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日落之前拥抱我[娱乐圈] > 【正文完结】
    第81章 Chapter 81

    ◎被一股彻底的悲哀贯穿◎

    信封袋上的快递单写明是瑞士发来的国际邮件, 大概就是顾锦程寄来的那个没错。

    顾念栖将信封袋夹在怀里,又去看那个蛋糕,蝴蝶结型的绸缎绑带下压着一个小的贺卡, 她抽出来, 看到上面很简洁地写着两行字,

    顾息息小朋友, 你的父亲在千里之外祝你生日快乐!

    下面还用简笔画画出了父亲和女儿坐在蛋糕前吹蜡烛的样子,很可爱很生动,让顾念栖眉眼舒展了下,但随即神色又微敛。

    爸爸每年的祝福都是在她生日当天, 国内时间的零点送到的, 怎么这次和沈亦航一样, 都提前这么久,

    沈亦航有不得已的理由,难道他也是吗。

    心慌不安大过一切,现在没功夫想这么多, 顾念栖提起蛋糕便开门进屋, 换好拖鞋径直走去了沙发旁, 将蛋糕盒放在茶几上后, 就坐下拆起了邮件袋。

    里面是一个信封,黑色的, 用金色的火漆印章封着,质感厚重,拿在手里莫名觉得有些沉,尤其是在看到信封正面的底部用金色墨水写着一行字, 更是沉的快要拿不住,

    爱女顾念栖亲启。

    何故要这样郑重,

    心在一瞬间被狠狠抽紧,她有不太好的预感,可这预感根本毫无征兆,怎样也找不到源头。

    不要自己吓自己,顾念栖闭上眼,努力平复了几下呼吸,这才小心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笺拿出来展开,随后顾锦程遒劲有力的字迹便跃然眼前。

    她逐个字的看过去,神情由起先的茫然到难以置信,再到一种说不清是悔恨更甚还是悲痛更甚的复杂的痛苦情感,让她无力蜷倒在沙发上,单薄的肩线无声颤动,泪水不受控制般不停滑落,将宽大的米白色沙发扶手洇出了大片湿痕,颜色越来越深重。

    【息息,爸爸有一个秘密,本想永远都不让你知道,但大概只能瞒你到这了。

    我们息息一直是最坚强勇敢的孩子,爸爸不在身边的时候,自己也熬过了那么多的苦难,所以这次,爸爸相信你也能像以前做的一样好。

    很抱歉让你在刚渡过风波,在新一岁的时光来临前收到这封信,你最近心情一定不错,在这种时候扫兴并不是我的本意,我跟你妈妈商量,想在事情发生后,继续拖延一阵再寄给你,但她说你太聪明,不如在你自己发现端倪之前,主动坦白的好。

    严格来讲,是主动坦白这个词说动了我,于是我盖上印戳,亲手将这封信寄了出去,希望你能看在我还勉强算自觉的份上,看到我接下来所说的事情,可以原谅我长时间的隐瞒。

    其实在你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亡了,只留有一堆灰白色的粉末,成为我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也只有大火将我因为病痛而面目可怖的躯体湮灭后,我才能够没有太多挂碍的让你知道,我不太走运的患上了原发性肝癌,更不走运的是,查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期,就是在我跟你说要放下工作,去蒙特勒休假的那个时候。

    那时医生断言我活不过三个月,于是我深知那是和你的最后一面,格外珍惜,而当时之所以以工作为由躲着不见你,是因为这个病已经转移到了我身体的多个部位,症状频发,实在是无法坚持,但我不想让你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不想让你察觉的原因跟多年前做脑部手术不同,那时医生确保百分之百能够治愈,于是我觉得没必要让你白白担惊受怕,耽误你当下最重要的考试,同时也有借机想见你妈妈的缘故,从而大费周章的跑到了国外,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让你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也不知道上次的‘拙’会不会在这一次重蹈覆辙,但我还是又一次这样做了,

    我没太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一直很愧疚,现在的我原本就是一个将死之躯,不好再浪费人力物力,也并不想因此而拖累你。

    我想你大概不会怪我,你会理解我这样不知对错的做法,就像你生病的事也从来瞒着我一样。

    有时候回忆起来,我时常忍俊不禁,觉得我们父女真的很像,曾经互相隐瞒,却只有自己被自己的‘精湛’演技蒙在鼓里,而彼此又心照不宣的毫不戳破。

    但庆幸的是,这次我终于成功骗过了如此精明的你。

    患病的这段时间,长夜和白昼都漫长,看不见的细胞渗透了我身体的每一处,但我感恩它们没有过多伤害我的大脑,可以让我在最后将想说的话亲手记录下来,

    也感恩它们的宽容,让我的生命从原本的三个月延续到了十一个月,使我得以做完最后一件事。

    先别抱怨,我知道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最后一件,答应你一起去看阿辞演唱会的事我还记得,可我的路已经无法再延续下去了。

    在这不长的十余月的时间里,我深刻感受到了一位作家笔下的一句话:真正的信心面前,其实是一片空旷,除了希望什么也没有,想要也没有。

    在无人给我的生命下保证书的当下,我只能在这样一片白茫旷野里踽踽独行,而你和你妈妈就是我手握着的希望。

    其实这些年我和你妈妈时常见面,最后的时刻,也幸而有她愿意陪在我身边。

    我和她之间有很多遗憾,但或许是病后人变得格外容易满足,于是原来的那些遗憾,也在这些日子和她的日夜相伴中得以消弭,

    于是我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你。

    其实你很强大,并不需要无谓的牵挂,但我还是想亲眼见证你污名得以洗脱的那一天,于是看到庭审宣判的那一刻,我便明了该踏上归途。

    还记得春天的时候,我送你们去蒙特勒的火车站,你临走前跟我说,下次见面,让我跟你讲讲和妈妈的故事,我答应了,但不知道你是否会介意,我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你的妈妈去完成,

    也麻烦你到时候可以将她说的写下来寄给我,我想看看她的视角里,还有哪些我没有察觉到的事。

    如果可以,陪你去演唱会的任务也可以交给你妈妈,她会愿意的。

    她和我一样爱你,并非刻意缺席这么多年,也因为愧疚一直不敢见你,但从此以后,你们都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可以放心依靠的亲人了,至少心平气和的见一面吧。

    最后要告诉你的是,‘息息’这两个字取自生生不息这个成语,爸爸妈妈那时希望你活的像一盏不眠灯火,不管火焰的范围或大或小,只要长久的热烈下去就好,

    但现在我希望将这两个字附上新的含义,多多休息吧息息,如果觉得累,不想燃烧了也没有关系,爸爸这一生忙忙碌碌,就是为了能够时刻托住你,让你有一处可以安全躲避的地方,所以按照梁伯伯的引导去做就好了,不必有任何负担,这些都是我的意思。

    不要生气,不要难过,我终于从病魔的手里得以解脱,这理应是一件喜事。

    我这一生无甚功绩,无需墓地,更无需立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和妈妈一起,将我放进海浪里四散漂流,我想以更渺小的形态去领悟这天地间的无垠广袤,

    这样在下一次见面时,我能够和你讨论的话题才不至于无聊。】

    客厅里的暖色灯光铺在单薄无力的躯体上,像盖上一层温暖绢帛,却无法带去任何温度。

    顾念栖将信笺抱在胸口,很想不顾一切撕心裂肺的哭喊出声,可唇瓣张着,除了哽咽的吐息,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只有眼泪在无休止的滑落。

    晴天霹雳这个词,究竟是前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创造出来的。

    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

    才刚刚好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顾锦程当时真的很反常,找的借口也总显蹩脚,她恨自己为什么当时那么不敏感,明明他的消瘦那么不正常,她却对他的那些说辞深信不疑。

    她也没料到顾锦程竟然会察觉她生病的事,

    她自以为瞒得很好,却不知道一切早已尽入他眼底。

    她也做过这种事,所以她好像没有立场去责怪他费尽心机隐瞒自己,但又没办法不怪他,他这种做法甚至都没能让自己最后再见他一面,

    哪怕仅仅是看一眼也好。

    怎样都不至于让她毫无过渡的去面对一抔没有形状的粉末。

    他有没有想过她应该要怎样去接受这堆粉末不久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她最亲最爱的父亲,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有多残忍。

    视线模糊又清晰,顾念栖倒在沙发上,像一条搁浅干涸的鱼,缓和了很久才看清信笺最后的一段话,

    【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巧克力蛋糕,但蛀牙也因此很严重,疼起来总是死去活来,牙也是补了又坏,所以我总是管着你,为了健康剥夺了你的很多乐趣,

    所以爸爸这次特意买了一个很大的补偿给你,可以多吃一点,但也要适量,吃完记得好好刷牙,或许你已经忘了之前牙疼时的感觉,但爸爸却永远记得当时心疼的痛感,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生日快乐我的女儿,无论以何种形态,爸爸永远爱你。】

    明明衣服的领口不高也不紧,但顾念栖还是使劲扯着衣领,以试图缓解艰涩的呼吸。

    她忍着窒息般的晕眩,从沙发上慢慢滑下,跪倒在茶几前的地毯上准备去拆蛋糕盒,却碰掉了放在一旁的信封,里面剩余的东西在这时滑落了出来,

    是两张照片。

    一张是她和宋宴辞的合照,顾锦程帮他们拍的,另一张是顾锦程和一个长相极美的女人站在相同的地方留下的,

    那大概就是她的妈妈。

    两张照片是横向拼接着粘在一起的,背面的右下角写着三个字,全家福。

    顾念栖回忆起当天的情形,起初是顾锦程和宋宴辞一起在给她拍照,后来顾锦程叫宋宴辞过去跟她站在一起。

    她现在看着这张照片,视线里却尽是那天顾锦程微微弯腰给他们拍照时的模样。

    她好后悔,为什么那天没有跟爸爸也一起留下一张合影。

    合照少的可怜,她连拿来怀念的素材都几乎没有。

    胸腔里的空气越发稀薄,心脏快要爆炸般狂跳,她再一次确切的体验这种濒死感,却倔强强撑着并不倒下,腕骨在不停颤抖,但没能阻止她将蛋糕盒顺利打开。

    真的是很大一个,造型很高级漂亮,浓郁的黑巧香味在盒子掀开的那一刻就飘散了出来,但她好像一点也闻不到。

    她插上蜡烛,没点燃又拔掉,也不切蛋糕,就拿着叉勺没表情的往嘴里送,一口接着一口,口腔被撑满,吞咽不及但依旧机械化地往里塞着,

    手抖的厉害,她索性扔掉了叉勺,用手扣着蛋糕接着往嘴里塞。

    她吃的很快很狼狈,身体一切感官都麻木,口中食物和着眼泪一起往下吞,哽在喉头也不管不顾拼命往下咽。

    顾锦程叫她要适量,那她偏要不停的吃,像刻意试探他底线似的。

    小时候他总能及时出现,严厉地将蛋糕从她面前收走,而现在,她几乎吃掉了一整个也没有任何人出来劝阻。

    在胃受不了这样突然大量进食的刺激,忍不住趴在垃圾桶旁呕吐不止的时候,顾念栖被一股彻底的悲哀贯穿,

    真的没有人再来管她了,以后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心力交瘁

    *真正的信心面前,其实是一片空旷,除了希望什么也没有,想要也没有。——史铁生《病隙碎笔》

    第82章 Chapter 82

    ◎他情愿将她绑在身边过一辈子◎

    今夜没有星星, 月亮高悬在黑沉的夜幕,很弯的一轮,散发着淡白色的光晕, 隐隐能看见表面纵深的沟壑。

    宋宴辞斜倚在车旁, 脖颈微垂,五官轮廓被手机屏幕的荧光映亮, 那上面正显示停留在他和顾念栖的聊天界面。

    【睡了吗。】

    这条是他一个小时前发去的消息。

    而她十分钟前才回复了两个字,

    【睡了。】

    然后便没有了下文。

    他仰起头,视线准确定格向面前楼上的一扇窗,

    说睡了, 可家里客厅的灯还亮着。

    他按灭了手机屏, 就这样站着, 路灯离得有些远,一身黑衣的颀长身型有种快要融于黑夜的黯淡,影子也是模糊不清。

    其实今晚她刚踏出包间没几步他便也起身跟上,原本是想送她上车后再回去的, 但她走的格外快, 等到他追出去的时候, 正好看到她在和沈亦航说话, 再然后,她上了他的车, 不知去向。

    她这一整晚都反常地盯着手机心神不宁,接了电话后便忽然要提前离开的原因,好像一下子都能被解释透彻了。

    秋夜里的风多少沾染了些萧瑟意味,宋宴辞的视线逐渐从那扇透着暖色光线的窗户移开, 垂落向平整的水泥路面,

    几片黄叶打着旋儿从他面前掠过, 磕磕绊绊地不见踪影,就像他此时无法活泛却又尚且清醒的思绪。

    除了在确认关系的那一天,他认真问过顾念栖是否喜欢他,又是哪种喜欢,在得到她确切的答复之后,他便没有再问过这个问题。

    他从不主动让她说喜欢他,说爱他,在某些特殊的时刻,他问的也是‘喜欢吗’,而不是‘喜欢我吗’。

    他主动向她坦白自己对她心动的一点一滴,把自己的一颗心毫无保留的剖开放在她面前,却从不要求她用等价的内容回应给自己。

    他其实并不如同表现出来的那样沉着。

    他不是不相信她对自己表达的爱意,他只是对自己不够自信,尤其是发觉沈亦航对她的重要性,她之于他们近乎同等的信任后。

    这段时间,他学会了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安慰麻痹自己,却每每在想到沈亦航在他离开的日子里,陪她度过了无法替代的那些年时,嫉妒便无法克制地占据他所有的情绪,几乎要吞噬他的一切理智,

    他会不可控制地去猜测,她有没有在哪个瞬间对沈亦航产生友情之外的情感,又会不会,这种情感其实从未被湮灭。

    他还记得那晚,看到沈亦航和另一个女人相携离去时,她眼里的失神,以及他接她回去时那一路的心不在焉。

    沈亦航的母亲似乎不接纳娱乐圈的人进入他们沈家,他们那么多年不在一起,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不敢细想,也觉得这样优柔纠结并不符合他一贯的性格,可一旦涉及到她,他就会变得好像有些不认识自己,

    不敢问她为什么会喜欢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怕问了会逼她理清发觉自己的真心,会让她下定决心离开他。

    他就是自私,稀里糊涂的将她绑在身边过一辈子,也总好过亲手把她推出去,推到别人那里去-

    宋宴辞在她楼下待了一夜,看她客厅里的灯也亮了一夜。

    其实昨晚她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了,就看着她微垂着头,一个人上了楼,成熟漂亮的背影在夜色里显得很单薄,周身气压很低,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他无从得知她跟沈亦航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

    从早晨开始,众嘉集团和桥峪集团即将强强联合的消息便开始被铺天盖地的报道。

    他才知道沈亦航要在今天订婚,

    而她的心也为他长明了一整夜。

    心情忽然就有些难以言喻,他分不清是再无阻碍的庆幸,还是她为了别人难过的酸涩,但也无暇分清,

    他只知道,她现在应该会需要他。

    缓步上了楼,输密码开门,

    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看到她蜷坐在沙发上,正抱着手机盯着屏幕。

    衣服还是昨晚穿的那套,周遭空间笼罩着一层浓郁烟气,像一层阴霾,让她的身型看起来有些模糊,脸侧垂落的发丝凌乱,整个人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颓丧之气。

    听到开门声响,她转过头,脸色有些苍白,眼眶还红肿着,在看到他时神色明显有一瞬间的慌乱。

    她迅速按灭了手机,将身侧信件一样的东西压在了一旁的沙发靠垫下,然后垂头用手背很快擦了下滑落到下颌的泪水,整理了下情绪才看着他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他带上门朝她走过来,却在隔着五步的距离时停下,没有再靠近,只是垂眼看着她,声线很轻,掩盖了一些情绪,“哭什么。”

    有种自以为明知故问的意思在。

    顾念栖听到他的声音,好不容易敛回的情绪又有了失控的趋势,但她知道现在不能,还不到让他知道的时候。

    演唱会原本就是一项需要极大的热情和积极性去全力以赴完成的事,更何况他这次是为期两个月的巡演。

    如果现在让他知道自己的爸爸过世了,他还怎么像以前那样毫无负担的,很热烈很享受的去表演。

    她不想他强撑着去完成舞台,观众买票也不应该得到一场不尽兴的表演,

    更何况他现在退团solo,知名度也正面临突破粉圈进入大众圈层的关键期,打好演唱会的口碑至关重要,需要的就是一个个出圈的舞台,巩固和证明他的地位,他务必要全力以赴。

    于是她尽可能让自己保持着一个相对来说还算正常的神色,“我没事啊。”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宋宴辞微不可查地叹息,还是挪动步子走到了她身旁,就着站着的姿势,掌心按上她的后脑,将她带进怀里,“想哭就哭吧,”

    “哭完就能放下了。”

    触及到他温热好闻的气息,顾念栖情绪又快要绷不住,极力压抑下,紧绷的肩线都在颤,

    她疑心他是不是已经从哪里知道了什么,但不敢直接试探,只能摇摇头,开口的声线都不稳,“没办法放下。”

    “他已经订婚了,”宋宴辞眸色有些暗,“你无论如何都应该要走出来了。”

    顾念栖闻言,顿了下,“你说什么。”

    “你和沈亦航昨晚见面的时候,他应该告诉你他要订婚的事了。”

    “你怎么知道的,”顾念栖坐直身子,意识到他们刚才指的不是一件事,他是误会了什么,一时有些语无伦次,“对,我是知道没错,昨晚也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没来得及告诉你,但我难过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是因为什么。”宋宴辞对上她的视线,眼神很淡,却仿佛要直穿进她内心隐藏躲闪的那处。

    顾念栖一瞬沉默,逃开他足以将人禁锢的目光,“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宴辞也沉默下来,好半天才说出一个字,“好。”

    “我还有事要跟你说,”顾念栖睫毛微掀,干涩的喉头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下,“我知道现在说很突然,但是明天的拍摄能不能换个时间,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出工。”

    “延期多久。”

    “我不能保证。”顾念栖抿下唇,缓了缓才小心开口,“还有,巡演我大概也不能陪你去了。”

    宋宴辞克制着出了口气,“还是不能说的理由?”

    “嗯。”

    他忽然笑了下,又看向她,“顾念栖,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件事,”

    “你到底为什么跟我在一起。”

    心因为他的话猛然抽动,顾念栖眉尖蹙起,“我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他还在自顾自地说,“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对我的习惯,还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我,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

    “其实不用这样,”他苦笑着摇头,“虽然我很高兴,但你其实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原来他潜意识里竟然一直这样觉得,顾念栖忽然就有些无力,

    可她明明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说过自己只喜欢他,澄清过很多遍和沈亦航的关系,也一直在保持距离,但他原来从来就没有相信过。

    既然不相信,他又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气愤和委屈让她没忍住涌出泪来,又被立刻不动声色地擦掉,再抬起头时,她的神色忽然就变得很冷淡,“随便你怎么认为,”

    她还想说什么,但尽力克制住了,不想在气头上说出什么伤人,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你走吧,”她很努力让自己平静开口,“我们现在都需要冷静一下。”

    宋宴辞顿了顿,而后没有异议地点下头,后退了两步,临转身前又停下,声音好像隔了很远,

    “顾念栖,其实我好像一直都没太看懂你。”

    “我早就说过了,”顾念栖没有太大波澜,很安静地弯了下唇角,“这九年填不满的。”

    “总会有办法的,”他说的坚决,转过身朝玄关处走去,“明天见。”

    “我说了不会去的。”

    “随便你,但我会等。”

    语气很冷很强硬,宋宴辞说完便离开,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关门的动作依旧控制了幅度,随着锁芯咔嗒的轻响,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顾念栖在原地怔怔站了片刻,而后强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俯身从沙发上勾过手机,解开锁屏,上面显示跟梁司成的聊天界面。

    【其实这次的案子从初期开始,到准备开庭阶段用到的材料都是你父亲和我一同完成的】

    【别太难过了孩子,他愿望达成,走的没有挂碍】

    方才梁司成给她发来消息,也是那时她才明白,原来爸爸在信里说得以做完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指这个,

    他用最后的时间,给她了最后一场力所能及的保护。

    数种情绪交加,顾念栖又忍不住哽咽,这时对话框弹出来新的消息,

    【你父亲交代我帮你办理遗产继承的相关事宜,因为涉及国内外的不动产,会相对繁琐一些,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面详谈】

    她仰起脸,深深呼了口气,将泪水从酸透了的眼眶中逼退,缓和了一会才重新抬手打字,

    【梁伯伯,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

    发完消息,顾念栖放下手机,将压在沙发靠垫下的信笺和照片拿出来,小心翼翼叠好放回信封中,然后回房间去收拾行李。

    昨晚她已经根据顾锦程在信里留下的联系方式和许微取得了联系,并且订好了今晚飞意大利的机票,

    许微已经带着顾锦程回到了他们常住的地方。

    不知道下次回来会是什么时候,但她带的东西很精简,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包括顾锦程留给她的这封遗书。

    她其实到现在还没有实感,心底倔犟觉得,如果看不到这个,没有了这唯一的证明,就好像爸爸还在,她像以前一样坐飞机飞去他的城市,就还是能见到他。

    顾念栖来到书房,将信封放在书桌上的花瓶下。

    透明的水晶瓶中是她前两天新买的几枝百合,买来的时候还是合拢的花苞,而昨晚一夜之间全都盛开了,能通晓人情似的,浓郁香味在整个空间弥散,开的很盛大,很悲伤。

    离开的时候,她又看了眼摆满粉丝来信和礼物的书架,一个单独的隔层里,五本天蓝色相册整齐摆放在那里,很安静,很显眼。

    不知道新年的时候会不会再收到,如果会的话,书脊上的文字,又会是哪一句话呢。

    就这样静静注视了片刻,顾念栖收回视线,走到玄关处换好鞋,

    拉上行李箱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她想起宋宴辞走的时候跟她说会等她,心有一刻的摇摆,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关上门离开。

    宋宴辞,那我也不告而别一次,

    就当扯平了。

    作者有话说:

    辞狗担心息息被拐跑担心了十几年,只是没有安全感,

    别怕,这部分看似刀其实都是糖

    (宝们端午安康!)

    第83章 Chapter 83

    ◎娶她是他十八岁就想做的事◎

    落地马尔彭萨国际机场的时候, 是京市时间十月十四号的凌晨四点,米兰时间十月十三号的晚上十点,

    顾念栖回到距离自己生日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

    每次这种向西跨时区, 逆时间的飞行, 都让她有种时光倒流,偷回时间的感觉, 可惜这种恩赐总是有限,一天已是极限,没有办法帮她回到更久之前,也不是真的能让她回到过去。

    晚上的机场人不算少, 但顾念栖走出接机口的时候, 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接机口的许微。

    她身材高挑, 穿着一件质感上乘的黑色长大衣,长发浓密卷曲,五官气场的攻击性很强,在一众举着花里胡哨接机牌的人之间, 即便只是静静站着, 也格外显眼。

    顾念栖戴着帽子口罩, 但许微也一眼认出了她, 朝她招了下手,然后绕开人群朝出口迎着她走去。

    一路上幻想了很多种两人相见的场景, 有各种各样的担心,但直到真正见到面,顾念栖才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

    母女间令人意外的很自然并没有太多隔阂,虽然没有立即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开车回去的一路上也大多沉默, 但也是舒适的沉默, 并不尴尬。

    今夜的米兰下着雨,淅淅沥沥的,有点冷。

    雨刮器不断摆动着带走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轮胎轧过路面水渍的声音模糊在封闭的车窗外。

    车子越过繁华的市中心一路开向近郊,许微住在这里的一栋,被苍翠的高大树篱围起独栋别墅里,不算很大,但外观简约却不乏质感,内部装修也是和许微本人相契合的意式复古风格,颜色深沉,灯光昏昏黄黄的,在这样一个清冷的雨夜格外有意境。

    许微将车停进车库,领着顾念栖坐上电梯,按了三层,将她带去一直以来都为她准备着的房间。

    “妈妈,”顾念栖站在房门口,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指节紧了紧,壁灯的光线被走廊的雕花装饰阻隔,落在她脸上的仅剩一道昏昧暗影,掩住了神色,声音也是辨不清情绪的清浅,

    “我想看看爸爸。”

    “不着急,你长途奔波也辛苦了,先进房间稍微休整一下,”许微看着她笑了笑,示意了一个方向,“收拾妥当了,就来那边的露台找我。”

    “记得换上睡衣。”她临走时又补充了一句。

    顾念栖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专门叮嘱这一句,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

    进了房间,顾念栖将行李箱里的东西大概规整了一下,而后坐在柔软到能让人陷进去的床上,准备躺一躺,而目光却在这时落在被自己扔在一旁的手机上。

    她伸手摸过来,解锁,打开微信,看到消息界面几乎被生日祝福堆满,虞谣还抱着烧烤给她录了一段汪汪生日歌,

    她临走前没忘记把小烧烤再次托付给虞谣。

    只有宋宴辞的聊天栏那里空空荡荡的,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还停留在前天晚上。

    眼睫不动声色地掀了掀,她看到国内时间已经接近早晨六点,快要到了原定mv拍摄的出工时间。

    握着手机静滞了须臾,顾念栖没有回复任何消息,指尖按住侧键,不多犹豫将手机关机塞进床头柜的抽屉,然后拿上洗漱包便走进了浴室。

    她动作很快,洗过澡换上带来的睡裙便走出房间,朝着许微说的那个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两扇很大的玻璃门外,有一处宽敞的弧形露台,摆放着户外桌椅,还有一些花草盆栽。

    雨还下着,但露台因为有顶棚遮挡,倒还算干燥。

    圆桌上摆放着一个款式很复古的瓷制花瓶,纹样很美很华丽,里面插着几支粉色的西洋杜鹃,旁边支着一个pad,顾念栖猜测许微平时大概比较喜欢在这里工作。

    听着雨声没等多久,身后便传来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

    “息息,生日快乐。”

    顾念栖回过头,看到许微也换上了睡袍,手里端着一个蛋糕,不算大,由是上面只插了一根蜡烛,

    烛火随着她的步伐和屋外的风雨不停摇曳,却并不倒下,依旧坚韧燃烧着,很明亮。

    “这是我自己做的,样子比不上外面的精致好看,但我觉得味道其实还算不错,”她将蛋糕放在桌子上,示意顾念栖过来坐下,“知道你或许没有什么胃口,但该有的仪式感要有。”

    “而且你爸爸也交代了,说想要一起给你过个生日。”

    “一…起。”顾念栖眸光动了下,声音有些木。

    “嗯。”许微幅度很小地深呼吸了下,而后抬手将pad的屏幕点亮,顾念栖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眸子顿时瞪大了几分,

    她看到顾锦程的身影出现在上面。

    他穿着一身居家服,是他鲜少穿的浅色,头上戴着个毛线帽,身型比上次见面时还要瘦削,面颊也几乎到了脱相的地步,但眼睛里仍有神采,神态也不见病痛,柔和的像一个正常人。

    “知道为什么让你换睡衣吗。”许微看眼顾念栖。

    顾念栖看着屏幕中的影像,指尖摩挲着袖口棉软的布料,声线很轻缓,“我们都穿成这样,会有一同在家的感觉。”

    “是有这个原因,”许微浅浅笑着,屏幕荧光落进她眼底,映出隐隐涌动的波纹,“其实最主要的是,如果我们两个都打扮的光鲜亮丽,大概会让这个一向体面的大律师觉得窘迫,”

    她伸手过去握了握顾念栖因为潮湿雨气,略有些冰凉的指尖,侧向她的眼神略带调侃,“难得聚在一起,我们还是别让他出糗了。”

    “说的对。”顾念栖闻言也笑。

    她喜欢下雨天,喜欢滴落在万物上淅淅沥沥的雨声,喜欢植被的清新味道和泥腥气。

    而在经历过的无数个雨天里,她最喜欢此刻,

    光影摇曳,忽明忽暗,青草花香和草莓巧克力的甜味充盈着嗅觉的此刻,她的爸爸妈妈一起为她唱生日歌,一起祝她生日快乐,一起注视着她吹灭烛火许愿的,从未有过的,无与伦比的此刻。

    在闭上眼的一瞬间,她觉得顾锦程不再是屏幕里,那个隔着介质触碰不到的虚影,他就切切实实地坐在那,和许微一样,都正真实地坐在她身边。

    顾锦程的骨灰就摆放在隔壁的书房里,原本许微是打算帮她过完生日再带她去看的,但现在注视着顾念栖沾染着笑意和濡湿泪痕的脸,只觉得揪心。

    她越幸福,她就愈发不忍心将这一切打破,

    只想让她在这场看似圆满的梦里待的久一点,更久一点-

    京市城郊,实景拍摄场地。

    各类机器轨道都准备到位,却静置在那里,并没有运行,工作人员也都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聊,时不时四处张望几眼。

    “什么情况啊今天,这眼瞅着太阳都要下山了。”

    “难道在等天光?”

    “等晚上的天光也不用让我们一大早来吧。”

    “什么等天光啊,等顾念栖呢,女主角不在怎么拍。”

    “一天了都没出现,她还真跟传闻里一样爱耍大牌啊,以前还以为是黑粉瞎编的。”

    “不至于吧,她跟宋宴辞不是关系很好吗,不会真是假的吧。”

    “管他真的假的,出了什么状况不能提前说一声啊,这么多人待在这里一整天等她一个人,不是耍大牌是什么,活该她出事。”

    “别乱说话,没有人耍大牌,”大雷这时抱着一箱水果走过来,眉头皱着,声音很冷,“工资照发,超时有双倍的加时费,还不用干活,就当作是过来玩了一天吧,没什么好抱怨的,”

    看起来是圆圆憨憨的一个男生,但情绪上来的时候也无形中有种震慑力,几人都不由噤声。

    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示意他们拿去分掉,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看了眼,眉目一凝,赶忙走去一旁接起电话。

    ……

    宋宴辞此时正在一旁老旧居民楼的天台上,坐着一把不太牢固的木质靠背椅,像是学校里淘汰下来的那种,而他穿的也是一套校服,上衣是蓝白相间的短袖,类似于他们高三时的款式,很有少年感,

    今天温度不高,天台又风大,但他好像也不嫌冷似的,就将外套搭在一边。

    楼下的嘈杂喧嚣隐隐约约飘上来,再经由顶楼的风一吹,几乎不可闻,而他也似乎自动屏蔽了那些额外的声音,就静静靠在椅背上。

    坐姿懒懒散散的,有些漫不经心,但修长脖颈垂下的弧度,额前被风拂的散乱的额发,和半隐在碎发下的那张冷白瘦削的脸,都让他看起来是说不出的消沉。

    逐渐下沉的日光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渐变调的橘色,和着形状各异的云霞一起,美的惊人,但他的眼睑却始终垂着,目光落在手里那个略能看出些陈旧,但依旧精巧的盒子上,独有的蓝色如崭新的一般鲜明。

    指尖用了些力将盖子挑开,显露出底拖上的一枚戒指,是这个品牌很经典的款式,玫瑰金色,开口两侧的T型装饰上镶嵌着颗颗切割成圆形的钻石,在熔金橙芒下折射出夺目色彩。

    这是他当年录完节目出来,就拿着这些年自己攒下来的零散片酬,跑去店里买给她的,

    她说过喜欢这个牌子,而他也早就在筹谋着要送戒指给她。

    娶她是他十八岁就想做的事,他原本想一到法定就跟她结婚。

    现在的他有能力送给她更昂贵更好看的戒指,可以用于求婚和婚礼,也或许不需要任何特殊的契机,就仅仅当作任何寻常时刻的小惊喜,

    但所有的那些都不如这一枚对他来说意义深重。

    他只是想在她生日这天,为自己多年前匆匆带走的心意,找到只属于它的归处,

    但这归处似乎不再准备降临了。

    其实昨天从她家离开后,他冷静下来便开始后悔,爱不与猜忌同生,他不该被自己内心那些狭隘的情绪所掌控,他该相信她的,

    无论她难言的是哪一种原因,她看起来都已经很不好,他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种时候跟她起争执。

    他想在今天当面跟她郑重道歉,也以为她说的不会来是气话,但他清早去接她的时候看到家里空无一人,消息不回电话也关机,连虞谣都不知道她去向的时候,

    他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说到做到。

    宋宴辞在心里劝慰自己将事态往好的方向想,尽量避免一些让他恐慌的念头。

    他摸出手机,正准备给她拨去今天的第一百零一个电话,这时听到大雷慌里慌张跑上楼的声音,“哥,我联系到安安她们了。”

    宋宴辞立刻回身看过去,“怎么样。”

    “她们那天庆功宴结束就休假了,说是顾老师早就给她们定好的去马代的行程,这两天一直在玩,刚刚才看到消息回复我,说她没跟她们提过会去哪。”

    原本以为方然和安安会联系不上是因为和顾念栖在一起的缘故,现在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宋宴辞再也坐不住,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朝楼下跑去,不忘嘱咐大雷,

    “你再问问她们公司能不能查到她的航班或者车票信息。”

    “哥你去哪。”大雷赶忙追在他身后问道。

    “我再去她家看看,”宋宴辞脚步不停,气息都有些乱了,“你去安排下面人收工,不用跟着我。”

    他今天自己开车过来的,踩着油门在高架上飞速行驶,很尽力才控制在即将超速的边缘,一路开到了顾念栖家楼下。

    恰逢有人搬家,不道德地将两部电梯都占据,他分毫也等不及便直接从消防通道大步跑上楼,气喘吁吁来到家门口时,看到沈亦航正站在那,

    他敲了半天门无果,便拨着电话焦躁转过身,两人就在这时打了个照面。

    宋宴辞眼睑微敛,“你怎么在这。”

    听到听筒里传出提示关机的机械女音,沈亦航放下手机,“听说她不见了,我过来看看。”

    宋宴辞盯着他,皱眉,“你也不知道。”

    “你这个当男朋友的都无从得知,我又上哪知道。”沈亦航没什么情绪地笑了声,又抬眼,“你不会是怀疑我把她给带走了吧。”

    宋宴辞扯了下唇角,“谁知道。”

    “我的确是想带她私奔,”沈亦航眉尾一扬,说的毫不避讳,“但被拒绝了,她说对我从来就没有一丝一毫朋友以外的感情。”

    宋宴辞尽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但无论怎样都觉得胸口沉的发闷。

    “宋宴辞,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沈亦航看着他,第一次毫不掩饰眼中的艳羡,“你得以从继承家业的重任中脱身,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不告而别伤害她那么深,但她依旧爱你,”

    “所以有幸既然得到了,就拜托你对她再好一点,再多关心一点,不要再让这种情况发生,不要让我后悔我的决定。”

    “等一下,”宋宴辞猛然看向他,“依旧?”

    “你还不知道,”沈亦航看他惊异的神色,也有些讶然,缓了缓,才伴着吐息开口,“她喜欢你很久。”

    “你去参加综艺缺课的那段时间,她怕高三课程紧你会跟不上,每天很用心帮你整理笔记到深夜,比给自己的写的要认真的多。”

    “她说打算高考结束就跟你表白。”

    “后来你不告而别出道,她虽然生气,但课程再紧都会跑去首尔看你的演唱会,虽然她从不承认,但我知道她大学选择韩语专业就是因为你。”

    她爱他的证据无法一一细数,因为实在太浩瀚。

    沈亦航眸色很沉,带着难消的郁结,“所以你能想象吗,她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等了你九年。”

    “好自为之吧,”他说完便径直离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最好快点把她找回来。”

    宋宴辞没有理会,因为他的神思已经不在这,绷紧的下颌显得愈发锋利,脑海里此时来来回回只剩下一句话,

    她喜欢你很多年,

    很多年。

    她为他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锥向他心脏的利器,他觉得自己再一次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

    他无论如何都不该用这件事来揣度她。

    回想起她当时那句‘随便你这么认为’,以及忽而便冷淡下来的眼神,他现在才明了那神情背后的意义,于是血液涌动时牵连着脉搏都觉得钝痛,毫无间隙,持续性的钝痛。

    他努力的平复,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她。

    输密码开门进去,早上来去匆忙,宋宴辞都没来得及,也没想到要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能指示她去向的线索。

    房间被打扫的很干净,大致跟平常没有什么变化,他四处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于是最后才走进了平常从没踏足过的书房。

    推开房门的第一眼,便是书架上,自己过去匿名寄给她的那五本相册,被她摆在很显眼的位置,

    再然后,便是书桌上的花瓶下,放着的一个信封。

    他无意窥私,只是那天进门,他看到她匆忙将一个这样颜色的信笺藏了起来,

    他猜测这里面会有他想知道,但她不愿意说的原因。

    而他在拿起信封,看到底部的‘爱女顾念栖亲启’那几个字时,便已经开始不安,里面的纸张没读几行,便被他又折好塞了回去。

    宋宴辞有些无力地闭上眼,清瘦的身影一下子显得更加单薄,给人一种奇怪的错觉,就好像如果不是双臂按在书桌边沿将他支撑,他恐怕就要坚持不住倒下了。

    怎么会是这样。

    这样的突然连他都接受不了,更不敢想她在家里和灯光一起彻夜长明的漫长时光,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他当时应该要立即上去的,为什么要因为一些虚无的念头在楼下待一晚上,

    他知道还不到自责的时候,但真的没有办法不自责。

    这时手机在口袋里开始震动,他摸出来,来电显示大雷。

    “哥,查到是昨晚飞米兰的,但如果后面有在米兰转机或者火车就没办法查到了。”

    “我知道了。”宋宴辞说完就准备挂电话。

    “等一下哥,你不是打算过去找吧,”大雷急忙喊道。“你冷静一点啊,又没有详细地址,这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几乎是立刻就下定了决心,宋宴辞的语气恢复了寻常的冷静,“那也总比在这里干着急要好。”

    “可是下个月四号就是在伦敦的首演。”

    “我会准时到的。”-

    在米兰待了没两天,顾念栖和许微便带着顾锦程的骨灰,一路自驾,从托斯卡纳开向阿马尔菲海岸。

    顾锦程在给顾念栖的生日视频里说很遗憾他们一家人还没一起旅游过,于是她们一路走走停停,会在路上遇到喜欢的地方多留几天,很悠闲的体验各种项目和美食,就当作在满足顾锦程的遗愿,让他散落在大海前,一家人的第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家庭旅游。

    就这样很缓慢的前行,到达阿马尔菲海岸的悬崖小镇波西塔诺时,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后的事了。

    天气阴沉着,海天都是压抑的雾白色,暗沉沉的一片,看不真切,连带着沿岸山崖上密布的色彩缤纷,饱和度高的漂亮房子都显得没那么鲜明。

    顾念栖坐在海岸边,海风吹的她的发丝飞扬,风衣猎猎作响。

    她拿出已经换上意大利电话卡的手机,点开微博,小号的名字已经被她改成了息息在休息。

    这段时间她不怎么上网,但依旧关注着日期,知道今天是宋宴辞伦敦站首演的日子。

    她点开他的主页,转了他前一晚发的,写着【明天见】的微博,评论了一句,

    加油,

    她同时在心里说。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久等了!

    至于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是因为我这人写文没有技巧全是感情,没有感情就写不出来写不好。因为写前面几章的时候每次都哭着写到半夜,整个人就处在一种被掏空榨干的感觉里,虚到不行,真实的萎靡。

    现在感情条条终于回复满了TT 周末前必把正文全部写完!

    第84章 Chapter 84

    ◎Iwillfindyou◎

    厚重云层将日光严严实实遮挡起来的天气, 夜幕降临的就会格外悄无声息。

    欧洲的冬天天黑的格外早,不过四五点的光景,天色便是漆黑一片, 顾念栖算着时间, 他此时大概正在彩排试音环节。

    她靠在长椅上,指尖的香烟正静谧燃烧, 雾气一缭绕而出,便立即被海风四散,不见踪影,长睫微垂, 顾念栖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慢慢翻着超话。

    演唱会前夕的粉圈总是会格外热闹, 有时隔半个月还在哭诉票一秒没根本抢不到的,有去不了各种羡慕海外粉丝的,有通知场馆外的某一处正在发周边的,还有买了vip票已经进入内场看彩排的, 各种很近距离的视频引得一众人疯狂羡慕。

    顾念栖将那些视频一条条看过, 没有妆造, 穿着松松垮垮, 很有设计感的私服,他的状态看起来依旧不错, 仅仅是彩排,也轻而易举将现场氛围带动。

    应该要这样的,他不受影响,一如往常的样子就是她期望看到的,

    顾念栖垂着眼, 轻轻出了口气, 指尖弹走积攒了有一段的烟灰,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并不能够如想象的一般轻松下来。

    “穿这么少,当心吹感冒了。”许微走过来,将手里的披肩搭在她肩上,然后在她旁边坐下,目光瞥过她指间燃了一半的烟,“还有吗。”

    她并不避讳这些,因此顾念栖也坦诚,这一路下来两个人也都大概摸清了彼此的习惯,相处的大多数时间都像朋友一般,很随意,并没有寻常两代人之间那么多的顾忌。

    “有的。”顾念栖将烟蒂咬在齿间,然后伸向口袋摸出烟盒,绿色的MILANO,

    她无论到哪都更偏爱薄荷味,尽管这款浓到有些呛人,口感并不是那么好。

    “明天天气不错,我已经约好了出海的船,”许微抽了一根出来,又问她拿了火机,侧头拢着火苗点燃,“我们一早就出发,办完你爸爸的事之后,还可以在海上消磨一天。”

    海潮声远远近近,让一切声音都听起来模糊,顾念栖望着漆黑连成一片的海和天,眼睫微微合敛,

    这些天她已经尽量在接受了,但在面临真正的分别时,还是觉得很沉重。让她透不过气。

    好半天,她才缓缓点下头,轻轻嗯了声。

    “别这种表情宝贝,让他自己出去旅游好,这样我们抽烟也不用躲躲藏藏避着他了。”

    许微靠上椅背,舒展了下肩颈,雾白色烟气顺着吐息弥散开来,语气听起来满不在意,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明天送他走的时候记得叮嘱他,让他别光顾着自己玩开心了,也要时不时回来跟我们分享一下,”

    “还要记着点路,”她看着指尖在海风中燃烧着的一点猩红,“别到时候想回来却找不回来。”

    顾念栖鼻尖有些酸涩,垂下眼,将手中燃尽的烟头碾灭,“他会的。”

    许微弯了下唇角,“但愿。”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在潮汐的拍打声中静默下来。

    母女两个人的长相和气质如出一辙,美艳又凌厉,只不过顾念栖之于许微而言,眉眼间会少了些混血感。

    “所以当时在蒙特勒的时候,你在酒店门口就认出我了。”须臾,顾念栖开口。

    “是啊,怎么会认不出我们家的大明星呢,”许微笑了笑,将凌乱的发丝随手捋至脑后,“更何况你爸爸总说你像我,我当时亲眼一看的确是,穿衣品味跟我一样好。”

    “现在看来的确是基因的功劳。”

    她原先也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的妈妈竟然会是顶尖高定品牌的创始人,顾念栖睫毛弯了弯,又想起什么,

    “对了妈妈,我听说你和Quint关系很好,所以QC的代言是你帮我的吗。”

    “不能这么说,我只不过是跟他炫耀了一下我女儿,”许微眉尾挑了下,“不过这老家伙是真有眼光没错了。”

    “你这段时间都没有工作的话,就在我这里留一段时间吧,我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她看向顾念栖,“圣诞节的时候还会有很多不会对外公开的私人聚会,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参加。”

    要见的应该都是时尚圈的超级大咖,顾念栖回忆起自己近乎一片空白的时尚履历,并不太有底气,毕竟她一直因为这个被无休止的群嘲,有种要被忽然从小学拽去读了博士的感觉,“我去恐怕不太合适。”

    许微眉尖轻蹙,“我Winnell的女儿不可以不自信,”

    她看过许多顾念栖过去的采访影像,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更加确信女儿看似强大的外表下,内核其实并不稳定,或许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再加上外界对她一直以来的质疑和评价,让她骨子里对自己并不自信。

    “你明明拥有足够的资本作为底气,只是缺少契机,不妨大胆一点,”她说着,抬手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现在有妈妈陪着你了,不用怕。”

    她从前便知道顾念栖要强,和她的性格一样,于是便放她自力更生,没怎么出手去帮过她,但自从上次的风波过后,网上那些说她背靠大山,是被资本用钱砸出来的女顶流之类的言论愈演愈烈,即便澄清的有理有据,这些言论也永无休止,于是她便不想再放任了。

    有些骂名实在无需平白担着,该她有的,她会一个一个全部都给她-

    这半个月,宋宴辞找遍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

    顾锦程这些年在意大利为穷人免费做法律援助,口碑很好,在民众间的名气很广泛,他没有太费力气便打听到了他的住处,可一连等了好多天也没有人在,

    于是他便又去了蒙特勒,小镇不大,他每天辗转于上次来时顾念栖喜欢去的地方,也一直一无所获。

    直到最后,他没有了头绪,就像无头苍蝇般,却连乱撞都不知道该撞去哪。

    大雷说的没错,这种无异于大海捞针的感觉,让他一时被困于这种浩瀚的苍茫。

    但在四处奔波的这些日子,他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只是不想让他受到影响。

    她从小便知道他的梦想,也一路看着他走到今天,知道他经历过的一切,于是将他的事业看的比任何事都重,甚至将她自己都排到了这后面。

    可她在他这里从来都是第一位,无法被任何事情替代的第一位,永远都是。

    而事已至此,他必须要打起精神,不辜负她的辛苦隐瞒,于是他不再漫无目的的寻找,提早到达了伦敦和团队汇合,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找不到她,但总要用办法让她看到。

    坐在空荡荡的观众席中央验收着舞美灯光,宋宴辞脑海里同时呈现出在舞台上的演出效果,轮到最后一首《日落之前》,音效和灿烂温暖的灯光渐起的时候,他站起身,说了句停,

    他不想按照原定的方式来表演了-

    宋宴辞在伦敦站的首演引燃的不止现场,网络也随之惊哗了一整晚。

    他的舞台一如既往的汹动,但这份汹动不同于寻常,而是竭尽全力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表演还有种怪诞的情绪在里面。

    他的基调一向如此,只不过这次被肉眼可见的放大很多,粉丝都爱他的这种风格,只是网络上许多人都无法理解这种表演方式,只觉得他很奇怪。

    而有人说,如果你看到一个人很奇怪,其实他是在受苦。

    比起混沌后的疯癫,清醒的释放才是最为痛苦的,而他却只能这样做。

    不是想暂时忘记,不是想要获得逃避的快感,而是拼命让自己感受到现在的情绪值究竟到达了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他想要自己记住。

    直至最后一首歌,他才一改之前的张狂风格,舞台被清空,只剩一支立麦,一把高脚椅。

    他抱着把吉他坐在立麦前,没有伴奏,没有盛大的灯光,只有一束银色追光静静打在他身上,

    在宽阔的舞台上显得渺小。

    温润的指尖拨着弦,分明的掌骨和手背上的青筋血管随着动作起起伏伏,他用清冷的声线独自完成了一首《日落之前》。

    清唱总有种奇妙的静谧氛围,配合着吉他流水般轻柔的和弦,和光线黯淡的舞台,是所有人都会被感染到的凉薄感伤。

    在灯光熄灭,升降台带着他的身影缓缓下落隐匿的时候,满场不舍的尖叫哗然声中,他取下麦架上的话筒,随后音响里又隐约传出他的声音,很轻,被此起彼伏的喧嚣掩盖,但许多人还是勉强听清,

    他说的是,“I will find you .”

    舞台两侧的大屏上,所有人看清他侧过头时,面颊上一闪而过的泪痕。

    因为这几天太过疲劳,常握话筒的右手虎口一直在有规律的痉挛,无法控制,

    宋宴辞垂眼,看着手里刻有他名字的手柄,即便拇指被连带着也在时不时颤动,也用力握的更紧。

    往前走就好了,他想,乌云的后面,月亮依旧在那里-

    顾念栖偶尔上网,也只关注宋宴辞的消息,丝毫不知道自己作为宋宴辞mv女主角的事已经被传了出去,而她在拍摄当天没到场,宋宴辞等了一天无果后,匆匆离开,让全组收工的消息也被宣扬的到处都是。

    有说他们闹掰的,有说他们其实是分手的,有说他们两个人原本就是为了组cp炒作的,这个消息放出来说不定也是炒作。

    还有人说宋宴辞在演唱会上的发泄式演出,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顾念栖因为风波过去,但年末不出席活动,很久不曾露面引起风言风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大批言论说她要跟富豪隐婚生子,刚好准备趁此机会退出娱乐圈。

    很荒谬,但公司联系不到她本人,也担心会出意外状况,没办法直接辟谣,只能不断公关删帖降热度。

    忙忙碌碌中,时间一晃到了圣诞节。

    宋宴辞结束了巴黎站的演出,飞往意大利准备米兰的最后一场。

    而Quint在拉韦洛的豪宅举办了圣诞聚会,邀请了一众名流,也专门给即将来到意大利的宋宴辞送去了邀请函。

    于是宋宴辞便让团队先行前往米兰,自己则带着大雷单独去赴邀。

    拉韦洛和一众阿玛尔菲海岸的小镇一样,都建在悬崖边上,是众多欧洲富豪隐居的地点,由是建筑也和沿岸其余小镇有所不同,色彩没有波西塔诺那样丰富饱满,但会更加有格调。

    聚会在下午茶时间便已经开始,宋宴辞到的时候,从庭院到别墅大厅都已经是人潮涌动。

    房子很现代化,大厅有很长的一面落地窗,两侧各有一扇门用来进出,面对的是院中的无边泳池,和海天相接的无垠美景。

    冬季的地中海多雨,天色一经阴沉,众人便纷纷涌向屋内,宋宴辞随着人流从左侧的门进入,目光从各处扫过,想先找到Quint打个招呼,而就在这时,他在人来人往的夹缝中,意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正站在相对安静的右侧后门,穿着白色长裙,目光定定望着洁净的玻璃窗外,风雨已至的天空。

    今天的雨势不小,噼里啪啦砸在泳池的水面上,涟漪密密麻麻荡个不停。

    外面的人不停跑向屋内躲雨,都不想让自己精致打扮过的造型有一点损伤,但宋宴辞却看到顾念栖静静注视了屋外片刻,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马上见面啦!

    (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在置顶评论下面回复,我会参考!)

    第85章 Chapter 85

    ◎过去的每一天都交给你◎

    “哥, Quint在里面的会客室…”大雷一扭头,见宋宴辞正步伐焦急地朝后门那边走去,只能赶忙跟上, “诶你去哪?”

    太嘈杂, 宋宴辞没听到他的话,只是在人流和家具摆设中费力穿梭。

    碰到有熟面孔跟他打招呼, 会很匆忙地颔首回应,而目光始终越过攒动的人头,紧紧追随着顾念栖身影。

    她的注意力都在屋外,并没有发现他, 等宋宴辞终于挤到她方才站立着的地方时, 那抹白色裙摆已经从他的视线中翩跹而去, 像一只从指尖溜走的蝴蝶,轻盈融进雨幕里。

    他立即便追了出去,顾不得身上昂贵的高定是不是会被大雨淋的狼狈,顾不得要在许多人连入场资格都没有的私人聚会社交,

    他只知道时隔七十二天, 他终于再一次看到她。

    绝对不可以再让她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

    然而只不过出了个门的功夫她便不知去向, 庭院里空荡荡一片, 只有各样植被的枝叶被雨点打的颤巍。

    视线极快地扫过四周,来不及过多思考, 他便凭着直觉选了一条方向,追出了庭院来到山道上,不知道跑了多久,在拐过一个被山体遮挡大半视野的曲折弯道后, 他终于发现了她。

    她也是在用跑的, 距离他很远, 身影看起来也是很小一点,单薄的裙摆被雨水坠着,也不再飘逸。

    他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只能加快步伐朝她跑去,风和雨都好大,她却连件外套都没穿,他怕她会冷。

    这段路依着山崖而建,没有多余的建筑,一条道盘盘旋旋通往山下,宋宴辞看到她边跑边往的一旁崖下张望,最后停在了一处。

    她就那样悬悬站立在悬崖边,垂眼静静望着底下翻涌的海面,像在斟酌些什么,

    片刻后,她微微俯下身子,脱下了脚上的鞋,整齐摆放在一旁,赤着脚的身影又往边沿挪了挪。

    黑长的发丝和缎面的衣料都被浸透贴在身上,更显得她身型纤薄到极易摧折,蝴蝶被浪拍落,命悬一线,摇摇欲坠。

    她到底要干什么,宋宴辞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几乎要从胸腔中抽离,连剧烈运动之下急促的呼吸都几近滞涩。

    他想起在宜市的小岛,两个人凌晨跑去看海的那个夜晚,她说过在她病情最严重的那些时候,她想要死在大海里。

    原本她的状况在那场无妄之灾中就开始变得不稳定,再加上父亲突如其来的死讯,和自己对她无端的误会,会不会在这段毫无音讯的时间里,她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如果他今天没有出现在这里,如果他没有在刚进门的时候就及时发现她,跟上她,会不会分开前不愉快的那一面,就成了他们此生的永别,

    他不敢想。

    “顾念栖!”他的声音几乎失控,压过了呼啸的风雨和澎湃的海浪,清晰传入她耳中。

    顾念栖身型一滞,以为自己是幻听,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去寻找这声音的源头,整个人就被一股凶猛力道拽离了悬崖边,紧接着便被禁锢在一个潮湿却滚烫的胸膛里。

    不需要看清脸,她仅凭怀抱触感和气息便立刻知道他是谁,头脑有一瞬间空白,她难以置信地缓缓抬手回抱住他,掌心触及他嶙峋却蓬勃的肩胛,才慢慢有了些实感,“宋宴辞…?”

    “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他魔怔般一遍遍的在她耳边说着,手臂箍的她很用力,像是要把她按进自己身体里的那般用力,

    片刻也不敢松开,仿佛她就像张纸片,只要有一刻的喘息大意,就会被风浪卷走,吞没在汹涌莫测的海潮里,再也找不见。

    躯体间的距离无限靠近密不可分,顾念栖清晰感觉到他在颤,

    嗓音和身体都在颤,隔着胸腔交叩着的心跳也在颤,很明显的惊魂未定。

    “喘不过气了宋宴辞。”顾念栖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放开点,但他很坚决的摇头,抵着她腰背的手臂分毫不松,

    “不可能。”

    “我没有想不开,就是想体验一下在暴雨天去海里游泳是什么感觉,”顾念栖叹口气,有点哭笑不得,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的确引人误会,“你看看这个高度,跳下去根本不会有事的。”

    “我在这住了差不多有一个月了,这个位置也是这一片的游泳爱好者告诉我的,下面没有暗礁,我被他们带着跳过几次,很安全。”

    宋宴辞这才缓缓松开她一点,直起身子,看着她不断有水痕划过的脸上,神色并没有太大异常,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先前紧张到晕眩的头脑此时才感受到氧气的回流,但神情依旧不见丝毫松动,

    “不好好待在屋子里参加聚会,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你说这话可没什么信服力。”

    “我本来就不太擅长社交,也不适应这种场合,刚才又是一个人,挺不自在的,就想躲出来喘口气。”顾念栖解释,这倒是实话,许微在里面有事要聊,得有一阵子,她只能一个人待在外面自己玩。

    在场几乎都是外国面孔,她没有一个人认识,就算有许微这阵子带她见过的,也并没有那么熟。

    在国内时的这种场合通常有谭靖方然在旁边带她,她才能勉强表现的游刃有余,可真正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的时候,就只觉得局促想逃。

    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对着窗外发呆的时候,脑海里便不由冒出各种各样稀奇的想法,

    比如看到下雨,她便联想到这个时候漂浮在海面上,雨滴落在耳畔的海面混合着浪潮的起伏,会不会比风平浪静时候带来的感觉要更加自由。

    “谁告许你下雨天可以下海的,你知道会有多少危险吗,你知道这边每年下暴雨山体滑波造成过多少意外吗,”宋宴辞眉头紧蹙,语气很快,愤然掺杂着更多复杂到道不明的情绪,足以冲破他一切理智的情绪,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能没有你。”

    顾念栖心头一滞,看着他焦躁又充斥着后怕的眉眼,眸色沉的能够将她吞噬。

    他一向要强好面子,她很少见到他像这样,将脆弱和恐惧毫不掩饰袒露出来的时刻,

    思绪微怔,顾念栖指节攥紧了他侧腰的衣摆,缓缓开口,“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宋宴辞压抑着情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漆黑的睫毛潮湿一片,被雨水刺激到泛红的眼底破碎凌乱,满是无力,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跳下去却上不来了,留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我想过的,所以刚才我看到下面浪很大,其实并没真打算要下去,就想在这边上坐一会,你知道淋雨有多解压。”顾念栖看着他,抿了抿唇,“而且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

    怎么可能就这样留下你一个人。

    “别再这样了,”宋宴辞重重出了口气,再度将她按进怀里,“顾念栖,我胆子很小,真的经不起吓。”

    “我知道了,”顾念栖抱着他的腰,脸颊贴着他颈窝安抚性地蹭了蹭,“再也不会了。”

    依赖早已形成,他们之间的分离就像一场永远不可能成功的戒断,终于在此刻结束了近百天的折磨,两颗心一同尘埃落定。

    雨天将海水搅得浑浊,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天和云也都是暗沉的铅灰色,雨幕将一切都装点的朦胧,两个人就在这样一片朦胧中静静相拥,任凭雨水将身上的每一处都浸的越发透彻,

    冰冷,却抵不过心底空缺被填满的充实和炽热,所有矛盾和隔阂也抵消在无尽地思念中,

    又或许,这些所谓矛盾原本就很虚无,根本不值一提。

    一辆绿色的古董老爷车朝这边开过来,发现两人时兴奋地打了两下喇叭,随后在他们身边停下,

    车窗被摇下,大雷探出半个身子朝他们招手,“找了你们好半天,快上车别淋着了!”

    “走吧。”宋宴辞松开她,又去提起她放在一旁的鞋,而后拉开后座车门,让顾念栖先上去,自己随后挨着她坐下。

    大雷从副驾驶拿了毛巾递给他们,“哥,你的行李都在后备箱里,一会先在车里整理一下再进去吧。”

    他掉了个头往回开去,从后视镜里打量两人,“顾老师你有备用衣服吗,告诉我位置我去帮你取。”

    “不用这么麻烦,”顾念栖探过身子给大雷指路,直到看到一栋白色的欧式建筑,她示意,“停在这栋前面就可以,我家住这里。”

    “你家,”宋宴辞看向她,犹疑开口,“是顾叔叔在这的房子?”

    “不是,”顾念栖摇下头,“这是我妈妈的,我们这阵子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这里。”

    “你找到你妈妈了。”宋宴辞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

    顾念栖从小就跟爸爸生活在一起,在她口中听到关于自己妈妈的事,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事件。

    但他又有些宽慰,听她的语气,应该是和妈妈生活的还不错,

    在失去一个重要的人之后,再度找回另一个重要的人,或许是能够让她好受一些。

    “嗯,”顾念栖朝他弯了弯唇角,“其实你也见过的。”

    “我见过,”宋宴辞一时没有头绪,但莫名有些紧张,“她现在,在家里吗。”

    自己现在的样子可并不怎么得体。

    “放心,”顾念栖忍不住笑,“她在Quint那边,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的。”

    其余的事还来不及多说,车子便已停在了庭院门口。

    雨势此时已经小了很多,顾念栖下车穿过花园去开门,宋宴辞接过大雷从后备箱取出的行李,跟着她一起进去。

    “今晚你就住在这吧,”顾念栖带着他上楼去了自己卧室隔壁的客房,“一楼还有空房,大雷可以住那。”

    “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我先帮你拿过来。”

    宋宴辞欲拉开行李箱查看,但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指尖刚碰到拉链便顿住,不着痕迹地又直起身子,“我带的东西都挺齐全的,不用操心我了,你快去洗澡换衣服,当心着凉。”

    顾念栖哦了声,走到门边,拉开门的时候回头看向他,“所以你不想跟我一起洗。”

    宋宴辞明显愣了一下。

    “我开玩笑的,”顾念栖得逞一笑,闪身离开,“我就在隔壁,有事敲门就好。”

    宋宴辞有些无奈地看着被重新关上的厚重木门,低笑了声,重新拉开行李箱,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又检查了下,才拿了衣服放心走进浴室-

    收拾妥当已经接近傍晚。

    骤雨过去,天气又恢复了平时的风和日丽,整片海岸都被笼上温暖色调,橙色云霞遍布天空,一直绵延到光源缓慢下落的地平线,温柔又辽阔。

    顾念栖重新换好礼服画好妆,然后拿着一瓶发胶去找宋宴辞,她猜这个他可能没有带。

    她象征性敲了两下门后便直接推门进去,宋宴辞正站在阳台,漫天落日将他清隽身影描摹的更加耀眼明晰。

    听到动静,他半转过身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怎么了,”顾念栖走近,看他刚洗过的头发果然柔柔顺顺的垂着,晃了晃发胶,“要不要我帮你弄头发,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许微刚刚已经打电话来,让他们晚宴开始之前一定要到。

    “先不急,”宋宴辞将她拉到身前,“我有话要跟你说。”

    “要道歉的话其实不用,”顾念栖微微仰头看着他,“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你先听我说。”宋宴辞摇下头,看着阔别多日,她被熔金色彩倒映的更加明媚柔和的眼底,忽然就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喉结微微滚动,他须臾才缓缓开口, “我都知道了,顾叔叔,还有你的事。”

    怎么还是被他知道了,顾念栖轻轻出了口气,“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想晚一点再告诉你。”

    “我明白,但我想你应该对你的男朋友更有信心一些,”宋宴辞抬手捧起她的脸,指腹在她的面颊上轻轻摩过,“如果你有看我的演唱会视频,就应该知道我完成的还不错,并没有让自己受到影响。”

    “我知道你因为我平时的表现,担心我是个不顾事业的恋爱脑,”他语气听不出赞同还是不赞同,只是调侃私地扬了下眉尾,看着她的目光又恢复了正经,

    “但我这个恋爱脑的属性,是绝对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

    听到他的这种解释,顾念栖眼睫忍不住弯起,但没一会又垂下,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摇头,“很抱歉我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不仅要让你分神担心这么多,还反而误会你。”

    “从你的视角来看,或许很难不误会吧,”顾念栖看他隐忍自责的眉眼,安抚似的朝他扬了扬唇角,她这段时间也想透了许多,“关心则乱,我能理解的。”

    “爱并不能成为做错事的理由,也不可以成为我赋予你的枷锁。”宋宴辞也朝她轻轻笑了笑,眉眼愈发柔和,却意味深长。

    他很感谢她会这么想,却并不想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他微微让开身子,引导着她的目光,让她很自然看到他身后的圆几上,摆放着的五本天蓝色相册。

    封皮跟她放在家里的那五本一模一样,却很明显是截然不同的五本。

    顾念栖一眼便认了出来,心跳猝不及防便乱了拍,但还是强装镇定地抬眼看向他,“这是。”

    “这是我离开第一年的全部,这是第二年,”宋宴辞一本本指给她看,“每一本都是我一整年里,每一天的所见所闻,还有当下的心情,我想和你分享的一切。”

    “直到第五年你出道,我终于可以把当年的及时寄给你。”

    顾念栖也是这时才知道,为什么每年收到的相册会对她的触动那么深。

    原来他从那么久以前就在做这些事,毫无音讯的那些日子里,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她,用自己的方式延续着过去,每天都在一起时的日常碎碎念,

    他从没有一天忘记过她。

    她唇瓣张了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眶酸胀的要命,她拼命缓和着,好半天才开口,“为什么忽然给我看这些。”

    唇角微微弯起,宋宴辞垂眼看她,眼底神色说不出的柔和深邃,“我是想告诉你,这九年从来都不是一片空白,”

    “我把我过去的这3287天,还有重逢后所有没能共处的每一天都交给你,”

    “足不足够填满我在你那里缺失的时光。”

    他注视着她,声音很缓,“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意识到我们其实有很多尚未解决的事,以至于我们自以为很亲近,但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敞开。”

    “所以,这些足不足够让我们彻彻底底的重新开始。”

    第86章 Chapter86 上章后半段修了,接起来看

    ◎我甘愿在你给的这场梦里,永睡不醒◎

    顾念栖笑了下, 眉尖却艰难地蹙着,压抑着几欲模糊的眼眶,“我那天说的这九年填不满, 其实是气话。”

    他们谁也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相遇, 而这些相册此时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证明他一直都在找她, 带着有可能消弭她所有遗憾和委屈的希望,在音讯全无的情况下,跨越万里,大海捞针般的在找她。

    “不管是不是气话, 这的确就是我们一度无法解开的症结, 总要尽可能去化解, ”宋宴辞拿过距离手边最近的一本,

    “这一本是今年的,原本打算跨年夜送给你,但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定都会在一起, 所以现在已经算是圆满。”

    顾念栖接过, 下意识就去看书脊, 上面同样有一行浅金色的字迹, Per aspera ad astra.

    循此苦旅,以达天际。

    很符合她今年状态的一句话, 她看向宋宴辞,“所以这也算是你的巧思。”

    “嗯,”宋宴辞点头,“相册是我定制的, 这些也都是我很喜欢的话, 想一起送给你。”

    “我知道这些终究抵不过切切实实的陪伴, 但看到它们,会不会感觉我在那段空白里,也算有了轮廓。”

    顾念栖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在沉吟,宋宴辞正因为她的反应而忐忑,而她却在这时抬起头,朝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宋宴辞不明所以,但还是从口袋里摸出来递给她。

    顾念栖很顺畅地用面容解了锁,点开微博,看到登陆的是一个用着原始昵称,没什么粉丝,只关注了她微博大号的账号,“这是你小号?”

    见宋宴辞点头,她便在搜索框里打字输入,在点进一个界面后,她把手机还到他手里,“ 礼尚往来。”

    日落时分的拉韦洛很静谧,浓稠的橙芒不吝惜地泼落各处,旷荡四野只有风晃动植被枝叶的窸窣声,混着海潮声在回响。

    在这片自然安逸的白噪音中,宋宴辞听到她干净的声音,一字一顿落入耳畔,

    “我也把我过去这九年都交给你,”她仰头看他,眼底好像也附着上了夕阳下粼粼摇曳的波光,柔和的动魄,让他目光都不由得也随之晃动。

    “还附赠给你,我一直保守的,最大的秘密,”顾念栖轻轻吸了口气,对上他的视线,

    “我一直都没说过,其实我也喜欢你很久。”

    她从前觉得爱是博弈,不想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在他面前,觉得他不告而别那么多年,自己还一直傻傻喜欢他放不下他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好像被他知道自己就会变得很廉价。

    但她这段时间想通了许多,也明白他会有那样的误会还是因为内心的不安全感。

    安全感是要双向给予,仅靠一个人全心袒露并不足够,也不公平。

    虽然之前便从沈亦航那里知道了这件事,但任何从别人口中知道的实情,都不如她看着他的眼睛,亲口告诉他,她喜欢他很久的此刻。

    宋宴辞视线从她的脸上缓缓移至手机屏幕,上面是一个微博主页,昵称是息息在休息,黄v认证:超话粉丝大咖(宋宴辞超话)。

    千余条微博,密密麻麻,短时间内都拉不到底的,是她关于他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日记本,

    仿佛比大海还要深,里面甚至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节。

    他一条条看下去,终于能够切身理解她为什么一直那么看重他的事业,

    他们一起长大,对于他遭遇的一切,她比谁都能和他共感,那些透不进光的夜,她切切实实陪他经历过一遍,她知道他怎样才走到今天。

    “你确定要当着我面一直看,”顾念栖看他随风轻扬的黑色碎发下,变幻不定的神色,和眼底越来越明显的微光,故意逗他让氛围轻松一点,“我不要面子的吗。”

    宋宴辞忍不住笑了声,指背很快拂了下鼻尖,“都搞上认证了,原来你在追星呢。”

    “当然,我专业的好吧。”顾念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出超话界面给他看,

    超话等级18,连续签到3285天。

    她有些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建超话都有我一份,就在你最开始上节目的时候。”

    “谢谢你,”声线沉冽伴着叹息,宋宴辞微微俯身将她按进怀里,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和柔软触感,幽然香味萦绕在鼻尖,实实在在的感受,让他悬浮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落定。

    双臂不由将她拥的更紧,他阖上眼,贴在她耳侧,

    “顾念栖,我爱你。”

    似乎是与身俱来的本能,他生来便爱她,也恰好得到她的垂青,

    两个人相爱的概率太小,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顾念栖将下巴搁在他肩颈,睫毛轻轻弯起,“我也爱你。”

    交叠的身影被漫天玫瑰色的暖芒映成缱绻倒影的时候,海风带着怡人的柠檬清香,氤氲在缠绵偎蹭的鼻息间,宋宴辞掌心温柔扶在她脸侧,率先俯首吻住她。

    很柔和的吻,很珍惜地贴着她厮磨,将她涂了雾面唇膏的唇含吮的莹润,顾念栖攀着他脖颈,仰着头迎合,饱满唇瓣上的浓郁色彩被一点点舔舐模糊,分食在相互勾缠的舌间,难舍难分,莫名的吸引力。

    久违的亲吻引发的脉搏和热度让氧气都变得稀薄,被分解成绵密的颗粒,在燃烧的光线里静谧浮沉,安静又热烈。

    海风不知道吹过了多少趟时,宋宴辞才克制着跟她分开,又亲了亲她鼻尖,“所以,我最后一场演唱会,你会去吧。”

    “当然,”顾念栖拿过手机,调出软件上的购票记录给他看,“两张都是我自己抢到的,厉害吧。”

    “其实原本是想到时候和妈妈一起去,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宋宴辞笑,“那我得感谢Quint邀请我来他的party。”

    “那我得感谢我妈妈带我过来。”顾念栖眨下眼,这时手机上又来了信息,是许微催促她快点过去。

    “她又在催了,”顾念栖拿起先前放在桌上的发胶,拉着他就走去了浴室,“快弄下发型我们走了。”

    “所以你妈妈到底是谁,你说我见过的,”宋宴辞好奇,能出现在Quint的聚会里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她也是时尚圈的?”

    “等见了你就知道了。”-

    下午的骤雨过后天便晴朗,夜幕降临,悬崖小镇亮起繁密灯火,倒影融融落在风浪平息的海面上,和漫天星光交相辉映,盛大却静谧。

    宋宴辞和顾念栖重新回到Quint的庭院内,白天没太注意,院中有两层楼高,被装点的华丽的圣诞树上,此时彩灯缤纷闪烁,各种都充满着浓浓的圣诞气息。

    宴会厅内灯火辉煌,长餐桌早已布置妥当,壁炉燃着温暖火光,宾客都在相继落座,欢声笑语极其热闹。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Quint和一行人走了过来。

    宋宴辞看到许微的时候,头微微侧向顾念栖,“这是不是我们上次在酒店门口见过的那位,我们都觉得眼熟的。”

    顾念栖狡黠地弯了下唇角,挽上他的手,“带你去认识一下。”

    原本就是要过去跟Quint打招呼,宋宴辞便任由她将自己拉了过去,却没想到她跟旁边几位简单问好后,径直站在了许微身侧,

    “妈妈,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宋宴辞。”

    她说完又看向宋宴辞,“这是我妈妈,Frigga的创始人,Winnell xu,许微女士。”

    这句话一出,让一向在大场面松弛且游刃有余的宋宴辞都不由一愣,表面上很淡定不失礼数地问了好,但他心里却并不像表面上这样波澜不惊,

    不光是因为许微风靡全球高定创始人的身份,更是因为这见面也太突然了。

    他是做好了会在这里见到顾念栖母亲的准备,只是本来以为会是在宴会厅这样很正式的场合,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无意间的情况下,这样一来,又跟毫无准备别无二致。

    顾念栖看到他眼中划过的一丝局促,唇角弯起,眼神示意他别紧张。

    “息息爸爸也经常和我提起你,”许微笑着伸手和他握了握,“他说你很不错。”

    顾念栖提前跟她打过招呼,所以她已经尽可能表现的和善了,只不过因为五官攻击性太强,笑容还是显得很有压迫感。

    Quint摸着花白的胡须,笑着拍了拍宋宴辞的肩膀,一个平时在时尚圈呼风唤雨的人物,此刻却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老头,“Winn可是出了名的要求高,拐了她女儿你就自求多福吧。”

    许微不知道用意语骂了句什么,语气很不满,“别把我说的好像个吃人的巫婆。”

    Quint很夸张地抬了抬眉毛,又看向宋宴辞,示意另一旁站着的M刊全球主编,一个金色短发,很干练的中年女人,“平常只有Monica敢惹她。”

    “胡说八道,”Monica闻言,同样很夸张的惊愕掩唇,“别害我,我可不敢。”

    许微不再说话,只露出一个警告意味明显的眼神,两个人便笑着正色,互相招呼着走进宴会厅。

    顾念栖这段时间跟许微见了不少人,知道她关系最好的便是这两位,平时相处起来就是这种风格,于是晃了晃宋宴辞的手臂,“习惯一下。”

    许微也看过来,略做澄清,“放心,我很好相处。”

    宋宴辞笑着点点头,经过这么一通,他倒的确没有刚才紧张了。

    晚宴是米其林级别,但做的都是一些意大利地道的圣诞菜肴,鳕鱼玉米粥,红酒烤牛肉,passatelli肉汤,烤珍珠鸡等,虽然有些不太能吃得惯,但大多数味道都不错。

    很愉快的夜晚,有宋宴辞在身边,顾念栖觉得社交也没那么无措又无聊了,最后喝的晕晕乎乎走不动路,还是被宋宴辞给抱了回去。

    不是第一次碰到她醉酒的状况,宋宴辞让许微不用担心,他完全能应付的过来。

    无非就是回去的路上在他怀里睡的不省人事,回家放到床上又立刻清醒,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然后强势的撒娇耍赖,上下其手胡乱占尽他的便宜,将他撩到火气又毫无负担地重新睡过去,他连反击都不能,还得心甘情愿地给她当一晚上的人形抱枕。

    虽然无奈,但又无比乐意,看她醉酒后表现出和平时大相径庭的样子还蛮有意思,

    更何况,天知道他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呼吸均匀,睡的安稳的样子,心里的满足感有多强烈。

    这是他在那些年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他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又在拉韦洛待了两天后,顾念栖许微就和宋宴辞大雷一起返回了米兰。

    31号晚上,是宋宴辞这次欧洲巡演的最后一场。

    顾念栖包裹的很严实,和许微一起,拿着自己抢到的票和其余观众一起检票入场。

    内场第一排,正对着舞台,距离很近,场子也很大,最后一场又恰好是跨年夜,现场粉丝的情绪都很高涨,检票开始没多久,整个场馆就几乎坐的满满当当,应援棒和发箍闪着深蓝色光芒,像宇宙中蜿蜒而成的一片星河。

    顾念栖看着手中的应援棒,忍不住笑,她和宋宴辞两个人应援色一个深蓝一个浅蓝。

    她的是当时公司和后援会共同商讨出来的,自己并没有参与,等最后知道的时候,发现和宋宴辞的竟然同一个色系。

    那时她没想过日后还有机会和他并肩,只是为这一点微妙的联系而暗自欢喜。

    这一场的演出依旧很燃,宋宴辞跳舞时的美感顶级,任何人都很难复刻出他的风格,连许微都连连赞叹,粉丝的尖叫声更是快要将整个场馆掀翻过去。

    他的每一场演唱会都会做出不同程度上的编排,这次也是,而变化最大的,就是他每一场都放在最后的《日落之前》。

    之前几场他演唱的时候,服装氛围情绪都很down,大家本来以为这场也是一样。

    在换场时舞台一片漆黑的时候,所有人原本都做好了抒情part开始的准备,然而轻快的节奏却比灯光更先照亮整个场馆。

    而后在舞美渐起的光亮中,宋宴辞出现在舞台末端,他摒弃了以往的黑色,穿着套很宽松富有设计的感的休闲高定,浅蓝到深蓝色的渐变,配着白球鞋,新鲜的色彩和服装,让他乍一出现,就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少年感。

    其实整场下来都看得出来他很开心,一样很尽心力的表演,但状态肉眼可见的跟之前不同。

    尤其是这首经过全新改编的《日落之前》,光是旋律就有种能甜死人的幸福感,一点也听不出原版暗恋的酸涩,根本就是粉红泡泡浓烈到爆炸的热恋期,连伴舞都跳的兴致高昂。

    一首歌唱完,全场都没从这种欢快的氛围中缓过神来,宋宴辞也并没有立即退场,而是慢慢踱步到了舞台中央,将话筒递到唇边,笑容弥漫,“大家有没有听出不一样。”

    满场疯狂尖叫,“有——!”

    “大家都看得出来我今天心情不错吧,所以打算分享两个你们都好奇的秘密。”刚跳完舞的声音还微微有点气喘,但他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说,“第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叫做娱乐圈未解之谜之一的,关于我当年追的剧,和喜欢的内地女明星。”

    “要官宣了吗。”许微有些惊讶,侧过身子问。

    顾念栖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舞台上,指节紧紧攥着手中应援棒的手柄,掌心逐渐发潮。

    虽然官宣是两个人之前商量好的,但她也不知道他具体会用什么样的形式,一切未知,所以分外紧张。

    “那部戏叫《致长空》,我在节目里说过喜欢的是里面的女二号。”

    “顾念栖!”

    剧在当年太火,不需要费力搜索,已经有不少粉丝喊了出来。

    “是的,众所周知,我的小青梅。”宋宴辞笑,“接下来说的就会涉及到我想要讲的第二件事。”

    “我喜欢的内地女演员是她,”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场馆每一处,最终垂眼,直直看向顾念栖的方向,

    “我刚出道的时候,说喜欢很多年的人,也是她,日落之前的创作,她是我的灵感缪斯。”

    “还有,”在失声的尖叫即将响起之前,他又开口,漆黑的眼底有光芒闪耀,“分开很多年,现在我们终于在一起。”

    全场寂静了两秒,然后爆发出一阵史无前例的尖叫声,顾念栖都听到自己身后的几个姐妹开始抽泣,应该都是元老级的粉丝,对当年的事情很了解的,边哭边说着他这些年太不容易了之类的话。

    顾念栖吞咽了下,心跳饱胀的几乎快要冲出去,呼吸略微滞塞,这一场却不是因为发病,而是实实在在的悸动。

    “最后一件事,”他左手高高举起,比划了一个一,朝四面八方示意,“我的女主角,今天在现场。”

    而后,他举着话筒宣告似的喊道,“I finally found her!”

    满场热烈至极的欢呼,《日落之前》的伴奏又响起,伴随着甜蜜轻快的旋律,两侧的喷纸机里,礼花和色彩斑斓的纸飞机在整个场馆洋洋洒洒,大家都在兴奋地伸手去接,宋宴辞这时走到面对内场观众席的舞台边沿,也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只。

    看到顾念栖也在看他,他很痞气地朝她扬了扬下颌,对着纸飞机头哈了口气,眯着一只眼瞄准,手腕一用力,粉色的小飞机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准确无误地飞到了顾念栖手里。

    神态动作又仿佛让她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

    周围粉丝的目光都汇聚而来,有人终于认出她,周围一片惊喜骚动,顾念栖则无视了各种声音,因为她看到他示意自己看背面。

    她反转过去,看到纸飞机的背面用金色的马克笔写着一行字,

    息息阿辞Forever 。

    再抬起头时,她看到他端正站在自己面前的舞台上,右手抬起,在空中打了两个旋,而后掌心贴在自己的左胸口,很优雅地朝她俯下身,

    是给她的专属绅士礼。

    顾念栖笑着站起身,也朝他屈膝致意。

    他们在纷扬礼花和人声鼎沸中静静对望,轮廓清晰倒映在彼此眼底,一瞬即是永恒。

    有人说,人的一生,不过是在清醒的穿越梦境,那我甘愿在你给的这场梦里,永睡不醒-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呜有人记得他们重逢的第一面也是在跨年夜舞台上,隔着的纷扬礼花对望吗!

    其实故事还没有结束,但觉得让这里作为正文的结尾比较合适,if线之前的部分大家可以当作番外,也可以当作正文的延续来看。

    最难写的部分终于过去了,我之后应该就不会这样难产了,TT辛苦大家等待,还有好多想说的话等全文完结了再说吧!

    搞了个抽奖,一百个人,希望大家锦鲤附体~感谢支持,真的很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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