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这件事的起因竟跟佳慧买的那台电脑有关。新电脑激发了罗玉华巨大的创作热情，每天她都随身携带着, 在超市收银台里坐着时，没顾客她就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晚上回家也经常写到半夜，搞得老吴都有意见了。
没想到，就在前天，她因为走得匆忙，把电脑落在家里，碰巧老吴的大女儿过去了，看到家里多了台崭新的电脑, 就跟她爸说了一声，拿回家自己用去了。
等罗玉华九点多钟关了店门回家，才知道这件事, 当时就气炸了, 跟老吴说：“你给我立刻拿过来！那是我的电脑，她凭什么拿走？”
老吴觉得时间太晚了, 就敷衍老婆：“这会儿都黑更半夜的了，明天一早我就去给你拿，行了吧？”
罗玉华却一刻都等不及, 转身就去了老吴的前妻家。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总之电脑是被她拿回来了, 老吴的大女儿却给她爸打电话哭诉了一番，说罗玉华“像个疯婆子一样”踢她家的门，还骂她和她妈, 问她爸能不能管管自己的老婆。
罗玉华回家后，老吴就说了她两句, “你性子也太急了。你要电脑就好好跟她们说。过去就踢人家的门算是怎么回事？”
他自认为自己好言好语的，没想到罗玉华却翻了脸，说：“她到我家来，拿我的东西，她还有理了？下回再这样我就报警抓她！我看警察会不会也这么护着她！”
老吴听她这么说自己女儿，就不乐意了，说：“一台电脑，多大个事啊。你跟一个孩子争什么？那怎么说也是我女儿，女儿到当爹的屋里来，怎么搞得跟小偷一样？”
两口子就吵起来了。吴蕊涵那时在自己房间里，听到外面高一声低一声的争吵，烦得要死，就打开门吼了一句，“能不能安静点？天天叫我好好学习，这么吵我能好好学习吗？”
老吴便闭了嘴去书房玩游戏，吴蕊涵也把门摔上了，留罗玉华独自一人在客厅里。过了好一会儿，吴蕊涵听到关门声，便知道她妈又出去了。
家里人都以为罗玉华跟往常一样，吵完架出去散会儿步就会回家。她这人性子急，气来得快，消得也快。谁都没想到，当晚她竟然没回来。凌晨两点，老吴打她电话也关机了，又到处打电话问她在沙河县的亲戚朋友，也都说没见过她。老吴这才开始着急，自己跑出去在小区内外到处找了一遍，也没见人影。
他没敢把这事告诉女儿，吴蕊涵马上高三，学习一天都耽误不得。第二天一早他给女儿做了早饭，送她去补课，自己去了店里。直到晚上吴蕊涵回来，她妈还没回家，父女俩面面相觑，一番推测之后，吴蕊涵鼓足勇气打给了佳慧。
佳慧听了也担忧起来，忙给她妈打电话，果然关机。她便发了条短信，让她开机后联系自己。直到第二天九点多钟，罗玉华才给佳慧回了电话，说自己很好，叫她和外婆不要担心。
佳慧都没敢跟外婆说这事，便问她在哪里，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罗玉华沉默了很久，才问：“佳慧，你是不是觉得妈很没有用？”
她开口时语气还很平静，说完这句话就泣不成声了。
佳慧没有打断她妈，就握着电话静静地听她哭。罗玉华啜泣一阵，开始语无伦次地倾诉和抱怨。她觉得自己的这一生失败到了极点。那么努力地读书，还是没能考上大学；那么憧憬有个幸福的小家，却碰上一个糟糕之极的男人；那么巴心巴肝地对弟弟好，他却从来没为她说过一句公道话；那么心疼小女儿，她走时她甚至没有打开门看一眼……
“我那时丢下你跑了，几年没回来。你是不是特别恨我？”她流着眼泪问大女儿，“妈也没办法。妈妈再不跑，会被他们全家人搓磨死。你爸、你奶合起来打我。我略微还一下手，你爷就在旁边喊，看哪，谁家媳妇子还敢打婆婆……”
久远的记忆从佳慧心头泛起，她对所谓的父亲印象已经非常模糊，但却还清晰记得她爷爷奶奶刻薄的嘴脸。那时她奶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妈不是个好东西。哪个当妈的能像她那么狠心？贼淫*妇，贱女人！丢下自己的女儿不管，跟别的男人跑出去寻快活！王家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娶进来这么个女人……
上辈子佳慧从一两岁时起，就很少看到她妈了，后来甚至连着好几年都没回家。照她奶奶的说法，是她妈不要脸，在外面搞外遇。直到王宝山要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才催逼着让她回来办了离婚手续。但是结合外婆后来的说法，和罗玉华现在凌乱的讲述，她却拼凑出一个遭遇家暴的农村女人的生活轨迹。罗玉华先是被逼得躲在学校，后来民办教师被清退后，她又外出打工。明知道佳慧在王家过得很难，她也没法回去看她，更没办法带她走。唯一一次她用攒了很久的钱给女儿买了衣服吃食，回家偷偷看了她一眼，却在村里被人看到了，王宝山赶出来，揪采着她的头发，把她从村里一直打到了村外。
她后来过得再难，都从没后悔过离开那个家。唯一遗憾的是女儿还是留在了王家。遇到吴志军的时候，他开着一间小超市，她在旁边餐馆帮厨。吴志军经常带女儿去餐馆吃饭，那人脾气温和，见谁都是一脸笑，对自己女儿更是好得没话说，一碗面要先喂女儿吃饱了他再吃，面都坨了都没听他呵斥过女儿一句。罗玉华从来没见过当爹的对闺女那么耐心、那么细致，所以后来她得知老吴离过婚、想跟她处对象，想都没多想就答应了。
结婚十几年来，他们住的地方经过拆迁改造，原来的小超市变成了大超市。老吴的前妻一家却越过越差。她上班的工厂破了产，现在的丈夫工资也低，反倒是当个体户的前夫经济越来越宽裕了。这不免让她又嫉又恨，时常唆使女儿过来要钱要物，今天买衣服明天换电话，零花钱成百成千地要，前妻还说：“那是你亲爸，又不是别人！他的都是你的！”
为了这个，罗玉华和吴志军没少吵架。但吵过之后，罗玉华就又心软了。她结婚前不就知道老吴对女儿好么？他对大女儿百依百顺，对小女儿不也这样么？只要他有空，一定会接送吴蕊涵，孩子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他都尽量满足。哪对夫妻没有争吵？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然而，那天晚上的一场争执，却让她彻底寒了心。她终于意识到，他对两个女儿的好，是因为那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哪怕她和他同甘共苦十几年，她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在那个家里，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她的。房子是他的，车是他的，超市是他的。她唯一真正拥有过的东西，就是大女儿送给自己的一台电脑。然而就连这个都会被人抢走，辛苦写了很久的文字被当垃圾一样删除。而她只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就被骂作疯子。她的丈夫即使知道前因后果，也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你跟孩子计较什么。
罗玉华憋得要爆炸了。却不知道要跟谁倾诉。她没什么朋友，一天到晚守在超市里，过去打工时认识的几个朋友关系都淡了。她也不能跟自己的亲妈说，除了叹息和劝她忍让，懦弱的母亲也无法给她别的劝告。她更不能跟弟弟和弟媳说，他们都等着看自己笑话呢。离开家的这两天里，她白天在县图书馆呆坐，晚上回小旅馆休息，整个人都木木的。
直到看见佳慧发来的短信，她的情绪才找到缺口，一泄而出。哭诉了一番后，她整个人才仿佛活了过来。
两人通话时间太长，手机都发烫了，罗玉华才勉强止住了自己的唠叨，并且开始觉得羞愧了。这时，始终都很安静的佳慧才开了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一句话把罗玉华拉回了现实。她没想过离婚，已经离过一次婚的女人，再离第二次，别人会怎么看她？会怎么看吴蕊涵？但当她把这些顾虑告诉佳慧时，佳慧却嗤之以鼻，“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管别人干嘛？”
“再忍忍吧，你妹明年就要高考了。”罗玉华说：“无论怎么样，都要等她高考完再说。”
“行，”佳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她妈说：“能从王家那个烂泥塘挣脱出来，你已经很勇敢了。你不用觉得对不起别人，你不欠任何人的。过去是，现在也是。而且以我的人生经验，要想你的女儿过好她的一生，你首先得过好自己的一生。吴蕊涵不小了，相比起一个表面完整的家庭，我想她更希望有一个心情愉快、情绪稳定的母亲。”
罗玉华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好，我会认真想想的。”
“我也并不是要劝你离婚，离婚只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而且是最后的方式，”佳慧又补充，“妈，我有时也觉得你的性格太急燥了，沉不住气。不要动不动发脾气，有些话是可以好好说的。跟你老公好好谈谈，如果他仍然不把你的意见当回事，那就直接用行动去反击。那个家你也有份，房子和店都算夫妻共同财产。别忘了你是女主人，你得拿出女主人的气势来。”
这些话佳慧上辈子从没对自己的母亲说过。她们在各自的路上走得焦头烂额，融洽相处的机会一直都不多。但这一次，佳慧决定放下所有成见，无条件支持她妈，不为别的，就因为她们同样都是女人。
罗玉华又流了眼泪，她哽咽着说：“好的，妈妈知道了。你……你别告诉外婆，她年纪大了，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烂事……”
第72章 玉米餐
佳慧打完电话下楼时, 老人们正坐在厨房择菜，奶奶问：“跟谁讲电话呢？讲这么半天！”
佳慧想了想, 决定把她妈的吩咐抛之脑后，让奶奶和外婆开展一场讨论，便说：“我妈和她老公吵架，离家出走了。”
外婆果然大吃一惊，说：“她走到哪里去了？身上带钱了吗？……哎哟，志军那孩子脾气那么好，玉华怎么还跟他有架吵？到底为了什么事？”
佳慧心想，她妈很多事都不爱跟外婆讲是有原因的。外婆这个人，什么事情都习惯于先反省自身, 对子女也是一样的要求，奶奶便不会这样。果然，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 奶奶便皱眉, 说：“老妹子，不是我袒护自家亲戚, 实在是这当爹的把孩子惯得太没个样儿了！虽是他女儿，到底是两家人了，怎么眼里这么搁不住好东西？照这样下去, 他两个闺女长大了，指定要闹矛盾！”
外婆便叹气, 说：“我们玉华也是脾气燥，有什么事情你可慢慢跟丈夫讲啊，她又只会吵。吵来吵去夫妻离了心, 吃亏的不是她自己么？”
奶奶也点头称是，说：“玉华看着伶伶俐俐的, 倒不晓得她性子那么急。夫妻间时常吵架也是不好。”
佳慧看看她俩，又抛出重磅炸*弹，说：“我妈指不定想离婚呢。”
外婆顿时急了，“五十多岁的女人，离什么婚？老来伴老来伴，离婚了，等她老了谁来跟她做伴呀？”
“婆婆，这样子吵下去，未必能到老呢，”佳慧说：“女人要是长期心情不好，容易引发乳腺癌、子宫癌、甲状腺癌等多种病变，这叫情绪病，您不知道吧？”
外婆听到这个癌那个癌，不由心惊肉跳，忙说：“我也不是说叫她一定不要离。凡事两口子好好商量，哪有过不去的坎？女儿都那么大了！”
正巧文琳进来了，立刻东问西问：“谁要离婚？谁？”
奶奶便告诉她前后始末，文琳听了生气道：“都跟他过一辈子了，还拿你当外人，碰上这种男人还不离婚？我有多远走多远！小外婆，我支持离！ ”
佳慧看着小姑非常欣慰，她觉得这一年来，她对文琳的频繁洗脑还是很见成效的。以后要是不幸又碰到人渣，照文琳现在的样子，她至少有勇气逃离出来。
“我也这么觉得！”佳慧说。
奶奶摇头：“你们哪！十几年的感情哪能说断就断？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照我看，玉华男人不是什么坏人，顶多就是有些拎不清。得花力气好好地教一教管一管，管教过来了，夫妻两口子一起过日子不好么？难道非要离婚？”
“哎哟，”文琳撇嘴说：“又不是他的再世爹娘，谁愿意花力气去管他？”
“你们年轻人新潮，动不动说离婚。”奶奶道：“我们还是老思想，哪对夫妻不是慢慢磨合过来的？你迁就我一点，我迁就你一点，大家相互让一让，一辈子不就过来了？”
外婆连连点头称是，奶奶又劝她，“婆婆，我们把心放宽些。孩子们说的也对，他们能过就过，不能过了，女人离了婚又不是不能活？实在不行，叫佳慧妈到咱们这儿来，反正屋子多，多住一个人我还巴不得呢。”
换了佳慧说这话，外婆不一定信，但奶奶这么劝她，她便听进去了。那满脸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叹息道：“算了，左右说了没人听，我也不管他们了。我们大姑娘其实能干得很，就是命不好……”
讨论完了别人家事，佳慧便和文琳掰苞谷去了。胡爹爹家旁边那一块田里，玉米秆长得比人还高。飘拂的绿叶间，不同品种的苞谷都挂了须。她俩挑选饱满的玉米棒子，掰了大半篮子，又到旁边地里摘了好多毛豆。路过西瓜地时，佳慧又在瓜蔓间挑挑拣拣，选了个熟西瓜，两人合提着篮子往家走。
到家后的这点距离，两人走出一身汗。洗脸后她们坐到樟树下，佳慧剥玉米，文琳看孩子们写字。小桌上摊着练字本，苗苗正一笔一画地练字，七宝则拿着一盒彩笔，坐在姐姐对面吭哧吭哧地画画。一早上的功夫，她画了五六只蜗牛、七八只瓢虫蝴蝶，还涂上了各种颜色，弄得小手上也是五彩斑斓。
“苗苗写得很认真！这个‘田’字写得非常好！”文琳表扬了一个，又来看另一个：“七宝也画得很棒！哇，这个蜗牛还戴着蝴蝶结吗？”
七宝骄傲道：“它是蜗牛姐姐，跟我姐姐一样漂亮！我画了蜗牛的一家！”
佳慧便也凑过来看，就见其中一个蜗牛的头特别大，还涂满了黑色，便问：“这个为什么不一样？”
“它是蜗牛爸爸！”
文琳便幸灾乐祸地笑：“你爸……这个蜗牛爸爸看着就是个黑老粗！”
“才不是咧！”七宝反驳，“这是它的头发，它有黑色的头发！跟我爸爸一样，特别特别多！”
佳慧哈哈大笑，拍了张图片传给冯小河，继续剥玉米去了。
因为掰回来的嫩玉米特别多，中午她们干脆做了玉米全餐。佳慧烤了玉米火腿馅的披萨。外婆把玉米粒擦碎，拌进面粉和糖，再用玉米皮简单一包，蒸熟后就是玉米粑。把嫩玉米粒剥下来，拌上面粉放在锅里用油烙成块，便成了玉米烙。最后是朴实无华的烤玉米，把玉米棒子丢进面包窑里，烤得表皮带点焦黄，佳慧和文琳最喜欢。
玉米粑蒸熟后端上桌，满院都是新鲜玉米特有的甜香，老人孩子都喜欢。香酥的玉米烙切成小块，嚼起来咯嘣咯嘣的，孩子们也非常喜欢。平时深受欢迎的玉米披萨，在这些美食的比较下，也有些黯然失色起来了。文琳和佳慧啃一口烤玉米，喝一口凉凉的绿豆汤，只觉得浑身毛孔都舒爽起来。
夏天就在明亮的阳光、聒噪的蝉鸣和香甜的瓜果中一天天过去。偶尔天会阴，雨说来就来，午后下一场，傍晚下一场。下雨的时候，孩子们着急忙慌地朝家里搬书本，大人便跑出去收衣服、收桌子。老人们坐在廊檐下，看着水泥地坪被雨点慢慢打湿，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蓬勃生长的湿润气息。
这天上午又下了一场急雨，下午佳慧想起姑姑说过，雨后是捡菌子的最佳时期，便想去后山捡菌子。文琳和孩子们一听，也嚷嚷着要去。佳慧便让她们都换了长袖长裤，扎束得利落了，一行四人背着竹篓要往后山去。
奶奶看了道：“你们莫跑远了，小心迷路。”
“不会的！”佳慧自信满满地道：“在这里都住了一年多了，这几座山头还没看熟吗？”
她在前面拿一把镰刀开路，苗苗和七宝走在中间，文琳在最后。四个人走在灌木丛中，各自左顾右盼，在林荫深处寻找菌子，刚走进林子没多久，苗苗便喊：“这里这里！大妈，这里！”
大家围过去，就见一棵松树下长着两三朵灰白的菌菇，文琳和佳慧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佳慧果断道：“不管它！先摘回去了再说，让奶奶挑，她会认！”
好们把菌子摘了放进小背篓，又继续往前走。夏天的树林里阴翳潮湿，不时有点凉风吹进来，比外面凉快很多。就是有些花脚蚊子很讨人嫌。两个孩子在林地里手牵手走着，下一道缓坡时，七宝不小心滑了下来，带得苗苗也路着滑倒，两个孩子惊叫连连，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七宝刚爬起来，就发现旁边有一个奇怪的蚊香盘似的东西，便问：“呀，这是什么啊？”
佳慧一看，原来是条肥大的马陆，正团成一团躺在地上。她不由得头皮发麻，说：“快走快走，那是马陆虫。”
七宝兴致勃勃地蹲在旁边看，还问苗苗：“姐姐，马陆虫咬人吗？”
“这个不咬人。但是它会放臭气。”苗苗很资深地答，还拿小棍戳着马陆虫的身体。那马陆受惊之后，团得更紧了。
佳慧正准备把孩子一把薅走，文琳抢在她前面动手了。她提着七宝的后领，把她拎出老远，呲牙咧嘴地说：“这是什么爱好？肉麻死了！快走快走！我最讨厌这些虫子了！”
佳慧听了，差点和她执手相看泪眼，这家里终于有个正常人了！终于有人跟她一样怕虫子了！！
“就是！这玩意儿看着就肉麻，两呆瓜还蹲在旁边傻看！”她赶紧跟上，又说：“姑姑每年春天还上山寻蜈蚣呢，说能挣不少零花钱。你会捉么？”
“谁捉那玩意儿！”文琳暴躁道：“我看了就起鸡皮疙瘩，还要我捉它，杀了我吧！”
“我也是！”佳慧忙跟着吐槽：“上次跟你妈进山寻菌子，她东刨刨西挖挖，一会儿一条蜈蚣，还问我要不要玩！天哪，那是什么好玩的玩具么……”
这时苗苗回过头朝她们笑，说：“大妈，幺幺，蜈蚣好玩的，蜈蚣爬在手上痒痒的……”
“闭嘴！”文琳忍不住怒斥：“苗子，不准再说蜈蚣了！哎呀太肉麻了……”
苗苗和七宝便凑在一起咬耳朵，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被嘲笑的两个大人相顾无言，各自翻了个大白眼。
越往里走，树林越密。斜坡上、草窝子里，时不时就会有一丛菌子，像灰白色的石头一样，静静躺在落叶间，稍不注意就错过了。七宝和苗苗探宝一样，在树林间四处寻觅，大概因为两人海拨低，打到的蘑菇也格外多。不知不觉，小竹篓里就装了大半。
这时再回头，已经看不见房屋了。看看四周，都是差不多的地形、差不多的树林和灌木丛。佳慧不由有些吃惊，心想难怪新闻上经常报道游人在山里失踪，她在自家后边的树林里随便走走，就差点辩不清方位了，要是换了陌生山野，迷失在里面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但是四个人走在一起，都不觉得怕。况且林子里有那么多菌子，谁也舍不得立刻往回走。直到小竹篓里堆满了各种菌菇，她们才慢慢朝来的方向走。谁知绕来绕去的，一直走不出林子。
“妈妈，我们是不是迷路了？”七宝的头发都被汗湿了，粘在小脸上。
佳慧心里也有点慌，但想着林子不大，还是保持着镇定，道：“不要紧，马上就能到家了，不过就是绕了点远路。”
她见七宝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便背着她走了一小段路。文琳则背着竹篓，牵着苗苗的手跟在后面。不知何时，树林的光线变得有些昏暗，她们爬上一段斜坡，终于看到了树叶间掩映的红砖墙。
“哇，到家了到家了！”文琳惊喜地喊，忽然又疑惑道：“咦，这好像不是咱家的房子啊！我们走到哪儿来啦？”
几个人顺着房屋山墙一直走到前面，才发现这竟然是胡爹爹家的房子。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胡爹爹家这边来了。
树林里光线昏暗，她们都以为已经到了傍晚，出了林子才发现天色尚早，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往家走时，佳慧心有余悸地教育两个孩子，“看到没有，今天差一点就迷路了。你俩没事儿可别往林子里钻啊。”
到家后谁也没敢把这事告诉老人，只是把菌子拿给她们看。奶奶和外婆看到满背篓的菌子都乐得合不拢嘴。外婆火速找出了圆晒箕，奶奶则坐在树下，边挑选菌子，边告诉她们哪些能吃。最后大部分菌子都放进晒箕里，还有一小部分因为有毒被丢弃到堆肥箱里。
没想到半夜里七宝和外婆睡着外边，突然从梦中哭出声来。小姑娘边哭边喊妈妈，佳慧在楼上写稿子，听到了赶紧下来。就见外婆正在哄她，苗苗也被闹醒了，躺着揉眼睛。佳慧把孩子从蚊帐里抱出来，七宝看到了她，才止住哭声，委委屈屈地把头靠进她怀里，时不时抽噎一下。
佳慧小声问：“怎么了？做梦啦？”
七宝睡得蓬乱的小脑瓜在她怀里微动了一下。
佳慧又问：“做什么噩梦了？”
好一会儿，七宝才抬起头，带着哭腔说：“在树林里，我找不到你了，姐姐也不见了，我一个人……好怕呜呜呜……”
说着又哭了，外婆在旁给她们扇扇子，听了不由万分心疼，“我早就说不该把这么小的孩子带到林子里去，你偏不听！看把我乖宝吓着了！宝儿，莫哭！梦都是假的！”
佳慧也搂紧女儿笑道：“对啊，你看妈妈跟姐姐都在这儿呢，太太也在。不过，要是真的在林子里迷路了，也不要紧。你只要别乱跑，我们就一定会去找你，知道了吗？”
“那你什么时候来？”七宝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她。
佳慧道：“我肯定立刻出发去找你！在我赶到之前，你要先照顾好自己，耐心等待，知道了吗？”
七宝埋头靠进她怀里，乱蓬蓬的小脑瓜又动了动，这才合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奶奶从厂里回来后，也知道七宝昨天被吓着的事了，奶奶说：“确实不该带小孩子在树林里乱钻。她小人儿三魂七魄都不稳，容易被吓着。等我们晚上来给她收一收。”
到了傍晚，外婆便拿一个大碗装了些碎米，奶奶端着米，围着房屋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抓一把碎米撒向四周，轻声喊：“冯爱罗，快回家哦！”
随后又自己答：“回来了回来了！”
“七宝，快回家哦！回来吃晚饭啦。”
“回来啦回来啦！”
……
这天夜里，不知是因为睡在了妈妈怀里，还是大太太的做法确实起了效果，七宝没有再从梦中惊醒，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73章 姐和妹
过了两天, 冯小河跟姑爹终于回来了。两人带回了东省特产，一些阿胶红枣糕和干海参, 据说都是补女人气血的。奶奶和外婆各尝一块阿胶糕，都觉得味道挺好，但对那个海里的毛毛虫露出了嫌弃的神情，“这东西看着怪渗人的，怎么吃？”
听说海参很有营养、价格也挺贵，奶奶马上作了安排，“赶明儿送点给你秦孃孃去。人家送我们那么多东西，总要还点人情！”
晚饭桌上，冯小河和姑爹你一言我一语, 描述了在东省香菇厂的所见所闻，还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给她们看。几个人头凑头，兴致勃勃地翻看着照片, 就见一排排宽敞整洁的塑料大棚, 望不到边的香菇架，上面整齐摆放着一筒筒菇棒。还有高大的杀菌车间、自动化生产线……, 姑姑和奶奶一边看，一边啧啧惊叹。
冯小河叹气，说：“把人家那厂子一看, 我们这小厂真是没搞头。”
奶奶立刻翻他个白眼，说：“怎么没搞头？那个小厂一年给你挣好几十万块钱呢。咋的？你看着别人锅里的五花肉, 自家碗里的饭菜就不香了？”
“哎呀奶奶我不是这意思！”冯小河说：“前景！前景您懂么？这种厂就是咱们的发展前景！就是咱们现在离这个前景还太遥远了些！”
“我不懂什么前景后景！”老太太说：“但是我懂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
“哎呀小河又没说错，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姑姑忙替冯小河辩解, “妈你现在动不动教训人，像个领导干部！”
奶奶便又翻女儿一个大白眼, 闭嘴不说话了。
吃完晚饭冯小河就去厂里守夜，还把佳慧也拉去了。两口子有段日子没见，自然有一番亲密。等重新安歇下来，佳慧就有点昏昏欲睡，冯小河却精神抖擞地拉着她聊天。在重复了一遍东省经历后，他叹气道：“我现在突然有动力了，有目标了。我要让咱们家这个小厂也变得跟人家那样，老婆你信不信？”
佳慧睡眼朦胧地打个呵欠，道：“我信。”
冯小河双目炯炯地看着屋顶，向往道：“你说，咱们发展多少年能够赶上人家那样的规模？”
佳慧意识模糊地答：“很快。”
“快不了！奶奶说得也有道理，路要一步步走，这事儿急不得。”冯小河顺着自己的思路道：“要买设备、扩厂房、征地盖大棚……，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咱们现在还没那个实力……，不过如果把这个厂办起来了，至少附近两个村的劳动力都不愁没事做了。搞得好的话，好多人甚至都不用外出打工了……”
他说着说着，就听枕边悄无声息，扭头看老婆，已经睡熟了。冯小河便悻悻地住了嘴，调高空调的温度，把薄毯给她搭了搭肚子，嘀咕道：“睡吧睡吧，小憨猪！”
第二天一早，佳慧还在床上没起，冯小河又开着货车出去了。佳慧慢条斯理地洗了脸，回家吃早饭。奶奶见她一人回来的，忙问冯小河去了哪儿，还抱怨道：“他怎么出去一趟就跟野马一样了？”
佳慧回忆了一番，说：“昨天模糊听他说了一句，想找人投钱到咱们厂，把设备买回来。”
“这就急了？”奶奶摇头说：“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出去看看是好事，但也不能丢下手头的事不做了啊。”
到中午冯小河才回来，背后衣服都汗湿了，奶奶看了又心疼，给他切西瓜吃，还把电扇搬到他前边，问：“又出去忙啥了？”
冯小河坐在厨房大口吃瓜，说：“我收原料呢。山那边老刘打电话来，说厂里堆了好多锯末，我去拖了两车回来。”
奶奶便看佳慧一眼，说：“我怎么听说，你要找人合伙买那个什么设备？”
“我说过吗？”冯小河疑惑地看着她，说：“我昨天明明只是放在心里想了想啊。我们那小厂，找银行贷款不一定办得下来，还是拉投资比较快。我想找人合伙，有钱大家一起挣……”
“自己的厂跟人合什么伙？”奶奶不以为然道：“你当合伙做生意是好玩的？你春平哥上回不是说了么？跟人合伙盖房子，差点把裤子都赔掉！”
“您说得对，那我先问问春平哥。”冯小河说着，拿出电话到堂屋里去了。接下来的半小时，佳慧都听他滔滔不绝地给胡春平描述东省见闻，堪称是发挥了他三十年来的最佳口才。
打完电话，冯小河又坐在沙发上搜索他朋友圈中的富人。只是他认识的有钱人都是搞互联网的，跟农业种植隔行如隔山，别人对他的香菇厂投资项目不甚了解，也不看好，客气几句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天傍晚，一家人正围坐在树下吃饭，佳慧接到了她妈的电话。罗玉华跟吃饭的老老小小都打了遍招呼，才迫不及待地跟佳慧讲述了自己近来的经历。
原来罗玉华离家出走两天后，到底放不下女儿，跟佳慧打完电话的当天就回去了。但佳慧劝她的那些话，她还是听进去了。虽然回了家，她也没去超市上班，第二天给吴蕊涵做好饭，就出门找工作去了。
反正超市是吴志军的，挣的钱也是他的，关自己什么事？
她年纪虽然大了，不容易找到什么好工作，但仓库理货员、餐饮服务员这些活儿总能找得到。连着跑了好些地方，最后竟然在县图书馆找了个保洁的活儿。一个月一千来块钱，虽然工资低，但那也是自己堂堂正正挣的。
罗玉华出去找工作的第二天，老吴就苦苦请求老婆回家帮忙。他们家的超市虽然生意不是特别忙，但时刻断不得人。罗玉华不在，他连中饭都不能回家吃，只能在店里吃个泡面。在连吃了几天泡面后，他跟罗玉华说：“都给你赔礼道歉了，还不回来？”
罗玉华硬着心肠没理他，老吴只好卖惨，“今儿中午吃泡面吃得我胃都疼起来了。唉，还是老婆烧的饭好吃。”
罗玉华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说：“从明天开始我也要上班了。孩子放学了，我有时间就我去接；我没时间就麻烦您老人家亲自跑一趟。晚上给涵涵做饭也是。”
老吴听说她去给人当保洁，不由生气，“家里还忙不过来，你跑外面给人家扫地去了。你腰又不好，老躬着腰拖地你受得了？”
“受得了受不了都得受着，”罗玉华淡淡道：“我在你超市上了十几年班，你给我发过一分钱工资没有？”
“这超市难道不是你的？”老吴说：“我还不是没拿一分钱工资！”
“那你给你女儿拿钱、买东西，问过我一声没有？哦，超市是我们俩的，看店要我们俩，怎么？挣了钱就成了你一个人的了？”
老吴还想解释解释，罗玉华转身走了。她决定，从现在开始，这个男人无论说什么，她都不想再听了。
老吴后来没办法，又招聘了一个人来给自己打工。但是招了人仍然不省心。以前罗玉华清早到店里，总会四处抹抹擦擦，把货架上打理得干干净净；每天下午五点多，附近一家小学放学，店里顾客多，难免会有些小偷小摸的人夹在里面，所以看店的人要盯紧些。请的这个员工毕竟是给别人打工，哪会这么认真？隔了几天老吴去店里，就见商品架上摸得到灰，盘存时发现丢了好些小东西。
老吴不免又去求老婆回家，罗玉华敷衍他说：“我才上班，总要干够一个月才拿得到工资，不然不是给人白干了？”
老吴没办法，只好天天守在店里，守得心力交瘁。罗玉华在电话里跟佳慧说起这些时，又是快意，又有些心酸，“说是夫妻店，其实还不是他的店！以往我尽在白操心，现在我随他去！我心疼他，谁来心疼我！”
佳慧也鼓励她，“就是这么办！巴掌不打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两口子开的店，凭什么所有的钱归他一个人支配？你可别心软，听他两句好话就又回去了！”
“我不会的！”罗玉华说：“我现在在外头干活儿，虽然累，心里舒服。闲下来我在图书馆里坐坐，还认得了一些朋友。聊聊天说说话，不晓得多快活！这回我是坚决不回店里了！”
佳慧心里一咯登，忙又说：“妈，你认识朋友是好事，但也小心别被人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尤其是那些读过书爱写点小文章的男人，这种人你尤其要小心……”
等她挂了电话，就见一桌人都看着她，七宝率先提问：“妈妈，什么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吃饭吃饭！”佳慧忙打断她，“姑娘你看，这个鸡蛋炒得金灿灿的，我给你挟一筷！”
冯小河斜睨着佳慧，说：“两口子开的店，凭什么所有的钱归他一个人支配？这说谁呢？厂里的收支我可都给你报过账，对我有什么不满就直说！”
文琳忍不住笑喷了，佳慧翻了个大白眼道：“我这儿说别人家的事呢，某些人怎么这么喜欢对号入座？”
时间一晃便到了八月底，家里和厂里都忙了起来。拉投资的事情暂时先告一段落，冯小河天天呆在厂里，跟姑爹和两三个工人一起粉料拌料。等原料准备得差不多了，又请了人工来装袋生产。厂里现在也有了大灶，中午姑姑做了饭，大家凑在一起吃了，稍事休息就接着干活儿。
转眼就到了孩子们开学的时间。林芬在网上挑了书包文具寄过来，佳慧带着两个孩子去拿。苗苗的是粉色书包，上面有迪士尼公主；七宝的是蓝色书包，上面是她喜欢的奥特曼。还有几盒彩笔、若干图画本。两个孩子清点着新文具，开心得不得了。
这时佳慧又接到她妈的电话。罗玉华在电话那边也很开心。原来她前不久拿到工资后，给吴蕊涵买了条裙子。吴蕊涵试穿了一下，喜欢得搂着她妈亲了一口，连吊牌都没舍得拆，准备等过段时间高三成人礼时再穿。没想到她姐去家里时看到包装袋了，打开一看，衣服是新的，质量还挺好，便跟她爸说：“涵涵现在天天穿校服，哪有时间穿这种衣服？我先拿去穿，等她毕业了我再给她买新的。”
晚上吴蕊涵补课回来，进屋看到衣服没了，直接就炸了，立逼着她爸去把衣服拿回来。老吴拗不过小女儿，只好半夜骑着电动车，跑去找大女儿拿衣服。等拿回来时，吊牌也拆了，衣服也洗过了，湿淋淋的一团。吴蕊涵气得把衣服扔进垃圾桶，转头就打电话给她姐，直着嗓子喊：“吴梓萌，你凭什么拿我衣服！这衣服是我妈给我买的，你要穿找你妈呀，怎么你自己没妈吗？”
她姐听了都气哭了，前妻也气得要命，转头打电话骂老吴，问他怎么教孩子说话的，还说了些诸如“有什么样儿的娘就有什么样儿的闺女”“上梁不正下梁歪”之类的，罗玉华在旁边听见了，哽着心头一口老血，强忍着没作声，结果老吴却不乐意了，当场跟前妻怼了起来。
老吴说：“这能怪涵涵吗？我当时就跟萌萌说了，这是她妹的衣服。她想穿新的我给她买，怎么非得拿妹妹的？你不劝劝孩子，还在中间挑是非，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罗玉华在电话里告诉佳慧这些时，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在争、她在吵，想不到她不争不吵了，自己亲闺女帮忙出了口恶气。她笑着笑着，又长叹一口气，“我涵涵忍她那个姐姐，估计也忍了很久了。哎，我这个当妈的真是……，尽让女儿跟着受委屈……”
佳慧听完这个八卦后，回去就夸奶奶：“奶奶，你是神！你上回说老吴家俩闺女不对付，果然！现在干起架来了！”
外婆和奶奶听了一头懵，佳慧把她妈告诉她的又跟老人们说了一遍，奶奶才道：“我当是什么大新闻，这有什么难猜的？你想啊，你妈那个男人……呸呸呸，怎么听着像骂人？……那个老吴必定是想，大姑娘没跟着自己，平时难免受委屈，所以要想法补偿她些。他就没想到，他光顾着补偿大女儿，那小女儿能不受委屈吗？若说两姊妹有商有量、互敬互爱也就罢了，我看他大女儿也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孩子，时间长了，小女儿心里难道没气么？两姊妹怎么会是一条心？”
第74章 卖甜点
在日光、蝉鸣和瓜果的甜香之中, 夏天不知不觉过半，七宝的四岁生日到了。
头天晚上佳慧赶工做好了几大盒提拉米苏, 冷藏在冰箱里，准备第二天带孩子们去镇游乐场时进行一次试卖。
为了做售卖招牌，七宝和苗苗忙了一上午，在樟树下的小桌旁描描画画，用彩笔描出大大的“提拉米苏”四个字，又用红笔写了醒目的“10元/份”，奶奶在旁边择菜时看到了，说：“这个拉锯米须确实好吃，就是十块一份太贵了, 农村人不见得会买。”
“大太太，是提拉米苏，不是拉锯米须。”七宝更正道。
“哦好的, ”奶奶谦虚受教, 坚决不改。本地人把一种名叫锯锯菜的野草称呼为拉锯米须，对于拉和米的组合, 奶奶唯一能记住的只有这个名字，“不过反正你们爱吃，这个米须……米苏卖不掉你们就吃掉！”
“大太太, 生意还没开张，不能说丧气话！”苗苗提醒道。
“对对对！”奶奶赶紧捂住了嘴, 到厨房煎小鱼儿去了。
前两天文琳和佳慧用竹篮在溪里淘了好多小鱼，每条还没有一指长，奶奶和外婆把鱼洗净, 用少量盐稍稍腌制，放在太阳下暴晒一两天, 半软半硬，正适合煎来吃。当天中午，孩子们就着菜稀饭，吃了她们喜爱的香煎小鱼、香煎小土豆和韭菜炒鸡蛋，佳慧便开车带她们去了镇游乐园。
镇上唯一一家大型超市的旁边，有一座室内游乐园，里面有淘气堡、滑梯等儿童游乐设施，虽然简单，但却深受茏山镇十岁以下小朋友的欢迎。最重要的是夏天里面还有空调，虽然票价略贵，要十九块九，但带孩子来玩顺便蹭空调的大人为数不少。佳慧到了游乐园，精心找了个靠近大门的阴凉地儿停了车，掀开后备厢，厢盖下露出了彩绳系着的“提拉米苏十元/份”的广告牌。她把装提拉米苏的盒盖揭开，和两个孩子守在旁边。
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带着孩子来的，漂亮的招牌立刻吸引了大人孩子的眼光，有个奶奶牵着一个男孩凑过来问：“十块钱一份？多大？这么一大盒吗？”
“不是，是这么大的一块。”佳慧笑着在上面比划了一下。
“这么小点就要十块钱，真是抢钱哪！”奶奶愤然牵着孩子走了，“我们别吃这个，奶奶带你去买炸鸡腿去！”
苗苗的小嘴巴顿时撅起来了，朝她的背影生气地喊：“我大妈都是用最好的鲜奶做的！可好吃了，十块钱根本不贵！”
“就是！我们还不卖你呢，哼！”七宝也跟着气呼呼。
“没关系，她不买，总有别人买。”佳慧赶紧安慰她俩，又问：“你俩要不要先来一块试吃？”
苗苗和七宝已经忍很久了，听她这么问，立刻欢呼道：“要吃要吃！”
佳慧便给两个孩子一人挖了一份，配了小勺，站在车边吃。可别说，这个活广告引来了更多带孩子的家长。有个年轻的妈妈牵着儿子过来，看到两个孩子吃得香香甜甜的，立刻问：“这个新鲜么？”
佳慧道：“我两个孩子正吃着呢，不新鲜怎么敢给她们吃？”
“那给我来一份！”年轻妈妈很快掏钱买了一份，还对旁边围观的几人说：“十块钱很划算，蛋糕店卖16一份，还只有这个一半大。”
“而且我们用的都是很好的淡奶油，”佳慧补充，“您肯定吃过别家的，今天来尝尝我们的。”
两人的对话立刻让好几位观望的妈妈奶奶围过来，纷纷递出钱来说：“给我也来一份。”
只是一小会儿功夫，大铁盒就空了一大半，苗苗见势立刻放慢了吃的速度，还提醒七宝，“宝儿，我们慢慢吃，让路过的人都看见，他们就会来买。”
“哦，好的姐姐。”七宝恋恋不舍地舔舔小勺，依言放慢了速度。
等这一波的几个家长带孩子进了游乐场，没多久，便有好几个家长从里面出来，站在门口四处张望，一看到佳慧的车，立刻目标明确地走过来，问都没问价便掏出十元钱。原来端着甜点进去的人，都成了佳慧的活广告。那个年轻妈妈还专门提醒了她的朋友，“门口有个卖提拉米苏的，快去买一块！”
有个奶奶也来买，还朝同行的人抱怨，“我们那个孙子就是嘴馋，看到别人吃什么，他就要吃什么。不买还不行。”另一人便劝她：“怨不得孩子，一人嘴动，十人牙酸，带孩子出来玩本来就是要花钱的。”
苗苗这个小机灵不失时机地在旁推销：“奶奶，这是我妹妹过生日，我大妈做给自己家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奶油，很贵的，镇上都没有卖，我大妈从网上买的。今天是做多了才拿出来卖！”
“是的！今天是我生日，妈妈才做这个！”七宝立刻补充，“我和姐姐最爱吃这个提拉米苏了，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
旁边的家长们听了都笑了起来，两个还在犹豫的奶奶，听说是“最好的奶油”做的，便也掏钱买了，端着那份甜点朝游乐场里走时，还说：“贵就贵吧，又不是天天吃！”
有了两位小推销员的加持，前后不到一小时，两大盒提拉米苏就销售一空。七宝很想再吃一点，已经没有了。不过她很开心，因为佳慧给她和姐姐一人发了十块零花钱，说这是帮助卖甜点的酬劳，让她们自由支配。
两个孩子把钱存在佳慧这儿，进淘气堡里蹦哒了小半天，出来时红光满面，头发都被汗粘在了脸上。佳慧给她们喝了水，七宝非常阔气地一挥手，说：“走！姐姐，我们买东西去！妈妈，把钱给我！”
姐妹俩怀揣着十元巨款，走进旁边的超市，面对着琳琅满目的各种小零食，这也想买，那也想买。但是在研究了商品的价格之后，她们穷人乍富的快乐略有下降。
“这个多少钱呀姐姐，”七宝拿着一罐五颜六色的糖果，指着标签上的价格问苗苗，“这是要9块钱吗？”
苗苗凑过去看了看，说：“这个要9块9。”
“那我能买吗？”七宝略作思考，根据无数次牌局的经验，自己得出了答案：“十能管九，当然能买。我要买这个糖。”
“可是买了这个就不能买别的啦，”苗苗劝她，“我们还是再看看别的吧。”
小姐妹俩在零食和玩具区来回徜徉，精挑细选，花了十几分钟，反复比较了价格，才终于挑选出了她们心仪的东西。七宝买了几包小零食、一辆小车，花去九块钱。苗苗买了两个漂亮的草莓发夹，花去五元钱。两个孩子提着购物袋，亲自结了账。上车后七宝就邀请姐姐和妈妈一起吃零食，苗苗则把一个小草莓戴到自己头上，另一个小草莓给七宝夹在脑袋上。
到家后佳慧拿出了给孩子们买的存钱罐，两个有粉红蝴蝶结的KT猫。两个孩子非常喜欢，立刻掏出剩下的零钱，准备存放进去。佳慧看着贫穷的女儿，笑道：“宝，你看，姐姐比你会攒钱哦。”
七宝看了看自己手里孤单的一枚硬币，把苗苗的胳膊一抱，小脑瓜靠上去撒娇，“姐~姐~，我的钱钱好少哦。”
苗苗立刻把硬币分给她两个，“这样我们就一样多了啊。”
七宝喜笑颜开，大拍彩虹屁，“我姐姐最好了！好爱好爱你！”
佳慧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忙提醒苗苗，“苗，你要学会拒绝哦，不是别人的所有请求你都要答应的。”
“没关系大妈，”苗苗趴在桌上，把硬币塞进存钱罐，说：“妹妹买的零食我也吃了啊。再说我们俩的钱本来就是要放在一起用的。七宝，姐没钱了，你的钱给我花吗？”
“当然给你花！”七宝嘴巴像抹了蜜，“我的钱也是姐姐的钱！”
苗苗开心地笑了，还朝佳慧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意思是“看吧，这就是我妹”。
佳慧：……好吧，你们姐俩开心就好。
随后三人坐在桌旁，开始清点今天挣到的钱。两大盒提拉米苏卖了两百元，刨除成本费一百多元，净赚七八十块。其实还不止，因为冰箱里还有一大盒，准备等晚上全家聚餐时吃，算上这个的话，赚头肯定能超过一百元。
“我还怕你们卖不出去，”奶奶看到小桌上那一堆零钱，也表示诧异，“现在人们生活好了，连农村人都舍得给孩子买吃买喝了。”
晚上为了七宝的生日宴，冯小河和姑姑等人提前从厂里回了家。两个孩子立刻告诉他们今天挣钱的事，冯小河也表示了祝贺，“哇，我两个女儿今天挣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可喜可贺！”
姑姑也有点羡慕，问：“做这个麻烦不？赶明儿咱们再做点去镇上卖。”
“今天才卖过，想卖也要过几天再去。”佳慧说：“我专门去游乐场门前卖的，舍得花十几块钱让孩子来玩的家长，再出十块点心钱应该不会很心疼。”
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生日晚宴。冯小河跟姑爹聊着厂里的事，喝了几瓶啤酒。傍晚凉风习习，他带着点酒意，坐在木台上吃冰冰凉凉的提拉米苏，看到孩子们在院子里玩那辆新买的小车，便兴致勃勃道：“七宝，爸给你做个大玩具吧。”
“好呀，”七宝立刻跑过来，“爸爸，什么大玩具？你现在就做吗？”
“现在就做！”冯小河把剩的点心一口塞进嘴里，起身去了杂物房。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圈绳子过来了，跟猴子一样爬上靠台阶的那棵大樟树，挑了一根平整些的横枝，把两截绳子拴在上面。
长长的绳子垂到木台上，苗苗抓着绳子想往上爬，被姑姑扯了下来。姑姑瞪树上的冯小河：“你又干啥呢？小心挨老太太的揍！”
冯小河笑呵呵地爬下树，又进屋找了一阵，不知从哪里寻到一个旧板凳。他把凳子翻过来，用两根绳子拴好，做成一个秋千。用手轻轻一推，秋千就荡了起来。
七宝和苗苗欢呼起来，都想上去坐一坐。正在这时，奶奶从厨房出来了，一见秋千，立刻提着拐棍过来了。
“我一眼没看见，你就绑这么个东西！”奶奶要拿棍子打冯小河，姑姑一边笑一边拉住她妈，让冯小河跑远些，冯小河便几大步溜到台阶下，朝老太太喊：“怎么动不动打人？打人犯法！”
“樟树下就是坡，荡的时候万一翻到坡下去了，头都要摔破，到时谁负责！”奶奶生气地斥责。
这时外婆和佳慧也从厨房出来了，看到那个秋千，佳慧也很好奇，坐上去荡了荡，还挺牢靠。两个孩子一看她都在荡了，连忙帮她去推秋千。等奶奶骂完冯小河，一扭头就看到玩秋千的几个人，不由又要气又要笑，说：“这两口子，没一个让人省心！”
姑姑笑得肚子疼，喊：“哎哟妈，你过来歇会儿！天天管这个管那个的，累不累啊？他们又不是心里没数！”
佳慧也从秋千上下来了。经她验证，奶奶说得没错，因为这个秋千荡远了很有点让人害怕。她便指使冯小河，“把这个板凳改成四面有扶手的椅子，四面有扶手围着就不怕掉下来了。”
冯小河便又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屋外瞎找了一圈，家里并没有这种椅子。最后还是奶奶出主意说：“拿两把板凳一拼，不就出来了？”
这种技术活儿，向来是留给姑爹的。姑爹便用木楔子，把两把板凳的凳面合了起来，重新安装了板凳腿。又把四条腿用横木固定，孩子坐进去后，双手可以扶着面前横木，安全系数提升了很多。
新式秋千安装好后，苗苗迫不及待地荡了第一把。冯小河轻轻推了一把绳子，苗苗立刻发出惊叫，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祸害我的板凳！”奶奶坐在桌旁，看一群闹哄哄的大人陪着她心爱的两个重孙荡秋千，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75章 小吃摊
过完七宝的生日后, 没多久孩子们就要准备上学了。
文琳虽然已经去上班了，但在她的培训下, 苗苗现在能够读写一些简单的汉字了。这引发了她巨大的读书热情。那些以前看过的简单图册重新被拿出来，苗苗对着图画和拼音，再回忆以前听过的故事，能磕磕巴巴地读出大部分段落。
这可把七宝羡慕坏了，她于是也装模作样地拿一本图画书，指着上面的字读故事。她读得那么流畅、表情那么认真，让奶奶和外婆都很惊喜，差点就以为她真的在读书。等佳慧从地里回来后，两个老人纷纷告诉她这件事, 然而佳慧考察后，才发现，七宝只是指着书上的字, 完整背诵了另外一个故事。
“那也了不起！”奶奶和外婆都笑眯眯地表扬, “我七宝记性真好，讲过的故事都记得住, 跟姐姐一样了不起！”
除了读写水平的提高，孩子们画画的水平也提高了。在她们拥有一本简笔画图册后，孩子们用上面的方法画出了她们观察到的很多花, 花园里从夏到秋，盛开着绣球、月季、太阳花、牵牛花等等。每种花朵都成了她们描摹的对象。有一次, 苗苗还捉住一只青色蚱蜢，让七宝捏着，让她照着画。那只倒霉催的蚱蜢鼓着它无神的大眼睛, 徒劳地蹬着大长腿近二十分钟，直到苗苗画完了她的蚱蜢图, 才被释放。
除了画画，孩子们还很喜欢用捡来的树叶做各种贴画。每片树叶都有各自的色彩，从青翠到棕黄再到深红，色彩不同，形状不同，被孩子们拼成大公鸡的尾巴、村庄里的树木、湖泊里的小船等等，装点着一幅幅笔法稚拙而又充满童真的图画。
这些图画被装进相框，装点着家里的墙壁。去年墙上还有大片空白，到现在，每堵墙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相框，里面是孩子们的画和各种照片，连厨房里也有，让整幢房子都有了一种纯朴可爱的童真气息。
八月末的田野，所有的植物都在耀眼的太阳下努力生长。春天栽下去的水稻早就连成了片，绿叶间抽出了长长的谷穗，每一粒谷子的顶端都挂着白色小花，这便是传说中的稻花了。阳光下的绿色海洋无声地生长，每粒谷子都在默默灌浆，田野里一片生机勃勃。
邻居家旁边的那块地里，黄豆的叶片开始发黄，结出的荚果鼓鼓的，也都变得枯黄。在一个下午，佳慧把所有的黄豆蔓都砍了，然后在地里摊了张塑料布，把黄豆蔓放在上面，用连盖反复捶打，藤蔓上的豆荚在连盖的捶打下裂开，吐露出里面饱胀的豆粒。傍晚奶奶和外婆也来帮忙，老人们把豆蔓清理出来，用筛子筛去碎叶，剩下的就是一粒粒饱满的黄豆。
“这下可以每天都打豆浆喝了，”佳慧热得满脸通红，蹲在大半袋黄豆旁边，满满的成就感。
外婆把水递给她，说：“赶明儿拿点到镇上换豆腐去。”
有了黄豆，就能去豆腐店以物易物。把地里收上来的部分黄豆寄存到豆腐店，店家按一定比例兑换成相应数量的豆制品，记在账上，每隔一段时间买家可以直接去店里拿货，很多茏山人都乐意这么做。豆腐豆皮豆干豆筋，荤炒素炒都好吃，最重要的是都是自家地里出产的，不用另外花钱。
收完黄豆就要收玉米了。玉米杆也渐渐枯黄，杆子上挂着一个个同样鼓胀胀的玉米棒子。佳慧戴着草帽，穿着长袖衬衣，穿行在玉米田里，把硬梆梆的棒子逐个掰下来丢进篮子里，等篮子装满了，再提出来放到三轮车里，另换一个竹篮到地里去。
这些玉米被拖回家，奶奶和外婆坐在樟树的荫凉里，把黄白色的玉米皮剥开，系成长长一串，挂在厨房的廊沿下。老玉米放在阳光下暴晒几天，颗粒饱满的玉米便有了玉石的金黄色。拿到镇上脱了粒、磨了面，做玉米面疙瘩、包谷糁稀饭都很香。剩的边角料还可以拿回来喂鸡。
香菇厂里同样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流水线上输送着一袋袋封装好的香菇，工人们忙碌有序，有的封扎袋口，有的往来运送。另一边的熏蒸房，锅炉日夜都烧着，白汽布满了整个熏蒸房，连着着旁边房间的温度都高了许多。
大家都在忙，九月一号送孩子上学的重任便落到了佳慧头上。早上她骑着新买的电动小摩托，七宝站前面，苗苗坐后面。摩托车无声地在路面行驶，清晨的凉风吹拂在人身上，比开车更舒服。到了镇上，她先带苗苗去小学报到，再送七宝去了幼儿园。
幼儿园门口、教室前，处处都有新一波的小豆丁在父母或爷奶怀里挣扎，涕泪横流地哭喊着“我要回家”。佳慧作为资深家长，完全没有了去年送孩子上学的忐忑，全程笑呵呵地四处观望看热闹。七宝则是下了车就熟门熟路地往园里走，碰到同学后，立刻跟妈妈说了再见，然后和同学手牵手进教室去了。把孩子送到后，佳慧将小被子递给张老师，两人站着聊了一会儿才走。走时她在教室窗口看了一眼，就见七宝、端端和刘子健这个铁三角正坐在一起聊天，不知说到什么，三个孩子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暑假里苗苗和熙熙就约好了，要一起到学校旁边一家舞蹈培训机构学跳中国舞，因此四点多钟放学后，她还要过去训练一小时，周六再上半天舞蹈课。到了放学的这个钟点，孩子们无不是饥肠辘辘，以前家里早就准备好了点心，让她们一回家就能填补肠胃，过后再吃晚饭。现在因为苗苗要学跳舞，佳慧决定每晚把点心做好，带着去接孩子们。
做两份点心是做，做十份点心也是做，还可以在等孩子放学的时间里卖掉挣钱。因此九月一号的下午，去接孩子们放学时，佳慧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做好的两大盒提拉米苏，在上面精心晒上可可粉，放到了车子的后备厢里。连招牌都是现成的，上次孩子做的广告牌一直挂在车后盖上没摘下来。
她在幼儿园边找了个位置，停好后揭开车后盖，正好跟旁边卖汉堡米糕馒头手抓饼之类的小吃摊靠成一排。这边来来往往的家长很多，基本都是来接孩子的。在等幼儿园放学时，顺手买点吃食，放学时就可以直接带孩子走。很多人路过佳慧的摊位前，往后备厢里好奇地看一眼便又走了。旁边汉堡米糕倒是有不少人买。
过了一会儿，陈娜也骑着小摩托过来了，一眼看见佳慧，立刻笑了起来。
“这做的啥？”她凑到后备厢那儿看了一眼，惊叹道：“你自己做的吗？这么能干啊？看着还挺好吃的，来来来，给我来一份！”
“今天第一次到这里来卖，免费送你一块。”佳慧笑道。
“那不行！你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哪有刚开张就白给别人的？”陈娜端着那块甜点，不由咽了下口水，“我先尝一口，我女儿应该不会介意的。”她挖了小小一勺，立刻被香滑的口感勾引得欲罢不能，“完了完了，你害我不浅！我减肥呀，我再吃两口……，算了算了，你再帮我装一块！”
说着她把钱强塞给了佳慧，提着甜点走了，转眼就介绍了好几位新客户，宣讲四人团的媛媛也带着人来做生意了。有了这个开头，后面陆续就有别的家长们过来买，还有人问媛媛“好不好吃”，媛媛又当场帮佳慧作了宣传，说：“都是好奶油做的，人家做给自己孩子吃，顺便多做点卖的。”于是来买的家长越发多了。
到刘子健奶奶也闻讯赶过来时，幼儿园还没放学，第二个盒子里就只剩三份了，卖完一份，剩下的那两份佳慧赶紧收了起来，准备留着等两个孩子放学了吃。
这时有个奶奶过来问：“哎，那个卖拉锯米须的，给我来一份！”
“没有啦，”佳慧笑眯眯地道：“明天我再做点，您明天来买。”
“我看到了，你里面还有好几块呢。”那奶奶不死心地道。
“那是留给我们家孩子吃的，俩孩子一人一块。姐姐吃了还要去上舞蹈课。”佳慧道。
越是买不到，越让人惦记，那奶奶只得怏怏地走了，边走还边嘀咕：“真是的，来卖东西又不多准备点，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转眼幼儿园放学了，孩子们排着队，由班主任领出来，在门口由各自的家长接到手中。七宝和端端手牵手出了园门，陈娜端着一盒提拉米苏，在人群中朝孩子们喊：“端端，七宝，过来吃点心！”
端端立刻拉着七宝开心地跑向她妈，等佳慧挤过去时，七宝已经就着陈娜手上的勺子吃上了。
“给你留了一份呀，怎么吃端端的？”佳慧笑。
“是妈妈做的？”七宝惊喜道：“我说怎么这个蛋糕这么好吃呢，原来是我妈妈做的！”
“慧老师，你做的蛋糕真好吃！”端端也发出了由衷的赞美。
自从佳慧在幼儿园里讲课之后，很多孩子都记住了她，见了面还叫她慧老师。一声声稚气的“慧老师好”让她深感自豪。陈娜给两个孩子擦嘴巴，对她说：“你要去接苗苗吗？那我把七宝带回去跟端端玩，一会儿你接完了孩子，直接来我家就是了。”
上学期末排练小剧场时，佳慧没少去陈娜家，看两个小朋友难分难舍，便点头称好，把给七宝留的甜点给陈娜。陈娜也没接，只说家里零食很多，让她都带去给苗苗吃。
眼看着陈娜带两个孩子走了，佳慧便开车去接苗苗。在小学门口，她停了车，把卖点心的钱数了数，刨除成本，一会儿功夫就挣了一百。佳慧对此很满意，决定以后每天做些点心来卖。以往是她小看茏山镇百姓的购买力了，这些爷爷奶奶们对自己或许很吝啬，但却很舍得花钱给孩子买好东西吃。佳慧觉得，靠着这个小吃摊，她都可以在农村养活一家人了。
第76章 花肥店
在夏天进入尾声时, 佳慧靠着“月季花后修剪”和“绣球养护指南”等系列干货内容，持续涨粉到了二十多万, 这期间有不少商家私信她，想做商业推广，她都按捺下挣钱的急迫心情，没有理会。到了九月份，她的公主号粉丝到三十万时，佳慧终于觉得，可以考虑适当挣点小钱钱了。
她决定利用冯小河上次搭建的网店，自己联系商家铺货。在考虑合作厂家时，她想到了自己偶尔购买花肥料和营养土壤的商家, 感觉他家产品用着不错，发货及时，售后服务也很真诚。佳慧便先跟这个厂直接联系, 经过两轮洽谈, 双方都摆出了真诚合作的态度，准备由佳慧的网店来代理他们的产品。
厂方负责跟她联系的经理姓杨, 也是位女性，虽然语气亲热，但话说得很谨慎, 显然也是怕遇到网络骗局。最后双方约定，去厂家见个面, 参观厂子的同时，进一步洽淡合作。
但是家里太忙，一直到十月初, 佳慧才把孩子们托付给姑姑，自己准备出一趟远门。临走前, 她给姑姑详细交代了接送孩子的时间地点，并把小吃摊的操作也一并交割清楚。自从开学第一天卖提拉米苏喜获百元后，现在佳慧每天去接孩子，都要带上自己做的各种吃食。杯子蛋糕、千层蛋糕和自制三明治等，每周轮换着吃。因为用料扎实味道又好，“慧慧小吃摊”已经有了稳定的客户群，且是高端客户群，秦孃孃便是其中的中流砥柱，——反正刘子健每天放学都会在园门前消费十来块，买别人的东西还不如买佳慧的，东西干净有营养，吃着放心。
现在佳慧要去出差，积累了一个月的口碑却不能丢，因此她跟姑姑商量着接下来几天小吃摊要给孩子们准备什么吃食。姑姑一听，顿时慎重起来，专门把姑爹也叫过来。姑爹面食做得好，思考一番，觉得他拿手的牛肉馅饼从档次上应该能和佳慧做的各种吃食相比拼，不至于砸了招牌，于是姑姑赶紧骑上三轮车，去镇菜市场里预订了十来斤上好牛肉。
随后佳慧便收拾行李，订了票准备出发。奶奶和姑姑百般放心不下，都要冯小河跟她一起去，佳慧没同意，只让他送自己去火车站，然后拖着行李箱，独自进了站台。
上一世，她的工作是经常要出差的，天南地北地跑。每次出差前她都满心忧虑，害怕找的临时保姆照顾不好七宝。这次出差，她的心里却只想着网店的事情。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走多久，奶奶、外婆和姑姑都会把孩子们照顾得好好的，把家里收拾得利利落落的。她爱的亲人们，都会在漫水桥边等她回家。
辗转坐车抵达厂家所在的H市后，杨经理开车来接她。两人见面后各自都觉得意外，佳慧是没想到杨经理这么年轻，才二十五六岁就能独挡一面了。而杨乐乐则说，想不到跟自己对接的是个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年轻人熟得快，半小时后两人就换了称呼，佳慧直呼其名，喊杨经理“乐乐”，杨乐乐则以“慧慧姐”相称。
原来杨乐乐的爸爸是这家花肥厂的厂长，乐乐三年前大学毕业就回来帮他，专门负责开拓电商市场。可以说，电商这边是杨乐乐独揽大权，她爹都要听她的。熟到这份上，佳慧便把自家公主号给乐乐看，表明她也是有实力的，网店虽未开张，却已经有了大批潜在客户。谁知杨乐乐一看账号，立刻乐了。
“慧姐，我早就关注你啦，还私信过你好几次，想让你接个商推，”杨乐乐嚷嚷着，“可你都没理我！我还在想，小慧好高冷啊，没想到你还找上门来了！”
佳慧也是又惊又喜，忙笑道：“我这个号还在成长期，不敢接不明底细的商推。早知道是你们，我还花钱买花肥呢，直接请你提供赞助不就行了？”
“那行，以后你的花肥由我承包！”杨乐乐拿出霸道总裁的口气，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杨家花肥厂在H市郊区，两人在市里吃了饭就驱车直奔厂子参观。厂区占地有两三百亩，规模看着很不小，几条生产线上，都有工人正在忙碌。里里外外参观完了，杨乐乐又向佳慧出示各种产品检验报告，到了这时，佳慧才总算放下心来。
杨乐乐陪着她一直在厂里呆到晚上，连吃饭都是在郊区找了个农家乐。到傍晚时，杨厂长从外地赶回来了，听女儿说佳慧是“有三十万粉丝的行业大V”，也忙赶过来陪客人吃饭。杨厂长老派作风，刚落座就叫人拿酒来，要陪客人一醉方休，被女儿止住了。杨乐乐让她爹哪儿凉快上哪儿去，不用在这里凑热闹。杨厂长只好讪讪笑着，遵循爱女指示，连饭都没吃就夹着包走了。
佳慧最头疼酒局，见状和乐乐相视而笑。两人在饭庄里找了个僻静包间，几盘合味小菜、两盏适口清茶，边吃边聊，到晚上乐乐才送她去了订好的酒店。
到H市的第三天，两人就签了分销合同，根据销量等级计算折扣点数，销量越高，拿到的折扣也越高。本来按照规定，佳慧还应该付十万元保证金，杨乐乐手一挥，给她砍成了五万，只是有一个前提，要求及时结账，不能拖欠货款，这也是诚信合作的正理，佳慧自然不会有异议。
签完合同的那天，她晚上回到酒店，接到了冯小河的视频邀请。视频那边，七宝闷闷不乐地靠在她爹怀里，问：“妈妈，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说到最后，就已经带上了哭腔。
原来在佳慧离家的第一天晚上，因为她爹陪她玩得太疯，小姑娘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但在又过了两天后，七宝每天都要问无数遍“妈妈呢”，并且谁逗她都不管用了。冯小河只好打电话给佳慧，让她亲口给女儿解释。
“明天就回来，”佳慧忙哄女儿，“今天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办好了，明天就往家里走。”
七宝委屈巴巴地问：“明天你来接我放学吗？”
“估计赶不上，”佳慧想了想说：“但是晚上吃饭时我们就能见面了。”
“真的？”七宝精神了，“那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好，晚上等我哦，”佳慧说：“妈妈还给你们带好吃的了。”
因为太想念妈妈，小馋猫都不馋了，“我不要吃好吃的，我就想妈妈早点回来！”小姑娘软软地说。
“哎！我一定快快回来。”佳慧隔空亲亲她，内心软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傍晚，冯小河去火车站接到了她。两人开车回到漫水桥边时，天早已经黑了。佳慧隔着车窗看到屋里透出来的灯光，心里竟一阵激动。车刚在石墙边停稳，她就丢下冯小河进了院子，在三妹汪汪的吠声中大喊：“奶奶，婆婆，我回来啦！”
“妈妈/大妈！”两个孩子和一条狗飞快从坡上跑下来，扑进了她怀里。佳慧抱着她们，长吸一口气，闻到孩子身上特有的奶汗味，心里才终于安定下来了。
从厂里回来后，佳慧就把从杨乐乐厂里带回来的商品重新拍图，上传到网店。届时买家从她的网店下单后，她将订单转去厂家，由厂家来进行发货退货等后续操作。她不负责售后，只需要卖出去后及时返回厂家货款就行了，无疑是节省了大量人力物力。
网店正式上线那天晚上，佳慧把某款专门针对秋季月季养护的营养花肥在公主号里作了推广，当天晚上就卖出去五千多单，再加上还有人零零杂杂买些其他的营养土和花肥，共计六千多单。
杨乐乐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激动得声音都劈了，“慧慧姐，你真厉害！我没看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上线的第一个月，佳慧每天正常写推文、接孩子，甚至照常经营她的慧慧小吃摊，到了月底一算账，发现这家网店已经为她净赚十万多元。当她晚上在饭桌上公布这个消息时，全家人都惊呆了，包括冯小河。
“开网店这么好挣钱吗？”姑姑难以置信，“就就……就是说，货也是别人帮你生产，东西也是别人帮你邮出去，你就负责建个网站就行了？”
“不是网站，是网店。而且那也是冯小河建的，我只是把商品上架了，”佳慧笑吟吟地道：“没什么，以后我还能挣得更多。因为我还没有真正发力。我的账号都还在成长期，不想这么快就让它们充满商业气息。”
“我的天！”姑姑喃喃道：“我的天！”
冯小河高兴之余，有点受打击。最近厂里的春栽越夏品种开始采摘第一批香菇了，他和姑姑姑爹带着几个村民，起早贪黑地干活儿，也不过才赚了十几万块钱。而他的老婆单枪匹马干了一个月，就挣了十万多，还不耽误她照顾老小、种菜养花。
当天晚上，佳慧打着手电筒，跟冯小河一起去厂里守夜。两人在路上默默无言，快到厂门口时，冯小河才感叹说：“靠种植业挣钱，真的是条好漫长的路啊。”
“意义不一样，”佳慧鼓励他，“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做实业的人，互联网的网店又要从哪里挣钱呢？你的厂子虽然小，却也是这个国家的经济基础里不可或缺的小小一份子。”
冯小河笑了起来，“我的厂？不是咱俩的厂子了？”
“不是了，”佳慧跟他一起关上大铁门，说：“以后你干你的，我干我的，账要分开算，找我合作要出推广费。”
“这么无情吗？”冯小河惊了，“有几十万粉丝的人是不一样了哈，底气这么足！那以后电脑坏了别找我！”
“公是公，私是私，”佳慧理直气壮道：“我找我老公修电脑，又不是找的冯厂长。”
冯小河哈哈大笑，那点沮丧也很快就消散了。他再次觉得奶奶的话很对，不能因为别人的成功就乱了自己的步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只要踏踏实实地干，总有一天，他也能成功。
第77章 做便当
今年的十月过得特别快, 时间似乎只在他们收割稻谷时稍作停留，之后一晃就过去了。
新收上来的稻谷, 佳慧骑电动车驼了一袋，到镇上打了大米，煮饭煮粥都格外鲜甜。她还用新米做了甜酒米粑，在幼儿园门前一拿出来就被抢空了。连秦孃孃都忍不住把给孙子买的米粑尝了一个，连说：“这个好吃！佳慧，明天多做点，我带回去给他爷爷尝尝。我们家老刘最喜欢吃这个甜酒米粑了！”
除了稻谷，家里的紫薯和红薯也进入收获期，佳慧每天都轮换着做些紫米薯泥奶糕、薯泥麻薯团、芋泥酥甚至是薯泥版提拉米苏等, 消耗紫薯红薯的同时，还能让孩子们多吃点粗粮。
“慧慧小吃摊”的生意这么好，刚开始难免让别的摊贩有些嫉妒。但他们很快就发现, 哪怕生意再好, 佳慧每次都只做有限的几十份，卖完就收摊, 根本不存在抢他们的生意。卖馒头的那位大姐看着眼热，便建议她多做点，毕竟谁会嫌自己挣的钱多啊, 但佳慧却笑称，这叫饥饿营销, 就是要每次都让人吃得欠欠的、有点想念，才利于长期出摊。
一场大雨过后，天气转凉。有天姑姑用蛇皮袋提过来半袋子板栗, 佳慧和老人们坐在树下剥了半天。当天下午，她给孩子们做了栗子蛋糕。蛋糕烤熟的时候, 整个漫水坪都弥漫着一股诱人的甜香。佳慧先切了两块给老人们吃，奶奶和外婆尝了后，大加赞赏。奶奶甚至说，这辈子都没想过板栗还能这么好吃。
佳慧用保温包带了二十多份栗子蛋糕，刚到幼儿园门口就碰上来接孩子的陈娜。陈娜兴致勃勃地问：“今天又是什么好吃的？”得知是栗子蛋糕，便直接买了五十块钱的，“我最喜欢吃栗子了！快被你害死，我的减肥大业呀……”
结果当天傍晚媛媛来的时候，蛋糕已经卖完了。媛媛听说是栗子蛋糕，扭头就抓住陈娜，强行从她那儿抢来一份，“你天天喊减肥，少吃一口怎么了？我闺女肯定也爱吃这个！快让给我一份！”
“七宝妈怎么这么能干？什么都会做！”秦孃孃拿着蛋糕等孙子，忍不住打开纸袋，闻了闻那浓郁的板栗味儿甜香，道：“下回不管做什么吃的，先给我们健健留一份，免得我来迟了抢不到。要我先下个订金么？”
媛媛和陈娜也忙喊“给我也提前留着”，陈娜更是说：“明天还做这个么？我还买五十块钱的，趁着有新鲜栗子出来，我要吃个够！”
佳慧笑道：“你们想吃就到我家去啊，免费让你们吃。这个保温包只能带这么多。再多就装不下了。”
于是第二天下午，陈娜专门翘了班，和媛媛、秦孃孃结伴到漫水桥来了。秦孃孃还带了她做的抹茶糯米团。一群人和奶奶外婆坐在樟树下，吃起了洋气的下午茶。刚烤出来的蛋糕、软糯糯的团子，配上一壶清茶，简直再好也没有了。陈娜一口气吃完两块栗子蛋糕，浑身都洋溢着心满意足的气息。
“亲，强烈建议你去镇上开甜品店，”陈娜说：“算我求你！”
佳慧笑道：“不得闲！”
“你这都是在哪儿学的？”媛媛说：“糕点的花样儿真多！我看镇上开蛋糕房的师傅都没你这么多花样儿。”
“网上学的呗，”佳慧说：“互联网时代，上网一搜，教程多得很。”
她说的是实话。现在这些教程在网上虽然检索不易，但在后来的短视频年代，却再普遍不过，而且步骤清晰、简单易学。
秦孃孃却摇头不信，“说得简单！那炒青菜该容易吧？有些人你手把手地教他都教不会！也不能说他笨，这是各人的天赋罢了。我看七宝妈本来就有做菜的天赋，属于是老天爷赏饭吃。”
奶奶也点头附合：“我佳慧学东西是快，上回她姑爹教她做牛肉馅饼，教了一回她就会了。”
“牛肉馅饼也好吃！”陈娜立刻向往道：“什么时候再做？”
媛媛哈哈大笑，揶揄她道：“你身上没有一斤冤枉肉，全都是一张嘴吃出来的！”
陈娜哀叹：“可不是吗？我这真是交友不慎啊！”
外婆忙道：“你哪儿胖了？小姑娘长成这样才刚刚好！一看就有福气。我还嫌佳慧太瘦了呢。”
“听到没有？”陈娜朝媛媛嚷嚷：“我这是福气，你们想长肉还想不到呢！”
那半袋栗子做了几回蛋糕就吃完了。接下来家里迎来了南瓜季。今年除了普通南瓜，他们还种了超粉超糯的贝贝南瓜。佳慧送了好几个给陈娜和媛媛，让她们早上蒸着吃，又好吃又减脂。她还用南瓜做了很多美食，比如烤南瓜吐司做的三明治、细密绵软的南瓜戚风蛋糕、香滑的奶香南瓜派等等，这些方便携带的食品，照例是拿去幼儿园门前卖；还有些不方便携带的，如南瓜糯米饭、南瓜蒸蛋等，是只有家里人才能享用的。
隔三岔五的，佳慧还会从地里刨一篮新鲜土豆。除了炒着吃、炕着吃，当然也少不了做成薯条带去给孩子们吃。土豆切成粗细适中的条条，直接放油锅里，先炸一次，复炸一次，就成了常见的薯条，真是再简单不过。然后搭配上鸡米花或炸鸡块，用纸盒装成一份份的，在吃之前淋上番茄酱。在炸鸡薯条并不普及的茏山镇，没有哪个孩子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十一月初，苗苗有天放学时，兴奋地告诉佳慧和妹妹，她即将光荣地成为一名少先队员。明天早操时间，将有老队员为他们这批新队员系上红领巾。为表祝贺，第二天佳慧特意做了又粗又长的大薯条。这个做法比较复杂，要把土豆蒸熟捣烂后拌上面粉，再擀成薄条下油锅炸，复炸后，一根根小棍子般的粗薯又香又脆，在幼儿园门前被拿出来时，对家长们都造成了强烈的视角冲击。他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么长的薯条！
“这薯条怎么炸的？”卖手抓饼的大姐啧啧道：“肯定不是土豆做的，哪来这么大土豆啊。”
“就是土豆做的。”佳慧笑答，“网上就可以搜得到做法。”
她接了七宝，两人就前往小学门前等候，并第一时间看到了带着红领巾的苗苗。七宝举着那一大杯薯条，好像举着火炬的运动员，一路吸引了很多小同学的目光，“姐姐！我在这里！”
苗苗很快看到了她们，满脸笑容地跑了过来接了薯条，说：“哇，这么长吗？”
“很好吃！我吃过了。”七宝说完，艳羡地盯着苗苗胸前的红领巾，说：“姐姐，我能摸一下吗？”
“可以。”苗苗把背挺得更直，让七宝抚摸她崭新的红领巾，七宝边摸，边拍彩虹屁：“我的姐姐是少先队员了，真了不起！”
“嗯，”苗苗骄傲道：“等你上了小学，你也能成为光荣的少先队员！”
两场秋雨过后，天气越发凉了。趁着香菇厂里的活儿暂时告一段落，姑姑带佳慧到后山捡了一回菌子。听佳慧说起上次在后林里迷路的经历，姑姑哈哈大笑，自豪地夸口说，她这么多年来在附近山上捡菌子，从来都潇洒自如，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两人采菇时，她便教佳慧怎么辩认菌菇有没有毒、如何在树林里辨识方位等等。不知不觉，两人就各自摘了一背篓菌子。奶奶留了些菌菇准备晚上吃，其余的都修剪了放到太阳下晒，过几天干了便可以收起来。
因为采了很多牛肝菌，这天傍晚佳慧便烤了菌菇培根披萨。菜园里还有最后一批小番茄，摘几个切成片，和煎过的牛肝菌、香菇碎、培根以及切碎的洋葱一起铺到饼皮上，洒些椒盐调味，再铺上厚厚一层奶酪碎，然后掐着幼儿园放学的时间点放进面包窑里烤。快烤熟时，奶奶闻着那香味，忍不住笑道：“这幸好是左右没有邻居，不然人家好说，这家人可真馋，天天在家弄好吃的！”
“馋怎么了？我们有钱，吃得起！”佳慧笑。
奶奶笑眯眯地看她，提醒道，“这种玩笑话可不许在外头说，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多狂呢！”
佳慧吐吐舌头，乖乖应了。奶奶又道：“把我的嘴都吃刁了！以后可怎么办哦。”
外婆也笑道：“以前我觉得从镇上买回来的点心已经很好吃了，现在吃惯了这些，再吃买的点心，要么齁甜，要么齁咸，总之就是没家里的吃食顺味了！”
十一月初，地里的竽头成熟了，佳慧刨出一筐，洗净蒸熟后烤了香芋麻糬蛋黄酥，酥到掉渣的饼皮咬开来，里面是被软糥的麻糬和香滑的芋泥包裹的咸蛋黄，吃上一口，咸香软糯酥各种层次的口感都有了。这一次，佳慧和奶奶外婆包了很多，烤好后，除了拿去幼儿园卖，还送了姑姑几大盒。
然后佳慧把这些美食的做法和照片集结成了册，取名叫《四季小食》，投给了自己的编辑。现在短视频还没兴起，正是纸质书最后的红利时代，作为一个已经出过两本书的人，不好好抓住怎么行？果然，编辑看了很感兴趣，当即提了些修改意见，并把书名更改为《妈妈给宝贝的五十道便当》
粗粗算了算账，佳慧发现两个月时间里，小吃摊已经为她进账五千多元。当然这点收入跟网店的进账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同时她还收到了出版社打来的十多万块钱，是《宝贝的乡村世界》一书的版权费。现在，抛开香菇厂的账目，只算算她手里的钱，就已经有近三十万了。不出意外的话，到年底她手头应该能攒下五十多万元。努力了这么久，她终于不再一穷二白了。
第78章 双十一
随着十一月份的到来, 电商人迎来了一年中最忙的时刻。
2009年网购平台首次把11月11日定为固定的促销日时，没人能预料到, 这一天会在以后成为一个节日般的存在。但到了2013年，随着电商的迅猛发展，“双十一”已经日渐深入人心。像这种全年最佳营销时刻，佳慧当然也不会白白放过。
她跟杨乐乐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沟通各种促销方案，最终挑选了一款秋季营养花肥，作为拳头产品，提前两天在公主号上作了图文推广。这款产品会在双十一当天零时开始打折，折后利润极低，但因为推广时间促销时间提前了两天, 很多人在收藏这款产品的同时，往往也会进店看看别的东西，如果再配合店里的满减或促销活动, 一个拳头产品会极大拉动店铺其他产品的销量。毕竟, 阳台养花人哪年不消耗几袋花肥？趁着有活动，当然是多多抢购才划算啊。
双十一前的好几天里, 佳慧就百事不顾，孩子自有冯小河和姑姑接送，小吃摊有姑爹接管, 她只管在电脑前充当店小二，应对各种咨询议价。十号晚上, 她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就被闹铃声惊醒。外面一团漆黑，时间刚过零点, 打开系统，就见订单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即使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 亲身经历这样的盛况，仍让佳慧激动得心怦怦跳。她一边应对顾客的咨询，一边将订单及时反馈给厂家，深夜忙得神采奕奕。三个多小时过后，看着持续增长的订单，佳慧很不放心地给杨乐乐打了电话，想再次确认厂家的备货情况。谁知电话半天没人接，后来好容易接通了，那边一片人声嘈杂，杨乐乐声嘶力竭地朝她喊：“没问题姐！厂里正在加班加点地生产打包！我们能挺住，放心吧姐！”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佳慧感受到了千里之外的H市花肥厂那热火朝天的生产场景。她这边忙，杨乐乐的厂里只会更忙。为了应对激增的订单量，想必生产打包车间正在连夜赶工。到了这时候，佳慧很庆幸她的店铺是做花肥和营养土的，对包装和快递的要求不高，退货的情况也相对较少。否则光是前期忙发货、后期忙退货，整个十一月份都会忙到不可开交。即使是杨乐乐负责退货和售后服务，她这边光是处理订单，工作量就不会小。
从零点开始，整整一天一夜，电脑不停叮叮当当，接到订单的提示就没断过。佳慧连吃饭都在房间里，冯小河给她端上来，顺便接替她充当店小二。下午很快过去，到了晚上，冯小河又端饭上来，说：“晚上我来守着，你先睡会儿。”
佳慧其实根本没什么睡意，有钱挣，熬夜算什么？但是当她草草扒了碗饭，火速洗了个澡躺到床上时，迅速陷入了一场困乏的睡眠，还做了好些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她还在电脑前回复别人信息，电脑不时黑屏死机，好多人愤而退单，杨乐乐也打来电话抱怨，说厂里为双十一提前生产的产品积压严重，占用了大量资金等等。
佳慧生生被急醒了，睁眼时就见窗外依旧黑沉沉的，冯小河坐在书桌前，正十指如飞地打字，台灯笼罩着他的背影和电脑，在大片黑暗中尤其温暖明亮。
“现在是什么情况？几点了？”她忙忙地开口，声音里还透着浓浓的睡意。
“快四点了，”冯小河转过身来，双目炯炯，毫无睡意，“我靠！老婆，这也太疯狂了……”
佳慧看到他的表情，心情就松快多了。晚上的订单明显没有白天多，但陆续仍有人咨询下单。一天一夜功夫，光是她这家网店的订单就已经超过了二十万单。冯小河简直要替杨厂长发愁，“他们厂撑得住吧？这段时间岂不是要没日没夜地赶工？”
“还等现在呢，从十月份就开始提前准备了，就等着这场硬仗呢。”佳慧打了个呵欠，精神好多了，爬起来说：“我来吧，你去洗把脸睡觉。”
冯小河便起身让了位置，一边去拿换洗衣物，一边忍不住碎碎念：“等明年我们菇厂也把电商搞起来吧。就是现在规模确实小了点，产的那点香菇也不愁销……，还是得把规模再扩大点啊……”
忙碌的双十一过去后，网店的销售热度依然持续了一段时间，最终在月底才真正回落。好在花肥和营养土这种东西，很少有人退货换货，售后服务并不繁琐，因此，杨乐乐的厂里，工人们几班倒赶工的状况，也终于在月底暂时告一段落。
整个十一月，佳慧手里的流动资金经常是几百万的进出。到月底她好好地盘了盘账，发现仅仅这一个月，她就挣了近四十万，手里的钱即将突破八十万了。
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她这个穷人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因此月底她很是飘飘然了一阵，觉得跟做梦一样，快乐得不够踏实。按照最初的计划，有了钱之后她要赶紧去江城买房。作为省会城市，江城市现在的房价才七八千一平，放在全国的省会城市当中都算低得让人匪夷所思。然而，仅仅是两年之后，江城的房价就翻了几翻。现在投资，正当其时。
但是等手头真有了买房的钱，佳慧的想法又变了。这一年多时间来，她觉得自己似乎也没那么浮燥了，至少，现在她对金钱的渴望渐渐没有那么强烈了。有钱固然好，没钱的话，就像现在这样过下去，其实她也挺满足的。
当然，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如果手头的资金足够多，她还很想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说帮冯小河实现他的愿望，把自家香菇厂做大做强。在冯小河生日那天，一家人照例聚了餐，之后姑姑回家，姑爹去厂里守夜。等冯小河哄睡了孩子们，进卧室时，就见佳慧坐在书桌边朝他招手。
“过来，让你看个好东西。”
冯小河坐在她旁边的床沿上，就见佳慧从手机上调出一个页面来，凑到他眼前。冯小河仔细一看，是银行的账户余额。他扫了一眼，立刻诧异地睁大眼，又仔细数了一遍余额后面的零，才抬头看佳慧，惊叹道：“双十一真狠哪，一个月时间挣这么多吗？”
“不光是这几个月的网店收入，还有我的全部稿费呢。”佳慧得意道。
哪怕冯小河亲自充当过店小二，感受过网购的热度，这个数字仍然让他吃惊。他朝佳慧竖起大拇指，由衷感慨道：“太牛了！我对你的景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佳慧打断他，道：“我本来想投资房地产的，江城现在的房价低得不正常，涨价是迟早的事。
但是看你最近一心想扩大生产买设备，就想先赞助你一下。这些钱加上你厂里的流动资金，够买你那些宝贝设备了吗？”
冯小河又惊又感动，“你要都投进厂里买设备吗？完了，我怎么觉得自己跟个被包养的软饭男差不多了。”
“包养也不错，都有腹肌了，”佳慧顺便伸出咸猪手，在他肚子上摸了一把，说：“够不够？给句实话。”
冯小河很享受她的调戏，把手臂靠到脑后，倚着床头盘算一阵，说：“买设备是够了，但是光上设备肯定不行。有了设备，就得扩大生产，不然生产线都空在那里，白白压了资金。要扩大生产，就得征地、建厂房……，百把万块钱肯定不够，还要想想别的办法……”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住，片刻后笑出了声，“我刚才说什么？百把万块钱？我靠，现在一百万在我眼里这么不值钱了吗？果然被包养的感觉就是好……”
去年的这个时候，让他们拿出十万块钱都很困难，仅仅过去了一年，他们竟然在考虑超过百万的投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冯小河禁不住得意了，“咱们现在有厂有店，有良好的现金流，应该也能列入茏山镇的富翁排行榜了吧？”
“我看你有点飘。”佳慧一本正经地模仿奶奶的语气，“这种话可不许在外头说，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多狂呢！”
“啧！那还不是老婆你太能干了！”冯小河吹了一波冯家祖传的彩虹屁，又说：“前段时间你太忙，我还没跟你商量。经过我孜孜不倦的努力，胡春平对香菇厂项目已经动了心，准备过段时间来厂里考察看看，再决定是否投资。然后我还说动了张庆波，就是市里的那个同学，你认识的。他手里有点闲钱，凑一凑应该也有百把万吧。听我说了这个项目后，也想投资。等他们过来考察了，我准备把公司拆成股份进行合作，你觉得怎么样？”
冯小河挑的这两个人佳慧都很熟悉。胡春平不用说了，几年相处下来，佳慧对他的人品也很信任了。虽然他们回到茏山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胡春平坑了，但老胡在破产前夕还为他兄弟保留了一幢厂房，自己生意好转后又主动兑现了之前的承诺，生意场上这种人已经算得上很厚道很义气了。更重要的是，胡春平对茏山镇的村村寨寨都很熟，往后征地扩规少不了跟村民扯皮拉筋，有他这个本地通在中间沟通斡旋，事情就好办多了。
而张庆波跟冯小河是高中同学，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上辈子冯小河回家来，两家人没少在一起吃饭。同时张庆波还是平安市某部门的一个中层干部，可别小看这些部门的小头头，虽然职务不高，但在市里信息灵通人脉广，必要时也能给予资源或政策上的倾斜，对于他们这种还在成长期的乡下小厂来说，有这么一位股东无疑是利大于弊。
因此佳慧拍拍冯小河的肩膀，说：“那你跟他们谈吧，厂里的事情你作主。”
“咱们厂账面上还有几十万块钱，老胡可能会凑个三百万，小波能拿出一百万就很不容易了。有了这些钱，就先征块地建香菇基地，再把设备进回来，凑合一下应该差不多够了，”冯小河沉吟半天，道：“你想投资房地产就去投吧。你有商业眼光，这笔钱在你手里，说不定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佳慧心里一阵惭愧，她不过是占了点重生的先机，竟然被夸“有商业眼光”，可见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既然她担了这个虚名，就不得不提醒冯小河两句，“你既然想进电商市场，就趁早考虑下手吧。现在这两年已经到了电商发展的一个黄金时期，想把网店做起来相对容易。再过两年想做大一个网店，就得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
冯小河深以为然，但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说：“等明年吧，再怎么说也得明年来规划这个事了。”
既然香菇厂用不着这笔钱，佳慧便暗自谋划，要抽时间去江城买套房子。但在这之前，她得好好优化一下自己的网店。杨乐乐的花肥厂她算是挑对了，不仅因为他们家产品性价比高，更因为有杨乐乐这个年轻人把控着电商这一块的发展，这才让她们的合作非常愉快。但网店里只上了杨家花肥厂的十几款产品，未免有失单调。佳慧决定进一步整合资源，遴选出优质的花卉苗木类产品进行组合销售。
其实在双十一之前，她就有过这个想法，但是考虑到促销季的冲击，在对商家缺乏充分的了解之前，她只能忍疼割爱。如今最忙的季节过去了，她终于可以腾出手来考察几家花卉苗木基地了，因为春节马上就要到来，花卉市场也即将迎来一个小旺市。毕竟，在春节这样的特殊时刻，稍微讲究些的家庭，谁不会添置几款花花草草啊。
第79章 十二月
寻找一个合适的花卉苗木基地进行合作, 这听起来似乎容易，真正实施起来, 佳慧才发现困难重重。
她自认为自己不算太挑剔，但在跑了几家花苗基地后，佳慧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第一个合作商家找了杨家花肥厂，真正是走了大运。首先是厂家产品质量过关，其次是双方对合作的意愿一致，最后对方还对电商具备基本的了解，三者缺一不可。
而在找花苗基地时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她在网络上粗粗聊了几家，没找到合适的合作对象, 最后又把眼光放在了平安市。之前在花卉苗木市场买树苗时，佳慧曾加过几个店主的微信，这时候跟他们聊了聊, 又开车去实地踏勘了几家, 发现条件都不够成熟。
有两家基地，总占地才二三十亩, 花苗的存量放在平安市卖一卖还差不多，搁网上卖的话，半小时就得下架。另外两家基地倒有一百多亩, 但老板从来没做过电商，都是承接了市里各种绿化工程。零售, 尤其是放在网上零售，在别人看来纯属小打小闹，根本不值得投入时间和精力去研究。还有一家基地的老板对她说的这种合作模式倒是很感兴趣, 但深入地聊了会儿，佳慧发现, 对方对网店的印象是“坑一笔算一笔”，反正买家远在外地，总不能跑到平安市来打人。像这种人就根本没有深入聊下去的必要了。
佳慧倒也不着急，每天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打理公主号内容，偶尔出门一天半天的，到各花卉基地看看，顺便买几盆回家，就当四处游玩了。
时值秋冬，家里花草依旧繁烂。园子里最耀眼的当属各种菊花了。水渠边，金黄色的小野菊密密簇簇，开成了一大片；小路旁，各类品种的菊花开得比拳头还大，花瓣有管瓣的，匙瓣的，也有平瓣的，或粉红或深紫，和盛放的太阳花、灌木月季在路边各自争奇斗艳。
入冬以后，小院里的秋辣椒、秋茄子、秋黄瓜都被砍了秧子，重新翻过一遍地后，又种上了各种越冬作物。这些活儿，都是佳慧在写公主号和帖子的各种间隙里，和奶奶外婆慢慢干完的。地里不仅撒了他们自家积的肥，还拌了好些杨乐乐寄过来的有机肥。施过肥的土地尤其疏松肥沃，不管种什么都长得好。菜园照便是分成了不同地块，有的排着一行行大蒜头和小葱瓣，有的撒着菠菜元荽和生菜籽。靠木槿篱笆的那一边，起了几条高高的土垄，在一个天气晴好的周日里，佳慧和两个孩子一起栽上了草莓苗。
这样的收获季，奶奶和外婆当然少不了要做各种干菜。晒谷坪上，圆竹箕上每天都晒着各种瓜干和菜干。由于慧慧小吃摊的出现，今年新收的红薯、紫薯、竽头和南瓜消耗得很快，但当最后一批红薯收上来时，奶奶仍然蒸了佳慧爱吃的红薯干。三蒸三晒后，一块块琥珀色的薯干用塑料袋密封起来，吃的时候拿一袋，又甜又有嚼劲，最受年轻人的欢迎。
菇厂里，第一批冬菇也已经开始采摘了，和去年一样，姑姑和姑爹带着他们熟悉的老班底，每天清晨就到了厂里，一群人紧赶慢赶地采一批菇，中午姑姑就在厂里大灶上炖个排骨干豇豆，热气腾腾吃完了，稍事休息后就接着干。到晚上，新摘的香菇被装进袋子里，等第二天清晨两三点，冯小河穿着军大衣，开车把它们送往市里各个档口。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家里人人都忙，佳慧精力赶不过来，本想将小吃摊暂时歇业的，奶奶和外婆却舍不得每天百来块钱的收入。两位老人每天掐着点，轮换着做各种她们拿手的吃食，奶奶的油酥火烧、糖酥饼，外婆的茴香小油条做出来也同样受欢迎，每天少说能赚个七八十块钱，让两位老人非常满足。
十二月中旬，正好一季香菇采完，秦孃孃给佳慧打电话，说刘子健马上过生日了，要请她们全家周六到家里来玩。到了那天上午，佳慧便烤了几大盒蛋黄酥，开车带着奶奶外婆和两个孩子，去秦孃孃家赴宴去了。
秦孃孃一家在镇上的房子是幢两层半的小楼，前面也有宽敞的院子，水泥地坪的边沿有小花坛，里面种了葱蒜和耐活的百日菊，开得也很繁盛。秦孃孃邀了陈娜母女和媛媛母女，孩子们到处跑着玩着，大人便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聊天。
闲聊中秦孃孃便问佳慧等人要不要花，她送她们每人几盆。原来刘文旺有个朋友，在市郊置了好大一块花卉基地。因为城市扩建，基地如今也被征了，准备开发房地产。有许多花卉苗木都没来得及卖出去，那朋友便打电话给他们，让刘文旺有空了去拖一车回来。
佳慧听了花卉基地几个字，顿时精神一振，问秦孃孃规模有多大、种了些什么花等。秦孃孃也只是几年前去过一次，具体情况都说不上来，见佳慧有兴趣，忙说：“倒忘了你是个爱种花的。等中午我们老刘来了，你问他。他常去那边，什么都知道。”
中午刘文旺专门从厂里回来，订了裱花蛋糕给宝贝孙子过生日。又特特打电话给冯小河和端端爸，让他俩来陪自己喝两杯酒。秦孃孃看人多，越发喜上眉梢，拿出看家本领整治了一桌饭菜，把家里那张圆桌放得满满的，蛋糕都搁不下，只能放到旁边麻将桌上。
一群人团团围坐在桌边，给刘子健唱生日快乐歌。刘子健戴着蛋糕店赠送的金冠，笑得十分开心，看大家都注视着他，又还有些不好意思。佳慧给刘子健和几个孩子都拍了好些照片，分别传给各人家长。徐冰正在外地出差，收到照片，百忙中还打来视频电视，给儿子庆生，又给佳慧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挂电话。
秦孃孃本来欢欢喜喜的，这时便皱眉，“偏是她忙！没人提醒她，敢就忘了孩子的生日！”
刘文旺忙打断老婆话头，对冯小河和端端爸道：“来来来，把酒满上。这是我自家泡的桑椹酒，你们秦孃孃年年都要泡些，从夏到冬，泡到这时味道才最好。正好让你们尝尝。”
那酒是深紫红色，倒在杯子里扑鼻的香，一桌人都吸着气夸赞。刘文旺又问奶奶和外婆：“两位老人家也吃一口么？”
外婆直摆手，奶奶闻着那味儿有些馋，便让冯小河给她倒了一个酒杯底。不喝酒的人便由秦孃孃倒了热热的姜丝炖雪碧上来，大人孩子共同举杯，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午饭。
饭后秦孃孃在院子里摆了茶果点心，让他们自去消遣，她去厨房收拾碗盘。陈娜和佳慧等人都去帮忙，几个女人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了，秦孃孃又剁馅抖馅，要包饺子留他们吃晚饭。肉馅拌好后，媛媛端出去，几个人一边晒太阳一边包饺子，不到半小时就包了一晒箕。秦孃孃端进去用湿布搭着，这才出来陪坐聊天。刚坐下便一拍腿，说：“难怪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老刘，快过来！你那个朋友家里都种些什么花，你给佳慧说说，看她喜欢什么，送个十几盆过来！”
佳慧骇笑道：“我哪里要得了这么多！”
“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什，”秦孃孃大包大揽道：“他家卖不出去，白搁在地里不也都被挖机推平了？”
“真要不了那么多，家里一园子的花，再多就没处搁了。”冯小河也笑，看看佳慧道：“你是不是想帮着卖些？”
佳慧抿嘴笑着不作声。能不能上网店卖，总要去基地看过才好定夺。不料刘文旺听了这话，也是一拍大腿，说：“哎呀瞧我这脑子！年纪大了真是不记事，怎么就忘了问问你们！上回你们的肥料在网上卖得那么好，要是也能帮他卖些，那是再好也没有！老姚如今正为苗子的销路发愁呢，我这就跟他打电话去！”
他说着就要掏电话，佳慧忙止住他，说：“刘叔，赶明儿咱们去基地看了再跟他说吧。”
刘文旺一听就明白过来了，忙道：“也好！也好！总要看看东西的成色，再决定卖不卖。那我明儿就开车带你过去。明天都跟我挑花去。”
那边陈娜和媛媛听了，都好奇起来，陈娜道：“你什么时候开了网店？竟没告诉我们一声儿！”
佳慧便粗略给她们讲了讲开店的经历，也没提销量如何，只说起初为了销售自家的香菇和肥渣才开了个店。如今肥渣没出来，香菇不愁销，她自己便联系了一家厂子卖花肥。陈娜和媛媛听了都大为诧异，说：“怪不得前段时间老看见你姑来接送孩子。网上也能卖花肥？销得可好么？”
秦孃孃听了忙傲然道：“我们老刘说，上回菇厂里那几千斤肥渣，可都是佳慧一个人卖的！是不是小河？”
冯小河只是咧嘴笑，陈娜道：“娶了个能干媳妇，看把他乐得！”
媛媛也道：“生意忙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去给你帮忙！”
几人围绕着网店议论了好一阵，倒是都识趣，没问佳慧挣了多少钱。末后话题又逐渐转到双十一买了些什么东西。端端爸这时酒醒了，也加入聊天团，说陈娜双十一一口气买了几十件货，前段时间天天在家拆包裹。
“我乐意！”陈娜嚷嚷道：“两件衣裳才五十块，这么便宜上哪儿买去？”
“那你倒是别退啊！”端端爸喊道：“退了几十个包裹，净让快递师傅赚钱！”
“我哪晓得那衣服拍出来那么好看，买回家全是线头子！”陈娜说着又要笑，“真是便宜没好货！也后再也不相信什么外贸出口尾单了！”
第80章 卖花草
第二天上午, 刘文旺就约了佳慧，开车前往姚师傅的花卉基地。
路上刘文旺告诉佳慧, 他跟认识有二十来年了。老姚种了十几年花草，一开始只有十来亩地，两口子勤扒苦做，慢慢才扩展成了现在的五十多亩。他女儿女婿找了关系，有些企事业单位或新开发的楼盘要做园林绿化，他们搭着卖些，又承包了几家企业的盆景生意，由企业每年给五千到一万块钱，姚师傅负责提供和打理会议室或院落处的花木, 如此一来，别人省了钱省了事，姚师傅每年也能稳赚三十多万块钱。
只是前段时间有房地产商看中了这块地, 要整体拆迁开发一个楼盘, 姚师傅老两口顺利拿到一大笔拆迁费，心满意足之余, 也想把这些花木都处理掉。只是时间仓促，哪能一下子卖出那么多花苗？因此姚师傅四处打电话，让老朋友们都去他家挑些花草过年, 反正年前卖不出去，这些苗子都要被毁在地里。
边开车边聊, 不知不觉到了基地。就见平地上盖着好几个塑料大棚，旁边房屋上都划了圆圈，里面写着“拆”字。大门敞开着, 刘文旺把车停在旁边，径直进了屋。穿过堂屋, 后面便是排排大棚。刘文旺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老姚，才有两个五十多岁年纪的老头老太从大棚里钻出来，看到他们满脸浮上笑容，亲热地拉着刘文旺喊老哥，要请他们进屋去喝茶。
刘文旺和老姚夫妇寒喧两句，说要先进去看看花草，姚师傅便带他们进棚。外头冷嗖嗖的，棚里却暖和得很，两条宽宽的茏上，密密地排列着花盆，半边种着蝴蝶兰，油绿肥厚的叶片上还挂着水珠，好多盆里已经抽出了长长的花茎，大半月后茎上就会盛开玫红色的艳丽花朵。
“这是红冠蝴蝶兰，开的花可大，玫红色一串串的。过年时放家里喜庆得很，花期也长。”姚师傅并不很善言辞，三言两语介绍完，带他们走向大棚另一端，道：“那边是红掌白掌，红的又叫鸿运当头，白的叫一帆风顺，都好养，搬几盆摆在家里，也取个好兆头。”
几间大棚看下来，里面种了十几个品种，什么杜鹃花小金桔富贵竹发财树等等，花草俱是长势葳蕤，叶片肥厚，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喜爱。等几个大棚都看过了，大家才到屋里坐下喝茶，刘文旺先问他们几个棚子卖得怎么样了，姚师傅还没开口，余孃孃便叹气，说：“别个工地搞绿化，也会看时间，大冬天的谁会栽花种草？前几天我到路边摆个摊，倒卖出去几十盆，只是像这样，到明年也卖不完。”
刘文旺这才将来意道出，给他们介绍佳慧，“这是我们镇的小罗，她在网上有个店，上回听我说你们这里苗木多，小罗主动说的，想要试着帮你们卖卖看。”
佳慧便先给他们解释了一遍流程，将产品定价拍图上传到网上，再进行推广，等顾客下了单，便要根据订单打包发货，完了还有售后服务等等。姚师傅和余孃孃听得半懂不懂，都茫然道：“好是好，就是我们老俩口年纪都大了，玩不来电脑。也不晓得要啷个卖。”
“卖是我来卖，您这边只管打包和贴单。”佳慧解释道：“就是把花草包装好，方便快递寄出去。您在这边种花十几年，请工人也容易些。”
“这倒没问题！”姚师傅终于听明白了，说：“我这边时常也会叫人来帮忙，要多少人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我听您这意思，卖多卖少我们不管，我们就负责把花包好？”
佳慧笑着点头，说：“是这么个意思。您这边也没人懂电脑，售前售后的流程都由我们来做，您只负责发货。”
姚师傅立刻兴奋起来，想了想又抱歉地说：“大约能卖多少？我们这块地要得急，年前就得全部处理完。一开年这边就要全部拆了，拢共只剩下一个来月的时间呢，也不晓得你来不来得及。”
刘文旺忙道：“怎么来不及！小罗家开着香菇厂，今年几千斤肥料人家半个月就卖了，我听说了，吓了我一跳！”说得姚师傅和余孃孃心花怒放起来。姚师傅这边跟佳慧谈价格，清点不同品种的花卉数量，余孃孃便起身去买菜，要留他们在家吃午饭。
花卉苗木定起价来非常繁琐，不同品种的价格不尽相同。同一品种的苗子，又有一年苗和多年苗之分，带花盆和不带花盆的价格也不一样。幸好姚师傅虽不善言辞，记性却非常好，三个人又去了花棚，他指着花卉绿植给佳慧又重新清过一遍，不同植物的数目张口就来。佳慧忙掏出小本子边问边记，等回屋后又把笔记本拿出来，做了个电子表格出来。姚师傅看她十指如飞，忍不住夸赞道：“到底你们年轻人不一样，干什么都用电脑，做得又好又快！我家姑娘去年也让我学这个，摸索了这么长时间，打个字还是一指禅！”
佳慧专心填数据，旁边喝茶的刘文旺便道：“人家小罗可是大学生，在海市住了上十年才回来创业的，两口子开着香菇厂，她又自己做了个网店，再找不到比他们还能干的人！”
姚师傅便笑，说：“叫你们小杰和媳妇也回来帮你，那也是出了名能干的！”
刘文旺忍不住和老朋友倒苦水：“小杰的妈可不就是这么想的？那也要他们小两口愿意呀。”
因为急着出仓，佳慧又说了包销，姚师傅给的价钱便非常实诚。他们拿了拆迁费，也算本地富翁了，但谁也不会嫌自己钱多，更何况那七八个大棚的花草，都是自家辛苦培育出来，总不能白毁在地里。若能全都卖出去，哪怕只赚个本钱心里都是痛快的。
等数据统计得差不多，余孃孃早就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四个人边吃边聊。佳慧又询问本地人工费怎么算，她要定价，就必须把这些和打包的材料费、快递费都提前算出来，再加上损耗，均摊到每盆花上。
“先前我们女儿也劝过他爸，说想做这个网店生意，”余孃孃道：“我只不相信，谁会到网上去买花。光邮过去就得多花多少钱，那么贵谁肯买？”
“你有你的想法，别人也有别人的想法，”刘文旺道：“城里人就图个省事。坐在家里挑东西，下单以后直接送到家门口，省了多少时间？大城市里的人，时间可值钱！”
“价格其实也相差不到哪里去，”佳慧也随口分析道：“我们是基地直接发货，城里的花市，花草加上运费、门面费，也便宜不到哪里去。我对这批货还是很有信心的。”说得姚师傅频频点头，信心也跟着足了几分。
吃完午饭，刘文旺还要去市里办事，便开车走了。佳慧则进一步完善表格内容，还到棚里拍了大量照片。完了又打电话给快递公司的孙总，跟他商量花苗的快递价格，又向他打听哪里有包装的纸盒出售。等刘文旺办完事回来，两人这才一起开车回了茏山镇。
第二天佳慧便自己开车去了姚师傅家，把他和孙总都带上，一起到城郊一家纸箱厂去看货订货，和纸箱厂老板谈了半天，还拿了少量样品去花苗基地试着打包。花卉的规格不一样，纸箱和泡沫的大小也不尽相同，全都要提前量好尺寸，再把数据发给纸箱厂定做，最大的几百盆绿植，邮寄时还要另外打木架。
一连好几天，她都早出晚归忙这件事。这可比卖肥料操心多了，但佳慧仍认为，如果以后要跟别的基地谈合作，或者自己做一个花卉基地，现在试试水总是没错的。
而且姚师傅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虽然老俩口不懂电脑，售前售后都要交给佳慧，但他们对佳慧很信任。自从她预付了十万元后，无论她打电话吩咐什么，第二天去看，姚师傅都会迅速安排上。这让佳慧觉得非常难得。
考虑到接下来的工作量，佳慧又请来媛媛当客服。媛媛年轻会打字，跟佳慧学了两天就熟悉了网站交易流程，更重要的是她性格很好，说话做事总是有条不紊。网店客服要的就是耐心热情，这方面佳慧觉得她完全没问题。
家里人听说她要卖花草，也觉得这是好事情。冯小河虽然正忙着采摘香菇，在佳慧拟定产品价格时，也力所能及地给了些建议。除了单个产品，佳慧还做了些产品组合，并让媛媛也提前介入进来，熟悉产品定价策略等等。
时间匆匆而过，一晃就是上十天过去了。等自己和姚师傅那边都筹备得差不多了，有天晚上，佳慧把早就编辑好的图文在公主号上进行了推送。跟前几次一样，这一次她仍然挑选了一款花卉作为拳头产品，就是红冠蝴蝶兰。白天她刚去看过，好多花茎上的花苞已经很大了，买回家浇两天水就能盛开，这时候卖最好不过。
她把利润降到了最低，抢到就是赚到，用这款产品作为给五十万粉丝的新年回馈。不出所料，三千多盆蝴蝶兰两小时就卖光了。
佳慧赶紧把这一消息告诉姚师傅，姚师傅两口子听了，吃惊得说不出话。电话里头就听余孃孃急三火四地道：“赶紧的！再多请几个人来打包！可别误了别人的事！”
为了能及时发货，佳慧第二天去了姚师傅家，亲自帮着打单贴单，余孃孃则带着一群人，没日没夜地打包。孙总亲自开着一辆货车，上午下午各跑一趟来揽货。到了晚上，当天的单还没贴完，余孃孃干脆把自己女儿的房间收拾出来，让佳慧就住在家里。
就这么着忙了三四天，等姚师傅把打单贴单的流程全部熟悉之后，佳慧才开车回家。蝴蝶兰带来了强大的流量，让其他花卉苗木的销售也一路走高。第一天发了三千多单，从第二天开始，每天总能卖出一两千单，看着棚里的花卉苗木一天天少下去，姚师傅啧舌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种粗笨的产品，退货量相对较少，但是售后服务特别繁琐，因为花苗经过长途运输，很多都蔫了，买回去要及时醒苗、浇水和养护。虽然快递里都附有说明书，但很多人打开来根本不会细看，而是直接找售后。幸好媛媛性格好，被人抱怨了也从不生气。把“亲”叫得亲甜，和和气气地把说明书里的内容再复制一遍。路途中花苗有损伤的，也及时反馈，好让姚师傅那边给顾客补发，让佳慧省了很多心。
到一月中旬，大棚里的花苗都卖得差不多了，剩下杂七杂八一两千盆花草，佳慧和姚师傅都不打算卖了。年前快递走得慢，花苗不比别的东西，在路上多耽搁几天说不定就死了，白担了邮费划不来，干脆下架算了。
姚师傅万万想不到自家花草卖得这么顺利，等家里收拾利落了，他开着车拖了十几盆金桔、散尾葵等，专门给佳慧送到茏山镇，外婆和奶奶苦留他吃了饭才放人回家，佳慧又把一部分花草转赠给姑姑、陈娜和媛媛等人。家家屋里都装点上了喜气洋洋的金桔树、发财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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