看二十八号是何方神圣。
十二号也微微皱眉,他向后注意到叶惊秋格外年轻的中国面孔,下意识露出不屑的表情。
“12号再次加价!二百五十万欧元!”拍卖师努力忍住笑,这个价格配这块吊坠已绰绰有余。
叶惊秋啧了一声,刚准备试探性地再加个二十万,却见那名十二号正盯着她的双眼,轻轻地骂了几个脏字。
叶惊秋:“?”
真没礼貌。
她呵了一声,毫不犹豫地举牌。
“28号出价,价格是三百五十万欧元!”
场内其他人都收了牌,饶有兴致地准备看这两个人对杠。
黑衣军官面露狰狞,这个中国人没认出自己的身份。现在场上的价格,几乎比他愿意承担的贵了两倍。
28号这么想要吗?
他冷笑了一声。
“12号,抬价到四百万欧元,四百万欧元一次、28号这位客人还要出价吗?”
已经超值太多了,洛塔瑞奥扯扯叶惊秋的衣服,小声提醒:“不至于为赌气出价,你要喜欢这个佛,回去宴部长能给你雕七八个出来。”
叶惊秋没忍住笑出声,她眨眨眼:“洛教授你放心。”
她摸了摸口袋里窜来窜去的小龙,再度举牌。
“28号出价四百五十万欧元!这个价格,我已经怀疑我们的伙计看走眼了,或许这枚吊坠暗藏玄机?”拍卖师笑得合不拢嘴,她看向那名军官,“12号客人还要再继续吗?如果放弃,那么这枚吊坠将归属我们年轻的28号客人。”
在场观众的视线全部聚集于12号军官身上,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眼神太叫人难堪,更何况是这种把面子看的天大的人。
十二号脸色青一阵白一战,再加价他的家底几乎要被掏空了,可不加价一个甚至还看不出成年与否的毛孩子,就能把他逼到这种地步吗?
他咬牙决定赌一把28号的偏爱。
“五百万欧元!”
拍卖师压根不会想到这种价格会出现在场中的一件拍品,海量佣金似乎在对她招手。
她带着期待的神色看向28号,与此同时,那名军官亦紧紧地盯着叶惊秋。
叶惊秋抬头,右手握住了牌子,似乎要再度举牌竞价,十二号军官眼神一亮——
便见叶惊秋露出一个标准的遗憾神色,耸了耸肩:“那我就成人之美咯。”
拍卖师配合地遗憾叹气:“好的,那么12号五百万欧元一次”
十二号军官:“草。”
被耍了!
他低低地从齿缝间挤出一个脏字,再抬头,眼里几乎写满了怨气。
况且不论这个价格他能否承受,光是这种挑衅,就已经让人生气。他舔了舔嘴唇,冷笑着决定动用最后的底牌。
军官向后转头,刹那间,目光与叶惊秋直直对上!
本能·幻境,发动。
刹那间以太元素聚集,然而精神力已经过神弦级别本能锤炼的叶惊秋怎么可能就此中招。她几乎是一瞬间即意识到军官意图,言出法随瞬时生效回弹。
“咳——”
十二号军官突然向前喷出一大摊血,与此同时拍卖锤恰好落下,场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安静,而后响起低低的哄笑声。
这是,承受不住价格气吐血了?
叶惊秋却丝毫未笑,暴动值一瞬加载到最高,与此同时,Aether将信息快速发送到一队成员手中。
原来Messiah的人,已经渗透到这种地步?
第56章 佛尖塔
收到信息的洛塔瑞奥面色一变, 她凑靠过来低声比了个询问的手势,叶惊秋点点头,表示谢平之已经在向酒店内部赶来。
她只是将防御心升到最高, 并没有准备亲自抓捕那名疑似救世主的军官, 毕竟她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没有战斗能力的洛教授。在主次分工方面,叶惊秋还是能分得清的。
然而场内形式忽变, 众目睽睽之下,那名十二号军官捂着胸口惊恐地望了一眼叶惊秋, 而后立刻独自起身, 几乎是以掀翻桌面的方式要冲出去。
周遭哄笑声渐止,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与不满。在这种场合毫无顾忌地做出这种简直像是醉酒无赖的举动, 被拍卖行拉黑已经是很轻的惩罚。
拍卖师难以控制表情, 有工作人员上前低声追询,却只听寂静无声的厅内爆出一声粗暴的脏话,满脸涨红的军官骂骂咧咧地粗暴推开员工, 连滚带爬地飞速闯了出去。
私下里安静极了, 拍卖师强笑着控场。意志之环却突然报警,叶惊秋心神一滞,按紧耳麦。
全面侵入酒店系统的Aether调出监控系统, 画面上的军官不耐烦地敲击电梯按键, 往日的调皮小猫语气平静:
“已停止电梯工作阻止目标逃亡,但预计跟踪对象将在180秒内逃入车中,当前Sedona外道路通畅,建议在内部进行拦截。”
叶惊秋:“阿谢位置?”
“谢平之专员目前位置为,Sedona顶部尖塔。距离目标最佳路径耗时约170秒。”
懂了。
叶惊秋极快地将微缩短.枪塞进洛教授口袋, 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再多的叮嘱,右手直接撑住排桌纵跃向门, 刹那间言出法随启动,加速命令瞬时生效!
“这位客人,请问您”
“抱歉。”
但听一声轻语,前几秒还在随意出价的年轻客人再无谈笑之意。侍者还未让路,便见一道身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疾驰而过,她微微一愣,下一秒视线内已空空荡荡,唯有被掀起的风慢慢放下她发尾。
台上拍卖师干笑几声宣布会场继续,喻听晚却眯了眯眼,转头看向不远处淡定从容的洛塔瑞奥。
察觉到视线的洛塔瑞奥转头微微一笑:“我朋友有些急事。”
*
确实挺急的。
叶惊秋瞥了眼手环,呼叫无果的军官已经放弃电梯冲向安全通道,叶惊秋慢他一步冲入甬道,正见那军官已离她有三层楼高,军靴惊起一连串的安全灯,犹如沉钟般的巨响在楼道里荡开。
“目标吞钦,仰光军区第87师轻步兵营参谋,联邦军事国防学院第22期学员。未在觉醒者名单中查询到此人,高度疑似Messiah成员。”
没登记备案的觉醒者,看到她还跑得那么快,不是救世主也肯定算不上好人。
叶惊秋哼了一声,这次还是她第一次独自追捕目标,对方本能亦不具有攻击性,只要不是在近距离内碰上热武器,那她就有信心把这人堵在楼道里。
不再犹豫,低配版风斩本能发动,叶惊秋单手紧扣楼梯,脚下一蹬便直接翻至半空,手套与护栏擦出轻微响动,眨眼间她便已经滑下两个楼层。
高度紧张状态的吞钦几乎是在第一时刻捕捉到这极细的噪音,他抬头向上一看,便见方才以本能回弹报复她的中国人正飞速向他冲来。
吞钦丝毫不敢再耽误下去,他加速猛地冲出安全通道,只听砰一声巨响,吞钦死死地回头抵住消防门,掏出手机大声咆哮。
只差一步!叶惊秋便被沉重如铁的消防门隔离开,听不懂的缅甸语急促到像是在呼救。她们不可能留下多余的时间给吞钦喊救命,叶惊秋右手狠压下门把手,左肩抵住大门——
言出法随强化命令生效,五倍力量增幅!
难以想象的巨力施压,吞钦只觉身后如有一只巨象般推动,他惊恐地挂掉电话,双脚在水泥地上无力挣扎着向后靠拢,却依旧抵不住身后这如海啸般不可阻挡的气力。
消防门的塑料外壳被压出蛛网般的裂缝。叶惊秋沉声低喝,门缝开合瞬间她伸出右脚卡向门外,发力点就绪,伴随着塑料外壳撕裂的轻响,消防门应声而开!
吞钦干脆放弃阻拦,求生欲望上升到极致,他疯一样地冲向车辆,眼里爆出充满希望的迫不及待。
只有三步了,他欣喜若狂地扑入驾驶座,却在手掌即将触到门把手的瞬间发出一声哀嚎。
叶惊秋纵身起跳拔刀,刀柄携巨力高速下撞至吞钦肩头。没有再多的动作,叶惊秋反手扣住吞钦,右膝死死地将其钉在地上。
只差一点。
“不要动,否则我不能确保你的人身安全。”意志之环发出冷淡的翻译机械音,吞钦脸朝地面咬牙闷声,压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被一个估计刚成年不久的学生扣押在地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漫上心头。
谢平之切入通讯频道:“小秋你小心,我即将到达停车场。”
“没问题,我已经抓住他了,”叶惊秋不敢松懈,保持姿势不再给目标可乘之机,“队长已经在赶来的路——砰!”
三柄步.枪齐响!几乎是Aether提醒的刹那,叶惊秋已飞速向右翻滚至车辆后端。三枚低碳钢芯实弹以擦的形式和她会面,如果没有本能加持,她此刻估计早已经死在了这种近乎七百多米每秒的无铅轻质子弹下。
吞钦立马抓住机会向远方奔驰而去,几名手持步.枪的军人在远处冷冷地盯着叶惊秋藏匿之处。通讯频道里谢平之声音突止,而几秒过后,不远处的一道消防门忽开,无形风刃飞一般地甩向那几人。
基地守则,行动部成员不可对非觉醒者动用本能,除非对方已表现出具有高度危险性的行为。
惨呼声响,几柄M22落地,吞钦不愧是一名“合格的”军领,在意识到对手能力的瞬间便一把抓过步.枪,头也不回地丢下捂着手腕的下属,毫不迟疑地冲入酒店。
这群人明显并非本地面孔,他熟悉Sedona酒店内部构造,借助地形优势或许还能逃出生天。
煮熟的鸭子差点飞掉,谢平之需要保证那几名军人已彻底丧失战斗能力,所以紧追不放的任务,再度轮到叶惊秋头上。
两人一前一后冲入酒店大厅,一分钟前近乎震耳欲聋的枪响明显给这些工作人员造成了恐慌。侵入酒店内部系统的Aether率先销毁录像带与备份,而后将所有电梯牢牢控制在同一楼层,不给嫌疑犯快速上逃的可能。
有服务员尖叫着抱头蹲在沙发旁,人多眼杂不好使用风系本能掠夺掉目标行动能力。叶惊秋唯有成倍提升自身速度,如追捕猎物的豹子一样死咬吞钦。
通道里尽是混乱的脚步声,吞钦粗暴地推开安全通道中奔涌的惊恐人流,步步直上酒店顶台。叶惊秋却不肯伤到他人,一时距离又被拉开。
顶楼,夹杂在拥挤人群中的吞钦刚要冲出通道,却见不远处的电梯里奔出前来围堵的谢平之。他低骂一声迅速放弃逃离可能,头也不回地闯入天台!
人多无法肆意施展,叶惊秋只好抓住栏杆向上尽力冲爬,却最终晚了一步。
“砰——”
巨响四振,玻璃门被直直撞开。月光与灯影如海潮般扑入眼中。吞钦极速逃向酒店外墙,奔驰在屋顶之上。
这里是离地大约百米的酒店房顶,栏杆、侵占通道的杂物、某种生物的巢穴本就不平整的棕褐色屋顶尽是障碍物,也许这里是跑酷爱好者的理想攀岩地,但此刻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在这里追逐。
稍微的失神便会带来惨痛的死亡,吞钦丝毫不敢大意,竭尽全力提升速度,却依旧能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这个中国人前身难道是极限运动专家?不然她怎么做到如履平地的!
密集的狐尾椰在风中静静摇曳,报警声与灭火烟雾器齐震,喧嚣和灰雾共飞。平静如镜的泳池面折射出近乎刺眼的光芒,无数工作人员争先恐后地飞奔出屋。
吞钦暗骂一声,眼神却已经瞥见酒店外排列整齐的熟悉车辆。他眼神猛亮,单手果断握住佛塔尖针,以性命为代价快速飞降,如一只猿猴般攀爬在酒店外墙。
转瞬便已经停留在顶楼客房窗口,他使劲双脚蓄力一蹬,飞身进屋。
叶惊秋紧随其后,然而她右手刚碰到窗户的瞬间,一支冰冷的枪口就已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吞钦手执步.枪冲她狰狞地笑着,嘴里说着某种侮辱性的话语。叶惊秋却没有任何情绪,只定定地注视着他的双眼,心想反派果然死于话多。
“熔化。”
她低声发出第三道命令。
烈焰以神迹般的形式凭空出现,五百度的高温立刻熔掉铬钼钢质的枪管。变动突如其来,以为这人只有精神类本能的吞钦惊叫一声,他死命扣下扳机,子弹却已被封在枪管里,巨大的后坐力回报,硝酸味飘荡在空气中。
叶惊秋笑了一下提气飞身,近乎是以扑的形式将吞钦压回屋中。玻璃碎片四溅,叶惊秋却丝毫不顾自己脸上被划开的血痕,只拽下窗帘,三下五除二地将吞钦捆了个严实。
终于逮到这家伙了。
随手扯下一团纸巾塞进吞钦嘴里,叶惊秋抹了把汗撑着床起身。忽视掉对方的呜咽声,她不留情分地按着目标起身,右手把步.枪甩到一旁,扬眉啧啧道:
“你们这些反派真是不吸取教训。Aether,告诉阿谢和队长我已经抓到他了。”
“所以叶同学是在追捕逃犯?”
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叶惊秋靠着窗户一抬眼,却见不久前刚见到的喻听晚正立在房门口,已不知看了多久。
好吧没注意屋里这名游客居然是她。
叶惊秋干笑几声:“意外意外,这是喻小姐的房间吗?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七个工作日内会有赔偿款到账的。”
喻听晚打量着眼前这名自称高三生的人,看着她在追逐中散开的长发随风乱飞,一滴汗水滑过她鼻梁,却愈发衬得那双眼明锐深黑,在看到她之前,这人扬着点小得意的样子似乎才是唯一符合她年龄的地方。
如果没看错的话,几秒钟前就是她翻身从高约百米的天台落下的。
能说艺高人胆大么?
“没关系,能看到这种电影场景是我的幸运。”喻听晚摇摇头,随手把行李箱靠在一旁。
房间里安静极了,叶惊秋双手控制着吞钦左顾右盼,心想阿谢你怎么还不来啊!
还是没人说话,空气沉默得能压死一只蚊子。喻听晚大概是忍不住了,她指指吞钦问道:“所以刚才开枪的就是他么?拍卖师说地下停车场有事故发生,中止了拍卖会。”
“是他的手下,我们有正当理由抓捕的,证据完备。拍卖场里的其他人没事儿吧?”说到这个叶惊秋问道。
“其他人都散掉了,只有你那位同伴留在那,试图以起拍价收购掉剩下的玉石原料,”喻听晚随手抽了几张棉巾,往前走近些比划了一下,“你额头上有血,不需要擦一下么?”
话题跳得太快,叶惊秋看着几乎要面对面的喻听晚立刻摇头后撤:“谢谢喻小姐的好意,没关系,这些都是小伤。”
“但是看深度不像。”
“我队友在来的路上,到时候再处理也来”声音戛然而至,血液流入眼角,叶惊秋下意识甩了甩头,却条件反射地把身下已近乎昏迷的吞钦按得更死,生怕被听出来些什么让他心生逃意。
喻听晚失笑:“你没必要这么警惕,我在盥洗室门前说的是真话,但在一号厅里就是纯粹的玩笑了。我家里有个妹妹也是你这个年纪,我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你按着这军官空不出来手,我看在同为国人的份上想帮帮你而已。”
被看出意图的叶惊秋战术性咳嗽,这话说出来就很坦诚了。虽然还想再往后躲躲,但鲜血糊在眼角的滋味实在不好受,风系本能又暴露不得。
“那就麻烦喻小姐把纸巾放在我手臂上,我自己蹭掉就好,这样已经很感谢您了。”叶惊秋摇头诚恳道。
还是警惕性这么高么?
喻听晚没忍住笑,点头应下后便往前躬身,然而正在这时,房门砰一声被打开。
“队长就是这呃?”谢平之兴高采烈的话哽在嘴边,在门口僵住了。
但见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弯腰俯身,将角落里的叶惊秋挡得严严实实,从门口的角度看,两人这位置奇怪极了。
看清这一幕的时醉,就忽然面沉如水。
屋内空气仿佛凝滞,慌忙躲闪、正正和队长撞上目光的叶惊秋:“”
谢平之,我好恨你!
第57章 纯金焰
客房里的五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窗外的吵闹逃亡声依旧, 衬得屋内静可闻针,安静得像是末日到来的前兆。
吞钦趴在地上痛苦地呜咽,被两人动作掀翻的茶几矮桌还歪在一旁, 倾侧的茶壶汩汩缓流茶水, 在地毯上洇湿出深色水渍。
叶惊秋心想这诡异的被抓包感究竟是哪来的!明明她和喻小姐关系都像不对,是本就是陌路人, 怎么她看到队长推门而入时,还有种和阿谢熬夜打游戏被逮住的畏惧?
谢平之左看看右看看, 尬笑一声先冲向叶惊秋的位置, 超快地给了吞钦后脖颈一掌,然后便把不省人事的嫌疑犯努力向门口方向拖去, 走之前还不忘跟喻小姐道歉:
“今晚打扰您度假休息了, 真是对不住。”
喻听晚神色滑过谢平之浅蓝瞳眸,略微想了想便忽然笑起来,语气懒洋洋的:“同样的话这位叶同学已经说过了, 没什么, 我正好今晚要回上海。”
“您不去曼谷了?”叶惊秋闻言一愣,心中慢慢地升起点愧意,心想不会是吓到这位喻小姐了吧?不过话说回来——今晚动静似乎也不小, 希望三岛部长直接去找易烽烟对线, 可别让宁晚本就不富裕的头发再度凋落了。
毕竟谁也没聊到吞钦居然敢在市中心命令手下开枪,但这也反过来印证了他的价值。吞钦究竟是知道些什么,才会在遇见基地后想也不想地准备逃走?
叶惊秋想象力飞了个彻彻底底,丝毫没注意自己这副表情像极了担心。
时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喻听晚亦是微怔,反应过来后才笑了笑:“没想到叶同学还记得这件事?是我朋友有事情需要我回去。”
说到这儿她动作一顿, 视线转向远处谢平之手中的吞钦:“说起来还要谢谢叶同学帮忙制服这人,否则我也许就没命回去了。”
喻小姐道谢道得诚恳, 叶惊秋有点不好意思,赶忙摆手推辞:“喻小姐夸”
“小秋,”时醉忽然打断掉两人看似还要进行很久的对话,一队队长冷淡地抓起一旁遗留的M22,看似提醒,“回去了。”
“收到队长!”叶惊秋跟兔子似地应得飞快,眨眼间只匆匆挤出句道别,然后便一溜烟地奔出去支援谢平之了。
屋内一时只剩两人,时醉抓着步.枪绑带,一圈圈慢条斯理地把它捆在手上,抬眼后是带着点冷漠的客气:“不久后会有人直接联系喻小姐,今晚的事情还希望你能保密。”
喻听晚微微一笑应下:“好的,我有分寸。”
时醉没有再说话了,她单手抓着枪.杆大步流星地出门,只留下一个背影,徒留喻听晚一人留在客房。
队长。
默念着这两个字,喻听晚挑了挑眉,时醉方才那冷如寒星的一眼犹在脑中回放。
这两人的关系,是队友么?
*
“真的,比真金还真。”
“队长你相信我!我跟喻小姐真的是特别单纯的陌生人关系。”
“所以冒昧问一句,你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吗?”
“哇哦,原来昨晚这位喻小姐这么直球。”
“队长队长我求你了,这段录像咱们别看了,叫Aether打包扔进垃圾桶吧求求你了。”
“如果没有的话我对你很感兴趣。”
“嚯,她这意思是直接邀请你跟她去曼谷玩啊。”
“队长队长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每天都努力以三好学生和五好员工的标准要求我自己!”
谢平之见缝插针:“但是三好学生和五好员工也没有直接禁止谈恋爱的条令噢。”
Aether一本正经地点头:“喵喵喵(阿谢说的对)!”
岿然不动的时醉难得点头,发表对当下时局看法:“阿谢的补充是正确的。”
在佛前苦苦哀求几百年的叶惊秋只觉之前的努力全部白搭,一种六十岁老奶奶浇水十亩地却发现浇成敌对老太家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缓缓直起身,死亡凝视带着小猫看热闹的闲人谢平之,眸光诚恳衷心发问:“阿谢你是想让我死还是让我死?”
谢平之礼貌露出闪亮亮的八颗牙齿:“这不好说啊小秋同学,毕竟有些人死了但她还活着,有些人活着她却已经死了,总得来说我们得先从黑格尔出发,然后观测一会儿薛定谔的猫,最终秉持唯物辩”
“阿谢,你有时间么?”
“有——”
谢平之一秒正色,甩开小猫扯着嗓子超大声回应钟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天马流星拳狠狠出击奔入客厅。
叶惊秋:“”
钟小姐没烦你真是个奇迹。
唉。
叶惊秋深沉叹气。
她们此刻正在缅甸分部的小厅里——其实基地在整个东南亚只有一个驻扎在曼谷的大分部,毕竟从胡志明市能直达基地空间,设置太多驻地只会使人员臃肿。如果不是当年Y计划曾在仰光和曼德勒设置据点,缅甸分部根本不会有被提案上议的机会。
吞钦还在审问程序中,小龙昨晚及时从口袋中溜回了奥利维身边,一切尘埃落定。叶惊秋本以为一队能开开心心悠悠闲闲地等着潘多拉之钥的线索,谁知Aether居然偷偷把昨晚录像翻了出来。
和奥利维亚交流前叶惊秋彻底关掉了意志之环,没想到这个举动让Aether怀恨在心,对小秋没有商量过的强制下线举动表示十二分的不满,在日常清理数据库存时直接把喻听晚那段记录翻了出来。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可怕场面。时队长此刻已定神观摩了三遍从喻小姐提问成年与否到叶惊秋追着吞钦翻进喻听晚房间的整段记录,目前正拖动进度条回到令叶惊秋同学胆颤心寒的盥洗室对话。
不知道是第几遍过去,时队长终于屈尊纡贵地伸出右手敲击空格键停止视频播放,叶惊秋看准时机啪一声摔在队长身边,语气可怜巴巴:
“队长~我错了~”
时醉一愣:“错了?错哪了?”
叶惊秋立刻直起身来正襟危坐:“错在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时醉:“?”
时醉无奈道:“我没有特地看喻听晚和你的对话,只是在复盘检查你的追捕路径而已,除了被吞钦用枪抵住的部分,其他做得都很不错。”
叶惊秋抬头啊了一声,站起来又啊了一声,往前走又啊了一声,拧成一团的眉毛居然有点拧久了回不去的趋势,每一个五官都流露出一种无从安放的无措。
时醉露出点清浅的笑意,她向前单手撑桌气定神闲:“怎么,你变成乌鸦了?”
“队长!”从惴惴不安中逃离的叶惊秋情绪不满地哼了一声,“队长你害我提心吊胆了半小时,那你刚才怎么还附和阿谢的话?”
时醉却不说话了,只慢慢地把头别过去。
叶惊秋一瞬间福至心灵拍案而起:“队长你不会是把我当Aether替身逗吧!!!”
“神经太跳脱了,”时醉轻轻嗓,比了个下压的手势,“不要和阿谢看太多小说。”
“看小说那叫合理放松。”
叶惊秋一秒进入耍无赖模式,直接脸滚桌子干扰队长办公:“队长你误会我你诈骗我你不相信我呜呜呜,队长我要闹了,你再不说话我就要闹了!”
这话说得毫无忌惮,叶惊秋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奇怪多亲昵。
“你要怎么闹?”
“嘶——我还没想清楚。”
叶惊秋把头埋在胳膊里,闻言懒洋洋地只试探性露出半边眼睛,狡黠道:“反正队长你要想办法把我哄好,比如一顿大餐和三张格斗免训券,风室的也行,我不挑!”
时醉点头摊手,言语直白:“那你闹吧。”
叶惊秋:“?”
时醉轻点地面推着转椅后滑,比了个请的手势:“闹吧。”
叶惊秋:“队长你怎么这样啊!”
完了,被欺骗后连一点小福利都诈不出来,她叶惊秋的人生已经灰暗得如同#000000——直接漆黑了。
计谋失败的小队友唉声叹气长吁短叹,时醉却没有再笑,她只回到原位动了动电脑录像,装作不经意地样子随口道:“所以你没有给那位喻小姐留下联系方式么?”
语气轻得像落叶,仿佛只是最不经意的一提,如果没有得到回答也不介意。
叶惊秋完全揣度不到队长心思,只是听时醉忽然旧事重提愣了一下:“当然没有了,她说那些话差点把我心脏吓停,我拒绝还来不及呢,我可是很清白的!”
时醉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显,只像往常一样嗯了一声,点头继续工作了。
正当叶惊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平地一声惊雷,时醉盯着电脑忽然道:“也就是说你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叶惊秋差点没吓得蹦起来,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有谈恋爱的打算啊。队长,喻小姐只是偶然说了那么一句,你不用担心这么多,至少这些都得明年我高中毕业之后吧?”
时醉掩饰性地握住拳头咳了几声:“我只是想的远了一点,至于寻找伴侣这件事情,我建议你还是在读完大学,对自己三观有充分认识了解后再考虑。”
叶惊秋微愣:“队长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之前?”
“初次见面的时候。”叶惊秋模仿时醉语气,“基地倡导恋爱结婚,有稳定伴侣关系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暴动值异动——我以为你说这话是站在支持方来着。”
时醉古井不波:“没有出入,两种说法一致。我倡导的是稳定伴侣关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高中或者大学恋爱的稳定程度似乎都有些偏低。”
“行吧,反正我要考虑这件事的话,估计要很远以后了,说不定这辈子我都得把时间和生命献给伟大的人类生存的事业了。”叶惊秋感慨道。
时醉似乎正专心致志地抄着什么东西,像是捧场一样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基地把我的审美惯坏了,”叶惊秋悠悠闲闲地胡扯,“我出去后心岂止是静如止水?简直都要返璞归真了,就算我真要考虑这件事,至少那人也得有队长你——”
时醉握笔的动作微滞一瞬。
“阿谢、周周姐、洛教授或者宴老师的一半好,”叶惊秋随口,“诶等等,洛教授还没追到宴老师么?队长你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没有,”时醉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合上笔盖看向叶惊秋,“你今天的耐力训练完成了么?”
“队长这个话题转移的不是很高妙哦,而且现在说这个就有点不合时宜了,继续躺着吹海风聊天多好呀你说是”
“还差多少?”
“我马上去!”
不敢再迟疑,叶惊秋以弹的形式从椅子上窜起来,立刻抓上外套飞奔向训练场,快得简直像残影。
只有这种时候听话。
望着叶惊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时醉叹口气,后仰靠在躺椅上揉了揉太阳穴,一时竟觉得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录像带里喻听晚饶有兴致的越格邀请,一会儿是小队友趴在桌子上的狡黠眼神。
从没有的、难以静心的感觉。
时醉隐约觉得自己的情况很不对。
先不论和小队友在一起时难以言喻的感觉,自从杀掉烛龙之后,银白色的实验室记忆居然成倍地在她梦中出现,暴动值更是隐有失控。尤其是和小队友呆在一起时,她这近乎没动过的暴动值居然会有增长趋势。
增长是好事,但不稳定的增长则百害无一利。从这方面考虑,这也正是她心境不稳的写照。
所以自己最近是怎么了?
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人能提供答案。时醉索性放弃思考,闭眼道:“Aether?”
小猫从意志之环冒出来,语气一如既往的调皮:“阿时阿时,怎么啦。”
“发消息给应叔,请他为我重新安排一批镇定剂,Y计划的后遗症似乎有复发可能。”
Aether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变成有点担心的模样,它默了一瞬:“可是阿时,那种镇定剂会损害你的”
“没关系,”时醉睁眼,按下自己心中某个对她来说太过危险天真的想法,只轻声道,“我也不需要多长的寿命,等小秋能彻底掌控言出法随去吧。”
尾音轻得像纸,连Aether都无法捕捉她究竟说的是什么字。
但既然已经收到了命令那么也只能如此。小猫应声去准备措辞,时醉重新打开电脑,一点点地翻阅晦涩难懂的古书,将与言出法随本能相关的一切尽数复刻下来,抬笔做记录时神色是万分的谨慎与认真。
只是没有人会注意到,一团模糊的纯金光焰正隐约在时醉的心脏位置跳动燃烧,好似永不熄灭。
第58章 路遇劫
“吞钦坦白了, 行动部的特派员刚到基地门口,他就自己跟机关枪一样全说了,”谢平之甩着纸板夹啧啧称奇, 有点匪夷所思, “这个脑子,他是怎么当上参谋的?”
周弦徽见怪不怪, 右手拇指慢慢地摩挲着钥匙链,眉眼要比谢平之平静不少:“子承父业。他父亲吴道陀是仰光军区指挥部的高级军官, 煞费苦心想给自己儿子谋个出路, 却没想到吞钦自己中二病发作投奔邪.教去了。”
缅甸人有名无姓,在缅甸人的名字前面加“吴”字, 往往意味着此人的地位颇高。
原本基地为防吞钦死鸭子嘴硬耽误时间, 还特地找了几个本能为以太类的成员飞往缅甸,哪料到吞钦这厮骨头比伊洛瓦底江的水草还软,被抓进分部的第三天就哆嗦着全说了。
叶惊秋正跟着Aether一起看行程安排, 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缩放卫星地图研究等高线, 听见两名队友的谈话也只是微微向后偏了偏头,眼眸里满是疑惑:“所以等等就放掉吞钦啊?”
“这次行动匆忙,打的招呼不多。道坨好歹在仰光有点地位, 我们能把人抓进来两天已经不错了。毕竟全缅甸估计都没几个知道异兽处理基地的。”
谢平之耸耸肩, “况且这几天缅甸政局不稳,想多留人几天都没处下手。不过也不用担心啦,基地已经敲打过道陀,吞钦出去就得好好改造。”
“吞钦利用价值已经不大,留下也只是浪费分部口粮钱。几天后基地会针对这件事增派人员进行筛查, 我们先去找潘多拉之钥。”
另一道声音打断三人交谈。远处房门忽开,长靴与瓷板撞出咚咚沉声, 穿戴完备的时醉低头调着手套绑带,眉眼沉冷:“仰光到八莫车程约九个小时,我们半小时后出发,争取日落前抵达目的地。”
时醉今天换了作战服,劲短、淡青。袖口和裤脚扎得一丝不苟,崭新的刀鞘和枪套却依旧遮盖不住配刀的金属寒光。时醉抬头,本就凌厉的骨相显出一种无需言语的冷酷,双眼深如寒潭,难以直视。
叶惊秋跟Aether同步愣神,但还没等一人一猫再说些什么,时醉已看向沙发上的叶惊秋,语气平静:“等等记得挂好装备,不要给枪管第二次抵着你额头的机会。”
“收到,队长!”短暂沉默后,叶惊秋打了个激灵,二话不说从沙发上直接跳起来冲进一旁卧室,门砰一声合上,关掉房门里细细簌簌的穿衣声。
时醉眼神扫向谢平之,散漫如烟的基地万人嫌顿时神情一肃。
“队长咱们可以采用和平一点的手段。”谢平之举手投降,嘴上还不忘说几句废话,等时醉再度飞来眼刀,她才快速后撤几步转身去打包自己了。
周弦徽心里却咯噔一声,总觉得时醉今天这副样子不太对劲。她心中隐有猜测,试探性地调动元素——
警告!警告!警告!
所控元素几乎是在一秒钟内瞬间崩溃,警告信息咆哮着逃离,冲入主人脑海传递生命终结前收获的最后一条信息。
时醉仿佛察觉到什么,她偏头,深黑眼眸中隐约有死神般的淡灰蔓延。
猜测成真,周弦徽低声道:“基地特派员携带的,难道是你的镇定剂?”
时醉嗯了一声,不再回答。
“怎么回事,不是虽然记忆紊乱,但至少没有再恶化了么?我以为能彻底断药的,”周弦徽下意识看了看小秋的房间,在这里她们还能隐约听见小队友和Aether的打闹声,“阿谢应该能猜到不过你似乎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小秋。”
时醉默了两秒:“我不会吃太久,只是最近需要稳定暴动值,这种情况不是常态,没必要告诉她。”
周弦徽下意识皱眉,觉醒者为稳定暴动值各有排遣渠道,阿谢常去无人高山空跳、洛教授受阻时二零八小楼能飘出八大菜系的饭香、宴教授心情不好后能一口气直译十卷羊皮纸
唯有时醉,唯有时醉是口服镇定剂。
虽然这和她在Y计划中的经历有关系,但隔一两年就灌上几瓶药的方式还是让周弦徽担心不已。
周弦徽叹口气:“至少你得让小秋有知情权,她也是一队的一员。”
“我会考虑的,”时醉点头把这件事跳过去,轻松提起一旁的装备箱,“走吧,我们出去等她们。”
我会考虑的,这五个字简直都不用翻译,意思明晃晃的:我绝不会考虑的。
没办法,时醉认定的事改不回来。周弦徽叹口气,跟着出了楼梯,两人直奔厅院,收拾车辆时却见不远处驶入一辆军车,缅甸分部的成员带着面色苍白的吞钦走出来,双方开始交涉。
周弦徽在关车门前的最后一秒瞥了眼神形极差的吞钦,这家伙交代他已经进入Messiah有五六年了,主要任务是维护仰光和八莫两处Y计划残留设备生产地。
Y计划已经过了快十年,Messiah何必要保护一处废弃的厂地?
吞钦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是和一个代号曼湾的人单方面联系。这话一出其他成员就懂了,这厮估计就是个好骗的外围成员,什么都不懂。
仰光的Y计划残留地很快就被翻了个干净,没得到什么客观的收获。一队只能把视线放到八莫上,伊洛瓦底江在八莫骤然西折,在沉积石灰岩上切出了一条极深的峡谷,这种偏僻之所往往会藏着更多真相。
更何况八莫的元素聚集程度不同寻常,也许救世主的人就在那带着潘多拉之钥等着他们。
楼上忽然热闹起来,但听远处楼梯传来噔噔噔一阵脆响,叶惊秋和谢平之两人跟个幼稚鬼似的争先恐后开车门。
“我要跟钟姐姐坐在一起!你个对我落井下石的家伙想都别想让我让座!”
“哎呀你去副驾驶怎么了。”
“哎呀那你去前面怎么了。”
“行行行,那你先坐后排。钟清和洛教授还在酒店,等咱们接到她俩,你就和我换座。”
“呵呵想都别想”
车辆发动引擎轰鸣,在谢平之和叶惊秋的玩笑声中,改装加强后的钢板车驶出分部大门。
正要开车门的吞钦动作一顿,望着车辆驶远的方向微微眯眼。
他认出了那个抓住他的人。
“她们是要去哪里?”吞钦问道。
一旁的军员低声回答:“看方向和车辆外形,应该是要北上。”
那应该就是去他说的八莫了。
吞钦冷笑了一声,他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气,被人下了面子不说还挨了顿打。他堂堂一个军官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打,不报复回去,他以后还在仰光混个屁。
什么本能功能、什么特别基地这里是缅甸,他加入Messaih纯粹是为了得到幻境的使用方法,根本不关心所谓的异兽和人类。
异兽的皮再厚,能防住子弹么?他不觉得他需要谁来保护。
吞钦不再看行远的那辆车,只砰一声关上车门,然后不耐烦地删掉家人的警告信息,哼笑着拨出某个号码。
*
两侧是如刀削斧劈的峭壁,直入青天云端的山尖将蓝天切割成细小的残片。弯曲绵延的单行道畅通无阻,桥下滚滚南下的江水如猛狮般咆哮着撞击岩壁,一去不回。
时醉握着方向盘神色平静,近乎九个小时的车程,她却没显露出一点疲惫感。
沿着仰光河的方向可以长驱过运河与干流会面,而依着伊洛瓦底江逆流而上则可以穿过内比都和曼德勒,到达已经很靠近中缅边境的八莫。
这里已经是世俗意义上的缅北,金三角即在她们的右侧。
这几天局势不安稳,军方指控执政党民盟于大选中舞弊,缅甸的各大城市都出现了游行示威运动。好消息是她们行动几乎可以肆无忌惮,不需顾及被舞弊吸引目光的非觉醒者,坏消息是这破地方乱成了一锅粥,基地简直是狮子咬天无从下手。
洛教授还在欣赏缅甸老坑翡翠的品相,八莫离缅甸的十大玉坑很近。一队要北上八莫正好遂了洛教授的期愿,她正好能来这带看看,能不能挖出几个出产品质稳定的玉矿。
叶惊秋坐在副驾驶座上打哈欠,眼神不自觉地偷偷投向时醉。这车坐得她有点难受,但队长开了九个小时车却依旧看不出什么疲态,精神面貌和早上那会没区别。
充当导航的Aether再度播报信息,距离吞钦给的地址已经没多远了,小猫开开心心:“终于快到目的地了,小秋你记得这次不要随便关掉我啊。”
“看情况吧,”叶惊秋掀起眼皮故意装模作样逗小猫,“毕竟有个烦人家伙在身边好吵噢。”
Aether撇撇嘴:“明明小秋你比我更警报,检测到不明队伍携带大量热武器快速向车辆移动!”
警戒声忽响,叶惊秋面色陡然一变,然而Aether的警告还未播送完毕,便听窗外密集地响起一阵刺耳枪声!
一枚枚子弹无情倾斜而出,实心钢弹呼啸着冲向汽车轮胎。然而只是几毫秒的时间,一层炙热黑火凭空拔地而起,堪称恐怖的高温弥漫,烈火如恶兽般吞噬掉所有子弹,白汽蒸发,熔化的高温钢水爆出嘶嘶的鸣声。
“坐好。”
改装车带着熊熊烈焰向前毫不犹豫地冲去,驾驶座上的时醉的提醒声却依旧平稳。
本能荧惑,生效。
第59章 坠崖畔
截杀命令是八小时前下达的。
这是支来自缅北的毒枭武装队伍, 暗地里和部分军官有勾结,每当军方或政府执政党下达清剿命令时,这些人常常会将几个同伴“献祭”给军方来交差, 暗地里却依旧隐秘地进行贩.毒, 双方对此都心照不宣。
所以当接到吞钦的截杀命令时,这名武装队伍的小头目兴奋地上蹿下跳, 预备立刻抄起家伙来一场九死一生的战斗,以彰显他们给老大卖命的赤胆忠心, 来保证自己的政治庇护所还能继续生效。
但问题是, 老大的命令言辞是否有些太夸张了?对付六个人,带这么多枪也就算了, 有必要再捎带一枚单兵火箭筒么?简直是暴殄天物危言耸听的浪费行为,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一颗□□可是一打美金。
小头目嘁了一声,心想就算是特种兵也躲不过这种距离的实心钢弹。等轮胎一炸, 人一哀嚎, 被打成筛子的人肉沙包可以直接被踹入江中。
他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在目标车辆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时,他只是哼笑着叼着烟头挥挥手——
一瞬间, 数十把M22步.枪齐刷刷喷吐火舌, 弹壳落地声连成死神的送葬曲,7.62口径的钢弹直奔改装车轮胎而去。峡谷山路内简直是枪林弹雨,数不清的子弹如山下滚滚江水般尽数倾出。
但他所期望的事实并未发生。
就在第一波弹雨到达的刹那,一层十余米漆黑火焰凭空拔地而起,热气波犹如陨石般横扫直推, 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闪电般层层荡开!
香烟被高热瞬时浇化为余烬,被糊了满嘴烟灰的小头目双目呆滞地张开嘴巴, 残存的烟头滑落至地。
“卧槽这是什么新式武器”
世界观崩碎毁坏,然而留给他喃喃自语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密集如蚁的黑焰以想象不到的速度飞速扑来,犹如有生命般精准地扑杀掉每一把枪械。扑面而来的热气消解掉所有人反抗的勇气,黑焰忽然开始如蛇一般舞动,介乎纯黑与赤红的光芒闪烁,如汤沃雪般熔化所有步.枪。
理论意义上的全歼。
“跑啊!”
有人恐惧地大声嘶吼,车道上眨眼尽是被丢下的扭曲掉的枪支。小头目不由自主地向后打着哆嗦撤退,这种高温已经超过了人类的想象范畴,这压根不是什么喷火机的现代科技,这就是邪术。
半分钟前还信心满满的队伍刹那间士气尽散崩解开来,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那火焰居然只停留在原地并未追赶上来,逃亡中的民兵被惊惧完全支配,压根没注意到他们身后的黑焰已经彻底消散了。
因为车里的情况也很不对。
难以言喻的眩晕袭来,像是常人以十倍速连续坐了一百次过山车。意志之环的警报声响得比检测到袭击时还要强烈,已经达到六位数的暴动值依旧在飞速攀升,341203、575899、742690时醉常年稳定在五十万左右的数值像是失控跑车般向百万级数值奔流!
痛苦、全身上下犹如被撕裂,独属于Y计划的银白实验室记忆再度翻涌。时醉咬紧牙关急踩刹车,心脏高速跳动着输血,体温急速上升,她几乎是颤抖着才挤出那么几个字:
“我失控了,立刻下车追捕那些人!”
这种时候说什么我来照顾你的话都显得太苍白,周弦徽与谢平之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谢平之张开风领域检索可能的潜伏敌人,周弦徽元素完全爆发,山峡震颤,人影已消失在丛林之中。
四周安静如夜,叶惊秋面色苍白,她飞快地解开安全带冲向驾驶座,看着时醉犹如失水之鱼般大口地吸入空气。
“修复修复!”叶惊秋唇色尽失,她半跪在地上紧紧地握住时醉双手,试图以可调动的所有元素终止掉队长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时醉终于松开了方向盘,叶惊秋下意识看去不觉心中一颤,碳纤维方向盘上居然生生被时醉攥出了两道手印,所以她刚刚究竟会多痛苦?
不知名的剧痛和强聚集的元素已经压迫神经,时醉眼前几乎模糊如雾,只能依稀辨认出眼前小队友的动作。
“洛教授镇定剂”
叶惊秋一怔,而后立刻甩开后座车门,大声重复:“洛教授洛教授,队长说需要镇定剂!”
“她什么时候又开始用药了?”洛塔瑞奥下意识反问,手上却动作飞快地翻出一支注射器递给叶惊秋,语速急切,“这种情况口服已经无效,镇定剂应该在时队的口袋里,马上注射。”
来不及细想什么用药背后的东西,叶惊秋焦急地翻找队长口袋,时醉现在体温高的不正常,全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绯红。
找到了!叶惊秋果然翻出了一盒银白用剂,透明色的药液在玻璃瓶中静静晃动着。她甩甩头努力叫自己镇定下来,竭力让因担忧而颤抖的双手保持稳度,开始抽取瓶中药剂。
“队长很快就好,很快就好”此刻已顾不上消毒,时醉双手紧紧地扯着座椅,叶惊秋低声安抚,而后毫不犹豫地将针剂推入——
针头扎入血管,透明药液汩汩流入静脉,强有力的心脏泵输着血液。这药像是扑向岩浆的冰水,肉眼可见的,时醉体温急降,控制不住的双手逐渐失力,放开座椅。
在改装车的最后排,钟清神情却格外奇怪,眼神如胶水般黏在了时醉身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局势已经平稳。暴动值开始回落,险而又险地擦过百万级的数值边缘。这药液简直跟灵丹妙药一样,几秒后时醉呼吸便平稳下来。等叶惊秋拔出针头,队长已经完全恢复了自主意识。
“队长你还好么?”叶惊秋起身将注射器交给洛教授当废料处理,她随手抓过自己的保温瓶,将里面的温水递给时醉。
半晌时醉都没有言语,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回过神莱,看着水杯很轻地摇了摇头。
她稳住身体,单手一撑即走下改装车。叶惊秋忙不迭地让出一条路。时醉转身却低声道:“我已经没事儿了,稍微运转些本能舒缓神经就好。”
把担忧和疑惑压回心里,叶惊秋倚在车头边眼睛不眨地注视着低喃本能的队长,根本不敢移开视线。
此刻已经是日落时分,橘红色的晚霞大片大片地染满天边,山谷中微微的夜风荡漾,输送而来的却是刺鼻的硝烟。
远处的山林里周弦徽还在追捕最后两名逃亡者,低空的谢平之正竭力为周弦徽提供支持。而在改装车不远处的深林中,刚刚逃走的小头目悄悄地调整着炮口。
RPG-7火箭筒,1960年苏联研制的单兵反坦克武器,第三世界国家的步兵及游击队的“标志性”武器。
它确实是一名服役时间太长的老兵,但尽管如此,穿深700毫米均制钢板的它依旧是步兵武器之王。
做这种刀口舔血赚钱的事就要有掉脑袋的觉悟,就算他今天勉强能留下自己一条命,吞钦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小头目咬了咬牙,炮筒校准目标的刹那,嗅到气味的谢平之骤然回头,瞳孔猛缩。
“队长小心——”
提示音湮灭在炮弹出膛的瞬间,破甲弹如巨龙般极速向改装车直直飞来,电光火石间,时醉已来不及细想,她如风般向前跑动,高压下淡青作战服甩出流水般的波纹。风系本能发动,飓刃强硬地包裹住弹头,快速降温的同时减慢其高速,试图将它压向公路下的涛涛河水。
元素成倍聚集,先前被注射进静脉的特制镇定剂已经流遍时醉全身,然而在混杂药液的鲜血再度涌入心房时,纯金光焰凭空而现,咆哮着试图将这侵入者挤出去!
两种力量在时醉的身体中直接碰撞,刹那间淡金的气界一瞬张开,暴动值忽然开始飞降,从六位数一路狂跌至
零!
她失去了对元素的掌控。
飓刃消失殆尽,被调转方向的□□恢复理智,毫不犹豫地沿着既定轨迹冲向时醉!
200KG的炮弹直直冲向丧失掉所有力量的时醉,这一瞬世间万物仿佛都消失,时醉的深黑瞳眸里唯有那枚扑来的旋转炮弹。
就在弹药即将炸毁的那一刻,叶惊秋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冲了上去,她纵身虎跳,决然地将时醉紧紧抱住。风元素在她的身后聚集,生生地推着那枚炮弹转进山下江水之中。
“轰——”
但听一声足以震破耳膜的巨响,飞沙走石裂岩断壁,遮天的尘雾笼罩四野。叶惊秋死死地抱住时醉,任凭巨大的冲击波在她身后划出千百道裂痕,将两人推入深不见底的崖畔!
时间仿佛停止。
风声、爆炸声、呼喊声浪涛声所有的所有都淡如这虚无缥缈的尘烟。半空中的两人犹如凝滞,两团纯金光焰骤然从她们的心脏位置亮起,交相辉映共生共死、闪烁频率是惊人的一致。
同处本源的力量终于聚首,被尘封在深渊中的往事翻涌。已黯淡的天光描出两个互相缠绕的轮廓,仿佛要跌入这滚滚而去的江流之中,又似乎一同拥抱着闯入某段被彻底吞噬的过去。
“嗯,你喜欢哪个名字?尺玉,还是秋白?”
“你母亲就死在他们手下!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快走!”
“这里很好,被发现的话可以及时逃走。我?我也很喜欢这里。”
“睡在冰洋里——东海的水还不够你玩么?好,你执意去就去罢,只是回来就不要和我一同睡了,我嫌你冷。”
“不是闹的时候,那只龙已经带着贝希莫斯找到北边了!”
“”
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无数个相同的人影如跑马灯般飞速溜走。转瞬间记忆的洪流又化作闪烁的金焰,再度沉于心脏深处。
漫天尘雾与爆炸声中,即将晕眩的叶惊秋努力睁开了眼睛,只觉这世间一切都是那么那么难把握的东西,只能眼睁睁地目睹它在眼前闪过、又闪走。
她看着与她近在咫尺的这张面孔低声呢喃,挤出昏厥前的最后一个问题:
“队长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但没有时间留给时醉给出回答了,咚一声巨响,两人坠入汹涌的无边江水,沿着浪涛起起伏伏,消失在不明的远方。
第60章 遗魂处
深夜十二点。
这是一间宽高精致的山楼, 嬉笑玩闹声不绝于耳。流淌的山溪沉默着绕过楼栋,流向寂静无声的院落。
山楼前后皆有身高超过平均水准的士兵们巡逻
这些人面无表情地站岗列队,互相间连一句窃窃私语也没有, 怀中隐约能露出枪支冷厉的铁色。不同于本地土产的M22, 这是中国北方工业公司产出的97式步.枪,上世纪九十年代缅甸从中国购到一批测试款, 专门将其配给缅军精锐部队使用。
今天是不太平静的一天,这些精锐部队却没有被派出镇压暴动与游行, 而是在这里保护着一群人。
吞钦视线扫过楼下堪称完美的防备, 轻佻地笑了笑。
山楼内部尽是堪称奢华豪横的修饰,大盏玻璃吊灯折射出刺眼夺目的光束, 光洁如镜的地板却染着几朵烟灰。在宽敞的客厅中, 一群年轻军官大笑着喝酒聊天,房间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真不容易啊,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把我们未来的将军抓进去。”有人吸了一口白烟慢悠悠道, 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打趣。
吞钦却不动声色地按灭烟头, 含蓄地轻道:“管他什么来头,惹了我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呦,你爹不是让你自己咽下这口气?”刚开口的人眼神一顿来了兴致, 没料到会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 “不是说她们身份很高嘛。”
“高个屁,再高能有我们将军高?”另一名军衔较低的年轻人立刻开口,看着吞钦的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奉承和讨好,“是不是您把这些人骗到了北面?”
“对啊,”吞钦努力作出漫不经心的模样, “烧了一颗火箭.弹,估计那几个人早就化作骨灰, 连渣渣都不剩了。”
有人笑着点了口烟:“火箭.弹?一发少说得几万美金,还是得我们将军有这个实力吧?”
吞钦矜持地压了压手,努力克制住嘴角的微笑:“诶,怎么说话的嘛,我还不是将”
“轰——”
尾音淹没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寂静无声的小楼刹那间枪声四起!超高速射击的子弹砰砰砰如同倾盆大雨,硝烟与惨叫此起彼伏。
黑烟阵阵飘荡,但听破门声惊天动地。吞钦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秒眼前世界天旋地转,一阵巨痛铺天盖地,他下意识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吞钦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咔哒。”
子弹上膛声清晰可闻,周弦徽左膝抵着吞钦的后心窝,手中一把利刀寒气逼人,眼神里满是极罕出现的冷然之色。
“你、你是谁?”
趴在地上的吞钦感受着冰冷的瓷砖地面,颤颤巍巍地问道。
他丝毫不在意、或者说是不敢在意脸上开裂伤口渗出的鲜血。刚才那一秒钟他只是抬头看了一下,一群训练有素的不明人早已将其他军官干脆击晕,满场中唯有他还残存一丝意识。
楼外那些精锐部队坚持了大概几秒?这群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前一秒还充斥着烟雾与谈笑的大厅,下一秒已犹如洒满鲜血的地狱。
“催泪瓦斯与麻醉药剂而已,我们不会要其他人的命。”极轻的口气,在吞钦眼里却似索命的恶鬼。
不会要别人的命,意思是自己的命可能要遭到威胁了?!
吞钦下意识咽口水,被完全顶住后心窝的他却连发抖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巨大惊恐下大脑被迫处于宕机状态,但还没等他再问,周弦徽已经再次开口。
“全说了,不要有任何保留和废话,”周弦徽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她随手抛出手中利刀,噌一声轻响,刀刃如裁纸般轻松插入地面,“你每根手指能为自己争取五秒钟时间。”
“啊什么、什么五——啊!”吞钦下意识反问,但他还未有把话说完的机会,一柄长刀就已经没入了他的小指。
在场无人言语无人反对,周弦徽依旧紧压着吞钦后心,以无可反抗的力度压下他所有挣扎。
她右手轻弹着那柄刃锋尤烈的长刀,山元素与刀刃共振,振出如玉石般清脆的悦耳声,周弦徽眯了眯眼,一下、两下五下。
五秒时间到。
电光火石间,她毫不犹豫地拔刀,再斩!
短暂的沉静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凄惨的哀嚎。
剧痛从神经一路狂奔传导至大脑,吞钦痛得简直要被撕裂开来。周弦徽曾短暂读过医学院,她是很出色的学生,手绘的人体剖面图犹如机印。几年的医学经验带来对人体每处神经每处骨骼近乎了如指掌的把握,她下手的地方很微妙,会让人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痛苦,却不至于产生令人昏迷的巨痛。
大股大股的温热鲜血涌出,顷刻间打湿掉名贵地毯。惨呼声已延续了太久,又一个五秒时间到,周弦徽将刀刃再度拔出,而后,面无表情地轻轻插下去。
鲜血喷溅,有几滴溅落在周弦徽的侧脸之上,淌出一条鲜艳的血花。血迹狰狞,却反而衬得周弦徽脸庞更为白皙清秀。如果抹掉她染满鲜血的执刀手,她依旧是行动部一号队里最为温柔的那一个,不会叫人看出任何端倪。
倘若叶惊秋亲眼目睹这场景,大概会惊诧着犹豫不敢相认。但周弦徽身后的老牌基地成员却面色平静仿佛熟视无睹,毕竟在时醉加入基地之前,周弦徽的某种名声甚至要比康斯坦丝更烈。
本能是人内心的映射,拥有【山·听啸】的人,你指望她会有多平和?
痛苦如潮水般来袭,求生的本能催促着吞钦开口。在死亡的压力之下,吞钦简直豁出去了,声音大的不亚于自己出生那天的惨哭。
“我!我说!都是我干的,八莫那事是我指示那些人报复的!”吞钦大口喘息着缓解痛苦,“但也不只是都是我的错!我只说要给那个姓叶的一点教训,没说直接杀了她们啊!”
“还在狡辩啊”周弦徽叹了口气,她有点懒得拔刀了,淡橙的元素一闪而过,刹那间,一枚尖锐的岩刺平地而起,穿透吞钦整个手掌。
吞钦死命地躬身,躯体弯成一条近乎濒死的鱼。他无声地大口咆哮,已然痛到失声。
这次周弦徽好心地给他多留了几秒钟。
“我、我只是让那些人用枪轰碎掉你们那辆车,”吞钦开口了,颤抖的语句中透着惧怕与恐慌,“其他的、其他的我真的都没做!”
周弦徽眼神一闪,这种程度吞钦应该不会再撒谎了,她索性直接开口:“你没有和Messiah那群人透露消息吧?”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身为觉醒者的队长和小秋至少应该性命无忧,只需要她们尽快找到这两人。
“我、我确实没有直说……”说到这个,吞钦吞吞吐吐,但他反应足够快,没等周弦徽皱着眉再给他一刀,他已经全部自己说了,“只是我们之前有约定每天三次信号,如果断掉,就说明、说明仰光和八莫有人入侵。”
周弦徽咬了咬牙,努力按压下心中腾起的怒火:“为什么昨天不早说?并且你说的内容也没有在系统中留痕?”
吞钦眼神躲闪:“信号是以元素形式发送,况且,况且你们昨天叫我和那边以后不再联——砰!”
吞钦的声音彻底消失掉。
周弦徽冷冷地放下手中那柄可以崩碎掉一头狮子头颅大口径手.枪,再不看地上堪称碎片的尸体,她伸手,径直拨通意志之环,联系谢平之。
沟通还在加载,周弦徽轻轻闭上眼睛,努力祈祷队长和小秋此刻尚有作战能力。
她们两人的意志之环已被爆炸摧毁,Aether也无法定位到她们位置。
尽是被伊洛瓦底江切出峡谷的八莫则林植茂密、山高水深,搜查极其困难。一队四人全部知晓的地点只有Y计划在八莫的设备生产点,如果小秋和队长等不到救援,极有可能会去那里等候她们。
但吞钦已经和Messiah断联,如果小秋和队长已经丧失作战能力,那么在路上撞上救世主……
后果不堪设想。
周弦徽只能向基地请求救援,而后再度奔入山林,以大海捞针的形式寻找队友,祈祷两人平安。
*
星垂平野,大江奔流。茫茫夜空之下温差渐起山风阵阵,吹动草木叶片,带来微凉的快意。
“嘶——好痛。”
浅滩之上,叶惊秋慢慢地睁开眼睛。
神经感官恢复,她腿上传来隐隐的剧烈阵痛,头部残留的眩晕感几乎要毁掉她整个人。
RPG-7着实名不虚传,尽管叶惊秋用风元素凝成气界抵挡掉大部分伤害,但残留的冲击波依旧伤害惊人。
所以自己现在这是在哪里?
叶惊秋觉得脑袋格外疼痛,她下意识看了眼手腕上已经被冲成两半的意志之环,放弃从Aether那里得到答案。
她努力回想着昏迷前的种种遭遇,却感觉自己的记忆如同被剪碎的白纸,无论如何寻找,脑中的最后一幕依旧停留在自己扑向队长的刹那。
所以……她是和队长一起掉到江里面,然后被江水冲到这里的?
叶惊秋想到这里立马挣扎着直起上半身,视线如探照灯般紧紧逡巡过视线范围内的每处,果不其然,在约十几米的远方,时醉安静地躺在那里,眼睛紧闭。
“队长?”
呼唤无果,叶惊秋心中隐约升腾起些不详的预感,她右手撑住卵石地艰难起身,正准备连滚带爬地奔过去,却在直腿的那一瞬再次无力地瘫倒在地。
叶惊秋忍痛把右腿从冰冷的江水中拽出来,果不其然,一枚流弹碎片静静地插在她小腿上,只离主要血管偏差几寸。
在被冲击波震到失去意识后,无法控制元素的叶惊秋自然无力阻止四溅的弹片。
但是……等等!
叶惊秋下意识把视线投向不远处依然昏迷的队长,她的身体素质明明比队长还要差上一些,如果此刻队长比她还要晚醒,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
顾不上给自己处理伤口,慌乱的叶惊秋强忍痛苦,随便捡起一根树枝支撑身体,一瘸一拐地用尽全力奔向时醉。
咔嚓一声脆响,树枝不堪重负而断,叶惊秋再度摔倒地上,但被某个想法刺激到的她却无暇顾及这些。
她只颤抖着祈祷着,格外小心把呼吸微弱的时醉翻过来,然而噩梦成真,见到队长背后的她几乎瞬间头皮炸开。
一枚弹片从后背处狰狞扎入,不知多长的碎片已完整地嵌入了时醉后心。
她已生死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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