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他都想好了——
【小镇寿衣店一夜间便化为荒地，爷孙两人无故失踪，究竟是天灾还是人为……】
“没人会记得。”檀霄平静道。
“他们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消失之后，有关他们的一切都会从人们的脑海中抹去。”
本就不该存在的东西……
江咸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他们寿命早就到头了，那女人控制罗万的妻子去害他，就是为了借他的寿命？”
檀霄点了点头：“没错。”
借助亡魂去迫害他们最亲近的人，自己置身事外坐享其成，借助他人的性命苟活于世。
江咸想到了散落在地上的骨架和皱纹满布的老妪，不由感到一阵冷意。
有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
两人在镇子的公交站台旁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刚好要回市区，就顺便捎上了两人。
盯着后视镜中逐渐远去的小镇，江咸忍不住叹息。
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檀霄难得看他一眼，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在想，即使她得到了报应，那些被害的人也活不过来了。”
檀霄没有说话。
江咸仍然费解，大费周章让自己活这么多年，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他多年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不都一样吗？
檀霄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见过太多人说活着没意思，可到了投胎的那一刻，大多数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转世成人。
或许长生不死的意义，只有真正获得过长生的人才懂。
而眼前恰好就有一个。
江咸好奇地问道：“你懂吗？”
檀霄活了几千年，应该很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片刻，檀霄点了点头：“或许。”
“那意义是什么？”
檀霄想了想，道：“工作。”
江咸：“……”
他错了，他不该问，谁家好人能说出这样的话？
究竟是什么人会把工作当成生活的意义啊？！
当然江咸只敢在心里吐槽，说出的话能委婉还是尽量委婉：“整天工作，你不觉得无聊吗？”
檀霄不解地看向他：“每天都有事情做，为什么会觉得无聊？”
江咸感觉到了一阵窒息。
无法交流，跟这种人真的无法交流！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和檀霄不一样，人家是鬼，学习工作到半夜三更不会累，自己可不一样。
工作了一天没好好休息，他如今已经觉得十分疲倦了。
出租车行驶在崎岖不平的路上，摇摇晃晃之间江咸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那个，我先睡会儿，到了麻烦喊我一声。”
檀霄点了点头，却见对方已经仰着头睡着了。
路过一个路口时，司机秀起了自己的技术，几乎没怎么减速来了个漂移。
檀霄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江咸却直直地朝他歪了过来。
檀霄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托起江咸差点落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
就这样坚持了十来分钟，他觉得手腕有点酸。
慢慢地，他把江咸的头稍稍托起，依靠在后面的座椅靠背上，可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肩膀一沉。
他本想把肩膀抽开，可看到江咸熟睡的样子，他不知为何竟一动没动。
车子已经驶进市区，外面的路灯也逐渐多了起来。
借着灯光，檀霄淡淡瞥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江咸，想象中的厌恶情绪丝毫没有产生，这让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或许，他讨厌的不是人类，而是身上散发着臭味的人类。
江咸不臭，他不讨厌，应该也正常的吧？
车窗外明暗交错的灯光，把江咸有点乱发丝照得像浅水中细软可爱的水草，乖顺地随着车辆的颠簸上下波动。
檀霄没发觉，自己的视线竟然也不自觉地跟着他的发丝一上一下移动起来。
随着车辆转弯进入一个路灯稀少的街道，檀霄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幼稚，赶忙收回了视线。
等按照檀霄的指示把车开到了小区门口，司机感觉背后发凉：“你们住在这儿？”
檀霄点头，付了钱之后，用另一只还没发麻的手拍了拍江咸的肩膀。
江咸迷迷糊糊睁开眼，擦了一下口水，含糊不清地问：“这么快就到了？”
见他下车时脚步还不太稳，檀霄下意识地扶了他一下。
江咸还没来得及道谢，就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刚刚是靠在檀霄肩膀上睡着的吧？如果没记错，他刚刚还擦了口水吧？
那檀霄的肩膀上岂不是……
他没敢细想，只能一边往小区走，一边祈祷檀霄什么都没发现。
然而，当他回头时，发现檀霄已经把外套脱掉搭在了手臂上。
江咸试探道：“你热啊？”
檀霄：“不是，你口水流到上面，我嫌脏。”
他很直接，导致江咸很社死……
江咸越来越觉得打从自己遇到了檀霄，就越来越会作死了。
“我会给你洗干净的！”
檀霄：“不用，我送干洗。”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观察着檀霄的表情。
对方面色很平静，平静到江咸心慌。
好在一夜过去什么事都没发生，江咸活着见到了第二天的太阳。
檀霄已经起床制作精致早餐，而江咸则无精打采走去卫生间洗漱。
看着江咸匆匆忙忙的样子，檀霄抬眼问道：“你早上不吃饭？”
江咸一边换鞋一边道：“哦，我出去买着吃。”
檀霄夹了一口菜，漫不经心道：“鸡蛋煎多了。”
江咸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檀霄有点无奈：“你吃不吃？”
江咸：“……下毒了？”
檀霄无语：“你还是饿着吧。”
“我吃！”
江咸还是很识趣的，三两下就把两个煎蛋和一块面包吃完了，顺便夸了一波室友的手艺。
“煎蛋都能做得这么好吃，不愧是鬼王！”
檀霄表面没说什么，可等江咸出门后，他又夹起煎蛋尝了一口。
嗯，自己的厨艺的确没的说。
进公司后，江咸发现罗万早早就在办公室等着自己了。
见他进来，罗万连忙拿起一旁的两个果篮，满脸歉意地放到了桌子上。
“之前是我做得不对，真是不好意思！”
江咸摆了摆手，大方表示没什么。
“还有昨天多亏你们了，要不是你们在场，我可能就没命了。”
看来他昨天也注意到了檀霄的动作。
也是，能看到自己妻子亡魂的人，应该也能察觉出来檀霄不一般。
而现在更让他惊讶的是罗万的变化——明明是同一张脸，前几天还是吊儿郎当的泼皮，如今却变成了忠厚老实的中年大叔。
寒暄了一阵儿，罗万突然问道：“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是做什么的？”
江咸：“怎么了？”
“我……我不是被脏东西给缠住了吗？他……那个……”
“你妻子醒过来了吗？”
罗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上话。
“你……你怎么知道她是……”
江咸：“朋友告诉我的。”
惊讶之后，罗万还是点了点头：“你那朋友的确是个能人。”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自从我妻子死后就性情大变了，这几天身体也越来越差，前两天竟然看到了她的亡魂，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她说要杀了我！”
“你们走后不久我就看不到她了，可我总觉得她还待在我身边……哎，估计是我心理出现了问题！”
江咸想起，昨晚檀霄说打算把自己上次提的建议投入实验——让鬼魂在阳间待几天，和自己放不下的人共度最后一段时光。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组实验对象就是罗万和他的妻子。
“不是心理问题，她的确还在。”江咸觉得自己有必要罗万告诉实话，“不过，你和她只有两天的相处时间了。”
罗万抬头露出惊讶地神色，良久，他又释然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人鬼殊途嘛，已经足够了……”
他请求江咸把其中一个果篮转交给檀霄。
“有机会我一定登门道谢！”
江咸应了下来。
他目送着罗万走出大门，也看到了那个一直在门外等候着他的女人。
女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谢，随后便和罗万一起往回走去。
***
周五，霍明寿请全公司的人聚餐。
餐桌上，他提及周末帝都商厦有个交流会，自己需要带个助理过去。
“小江，就你了。”
江咸突然想起，秦博文在群里说过江鹤轩要去参加的好像也是这个，于是推辞道：“霍总，还可以商量吗？”
霍明寿：“可以。”
“那我不去。”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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