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章三合一(捉虫)
十一不由得浑身紧绷了起来, 哪怕他之前已经被对方这么扯着衣领吻过一次了。
反倒是主动的江念归游刃有余,一手拽着对方漆黑的衣领,一手抬起圈住了对方的脖颈。
水声渐渐地响起,十一低垂下眼眸, 眼睁睁地看着江念归惨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上一层浅粉。
衣物摩挲的声音越来越大, 江念归轻轻皱着眉, 现在的这个姿势十分地消耗体力,没一会儿手就酸了。
他微微向后仰, 紧贴在一起的双唇不由得分开了些许的距离, 隐隐可见暧.昧的丝线。
十一浅灰色的眼眸微暗,在对方后仰之后下意识地下压着上身去追逐微肿的红.唇。
“呵。”
一声调侃的轻笑将他从粘稠的暧.昧之中拖回了现实, 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想要向后躲避。
“怎么?害羞了?”
江念归亲吻之后的嗓音微微沙哑,听上去像是用上好的丝绸摩擦耳朵似的。
听到这句反问之后的十一难得没有及时地回应,而是垂下头躲避着对方投过来的、没有丝毫遮掩的目光。
眼前的男子身形高大, 刚才的目光宛如一头猛兽,从平淡无波渐渐地侵入,但现在却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死人模样。
江念归微微翘起的唇逐渐地下压成一条直线, 对方低垂下头的人明显可以看见红肿的薄唇,却偏偏做出这么一副违心的样子。
“出去。”
微冷的声音响起,尽管还带着几分令人遐想的暧.昧。
十一沉默着没回话, 却听话地站起身转头离开, 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带上放在一旁的药碗。
还把用油纸包着的蜜饯留了下来。
江念归越想越气,抬手想要摔些什么东西,但举目望去竟然没有一件东西可以让他摔。
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他抬眸看到了放在床头几案上的蜜饯, 于是抬手去拿。
但他的手刚举起来就愤愤不平地垂下,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才下定决心拿起了蜜饯一股脑地都塞进了嘴里。
单吃一颗还好, 这么多蜜饯一起吃不免有些甜到发腻,但江念归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把这些蜜饯嚼嚼咽了下去。
咽下去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都被甜得发涩。
江念归刚喝了药,现在喉咙已经没有那么痒了,但还是时不时地咳上几声。
阳光渐渐地消失,房间里的光线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他没点灯,就这么坐在床上亲眼看着房间里的光线变暗,直到一片漆黑。
外面又刮起了风,一声声得像是鬼泣。
十一出去之后就果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没有回来,江念归气极反笑,但也说不上是对方的问题。
毕竟十一太听话了,这一点根本就不是对方的错误,只能说他们两个的身份使然。
江念归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抬手脱了外衫之后就躺了下去,脸色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惨白,只不过嘴还是红肿的。
看上去像一个刚扎好的精美纸人。
他躺着躺着就睡了过去,或许是刚喝过药的原因,只不过没过多久他就醒了。
一睁开眼睛就发觉睡前昏暗的房间变得通明,转过头之后才发现放在桌子上的烛台被点亮了。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做的,但江念归抬眸望了一圈,并没有在房间里看到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
“呵。”
江念归扯了扯嘴角,发出了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
他知道对方没有离开这里,最多是正在房门外守着。
沉默逐渐在房间里蔓延,只能够听到烛芯爆裂的噼里啪啦声。
外面传来的狂风的声响,听上去好像还不小。
江念归张了张嘴,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还不滚进来!”
他的话音刚落,紧闭着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狂风裹挟着鹅毛般的大雪卷进房间。
十一进来之后连忙转身关上了房门,顿时将外面的狂雪骤风阻隔在外。
江念归冷眼看着对方,搭在膝盖上的手没忍住抓紧了被面,指节都用力到发白。
对方进来之后就像往常一样低垂下眼眸,是一种看上去很是恭敬的姿态。
身上的黑衣已经落了白,肩头都能够明显地看到一层厚厚的雪花。
十一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肩头,于是一言不发地抬手身上的雪花拍落。
“过来。”
江念归皱着眉,语气有些不满,但能够听出来对方在强压着不满的情绪。
十一知道对方在不满什么,于是沉默地上前去。走到床边的时候还没等江念归开口说些什么,他自己就“啪”的一声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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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江念归看到这一幕之后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四下张望了一番之后反手抓起身后的枕头摔到了十一的身上。
“除了跪你还会什么?”
十一任由枕头砸到自己身上,甚至还伸手接住了往下落的枕头。
“属下愚钝,请主子责罚。”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低声说道,肩上已经被融化的雪花洇湿,在漆黑的衣衫上有些显眼。
“责罚你什么?揍你一顿?还是抽你几鞭子?”
江念归垂下眼眸,目光泠泠如月。
轻飘飘的目光落在十一的身上时却仿佛有万斤重,压得他险些喘不上气来。
“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认真的。”
江念归身子向前倾,伸手抬起了十一棱角分明的下颌:“你只需要满足我。”
他说话时放轻了声音,甚至还拉长了语气,听上去的时
喃諷
候宛如下山诱.惑书生的精怪一般。
清冷的面容如月,眼尾的一点红痣宛如银针刺破肌肤后溢出的鲜血。
“你不就是担心这个吗?“
江念归笑了笑,但十一分明在他的眼中看不见任何的笑意,反倒是冰冷一片。
仿佛他说的不是风月事,而是在商谈明天吃什么似的。
“是。”
十一哪怕被强迫着抬起头,但依旧恭敬地垂下了眼眸。
他应和着江念归的话,暗自在心里胡思乱想。
“主子也不会用心,身为暗卫,理应满足主子的一切需求,哪怕是身体。”
江念归笑出了声,微凉的指尖轻轻剐蹭着十一凸起的喉结,声音蛊惑:“你最好是,不会动心。”
他这句话说得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感觉,但十一也只是怀疑了片刻,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主子这么说只是在警告我罢了,毕竟主子又怎么会对着一个工具动心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在他没有把这番话给说出来,不然江念归听到之后说不定又要大怒。
“起来吧。”
江念归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松开了手,他没用多少力气,但十一的肤色实在是太白了,以至于他松手之后对方的下巴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痕。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原本跪在地上的十一便听话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压迫性极强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时间还算早,十一把烛台点上之后就去厨房给江念归弄了些东西吃。在对方吃饭的同时,他又马不停蹄地烧了些热水。
这般积极的样子,看样子是想洗刷掉江念归刚才的不满。
只不过江念归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是吃完饭之后心情就已经恢复了原先的平淡。
但他并没有告诉十一,而是单手托腮看着对方忙来忙去,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挑破了现在寂静的气氛。
“行了。”
江念归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抬眸看向旁边被氤氲水汽遮挡住面容的十一:“不用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他说着说着就拉长了声音,同时还放柔了语气,乍一听还多了几分诱.惑的感觉。
“还是说,你还想要帮我沐浴?”
十一的手一顿,瞬间规规矩矩地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不敢看抬头直视江念归:“属下在外面守着。”
“哼。”江念归站起身,略有些宽松的衣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去吧。”
十一假装没有听到那声调侃的哼笑,低垂着眼眸出了房间,关上门之后就果真如他所言地站在了门口守着。
房间里的一角逐渐升腾起热气来,江念归咳了几声之后就把脱下来的衣服搭到了一旁。
惨白的肌肤在烛光的映照下像是涂了一层薄薄的蜜,只不过看上去依旧没什么血气。
水温略有些烫,估计是十一感受到的温度和江念归感知到的不同,
热水舔舐着苍白的肌肤,没一会儿就染上了一层浅粉,看上去像是三月枝头刚刚绽放的桃花。
江念归的动作幅度很小,但架不住十一的听力敏锐,哪怕是脱衣服是的衣物摩挲声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些话的缘故,听着房间里的水声,十一不由得喉咙发紧。
没过多久,房间里的水声变大了,紧接着就是一道沾染上了几分暖意的声音。
“进来吧。”
十一转身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衣服没穿好的江念归,对方浑身散发着热腾腾的水汽,鸦黑长发沾了水之后略显凌乱地披在了身后。
仿佛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似的,江念归慢条斯理地将搭在臂弯的衣服穿上,随后才抬眸看向早已垂下了头的十一。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淡淡的声音唤回了十一的思绪,他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随后便挽起袖子去收拾。
而刚刚沐浴完的江念归,惨白的脸被热气一熏,现在看上去有气色多了。
他就坐在床边擦拭着湿发,分明畏寒,却不好好穿衣服,松松垮垮地露出来了些许的风光。
十一出去之后有一会儿没有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江念归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看到侧躺在床上的人已经盖好了被子,十一在经过桌子的时候俯身吹灭了蜡烛。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不过并没有影响到十一。
江念归闭着眼睛,但能够听到对方的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在床边停下。
现在不用他主动开口,十一就会习惯地翻身上.床。
随着对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进来,江念归明显地感觉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冷意,以及冷冽的水汽。
往日里他都会在对方上.床之后立刻往对方那边蹭,但现在他却犹豫了。
十一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湿润气息,只不过没多久就恢复到了平常的炽热。
这个时候江念归才往对方的身边蹭,伸出手指试探了一番之后才放心地贴了过去。
“身上好凉。”
抱上去之后江念归低声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往对方的衣领处摸。
十一喉结微动,强忍着身上的痒意,安安分分地任由江念归对他上下其手。
和他因为常年练武而布满剑茧的指腹不同,对方的手指微凉,柔软细腻,像是被上好的绸缎摩挲着一般。
“睡了。”
江念归明明已经拨开了对方的衣领,都在锁骨处轻压指腹揉了好几圈,最后就突然拿开了手。
他翻了一个身,但后背还是贴着十一:“好困。”
十一睁开了双眼,此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锁骨处像是被蚊子叮了似的,一阵瘙痒。
只不过江念归已经准备入睡了,他也便沉默地再次闭上了双眼。
安静下来之后的房间静到可以听见舒缓的呼吸声,偶尔会响起几声闷咳。
江念归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睡着之后的他顺从着自己的感觉,一直往热气腾腾的方向蹭去。
等第二天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大片苍白且带着伤疤的胸膛。
漆黑的衣衫被蹭得凌乱不堪,松垮到只要冲着那里吹口气就能将衣服给吹落。
江念归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清晨的温度有些低,他下意识地贴上了那片胸膛。
但刚贴上没多久他就回过神来了,一边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往后扯,一边抿着唇缓解自己的尴尬。
尽管大部分时间江念归都是调.戏对方的那一方,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这些事情很擅长,偶尔也会感觉到些许的不好意思。
他自以为放轻了动作,实则十一都知道,只不过是没有开口说明罢了。
躺了片刻之后,江念归才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起来,在他旁边躺着的十一早就睁开了双眼,只不过是碍于主子还没有起来,所以也一起躺着罢了。
“快过年了啊。”
江念归穿好衣服之后又披了一件厚厚的斗篷,他站在窗前推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已经变得一片雪白,出了树木的褐色之外就只剩下白了。
“还有四五天。”
十一思考了片刻,但由于对过年这件事没有那么得关心,因此也只给出了一个大概的天数。
关上窗户之后,江念归拢紧了身上的斗篷,掩唇轻咳了几声之后才开口说道:“看来今年还是要在江家过年呢。”
他说完之后就低垂下了眼眸,一副神情恹恹的样子,仿佛是不想在江家过年似的。
十一看着他这幅样子,从自己的回忆里搜刮了片刻之后才发现,江念归却是很少在江家过年,每逢年关他都是去了城外的一处庄子。
只不过江向流并没有让对方在庄子上孤身一人,等到和江家那些族老们推杯换盏之后就会赶到庄子上和江念归一起过年。
身为江念归暗卫的十一自然也会跟上去,他只记得向来情绪低落的主子在那一天会稍微高兴一些。
这些事情十一想过之后就没有再开口对江念归说了,唯恐讲出来之后对方再想起来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而他所想的这些事情,江念归并不知道。
站在窗边沉默了许久之后他便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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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回到了桌子旁边坐下,抬手在一旁随意拿了一本书就看了起来。
两个人之间话多的应该是江念归,他安静下来之后周围便真的安静了下来,毕竟向来沉默寡言的十一也只有在他说话的时候接上几句。
今天的阳光还不错,从窗户纸透进来之后变得柔和明亮。江念归就坐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身边一寸位置就是在阳光下纷飞的浮尘。
十一站在一边,难得地没有隐匿在暗处。他抬眸看向了低垂着眉眼的江念归,心底竟然生出了些许岁月静好的感觉。
*
果真如江念归所想的那般,临近年底的前一天,江莫回就派人来请他回去。
理由是族老们让他回江家一起过年,毕竟是嫡系。
可能是看在族老们的面子上,江莫回这次请江念归回去的时候还派了轿子,看上去一副关心病弱侄子的样子。
只有十一知道,上了轿子之后,刚才还一副平淡脸色的江念归就勾出了一抹讽刺笑意。
前几天下过的雪化了七八成,踩上去的时候硬硬的,因此也变得滑了不少。
那些抬轿子的轿夫万般小心,生怕一时不察脚下一滑摔了坐在轿子里的人。
听闻这位江公子稍有不顺心就会拿鞭子抽人,不把人抽得皮开肉绽都不停歇。
这些人几乎是一大早上就来了,等到江家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明明都请人过来了,但当江念归在江府正门下轿的时候,门口出了守卫之后就没有别的人了。
这幅情况不管怎么看都有些不在意江念归,但看到这一切之后的江念归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满的情绪,反而是表情平淡地从正门进了江府。
他在这里住了十八年,哪条路通向哪里他几乎是一清二楚,哪怕他因为常年卧病在床很少出门。
只不过江念归不过是去了荒山一两个月,江家几乎快要换了一副模样。前任家主不喜奢华之风,江家处处都是一片简约雅致。
而现在,不仅是风格变了,就连路边都多了些彰显身份的嵌夜明珠的灯台。
江念归进去之后只是大致地扫了一眼,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少爷,您往这边走。”
尽管江念归已经不再是少主了,但表面上还是要对他恭敬一些的,只不过他们是这么想的罢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条路是通向云涌园的。”
云涌园,江家的客房所在之地,一般是用来安置前来做客的客人的。
“这……”
领路的仆人只是按吩咐办事,既不敢得罪面前的公子,又不敢得罪管事,只好踟蹰地站在一旁满脸难办。
“呵。”江念归倒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奴仆,他冷眼一扫,“带路吧。”
领路的小厮这才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刚才他都害怕这位传说中的少爷掏出鞭子抽他。
还好,还好,对方并没有这么做。看来失去了家主父亲之后对方倒是安分了不少。
江念归在客房住下,只不过他并不准备在这里长住,尽管自己不在意这些,但江莫回这么做,无疑是向所有人表明自己如今只能算是客人。
真期待那些迂腐的族老们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里,江念归笑着说道:“想办法把这个消息传到江沉那里。”
江沉,江家最有威望的一位族老,一些小事还好,但凡涉及到江家利益的事情,不管是谁做决定,一定会恭恭敬敬地告诉对方一声。
和权势相应的便是对方几乎刻在骨子里的礼义廉耻了,对方把江家的面子看的比生命都重要。
恐怕这次让他回江家过年还是对方的主意,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来了江家之后只是住在客房,恐怕又要为难江莫回了。
一想到江莫回吃瘪,江念归不是特别美妙的心情就得到了些许的缓和。
“是。”
自晦暗处传来了一声低沉沙哑的声音,下一瞬就看到一抹快如鬼魅的漆黑身影从江念归的身后离开。
十一对江家的布局几乎是了然于胸,哪怕是闭着眼睛走都能清楚地找到想要去的地方。
看着十一离开的身影,江念归在窗边的榻上坐下,他抬手去倒水,不出意料地发现桌子上的水壶里并没有水。
江莫回倒是做的一副心地善良爱护幼子的好样子,不知道内情的人估计还以为对方是什么勤勤恳恳的好叔叔呢。
十一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回来之后低声汇报了一下情况之后就又沉默了下来。
好在江念归已经习惯了他的性格,并且现在也没多少兴致来调.戏他,便任由对方去了。
“让我猜猜,一会儿会是我那个叔父来,还是堂兄来呢?”
江念归端坐在床边,哪怕进了屋子都没脱下身上的斗篷,一副畏寒的样子。
客房是干净的,甚至称得上是富贵的,只不过这么好的一个客房竟然没生炭火。
想必这种幼稚的法子也是他们想出来的了,江念归勾了勾嘴角,颇有些不屑一顾。
在他看来,江莫回能够当上江家的家主只是运气罢了,全屏父亲对许介的信任。
一想到许介,江念归的脸色就变得极差,但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抬手拿着一个空水杯把玩着。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上去来的人还不少。
江念归依旧坐在榻上无动于衷,轻敛着眉眼坐在那里,旁边的窗户开着,精致的雕花窗棂刚好把他框住,望过去的时候像是一副画般。
“堂弟来了也不去我哪儿看看,我可是一直念叨着你呢。”
江行寂今天穿了一身宝蓝色镶银丝的长衫,与萧鹤匀穿蓝衣时的芝兰玉树不同,他眉眼带着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只不过这阵春风吹不到江念归这里,他即没有站起来往外走,也没有开口让江行寂进来。
“念归?”
江行寂见他这幅态度,心里难免有些不满,但表面上还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既然对方没有让他进房间,那他便自己主动进去。
而江念归对此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转过头垂眸看着握在手里的茶杯。
“今日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听到这句问话之后他才堪堪抬起头:“我为何这般,兄长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说完之后还轻笑了一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意味,就连眼尾那颗鲜红的痣在江行寂的眼里看来都是十分得刺眼。
“念归说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边还有别的人在,江行寂称呼起他的时候喊得挺亲密,让他心生嫌弃。
“堂兄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来看我开不开心?”
江念归眉目冷淡,抬手拎起桌子上的茶壶意欲为对方倒杯茶,可惜拎起茶壶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倒出来。
“哎呀。”他挑了一下眉梢,一副不知情地模样,“竟然没有水,那就麻烦堂兄就这么坐着呢,是我待客不周。”
江行寂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衫,表面还是一副无懈可击的温和:“没关系。”
他说完之后就立刻转过头去:“你们怎么办事的?竟然这么招待?哪怕念归现在不是少主了,你们也不能这么敷衍了事!“
江念归在一旁神色毫无波澜,并没有因为江行寂的这番话而感到不满。
只不过还没等旁边的下人惶恐地开口回答,外面就传来了一声苍老但威严的呵斥声:
“念归乃是江家嫡子,回来也该是住在内宅,怎么安排的?!”
话音刚刚落地,一位拄着拐的老人便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
江行寂脸色微变,连忙起身向对方行礼,周围的下人也是一样,甚至还有些瑟瑟发抖。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江念归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没有看到江沉的到来似的。
“你竟然……”
一旁的随从看到之后愤愤不平地往前迈了一步,开口想要训斥江念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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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被身边的江沉抬手打断:“算了,就由他去吧。”
江沉对这个自出生以来就缠.绵病榻的前少主没什么好印象,就连当初反对前任家主让对方成为少主时,也是他的反对最激烈。
而且他此次前来也不是为了给江念归出头,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了江家的脸面罢了。
江念归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一来就让十一把自己被亏待的消息传到了对方的那边。
和想象中的威风得意不同,江行寂被江沉训斥了几声,在这么多下人面前丢脸,他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温柔表情。
“兄长也是没办法,毕竟整天都在忙着家里的铺子。”
江念归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一边说着还一边叹了一口气:“想必也是因为兄长太能干了,所以叔父才会从我手里要母亲留下来的铺子。”
他这番话一出,不仅是江行寂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就连江沉的有些尴尬。
毕竟江家又不是什么缺钱的家族,一直惦记着前任主母的嫁妆,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可还没等他们开口辩解,江念归就又开口补充了一句:“毕竟前几天我铺子里才被一个外人搞得乱七八糟。”
为了让江念归在众人面前丢脸,江行寂来的时候喊了不少人,而江沉又是这里最具威望的长辈,出行时自然也有不少人跟着。
因此,在大庭广众之下,江念归就把这件事情这么风轻云淡地讲了出来,淡然的样子仿佛真的不觉得这件事情对于对方来说有多么的丢脸。
在这里的大部分奴仆都不是家生子,因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不动声色地面面相觑,尽管现在没有说什么,但指不定离开之后会在外面怎么说。
“竟然有这种事情?”
江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冷着脸看了在一旁不作声的江行寂一眼,随后又试图打断江念归的开口。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他说完之后就甩袖离去,看样子是害怕再继续待下去会被江念归给气昏头。
哗啦啦的,刚才还挤在屋子里的人眨眼间就走了一半,只剩下江行寂和身后的下人还站在这里。
“慢走不送。”
江念归勾了勾唇角,眼尾的红痣都生动了起来。
说完之后他还装模作样地拿起空茶杯对着对方举杯,这幅样子简直让江行寂恨得牙痒痒。
他分明已经不是江家的少主了,竟然还这么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离开的时候,江行寂蓦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榻上低垂下眼眸的江念归,心里冷笑一声,看样子是在算计着什么。
只不过江念归懒得理他,在江家,对方对他下手的机会很多,只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对方会顾忌着那些族老们。
再说了,要是他真的命丧江家,恐怕对江莫回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江念归放下手里的空水杯,站起来抬手“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外面的那队身影被遮盖得严严实实。
他关上窗之后便起身走到了放着包袱的桌子旁,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张帕子之后掩着口鼻闷声说道:“一会儿别打扫了,江莫回会让人来换房间的。”
“是。”
低沉的声音从暗处响起,随后又再次恢复了安静。
江念归咳了几声,神情恹恹,用帕子擦了擦椅子之后就坐了下来。
或许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和迫于无奈,来通知江念归换房间的人临近傍晚才过来。
江念归之前住的那个院子现在已经成为江行寂的了,碍于江沉,江莫回只好把一处没有人住并且没有那么寒颤的院子分给了他。
等他收拾好东西住进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不仅中午没有厨房来送饭,就连晚饭都没有。
江念归冷笑一声,站起来准备往厨房去。
夜晚起了风,他出门的时候还披上了斗篷,只不过依旧可能感受到些许的寒意。
这个时间江莫回应该还在正堂用餐,和他那一大堆的莺莺燕燕。
路上遇到了几个下人,看到他之后下意识地弯腰行礼,等反应了过来之后才立刻往正堂的方向去。
江念归并没有在意这些通风报信的人,他目不斜视地继续走着,还没走到正堂就听到了屋里面其乐融融的声音。
和从未纳过妾的父亲不同,这个叔父年轻时的风.流债不少,再加上成家之后又陆陆续续地纳了几房妾室,现在算来,江莫回如今已经有了一正房和七位妾室。
因此江行寂能从一堆兄弟姐妹中得到江莫回的喜爱可不单是大房所出的原因。
“砰。”
江念归不顾守在外面的下人阻拦,直接上前推开了紧闭的房门,撩开了门帘就进去了。
“叔父这里倒是热闹,倒显得侄子那里冷清寂寞。”
他进去之后也没有往前走,只是就站在门口的位置笑吟吟地看着围坐在一起的一大家子人。
江莫回伸出的筷子都停在了半空,略带着不满地看向突然闯进来的江念归:“贤侄这是哪里的话?难不成是下面的人怠慢了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装起了好人:“你们是怎么做事的?都让念归少爷找了过来。”
前任家主还活着的时候,府中上下都称呼江念归为少主,但现在少主已经换了人,怎么称呼他就成了一种麻烦。
二房的少爷小姐们不少,喊他大少爷大公子什么的又不行,最后也只折中称呼为“念归少爷。”
江念归双臂环抱在胸.前,他即没有说自己的不满,也没有回答江莫回的话,只是冷冷地感慨道:“若是父亲泉下有知,说不定晚上会来找叔父好好谈谈话呢。”
他这番话无疑是戳到了江莫回的痛点,对方自己也知道能够杀掉江向流是全屏运气。
现在突然听到江念归说这番话,江莫回顿时感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仿佛对方说的都会成真似的。
“我现在就教训他们一顿,当真是惯得他们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江莫回今天格外好说话地派人往江念归的院子里送了一些丰富的佳肴。
江念归原本都做好和对方争论的准备了,但现在早就想好的一些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无比顺利地回到房间之后的江念归望着面前几乎快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肴轻挑了一下眉梢。
“他这是心虚了?”
“嗯。”
江念归看着面前的“满汉全席”,拿起筷子随意地吃了一些。
他的胃口不大,吃了没多久就撂下了筷子。
“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黑衣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宽肩窄腰,腰间挂着一柄乌鞘剑,看上去浑身寒意,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甚至连目光和表情都如死人一般。
江念归咳了几声,擦了擦嘴角:“吃。”
他简短有力地说着。
十一听话地坐下,吃完晚饭之后就坐在对面抬眸看向了正单手托腮看着他的江念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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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去熬药。”
天色以及不早了,江府大部分的人都已经休息了,十一刚好吃完饭,便提出来要去给他熬药。
江念归倒是没想到对方把这个事情记在了心上,惊讶之后就微微颔首:“去吧,小心些。”
他以为现在这么晚了,不会有多少人看到十一,但没想到不仅被人看见,甚至看到的人还是江行寂。
原本想出去看一眼的江念归几乎是刚出门就看到了在远处面对面的两个人,宝蓝色衣衫的正是江行寂。
尽管十一很快就摆脱了对方,但江念归却感觉心里像是被扎进了一颗刺。
“主子。”
十一推开门进来,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有些不对,但他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嗯。”
江念归微微颔首
喃諷
,清冷的脸上仿佛是覆上了一层冰霜。他抬首示意对面把药放在一旁,随后又抬手示意十一坐下。
尽管心里不解,但十一依旧是坐在了江念归的对面,等坐下之后才发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许介当时说了一句话。”
江念归微微向前倾身,淡淡的玉兰香萦绕在他的身旁:“他说主仆情深也比不过骨肉血亲。”
“属下无父无母。”
“不。”江念归开口打断了对方,随后伸出手指抓住了十一的衣领,低垂下眼眸,声音又柔又低,“我的意思是,你不许背叛我,知道了吗?”
十一抬眸,向来冷淡的浅灰色眼眸中难得出现了一抹错愕。
面前的人站了起来,略显松垮的青衣宛如脱落的花瓣一般,露出来了里面的苍白身躯。
江念归不顾一切,他像是着了魔一般,伸出食指勾住了十一的衣带:“忠于我,服从我,我就是你的,嗯?”
他的声音分明是清冷的,像是清晨竹林里的浓浓雾气,却偏偏充满了蛊惑意味。
十一喉咙发紧,他明白的对方的意思,既是服从命令,又像是被蛊惑似的伸出手圈住了眼前人盈盈一握的腰。
“是,属下为您而生。”
话音刚落,衣衫半褪的人便被拦腰抱起,青与黑交织落下,帷幔垂落,遮盖住了一室春光。
反正也没人在乎
房间里的灯没点多少, 刚才在烛台旁还好,现在挪移到了床上之后光线就变得昏暗了不少。
而这种昏暗却增添了不少暧.昧的氛围。
江念归仰面躺在床上,眉眼如水墨画一般清隽,他长相偏清冷, 此时却笑得蛊惑。
青衣堆积在臂弯, 苍白的胳膊抬起圈住了身上人的脖颈, 同时轻微使力将对方的身子下压。
“你有反应了。”
他笑吟吟的,眼尾一粒殷红的痣都变得楚楚动人, 一举一动都像是刻意的诱.惑一般。
双手撑在他身侧的十一喉咙发紧, 凸起的喉结上还带着一个新鲜的齿痕:“主子……”
他的嗓音沙哑,不再像往日里的平静, 倒像是平静海面下深藏的汹涌一般。
江念归眉梢轻挑,松垮的衣摆下伸出腿勾住了对方的腰,青衣顿时下垂, 半遮半掩间能够看到对方苍白的肌肤以及无限的风光。
“把发簪取下来。”
他嗓音低沉,在说到每句话的末尾时都故意放缓了语速,同时还语调微扬, 一副狡猾模样。
十一依言抬起一只手将江念归已经欲掉未掉的簪子给取了下来,顿时,微凉的长发垂落, 大部分都落在了十一的臂弯。
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床铺之间格外得明显, 江念归微眯着双眼,因病而苍白的肌肤逐渐泛起淡淡的粉。
事发突然,一些事前的东西都没有准备,十一额头青筋暴起, 但还是压抑着下意识的动作:“主子……”
他低眸看着对方滞涩的“剑鞘”一时之间有些犹豫,看样子想要放弃, 唯恐操作不慎伤了对方。
江念归面若桃花,被汗水打湿的鬓边闪着水光。他微眯起双眼,抬手握住了十一的长剑,嗓音湿软。
“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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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被蛊惑般,十一动作生涩地握起了自己的剑,但剑鞘和剑不太匹配,只能慢慢地、试探地缓缓合上。
清冷冷的声音顿时尖锐了起来,如同合上剑鞘时的锵然一声。
江念归喘着气,一时不察被冷气呛住,顿时咳了起来。
沾满了水光的唇渐渐地溢出些许的血渍,吓得十一连忙停下,维持着合剑的动作一动不动。
“主子?”
他单手撑着一旁,空出另一只手擦去江念归唇边的血渍。
“没事。”
江念归缓了缓,同时也感觉不到另一个地方的疼痛了,于是便大胆地主动蹭了蹭。
“别停在这里。“
他微吸了一口气,眉头紧蹙,看起来有些难耐。
十一身上几乎布满了伤疤,在苍白的肌肤上格外的显眼,却莫名多了几分凌虐的美感。
听到江念归类似于催促的话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面前汗津津的人:“属下僭越了。”
在床上听到这种话,江念归险些抓起一旁的枕头摔到他的脸上,但好在话音刚落,对方就大开大合地开始了。
十一自幼练剑,一些暗器也不在话下。而现在这种新的剑法对他来说也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悟性极高地领悟了。
江念归抬手遮盖着双眸,另一只手抓在对方的小臂上,指尖几乎都快要嵌进十一的肉里。
“等等……别……”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上去十分的可怜。
说出这句话只是江念归下意识地行为,但他却忘了十一对他说的话十分得言听计从。
几乎是话刚说到一半,十一就压制住了险些停不下来的动作,垂眸看向身.下的人。
“主子?”
江念归一口气卡在了喉咙,拿下了遮着双眸的胳膊之后就瞪了十一一眼:“别停。”
他浑身发软,微凉的肌肤也渐渐地升温,看上去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虾。
长发宛如蛛丝一般铺散在床上,和从身.上人垂落下的长发相互纠缠在一起,直到密不可分。
十一的苍白是不同于江念归病弱的惨白,但更容易留下痕迹,不仅是伤痕,还有一些某人克制不住的抓挠和啃咬。
他隐隐觉得自家主子像是一只猫,看上去牙尖嘴利,但造成的伤害却没多少,只不过留下的印子倒是明显。
这场学习几乎到大半夜才停下,衣衫散落了一地,空气中也满是淡淡的味道。
十一沉默寡言,这种事情上也是如此,只知道埋头苦干。
江念归身体弱,没几下就会受不了,但又在对方撤离的时候圈住人,用一副可怜的模样来索求。
这就导致他第二天险些没起来,还是十一将他给喊了起来。
如果是在荒山,十一肯定会放任对方继续睡,但今天要起来拜年,他只好硬着头皮把人给喊了起来。
意识刚清醒的时候,江念归眉头紧皱,觉得自己昨晚像是被一辆载着大象的马车给来来回回碾了八百遍。
裸露在外的肌肤险些快不能看了,咬痕倒是很少,只是淤青多一些,十一还是有些分寸的。
回想起昨晚的放.荡,江念归白皙如玉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粉红,但他的表情却是平淡自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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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拿起衣服递给了还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的江念归,一副温顺听话的样子,总让对方忍不住回想和他这个样子截然不同的“长剑”。
凶悍、骇人、更像是折磨人的利器。
“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思绪回笼,江念归懒洋洋地瞥了十一一眼,看到了对方胸口上还残留着的齿痕。
“没力气。”
他困倦道,伸出了手示意对方替他更衣。
这个要求对于十一来说算不上什么,他低垂着眼眸将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动作利索地把衣服给对方套好。
其中不由得会触碰到对方的肌肤,软滑细腻,像是上好的绸缎一般,让人颇有些爱不释手。
江念归浑身不适,穿衣服的时候也一动不动,像死了一般。
他背靠着十一略高温度的身体,指尖随着目光一起划过了对方的手背:“好累。”
十一的动作一顿,随后沉声回道:“是属下的错。”
要是按照之前,江念归一定会冷眼瞪着十一,并且语气不满地让对方滚出去。但今天他心情还不错,听到这句话之后甚至还笑了笑。
“怎么?你难道不喜欢?”
江念归拉长了声音,俊雅清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疑惑:“你昨晚的表现可不是这么说的。”
十一哪怕是被他调.戏惯了,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喉咙发紧,不由得回想起昨晚的颠鸾倒凤来。
喃諷
“呵。”
江念归坐起身垂眸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大方地放了他一马:“起来了,可不能让叔父等太久啊。”
他起身,质感还不错的衣衫垂下,遮盖住了身上的痕迹,看上去和平常的模样没有多少差别。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江念归的脸色略微发白,比平常看起来还要脆弱一些。
十一看到之后抿唇,立刻垂下了眼眸,不敢再抬眼看对方一眼。
他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但并没有影响到江念归的心情。
今天的温度有些低,江念归穿好冬衣之后又在外面披了一件斗篷,内里是回字纹的缎子,领口处还嵌着一圈的绒毛。
乳白色的绒毛衬得江念归的脸色更差了,让人看见之后总算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立刻晕倒。
不过他这样过去刚好让想要嘲讽他动作慢的人一时哑言,若是继续说的话,其他人说不定会在背后怎么说,只好略显幽怨地瞪了江念归一眼。
江念归察觉到这道目光之后往旁边瞥了一眼,刚好看见一个小胖子把头缩回了大人身后。
这个人他并没有多少印象,于是便在心里记下,准备回去让十一去查查。
他来得其实也没那么晚,刚在位置上坐下,江莫回便走了进来。
今天早上要进祠堂上香,所以不管江念归现在是不是江家的少主,他都应该来。
那些族老们是这么想的,江念归却不在乎,他上香也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父母罢了。
走到祠堂的时候,他抬眸往江莫回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刚好抬手擦了擦鬓角。
今天还有些冷,对方怎么说都不会热得出汗,因此江念归便觉得对方是心虚了。
至于是在心虚什么,这不就是显而易见的吗?
或许是害怕江莫回的情绪太明显,江行寂不动声色地对他说了什么,听完对方说的话之后,江莫回的情绪便稳定了不少。
这一幕都被江念归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嘲笑一声:“看来江行寂对这件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啊。”
他手里没有暖炉,只好将手伸进了袖子了,低垂下眉眼的时候配合着周身的清冷气质,竟然有几分的神秘。
祠堂的大门推开,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浮尘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涌了进去,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江念归抬起头,径直望向了放在最前面的牌位,上面写的人正是他的父亲——前任家主江向流。
思绪在看到这个牌位的时候不由得回到了得知父亲死讯的那个雨夜,漆黑的夜空被一道道惊雷劈开,浑身吐血的父亲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哪怕时间已经过了两三个月之久,但江念归每每想到这里,依旧觉得心脏绞痛。
本就苍白的脸色在此刻变得更加得骇人了,宛如来索命的鬼魅一般。
江莫回刚一转身就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那一瞬间真的以为是江向流前来找他索命了。
但回过神来之后,江莫回眼中划过了一抹杀意,不管是为了斩草除根,还是别的,他一定要杀了江念归。
反正这个病秧子,也只是孤身一人罢了,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在乎。
又咬十一
江念归看着放在前面的牌位, 整个人都有些出神。
周围看到江向流牌位的人大部分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江念归,等看到对方略有些失神落魄的样子之后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江莫回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并没有开口阻止,反而是任由这些不好的言论接连不断地传到江念归的耳朵里。
“哼, 最好说得再难听点, 让这个病秧子一气之下一命呜呼最好。”
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站在江莫回左后方的江念归回过神来, 他冷着一张脸,很难看出来他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够了, 来这里是让你们嚼舌根的吗?”
为首的族老江沉磕了磕自己手里的拐杖, 发出了几声不怎么响亮的声音,却让刚才还窃窃私语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和昨天一样, 江沉开口并不是为了给江念归撑腰,而是不想丢江家的脸罢了。
江念归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人群,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只不过他表面上还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轮到他上前上香的时候,在烟雾袅袅之间他长身玉立,身上的冷淡也变得神秘了起来。
江念归眉眼低垂, 纤长的眼睫在苍白的眼下打下了一片阴影。
突然,他猛地睁开了双眼,把站在他面前正往下望的江莫回吓了一跳:“你……”
江念归笑了起来, 脸上满是惊讶和欣喜:“父亲回来了!”
他这一句话无疑是在众人心里响起了一道霹雳, 顿时抬首四下张望,脸上的神情各异。
表现最明显的无疑是本就心里有鬼的江莫回,他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就想要往身后摆放着江向流牌位的桌子看。
看着对方脸上的害怕, 江念归唇角微微勾起,平日里那双冷淡蔑视的眼眸之中此刻充满了水光。
“父亲他来看我了!他还说……”
江念归突然放轻了声音, 亲昵地作出了一副倾耳聆听的姿态,这一幕吓得环顾一周什么都没发现的江莫回浑身冒冷汗。
他心里顿时震如擂鼓,生怕那个病秧子真的开口说出来什么秘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堂弟莫不是忧思过度看错了?”
江行寂满脸关怀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扶着看上去在仔细听人说话的江念归。
“这儿什么都没有,我们都知道伯父去世你很难过,但伯父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
江念归往旁边移了一步,躲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兄长不信?难道是觉得我在骗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并没有这么想。”江行寂笑吟吟地回答道,随后继续一脸温和地想要劝慰江念归。
这时,江沉再次敲了敲自己的拐杖,随后威严地望向一身青衣弱不禁风的江念归:“既然已经上过香了,那就回去休息吧。”
“好,那就多谢体恤了。“
本来江念归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过来只是为父亲上柱香罢了,如今他的事情已经做了,又何必再留在这里看这些跳梁小丑。
他眉眼微敛,看上去有些累了,微微颔首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后面围着的人见状连忙向后撤,给江念归让出来了一条路。
那抹青色的身影还没走几步就突然回眸,松散的发髻落下了几缕鸦黑的长发,垂在脸侧遮挡住了惨白的脸。
一双深色的眼眸此刻宛如一口旋涡般,对视上的时候总害怕自己身陷进去。
江念归掩唇咳了几声,唇被鲜血染红,极致的红与白看着莫名有些诡异。
“父亲说了,汤很好喝。”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过了头,眉眼间再次恢复了平日里的冰冷的厌倦,全然不在意江莫回听到他这句话之后骤变的脸色。
在这里的人不全是愚笨的傻瓜,见状纷纷在心里揣测了起来,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打量着还站在前面的江莫回。
“他已经知道了!”
江莫回脑海里立刻蹦出来这个念头,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杀意。
而早已走远的江念归自然知道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对方会对他产生杀意,只不过他心里有着别的打算。
“主子。”
十一深藏暗处,比江念归提前察觉到了那股杀意,于是开口询问:“需要属下动手吗?”
“不必。”
江念归经过花园的时候停了下来,站在已经结了冰的湖边。
他咳着,双颊都泛起了淡淡的粉,只不过开口时的语气却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柔软:“时间还早呢,先让他急着。”
结冰的湖面泛起阵阵寒意,江念归喉咙一阵泛痒,于是没站多久就转身离开了,青色的衣摆自斗篷下宛如浪花般翻涌着。
回到住处之后,江念归抬手想要去拿水壶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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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刚碰到壶身就冷笑了一声。
哪怕昨天江沉已经来说了这些事情,但下面的人依旧在这种小事上想要恶心他。
江念归收回手,在一旁的软榻上落座。
看到这一幕的十一连忙站出来伸手准备去拿水壶接水,却被拦了下来。
“放着吧。”
江念归手肘支在矮几上,手指纤细的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等一会儿祭拜结束再说。”
话音刚落,十一就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估计是想杀鸡儆猴。
尽管江念归不太喜欢在江家住着,但荒山上的条件着实不能支撑他度过寒冬。
并且……
对付江莫回,他更需要留下来。
大概快到晌午的时候祭拜就结束了,除了江莫回和江家那些少爷小姐们去了城外的墓地,剩下的下人就都回来继续干活了。
昨晚刚派来照顾江念归的几个下人刚一进门就看到正门口的走廊下放了一把摇椅,上面铺着毯子,而他们名义上的主子正躺在那里闭目休息。
这并没有什么可惊讶的,真正令这几个下人惊讶的是对方旁边的小桌上放着的东西——一根长鞭。
这根长鞭乌黑发亮,看上去抽在身上就很疼。
下人们顿时哑了声,面面相觑之后猛地想起来之前江家里传的那些话:“少主他情绪不定,稍有不顺心就会用鞭子抽人,抽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就在他们心惊胆战的时候,躺在摇椅上的江念归张开了双眼,清凌凌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看来是有人对我不满。”
江念归睁开双眼之后也没有动弹,就那么坐在摇椅上语气缓和地说着:“你们说,究竟是谁呢?”
他说完之后还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而站在他面前的几个下人想起来自从昨晚来了之后什么都没有做,顿时就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尽管是收到了不用认真照顾前少主的吩咐,但对方好歹是个主子,一句话就能把他们赶出去。
再说了,只是不仔细照顾,一些应该做的,就算他们做了对方也不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连忙开口解释求饶:“少爷莫气,昨晚我们来得实在太晚,害怕打扰到您休息,今天早上又要去祭拜,这才没安排仔细。”
江念归听到这番解释之后笑了笑,坐起来之后手搭在了旁边的小桌上,葱白的手指就离鞭子不到一寸。
这一幕吓得那些下人以为他现在就要那鞭子抽人,立刻笑着说道:“主子这是渴了?我这就给您煮水去。”
话音刚落,刚才还站在这里的几个下人瞬间四散开来,没一会儿江念归就看到有人拿着水壶去煮水,有人拿着抹布擦桌子,还有人在庭院里扫着积雪。
江念归侧目,目光落在了手边的长鞭上,不由得轻挑了一下眉梢,在心里说道:“难不成我的恶名这么深入人心?”
他站起身,手拿起鞭子之后随手甩了甩,鞭尾落在石板地上时发出响亮一声。
江念归没有在意院子里扫雪的人的目光,掩唇咳了几声之后就回了房间。
哪怕刚才身上也盖着毯子,但寒意依旧蔓延上全身,没一会儿就手脚冰凉,身体微微颤抖。
房间里现在刚点上炭,窗户也开了一角散气,因此并没有多少的暖意。
江念归走到床边的一路都在咳,抬手拿帕子擦了擦唇角之后他就放下了床帘倒头就睡。
一会儿就该用餐了,他现在睡的话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醒来。
只不过现在没有一个人来劝他,而唯一在场的十一基本上就是无论江念归做什么他都顺从。
自垂下的帘子后传来了几声闷咳,没一会儿就响起了一道慵懒且微冷的声音:“过来。”
他并没指名道姓,但话音刚落,一道黑衣身影就撩开床帘进去了。
江念归这些天恢复了吃药,因此身上也渐渐地带上了一股苦涩的药香。但只要凑近对方,才能嗅到身上那股好闻的玉兰香。
十一侧躺在床上,双臂圈着怀里的人,两个人散开的长发在枕头上交缠在了一起,几乎是不分你我。
淡淡的皂荚香气在鼻尖萦绕,江念归凑上去嗅了嗅,随后便将微凉的脸颊贴在了对方温度略高的胸膛上。
贴了一会儿之后他又不满意了,觉得眼前的黑衣有些碍事,于是伸手动作干脆地扒开了十一的衣领。
苍白但细腻的肌肤和微凉的脸颊相贴,没一会贴近的部位温度就相同了。
江念归鼻尖点在了十一的胸膛上,呼出的气息尽数打在了对方的身上,总是让人不由得想起昨晚的肌肤之亲。
察觉到手下的身躯略显僵硬,他无声一笑,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对方。
十一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完全呼出,对方的手就搭在了自己的胸膛。
苍白的肌肤更能显现出一些痕迹,只见宛如白瓷一般的胸口多出了好几处微圆的痕迹,看上去咬得还不轻。
十一其实并不理解,为什么主子对他的……这么情有独钟。
不过这个问题他并不会开口询问,只能任由对方无聊地时候对他上下其手,甚至还变本加厉。
突然,身上传来一阵疼痛,但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的严重,只是一瞬间有些疼罢了,马上就变得痒痒的。
江念归松开了力道不大的牙齿,满意地看着对方苍白肌肤上新鲜的牙印,上面甚至还布满了一些水渍。
“疼吗?”
他开口问道,嗓音温软。
十一:“……不疼。”
“不。”江念归反驳道,“你疼。”
十一有些愣神,但还没等他开口,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就笑吟吟地说道:“舔.舔就不疼了。”
说完之后就俯身吻在了一片齿痕上。
江浆果(捉虫)
鲜红滑嫩的舌.尖宛如触手一般, 贴在胸口的时候先是一阵温热,但很快,那片水渍就因为空气而变得冰凉。
牙印不大,小小的一个圆, 看上去像是小孩子不懂事张口咬得一般。
江念归垂首, 身上的衣衫整整齐齐, 松散的鸦黑长发从肩头滑落,宛如一道帷幕般垂在了十一的身侧。
水声细微, 但十一的听觉灵敏, 不由得耳根泛红浑身僵硬。
一只掌心细腻冰凉的手按住了自己的另一边,像是在拨弄毛线球般地弄来弄去。
“还疼吗?”
江念归抬起头, 殷红的唇饱含水色,像是沾着晨露的红果子似的。
他的眉眼依旧是那么的清淡,只不过目光却带着几分笑意, 尽管这抹笑意并不浓,但和他面对面的十一看得一清二楚。
“回主子,不疼了。”
十一垂下了眼眸, 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竟然不敢去看双手撑在自己身侧的江念归。
对方稍微动了一下,垂下来的发尾便轻飘飘地在十一水渍早已干涸的胸口上划过。
痒痒的, 但转瞬即逝。
“那就好。”
江念归掩唇咳了几声, 随后转身又躺了回去。
身上淡淡的苦涩药味丝丝缕缕地钻进了旁边人的鼻腔,但很快就被一股淡淡的清雅香气所取代。
但对方在情.事的表现却和身上冷淡的香气截然不同。
十一安分放在身侧的手指不禁蜷曲起来,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昨晚的荒诞。
平日里清冷不苟言笑的主子在床.上像是他之前出任务时在野外看到的一种果子,深藏在沾满了露水的深青色叶子下的、红彤彤的、一簇簇的小果子。
让人忍不住伸出手捏下来, 然后再施力捣.烂。酸酸甜甜的汁水迸发,鲜红如血的果汁沾染在手指上, 黏黏腻腻,格外的有存在感。
“在想什么?”
躺在一旁的江念归一回头就看到了对方沉思的面容,不由得好奇开口,嗓音还带着些许的困倦。
“没什么。”
十一的思绪被对方的声音拖回现实,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开口回答着对方。
听到这个明显就说谎的答案之后江念归却不像之前那样发火生气,而是轻笑一声。
“什么都
иǎnf
没想啊——”
他拉长了声音,圆润的指尖在十一凸起的喉结上轻轻刮了刮:“我还以为你在想昨晚的事情。”
被说中了的十一顿时哑言,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才好。
沉默寡言只有在江念归面前才有几句话说的十一自然是说不过喜欢言语上打趣他的主子。
看着对方裸露在外面的苍白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江念归故作惊讶地说道:“啊——原来你真的在想。”
十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死人般冷漠无情的脸上总算是多了几分被说中心事的羞赧。
“好.色哦。”
江念归眉眼弯弯,眼尾的殷红泪痣像是一颗火种般映进了十一的浅灰色眼眸之中,顿时被烫得移过了头。
“咳咳。”
他说完之后忍不住闷声咳了几声,随后便放过了十一:“不逗你了。”
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对方之后,江念归闭上了双眼,再次恢复到往日里的冷淡。
他安静下来之后整个房间都沉默了下来,十一不是爱说话的人,看到他闭上眼睛之后就闭目养神了。
如今只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风声,除此之外就是早已熟悉的呼吸声。
江念归觉得自己还没睡多久,只是刚闭上眼睛就有人把自己给喊醒了。
而叫醒他的人并不是一直躺在他身侧的十一,而是摆好了饭菜的下人。
对方往内间走,在距离床还有一丈的地方停下。
床边垂下来的帷幕刚好遮挡住了里面的一切,下人以为江念归已经睡了,于是开口喊了几声。
他并不知道床上睡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在他还未推开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的脚步声。
十一察觉到有人进来之后就提高了警惕,但发现只是送饭的之后才稍稍放松了一点。
由于调.戏他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江念归现在才睡了一刻钟左右,被喊醒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的困意。
“公子?”
“知道了。”
自床帘后传来了一阵淡漠的声音,微哑,还带着困倦:“你先下去。”
“是。”
江念归睁开双眼缓了缓,随后才坐起来掀开被子,随后又从十一的身上翻了过去。
他伸手撩开床帘走了出去,垂首整理着身上衣衫的时候十一也起来了。
和他明显睡得凌乱的衣衫不同,对方大开的衣领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扯开的。
十一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宛如一座山峦般。他身上的黑衣微皱,不过很快就被宽厚的手掌抚平了。
江念归整理好衣衫之后就去了外间,正对着房间大门的桌子上摆了一些饭菜,没有他之前吃得好,但也是正常挑不出错的水平。
他施施然落座,这时十一把一旁的温水盆端了过来让他洗手。
纤细白皙的手指像是用上好的玉器精雕细琢而成,手背上的青筋很是明显。
十一目光轻扫,刚好看到了对方右手食指指节上的一个小小的牙印。
好像是……主子昨晚被顶.撞时难以承受快要哭泣时咬的。
江念归用帕子擦干净手,随后便拿起筷子简单地吃了几口。
十一守在他身边,看上去像是在发呆,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外面稍有一些小动静他就能察觉到。
吃饭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江念归的胃口并不大,吃到七八分饱之后就停了下来。
尽管两个人的关系比之前亲密了一些,但十一并没有和江念归坐在一起吃饭。
主仆之分他还是明白的。
不过一般江念归只是吃一两道菜,剩下的从未动过的饭菜都是由十一解决的。
每次吃完饭之后,前来收拾的下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看着食欲不高的江念归竟然能够把饭菜吃完。
用完饭之后十一便勤勤恳恳地去给他熬药了,留在房间里不想出门的江念归神情恹恹地坐在窗边的小榻上。
他手里捧着一本合订的策论,半天才翻一页。
由于房间里点了炭,因此窗户推开了一个缝隙来透风,刚坐在这里的时候还好,但现在就有些冷了。
江念归放下手里根本没看多少的书,站起来之后就想往床边走。
外面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将摊开放在桌子上的书页吹得哗哗作响,最后停在了最后一页。
风停了,外面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并且还伴随着一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的苦涩药味儿。
江念归在床边停下,轻微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就转身抬眸看着端着药碗向他走来的十一。
黑漆漆的药还散发着热气,哪怕他早就习惯了喝药,但那股不甚美妙的味道在他眼中看来依旧像是毒药一般难以下咽。
“一路走来刚好是温热的。”十一站在他面前,将手里的药碗递了过来,“主子趁热喝吧。”
江念归皱了皱眉,表情看上去有些纠结。
好在十一面对他这种样子已经习惯了,于是用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声音说道:“属下拿了蜜饯。”
对方都这么说了,江念归便不好再继续纠结下去,毕竟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再怕喝药的话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么想着,他接过十一手里还温热着的药仰起头一饮而尽,褐色的药汁从嘴角溢出,在惨白的肌肤上格外得明显。
江念归放下手,把碗递给了十一,又接过对方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唇角。
十一先将准备好的蜜饯递给他,随后才拿着药碗去了外间。
等十一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黑衣带上了些许的潮湿水汽,江念归看到之后随口问了一句:“外面下雨了?”
“是。”
这个时候竟然还会下雨?
江念归仔细听了听,并没有听到什么淅淅沥沥的雨声。于是十一便解释道:“下得并不大。”
“估计夜里就冷起来了。”
他随口一说,随后就想起来晚上还要和那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啧。”
江念归坐在床沿上,眉眼间清晰可见不满的烦躁。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放在膝盖上的帕子上,原本压直的唇角微微勾起。
*
江莫回刚从马车上下来,抬眸就看见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脸色还有些许的焦急。
在看到他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
一旁的江沉看到,不由得开口训斥了一通。
羊胡须管家——王沧海连忙认错,随后开口说道:“念归公子刚才晕了过去,咳得浑身是血。”
他原本是想悄悄告诉江莫回的,没想到江沉也刚好下车,只好把事情讲了出来。
听到这番话之后江沉眼中划过一抹不满,但偌大一个江家也不是养不起一个病人,只好开口让门房把府上的大夫带到江念归那里。
“好生看着,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江沉走之前这么吩咐道,还站在原地的江莫回只好装作一副顺从地样子点点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不过等江沉离开之后他才露出来了一个厌烦的表情。
“怎么不病死他。”
王沧海往江莫回那里走了一步,凑近之后小声说道:“那我去喊大夫?”
“去吧。”
“等等。”江莫回突然想到了什么,喊住了转身去叫大夫的王沧海。
他伸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随后耳语了几句话之后就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去吧。”
“……是。”听完江莫回的打算之后,王沧海有些不可思议,并不是在同情江念归,而是觉得现在这么做太明显了。
或许是看出来了他脸上的诧异,江莫回冷笑一声,解释道:“那病秧子的身子差,不用一次就成功,剂量小一些,到时候别人只会觉得是他身子差。”
“好。”
王沧海点了点头,随后便按照江莫回的吩咐去找大夫了。
冬季的天暗得很快,没过多久江家就亮起了灯,不仅是房间里,就连外面的院子里都挂满了灯笼。
放眼望去热闹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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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满满的过年气息。
正堂里摆了好几桌,主位坐着的都是有威望的老人,不过江莫回身为家主,还是坐在了主位。
至于其他的小辈都坐在了其他的桌子上,依次按身份排序。
只不过这么多人中并没有看到江念归的身影,这是江沉的吩咐,说是对方既然病成那个样子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这正合江念归的意,他本来就不喜欢和那些人坐在一起吃饭,他父亲还在的时候就是如此。
望着院子里透进来的微光,江念归把手里的书撂到了一旁,百无聊赖地抬眸发着呆。
“公子,药熬好了。”
陌生的药味传来,随后就是下人的劝告:“大夫吩咐要趁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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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归移目,看着下人手里端着的那碗散发着酸苦气息的药:“放哪儿,我一会儿喝。”
“这……”
下人露出来了些许为难的表情,看样子是要亲眼看着他喝下去。
“啧。”
江念归侧目,清冷的五官在不笑的时候显得他很冷漠,就像是外面飘着毛毛细雨的寒冷一般。
“去拿蜜饯。”
“是。”
下人浑身一颤,连忙去厨房拿蜜饯去了。
他前脚刚离开,后脚房间里就出现了一个黑衣身影,默不作声地将他放在矮几上的药给换了。
或许是因为许介的原因,现在江念归的药都是十一亲自熬的,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咳咳咳。”
江念归皱眉咳着,唇角再次溢出血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咳血的原因,他的嘴唇像是被血染透了似的,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
“药还温着。”
十一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再次隐藏于暗处,还顺手将那个下人端过来的药给倒了。
去拿蜜饯的下人回来之后就看见江念归满脸厌倦地抬手端起他走之前放在那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公子,您要的蜜饯。”
江念归抬手擦了擦嘴,随后伸手捏了一颗蜜饯放进了嘴里。
“下去吧。”
下人连连点头,把那碟蜜饯放在桌子上之后就拿着空了的药碗离开了。
等下人离开之后,原本含着蜜饯垂眸沉思的江念归才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阴暗处。
“主子。”十一从晦暗处走了出来,“药已经倒了。”
江念归把口中的蜜饯嚼嚼咽了下去,一边微微颔首,一边抬手示意十一往他这边来。
看到他这个勾手的动作,十一眉心一跳,直觉对方会做什么事情,但还是听话地走上前去了。
“主子?”
江念归双手向身后撑去,整个上半身都仰起来了,长发也从肩头滑落如雨丝般垂落在身后。
他伸手往旁边的蜜饯伸去,葱白的指尖捏着一颗裹满了蜜的枣。
深色的眼眸中漾起一丝的笑意,很淡很淡,几乎是转瞬即逝。
十一喉结上下微动,已经预料到对方要做什么了。
但就当他做好了对方要把蜜饯塞他嘴里的时候,面前眉眼如画的人就笑着一转手把捏着的蜜饯自己吃了。
嫣红的唇齿之间轻轻地咬着一粒不大的蜜饯,仿佛再用一点力气蜜汁就会溢出来似的。
十一略有一瞬愣神,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想要往后撤。
但一只洁白的手拽住了他漆黑的衣领,几乎是没有用多少力气就将他拉了过去。
甜蜜蜜的蜜饯味道立刻涌了过来,浅灰色的眼眸之中,那张清隽秀逸的脸便贴了上来。
江念归仰面凑了过去,却略微垂眸,纤长的眼睫搭着,宛如一把蒲扇。
他轻轻地呼着气,殷红的唇略微下陷,轻咬着的蜜饯也如愿地贴上了一双薄唇。
十一俯身,伸出手撑在了江念归的身侧,宽大的手掌就和对方的手隔了一寸的距离。
小小的蜜饯很快就被吞吃入腹,江念归合上了双眼,呼吸有些不稳,唇齿摩挲间时不时地会磕到牙齿上,引来一阵疼痛。
因为有蜜饯的存在,这个吻显得格外得甜腻,伴随着逐渐加重的呼吸声,耳边满是暧.昧的声响。
江念归喘着气,眉头微微蹙起。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大手紧紧地攥着被子,因为他的手已经被布料带了过去,两个人的手指已经相触了。
唇齿相交间,十一忍不住想起来前不久浮现在脑海里的红浆果。
原来浆果不是酸甜的,是甜的。
许久,江念归主动向后倒去拉开了紧密相连的双唇,眼尾都泛着惹人怜爱的红。
十一下意识地想追逐过去,却被对方抬起的手给抵在了胸膛上。
“还想继续?”
江念归轻.喘.着,眉眼间俱是风情,和他在外人眼中的形象截然不同。
刚刚亲吻过的嗓音都略微沙哑着,听起来很是蛊惑。
十一连忙回过神来,冷硬的五官看上去依旧不近人情,但裸露在外的肌肤很快就弥漫上了一层红。
对方害羞实在是太明显了,同时也正因为这个,江念归格外地想要看对方身上泛起红晕,于是便时不时地调.戏对方。
十一也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但他心里生不出来不满的情绪,只是无奈地任由对方这么做了。
“咳咳。”
江念归笑着笑着就咳了起来,刚因为亲热泛起的血色眨眼间就消失了,脸色再次惨白如纸。
“主子。”十一担心地伸手将他扶起来坐好,随后又伸出手在对方的背上轻轻地拍着顺气。
江念归眉眼低垂,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咳嗽声越来越响,仿佛喉咙里被塞了一根羽毛似的。
他眉头紧皱,手捂在胸口上都快把肺给咳出来了。
点点的血迹从唇角溢出,落在青色的衣袖上很快就晕染开来。
“主子?!”
十一拿起帕子给江念归擦拭着血迹,但渐渐的,雪白的帕子被鲜血染红,看上去就触目惊心。
“没事……”
江念归皱着眉,险些喘不过气来,肌肤都呈现出了一种透明感。
或许是他的咳嗽声太大,惊动了外面守着的下人。
听到脚步声之后,江念归抬手推了推十一的胳膊:“你先下去。”
他眉眼冷淡了下来,周身的气质都如同结冰般。
十一手微顿,但还是听话地隐去了自己的身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公子?”
下人推开门进来,但还没等他掀开隔离外间和内间的帘子,就迎面而来的一个碟子。
“啪”的一声,那个碟子在下人的脚边碎裂,瓷片四溅散落得到处都是。
“跪下。”
伴随着咳嗽的冷淡声响起,饱含着不满和杀意。
下人心里一惊,顿时跪了下去,脸上苍白浑身颤抖,表情倒是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
“公子?”
江念归侧靠在床头,血迹自衣领处延伸到了袖口,整个人宛如从血泊里捞出来的一般。
“药是你熬的?”
他说话的声音很虚弱,仿佛在风中摇曳不定的烛火一般,稍不注意就会熄灭。
“回公子,药是厨房熬的,我只是端过去而已。”
下人有些慌神,他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江念归现在的表情却是霜雪凝结成的一般。
“是吗?”
江念归停了咳嗽,但现在这个浑身是血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轻笑一声:“去将厨房的人都喊来,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想置我于死地。”
这句话如一道霹雳一般在下人的脑海中响起,顿时浑身涌上了一股冷意。
别说江念归如今是江家的公子,单是随便一个人被谋杀都足以去报官了。
下人听完这句话之后连忙站起来往外跑,只不过他并没有听江念归的话去厨房那里喊人,而是径直往前厅的方向去了。
毕竟意图杀人这件事情他这种下人可不敢随意做决定,还是要告知管事的一声。
原本其乐融融的场面被打碎,江家一大群人拥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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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江念归的院子来,众人的表情各异。
为首的江沉面色阴沉,一是觉得江念归来了之后大小事不断麻烦得很;二是因为江家竟然有人这么大胆敢谋杀主子。
至于江莫回,脸色早就一片惨白,他瞪了管家一眼,不是说了减少剂量的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也摸不着头脑,他确实是按家主的吩咐去办的,那药里的剂量确实很少,连续喝上一两个月后才会身亡。
这些他们对视一眼之后就移开了视线,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往前走。
“主子,他们已经来了。”
十一守在江念归的床前,看着对方将咳出来的血涂抹得到处都是。
察觉到了对方语气中暗藏的担忧,于是开口解释道:“没什么大事,我喝的药也没什么问题。”
他抬手擦了擦唇角:“只是在诈他们罢了。”
十一犹豫地点了点头,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之后便主动将身形隐匿于暗处。
“咳咳咳。”
在紧闭着的门推开的那一刻,江念归捂着胸口垂首逼出了一口血,刺眼的红落在了地上,让人望之心惊。
“这么一件小事就惊动了沉二爷,倒是让我好生愧疚。”
江念归气若游丝,依靠在床头的时候发丝垂在脸侧,极致的黑衬托出极致的白,看上去颇有几分命不久矣的样子。
“你这是哪里的话。”
尽管心里有些不满,但江沉表面上还是一副威严的样子:“你说有人要谋杀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念归再次咳了起来,点点血迹断断续续地从唇角溢出,吓人得很。
“念归喝了这么多年的药,也算是久病成医了。”他脸色惨白,清凌凌的目光多了几分自嘲,“刚才喝药的时候就察觉到味道不对,但觉得是大夫换了药。”
“没想到喝完之后就浑身疼痛,现在一想,恐怕是有人加了什么东西。”
江念归抬眸,扫视了一番站在他对面的人,笑着说道:“看来有人对我有所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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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归说完这句话之后还咳嗽着补充了一句:“或许是我碍了谁的眼吧。”
他无奈地摇头自嘲一笑:“不过今日能对我悄无声息地下手, 说不定胆子大了就敢给别人下手。”
这件事往大了说最好,于是江念归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情给扯到了整个江家的安危上来。
原本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江沉听到之后脸色瞬间变了,确实有些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
毕竟权势和危险向来都是挂钩的。
现在有人敢谋杀一个没有什么威胁的公子,之后就敢对着族老们动手。
“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江沉敲了敲拐杖, 义正严词地说道, “你是江家的公子, 谁敢对你下手?”
“来人,彻查此事。”
他说完之后又随口安慰了还在咳血的江念归一番, 随后又喊自己的心腹去外面喊大夫。
只不过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原先那个看病的大夫便不敢随意去请他了。
江沉活了这么多年,面对这些算计的事情自然了然于胸, 走之前还瞥了站在他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江莫回一眼。
察觉到对方的警告之后,江莫回咬紧了后槽牙,不明白自己分明减少了剂量, 江念归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接二连三地被打断之后,他对江念归的杀意也越来越大,几乎快要压抑不住了。
江念归坐在床上, 身上的雅致青衣上沾满了鲜血。他抬眸扫视了一番面前的众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数收在了眼底。
这件事情被江沉一锤定音地定了下来,哪怕江莫回心里是多么得不满都要接受, 甚至还向对方保证一定会尽快把这件事情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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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所有人都离开了之后, 江念归脸上的表情才立刻收了起来,虽然看上去没有那么得脆弱,但还是有些苍白。
“主子。”
十一从黑暗中走出来,第一句话就是把刚才从江莫回身上察觉到的杀意告诉了江念归。
随后, 他低声毫无感情波动地询问:“需要属下去解决他吗?”
“不用。”
江念归又咳了起来,不过这次还好, 并没有咳血,只是有些停不下来罢了。
十一见状便止住了话语,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了他。
润了润喉咙之后,江念归的表情好了不少,便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江家早就从根里烂透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平淡,仿佛不是在说自己家似的:“哪怕父亲还在,江家也坚持不了多久。”
分明是一个边陲小城的小家族,但勾心斗角却不比大家族少,自江念归记事以来内部的那些争斗就没有断过。
江向流确实为人清正,但面对这么一个内里腐烂的家族无疑是蜉蝣撼大树。
十一:“主子是想让他们狗咬狗?”
“嗯。”
江念归掩唇轻咳,抬手解开了身上沾了血的外衫。
站在他面前仔细聆听的十一见状之后连忙伸手将对方脱下来的外衫接住,一边放在旁边的榻上,一边听着对方继续说。
“刚才站在江莫回身后的那个人是三房的,向来和江莫回不对付。”
江念归拽着被子往上拉了拉,直到遮盖住自己的嘴巴之后才停了下来。
“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就掺和了不少他们两个之间的斗争,如今江向流成了家主,我不信三房的没任何意见。”
十一又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江念归,并没有对这番话继续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认真地听着。
江念归刚把被子盖好,于是就将被子扯到了下巴以下,微抬起头示意十一喂他。
十一半俯下身子,一手稳稳地拿着水杯,一手垫在对方的后颈处将人托了起来,随后便小心翼翼地喂着水。
没喝几口之后江念归就别过了头:“不喝了。”
十一也没多少不满的情绪,听到对方拒绝的话语之后便沉默地把水杯放了回去。
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江念归也不准备继续往下说了,虽然他没有把加了东西的药喝下,但刚才吐了那么多血,现在后知后觉地开始难受了起来。
“头好疼。”
他侧枕着,长发柔顺地从床沿垂了下来,像是飞流直下的瀑布一般。
十一闻言上前单膝跪在了床边,随后就伸出手力道适中地揉着他的太阳穴。
布满了剑茧的指腹温暖干燥,在穴位上按压的时候引起一阵舒适的困意。
江念归闭上了双眼,纤长的眼睫轻微颤动着,宛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任由对方按了一会儿之后又皱着眉头说道:“腰好痛。”
拉长声音说话会使听者觉得有些撒娇的意味,十一松开了按在江念归额头上的手指。
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冷着脸不知所措。
对方身上盖着被子,若是要按摩的话要么把被子掀开,要么将手伸进去。
这两个办法没一个是好的,都很僭越。
江念归忍着不适抬眸看着垂眼沉思的十一,等了一会儿之后就将脚从被子里伸出来踢了对方一脚。
“你发什么愣?”
听到对方不满的语气之后十一才回过神来,犹豫地看着躺在床上眉头紧蹙的江念归。
“属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没点灯的房间被照得通明。
江念归甚至没听清对方刚才在说什么,只是侧首越过面前的十一往外看。
“啊,放烟花了。”
他语气恹恹,听起来对放烟花没什么兴趣。
接二连三的烟花窜上了天,在墨色的夜空砰然绽放,噼里啪啦的声音也不甘寂寞地紧随。
短时间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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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都是鞭炮声和烟花的炸裂声。
十一沉默了下来,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抬眸望向窗外夜空的江念归。
五颜六色的光在对方惨白的脸上跳跃着,隐隐绰绰地还印上了树枝的影子。
在晦暗花火下,江念归的表情平和,即没有刚才的浅笑,也没有面对江家众人的冷漠。
就是很平静,平静得仿佛没有感情一般。
“愿新年,胜旧年。”①
在喧闹的声响之中,江念归淡淡地说道,随后还没等十一回过神来他就翻了个身拽着被子蒙住了头。
十一看着面前隆起的一个被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对方在祝他新年快乐。
身为暗卫,他之前的一切都是在黑暗中的,虽然有共事的人祝他新年快乐,但那也只是随口一说。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得到一个人的祝福。
尽管江念归的语气平淡,祝福语也有些平凡,但他明白,对方并没有敷衍他。
往年江念归都是和江向流一起过年的,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在一起过年。
哪怕没有多少的庆祝。
之后只有他们两个了。
他们只有彼此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房间里的光线都变暗了,只有外面点点的光线透进来,久到烟花散去天地再次恢复寂静。
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一道略微沙哑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但无事,身长健。”②
只不过江念归呼吸平缓,应当是睡过去了。
十一低垂着眉眼,冷硬的五官在暖色的光线下不减冷漠,但至少他在祝福对方的时候,表情有一瞬的温和。
*
翌日,突然响起的鞭炮声将还在睡梦中的江念归吵醒。
他睁开朦胧的睡眼,第一眼就看到了依靠在不远处的十一,对方也睁开了眼,第一时间往他这边望了过来。
“主子。”
十一的目光落在了床上,安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吩咐。
“在那里守了一.夜?”
刚睡醒时的声音还有些哑,听上去甚至还带着几分不清醒的困意。
江念归打了一个哈欠,被子拉到了眼睛以下,只露出来了一双清凌凌的眼眸。
“嗯。”
十一一言不发,只是微微颔首。
“哼。”
江念归知道对方为什么在那里守了一.夜,无非是他昨天睡前没有让对方上.床,于是没有得到命令的小狗便听话地在地上守候着。
“蠢。”
他开口说道,随后便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现在的时辰还早,只不过是下人按照习俗在放鞭炮,江府中大部分的人被吵醒之后又继续睡了。
十一垂眸,哪怕被骂了也没有任何反驳的情绪。
他看江念归再次闭上双眼之后就沉默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在那里站着,也不知道他昨晚到底睡了没,还是就这么站了一.夜。
“滚过来。”
安静之中,一道略带着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江念归头也没回地说道,只是冷言命令十一过来。
轻巧到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就是浑身带着淡淡皂荚香气的身体。
“笨蛋。”
察觉到对方走近之后,江念归被气笑了,转过身伸手拽着对方的衣服就就将人拽到了床上。
高大的身躯猛地下压,十一及时地伸出手撑在了江念归的身侧,这才没有压到对方。
“啧。”
江念归抬眸看着表情依旧冷漠的青年,抬手扯着对方的脸颊拽了拽:“笨死你算了。”
十一浅灰色的双眸中显露出些许的无辜,不明白江念归为什么突然连续骂自己这么多次。
但他很快就垂眸开始反思起自己来,甚至还在没想到犯了什么错的时候果断地开口道歉。
“抱歉,是属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念归伸手捂住了嘴,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一些呜咽的声响。
江念归微眯起双眼,语气有些危险:“再无缘无故地道歉认罪就抽你。”
他说完之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安静下来的十一,看对方神情恢复平静之后才松开了手。
“睡觉。”
江念归用轻微的命令语气说道,随后就再次躺了回去。
十一这下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于是便脱了外衫在江念归的身侧躺下,略高的体温很快就把还算温暖的被窝给暖得更热了。
枕边人的呼吸缓慢悠长,听起来像是睡着了,实则是在闭着眼睛想事情。
十一也不敢开口说话,只好安安分分地躺着,手都规规矩矩地在身侧放着。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掌心落在了覆着一层薄薄肌肉的胳膊上,放下之后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江念归闭着眼睛,纤长的眼睫在贴近对方胳膊的时候微微颤抖了几下,睫毛便不由自主地轻扫着对方的胳膊。
眼睫的重量比羽毛还要轻,在肌肤上轻扫而过的时候带起一阵轻痒,但转瞬即逝。
十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回想起之前主子的态度,于是便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他长臂一伸,便将旁边把头埋在他胳膊处的人给抱住了。
久病未愈的江念归身形消瘦,身上几乎没有一点肉,抱起来满是骨头,但他又不像皮包骨那么瘦到可怕。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十一高大矫健的身躯,身上的肌肉并没有那么的吓人,而是恰到好处。
只不过十一长得很高,看上去就像是一颗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青松一般。
当他伸手抱住江念归的时候,略显大的体型差距几乎快要将他怀里的人完完全全地遮挡住。
江念归对于十一做出的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但他也没开口阻拦,而是任由对方去做。
外面的天只是蒙蒙亮,房间里的光线便稍微暗了些。
再加上.床帘被放下之后遮挡住了一部分的光线,床上显得更暗了,这种昏暗很适合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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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归抬手握住了十一胸.前的衣服,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安静下来之后,一些平常很容易就忽视的事情便仿佛被放大了一般。
十一并没有多少的睡意,但江念归身体差,因此也比平常的人嗜睡一些。
他侧躺着抱着对方,低垂下眼眸的时候视线刚好落在对方的锁骨上。
这个时候十一才发现,原来对方锁骨略微靠下的地方有一颗痣,这个痣并不大,再加上对方平时穿衣服的时候并没有露出过,因此很少有人知道对方这里有一颗痣。
十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淡淡的,或许有些许的变化,但对方隐藏的很好。
这些江念归都不知道,他现在浑身冰冷只想睡觉,脸色也比平常更苍白。
浅淡的呼吸声在这方寸之间响着,十一没说话,只是动作轻柔地握住了江念归的手腕,仔细地把了一会儿脉。
等江念归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亮了,看样子已经辰时末了,竟然没有人来喊他。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睁开双眼,刚一动就察觉到腰上搭着的胳膊。
“主子。”
几乎在他的目光下落的时候,十一就动作十分迅速地收回了手。
“哼。”
江念归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随后就推开身侧的十一起身下床了。
不染纤尘的寝衣如雪一样白,江念归下了床之后就站在了床边,他一动不动,十一瞬间明白了。
“主子。”
十一翻身下床,只着一件雪白的寝衣,连外衫都没有披便快步从衣柜里拿出来了一件竹青色的冬衣递给了江念归。
竹青色的底色,上面还带着片片竹叶的暗纹,穿在江念归身上的时候衬得他肤色更加的雪白。
当阳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更是呈现出一种透明感。
十一就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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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处,正微微垂眸看着面前的人。
这一幕映到眼底的时候,他竟然有种错觉,仿佛只要不抓住对方,对方很快就会消失一般。
“怎么了?”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江念归扯着衣领,转头打量了一番十一。
“没什么。”
十一摇了摇头。
对方这种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江念归只有心情郁闷的时候才会看对方这个态度不顺眼,其他的时候倒还好。
一.夜过去了,江念归昨晚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已经好多了,虽然现在看上去还是有些虚弱。
这个点他原以为已经错过了早饭,但没想到他刚推开紧闭的房门,下人就连忙迎了上来。
“公子,您醒了,是要用餐吗?我这就吩咐下去。”
这个态度的转变有些快,江念归微微挑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
这个下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五官平平无奇的,走在大街上感觉有几十个和他长得差不多的人。
江念归洗漱之后一份清淡的饭菜就摆在桌子上了,一看就知道对方是不想让他死在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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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出这个决定的恐怕就是江沉了。
简单地吃了几口之后江念归就放下了筷子,一旁的下人连忙问道:“是饭菜不合胃口了?”
江念归抬眸看着他,形状姣好的眼眸像是浸在冰水里的琉璃一般:“你在这儿盯着,我当然吃不下。”
这句话一出,下人脸上瞬间流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但他的目光确实是没有多加掩饰。
就算江念归想忽略也忽略不了,他又不是没有被人服侍过,但像对方这样盯着眼睛一眨不眨的倒是少见。
这个人也知道自己太明显了,只好尴尬地笑笑之后就顺着江念归的意思出去了。
等他刚一离开,江念归就把剩下的一桌子清淡菜肴都推给了十一,自己则是在窗边的软塌上坐着。
十一看着眼前几乎是没动多少的饭菜,锋利的眉宇微蹙,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似的。
本来江念归还以为下药的事情要花费上两三天,没想到他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来请他往正堂去一趟。
“都有谁在?”
江念归头也没抬,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
“家主和几位族老都在。”
“呵。”
听完回答之后江念归掩唇轻咳了一声,一副弱不禁风的孱弱模样。
他站起身,把放在手边的斗篷披上之后才微微抬首示意对方带路。
领路的小厮连忙点头,只不过在转过身之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这个前少主看上去没多少威严,怎么会让这么多人害怕他?难不成还真如传言一般?对方心情稍有不顺就会拎着鞭子抽人?
江念归并不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次数太多,还是一副稀奇的模样。
“怎么?我的脸上有地图?”
“没没!是我冒犯了!”
小厮连忙认错,之后就安安分分地领着路,再也不敢到处乱看。
江念归咳嗽着,脆弱得像是用洁白的雪堆成的人似的。
他步子不快,竹青色衣衫上的竹叶暗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还挺好看,让人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走到正堂的时候人几乎都快来起了,看样子只剩他一个人了。
“架子真大,让这么多人等他。”
“你闭嘴吧。”
“切,他又不是少主了,怕他做什么?”
“对啊,既不是少主,又没有爹,有什么可怕的?”
自江念归从外面进来之后就响起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大部分还好,有一小部分却包含恶意。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小,江念归不信坐在首位的江莫回和那些老头子没听见。
“咳咳。”
见他走了过来,江莫回这才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江念归过来之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下,姿态自若,尽管浑身带着一股病气,但就是让人无法忽略掉他。
“念归,看你这个样子是身体好多了?”
“咳咳。”
江念归掩唇轻咳,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多谢叔父关心,不喝那药之后身子确实好了不少。”
“哎。”江莫回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曲,要不是身旁的江行寂咳了一声提醒他,恐怕他就在这么多人面前显露出来了自己的杀意。
“你没事就好。”
江莫回假装关心了几句,紧接着就开始了话题:“昨晚那事已经查清了,叔父一.夜未睡生怕耽搁了。”
他这话可信度不高,但江念归还是微微颔首道了声谢,不过笑意并未达眼底。
“那还多谢叔父了。”
江莫回摆摆手:“这不,刚一有结果就把你叫了过来。”
他抬手端起一旁的茶盏浅酌了一口,随后才继续说道:“说来也是叔父的疏忽,府上原先的那个大夫有事没来,替他的是一个年轻没什么经验的。”
江念归唇角微勾,微微侧首看着前方的江莫回:“原来如此,那位年轻大夫是刻意的?”
“哎。”江莫回叹了一口气,“我正要说呢,那小大夫刚来,不知道你的情况,因此药下得有些猛了。”
他说完之后就补充道:“你放心,叔父已经将人赶出去了。”
江念归听完这一大段之后笑了起来,看上去真的因为对方办事如此迅速而高兴。
但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听上去不像是真情实感。
“麻烦叔父这么辛苦了。”
江念归侧过头咳了几声,在垂首的时候轻声说道:“若是父亲泉下有知,知道叔父这么关心我,估计也会欣慰。”
他说完之后便抬起了头,面色惨白,唇却是鲜红的,像是来索命的厉鬼一般。
江莫回本来就心虚,此刻看到他这个样子便被吓了一大跳,动作间不小心将放在旁边的茶盏给撞到在地。
“砰”的一声,茶水和瓷片四溅,落得到处都是。
坐在左手位的江沉脸都青了,没想到江莫回既然会这么大反应。
他也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做出这幅反应,但只能把一切都压下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这么大的丑闻,要是传出去了外人该怎么看待他们江家。
“父亲想到伯父太难过了,一时之间失了态。”
江行寂连忙开口,笑吟吟地看着江念归:“堂弟也是,小心忧思过度。”
“放心吧。”
江念归站起身,抬手拍了拍衣衫,语气平淡,目光淡然:“父亲一直都在,我知道的。”
他说完之后抬眸浅笑,漆黑的发、惨白的脸、血红的唇,更加得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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