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过去三天。
周四中午,顾衾舟和温瓷年一起用完餐,如同往常一样分道扬镳。
他直接去体育场找贺文澜,不过今天没有训练,因为有两个队员有事情来不了,所以原本的篮球练习也取消了。
操场边缘的台阶上,贺文澜坐在最上层,校服外套系在腰部,对着路过的女同学笑得花枝招展,一脸不值钱的样子,完全没眼看。
这货完全没有察觉顾衾舟的存在,一双眼都快粘在远处打羽毛球的学妹身上。
顾衾舟嫌弃地瞥了一眼,有点想一走了之,不过因为想了解一下其他事情,必须找贺文澜,要不然早就假装不认识直接溜了。
“贺文澜,下来。”顾衾舟清了清嗓子,冷若冰霜喊了一声。
贺文澜闻声立刻站起身,直接耍帅地跳下三层大台阶,“队长,今天不训练,要不我们去机房打游戏?”
“不去。”顾衾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领着聒噪的家伙往人工湖附近的凉亭走去,言简意赅问道:“对了,让你关注那个孟词悉,观察得怎么样了?”
上辈子,这个学生死得太突然,学校怕受影响,直接封锁了信息,而顾衾舟因为手受伤的事情,请了几天假,回来的时候也只知道有个学生自杀了,具体的情况一概不知,因此现在也不清楚对方什么时候想不开,只能让贺文澜帮他观察一下,要是发现什么不对,也可以救下一个人。
“他一切如常,倒是你奇奇怪怪的。”贺文澜把这几天所得到的信息都和顾衾舟汇报了,最后吐槽道:“他根本不受影响,该干啥干啥,我都要佩服他的心性了,唯一比较奇怪的是,这几天他好像都在中午这个时间段去图书馆,和你们班的一个学生走得很近,貌似诶,就那谁……”
“谁?”顾衾舟云里雾里地问道。
“我想起来了。”贺文澜拍了拍大腿,“你同桌是不是温陶时的弟弟,叫温什么的?”
“温瓷年。”
“对,就是温瓷年,他们两个这三天中午好像都待在图书馆,我找的人亲眼看见他们进了双人隔间,可以确定两个人应该在一起学习,或者说是孟词悉单方面在辅导温瓷年。”贺文澜坐在凉亭的长椅上,手肘抵在椅背上,不解地喃喃自语,“奇了怪了,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认识的,之前好像都没有交际……”
“学习、辅导……”顾衾舟重复了一遍,神色怔怔,忽然想起周一温瓷年跟他说不回寝室也不去教室,想来是从那时候去图书馆找人补习。就连这几晚,他处理完事情回宿舍,都能见里面的灯亮着。
温瓷年最近总是挑灯夜读,用功很晚,基本上顾衾舟夜跑一圈回来洗好澡,对方才上床睡觉。
“不是说你现在那个班级的人都不学习的吗?大部分都烂泥扶不上……额,你别这样瞪我,是我口嗨了。”贺文澜转了弯,心虚道:“你那同桌有点特别,还知道找学霸补习,还挺用功的,该不会是想偷偷内卷,然后惊艳大家……”
顾衾舟没说话,目光深沉地看向图书馆的位置,内心莫名有些烦躁,又不知道源头来自什么。
他以为自己对温瓷年有了大概了解,结果发现自己只窥见冰山一角,结果除了饭友关系,好像他们和陌生人没什么差别。
“顾少,你心情不好吗?”贺文澜越说越小声,甚至挪开目光不敢和一脸阴郁的男人对视,生怕触到对方霉头,还不如找个理由遁走,直接辞别,“我约了几人要一起玩点益智游戏放松一下身心,你要是没兴趣我就先走了。”
“哦。”顾衾舟惜字如金回了一个字,头都没抬一下。
此时,他心不在焉地望着凉亭前面的人工湖,思考温瓷年为什么找孟词悉补习,而且仔细一想,这两人很可能是这周一开始的,毕竟上周温瓷年还没有这么用功学习,那时候精神气色挺差的,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顾衾舟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在凉亭吹了将近三十分钟的风,才起身离开,回寝室的中途,鬼使神差地去了一趟图书馆,正看到温瓷年和孟词悉从里面出来,而且两个人有说有笑。
这画面真让他不爽,因为少年在他面前都很少露出这般笑颜。
不就是辅导补习吗?要不是他重生忘了很多学过的知识,如果花心思认真学习的话,甚至不比温瓷年的哥哥差,要知道上辈子没认真听课,最后也考上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成绩,上了名牌大学。
不行,他的好胜心上来了,既然决定要补偿温瓷年,在吃的方面远远不够,学习上,他同样能亲力亲为,不会输给一个孟词悉。
景悦集团,刚参加完会议的顾景庭,破天荒地接到了小儿子的电话,整一个受宠若惊,立刻按了接听。
“喂?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了,出什么事需要爸爸帮忙吗?尽管说。”
“爸,帮我找个厉害的全科老师做家教,我想把忘掉的课程知识,短时间补回来,很急!”
“……你认真的吗?”顾景庭想了千百个儿子打电话给他的理由,唯独想不到对方会提这种要求,难不成叛逆期过了,要发奋图强了?
“很认真,反正我现在那个班级不用上晚自习,干脆利用这个时间段补习,估计花一个月时间,我肯定能回归巅峰状态。”顾衾舟信心满满,主要是他有这个实力。
“行,我会去安排的,不愧是我儿子,有出息了。”
顾景庭欣慰极了,不过小儿子没等他继续追问几句就挂断了电话,看样子是不愿意多透露几句。
*
下午第一节上课前,袁旭在温瓷年的位置上,乱翻东西,被提早回来的温瓷年逮个正着。
“你干什么?”温瓷年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咬着牙想要夺回自己的书包。
袁旭见他回来根本不慌,故意不放手,而是选择跟他僵持,不忘嘲讽,“就你个破书包宝贝什么,我就好奇一下你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你乱翻我的东西,属于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权。”温瓷年眸色渐冷,将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在动怒和克制的边缘徘徊不定。
“切,就你这破东西有什么隐私?”
“松手放开。”
“我特么就不放,你能怎……”
书包背带突然被拉扯断掉了,温瓷年脸色一变,怔愣地盯着手中坏掉的书包欲哭不哭。
“你对他做了什么?”另一道阴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顾衾舟突然出现,快步走过去,推开袁旭,把情绪不对劲的同桌挡在身后,警告地瞪着始作俑者。
袁旭敢欺负温瓷年,却不敢招惹顾衾舟,在对方面前话都说不利索,磕磕巴巴道:“没、没干什么,就开个小小的玩笑。”
袁家经营的不过是个小企业,完全比不上顾家,在南城,能攀上顾家直接发达了,给袁旭十个胆子,也不敢得罪面前豪门世家的太子爷,有什么不快也只能吞进肚子里,不能表露出来。
顾衾舟警告道:“我很讨厌别人乱碰我的桌子,以及我桌子旁边的东西,懂?”
“……懂,下次不会了。”袁旭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回道。
“滚回自己位置,别站在前面碍眼。”
袁旭一走,顾衾舟立刻收敛了凶狠的表情,转而温和地问温瓷年,“你没事吧?”
温瓷年摇了摇头,坐回位置上,把书包放到膝盖上抱着,小声道:“谢谢。”
顾衾舟侧目看了一会儿,注意到他微红的眼圈,最终什么也没问。
晚自习过后,温瓷年抱着干瘪的书包去了宿舍楼,敲响了宿管阿姨的门。
“谁啊?”宿管阿姨打开了门,见门外是温瓷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转而热情询问:“小温啊,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温瓷年踌躇了一会儿,摊开手上的黑色书包,腼腆道:“阿姨,不好意思现在打扰你,请问你有针线吗?书包背带坏掉了。”
“不打扰不打扰,你等等我去找一下,因为不常用到,阿姨记性又不太好,有点忘记放哪儿了。”宿管阿姨用皮筋把散落的卷发随意扎起来,往屋子里翻找东西,还不忘大声唠嗑,“阿姨房间东西有点多,可能要多花一点时间,不知道你等得住不?”
“没关系,你慢慢来,辛苦阿姨了。”
温瓷年抱着书包,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礼貌乖巧地等宿管阿姨找针线。
等了半刻钟,宿管阿姨拿着一小桶针线出来,“找到了,你把书包给阿姨,我帮你缝一下。”
“其实,我自己来就行。”
“哎呦,小温也会针线活,很少见这么心灵手巧的男孩子了,不过阿姨更擅长这个,还是我帮你缝吧,不会花太多功夫的。”
温瓷年抱着书包犹豫了一下,轻轻递过去,“麻烦阿姨了。”
“客气什么……”宿管阿姨接过书包,眸色一凝,露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之色。
她手上的书包挺旧的,可能因为颜色是黑色,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而且对于高中生来说,这个书包也小了一些,很可能是从小背到大,具有非凡的意义。
“是我生日时妈妈送给我的礼物。”温瓷年目光温柔地凝视着阿姨手上的书包,“后来,她失踪了。”
少年寥寥几句话,让宿管阿姨心都揪起来了,瞬间感慨万千,想要安慰的话最终都止于一声叹息里。
最后,温瓷年拿回了书包,腼腆地道了谢才离开。
宿管阿姨缝得很仔细牢固,就和新买的一样,一点也看不出重新缝过的痕迹。
温瓷年把书包放到寝室木桌上弄平整后,坐在椅子上托着腮发起呆。
“宿管阿姨好厉害。”钩月憋了好久,打断了温瓷年的沉思,纠结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询问,“年年,是想、想妈妈了吗?”
就在钩月以为主人格不会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情绪。
温瓷年把自己的情绪共享给第二人格,将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思念,无声又汹涌地倾斜出来。
“月月,我快要记不清妈妈的样貌了。”温瓷年哀伤悲恸地抽泣了一下,“她说过有天会来接我走的,妈妈说过的话从来没有食言过,可能是迷路了,毕竟妈妈是个方向感很差的路痴。”
“那我们不要等,主动去找妈妈好不好?”钩月天真无邪地征求道。
“要等毕业之后才行。”温瓷年闭了闭眼睛,“我们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先努力考上大学,然后工作赚钱……”
如果现在不能靠学历改变命运,他都无法养活自己和钩月,可能就和前世一个下场。
而且他不是没找过,什么渠道都试过了,还是没有任何线索,他的妈妈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其实心里有个答案,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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