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可能是马车上太不方便, 加上沈酥来了几天的月事,秦虞明显能感觉到她的不知足。
沈酥就跟水做的一样,根本不用秦虞费心,她就能在掌心里化开。
像冬日初雪, 像夏日薄冰, 放在滚烫的手中, 缓慢融化,变成一滩透明的水。
秦虞精神本来有些紧绷, 一是提防京中有人趁夜暗算,二是莫名感觉“苏卿卿”有些反常。
过了前半夜,客栈都相对平静,秦虞才松了半口气。
许是今夜无事。
随后秦虞又在沈酥口中的温水跟冰块中,彻底放松下来。
沈酥今日对她几乎百依百顺, 连玉手串都可以。
秦虞不是吃斋念佛的人,但她外祖母秦老太太是。
老太太是个面容慈祥一脸佛像的和蔼老人, 近几年李宣流身体越发不好, 她便在小禅房里请了尊菩萨。
外人看来,她此举是想保佑李宣流早日康复, 毕竟就算是个白眼狼, 也是秦家唯一成年的男性了。
可事实上, 秦虞跟外祖母上香, 求的都是李宣流赶紧死。
许是为表虔诚,又可能是人老了想有点爱好, 反正老太太盘起了佛珠, 点起了香。
陈三出门都会给他爹买些美酒, 更何况秦虞。
秦虞去江南,若是遇见玉器好货, 也会给老太太捎带一份当礼物。
其中,就包括这串玉手串。
莹绿色的珠子,每一颗都跟拇指指甲般大小,颜色通透青翠,没有一分杂质,是上等的好货,尤其是放在阳光下,每一颗珠子都散发着盈盈绿光充满生机。
可用于日常盘玩。
这个颜色,相比于送给老人,好像更适合送给姑娘。
秦虞一眼相中,先买了下来,至于送不送还没决定呢。
但有一件事情秦虞可以肯定,那就是在认识沈酥之前,她从未想过珠子手串除了戴在手上还能塞进别处……
秦虞之前怕沈酥不喜欢,从来没用过别的东西,今日却是沈酥主动要求。
将微凉的珠子,颗颗吞进去。
可能是馋太久了,也可能就是想放纵一把。
毕竟沈酥本就是个贪欢的性子,想玩点花样也不奇怪。
秦虞想,许是她多疑了,过多猜忌了“苏卿卿”。
“怎么这么乖?”秦虞抿了下唇,温声说,“你不必太迁就我。”
她不可能勉强“苏卿卿”去玩那些奇怪的花样,她又不是那等猎奇的人。
但如果沈酥喜欢,秦虞自然也不会拒绝。
沈酥眨巴眼睛,歪着头反问,“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乖一点吗?”
她嘟囔一声,轻轻软软的调子,说着抱怨的话,“我都这般乖了,你又不满意。”
秦虞听她这般娇作撒娇的语气,垂下眼睫笑了一下,不知为何,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嘴角,轻声问,“卿卿,你会说京城话吗?”
沈酥呼吸一顿。
亏得是吹了灯,黑暗的帐子里只能感受到彼此的滚烫肌肤,看不到脸上表情,否则这会儿秦虞肯定能从沈酥脸上清清楚楚看见“心虚”二字。
秦虞这话问的时机也太巧了,就赶在她准备跑的时候。
沈酥这一路上,开口说的全是吴侬软语,酥酥甜甜的南方口音,典型的土生土长南方人,好像没去过别的地方似的。
“就是京畿那边的口音,”秦虞因为特意学过,各方口音都会一些,她跟沈酥学了几个,“就像这样。”
沈酥来了兴趣,她手放在秦虞腿上,眨巴眼睛,“姐姐用我的口音,喊我试试。”
秦虞微微扬眉,“有何好处?”
这样的口音太软了,要是没有绝对的好处,秦虞可开不了这个口。
秦虞之前怕别人通过声音猜出她的真实性别,为此还喝了几年的药,甚是在十四五岁接近变声的时候,甚至特意跟烟客学过抽烟袋。
她努力了很多年,现在声音偏向于清清冷冷的中性,压低嗓音说话的时候,略显磁性低哑。
起初拿着白玉烟杆被烟味呛出眼泪的那两年,秦虞最恨的就是李宣流。
她这辈子都没办法用真正的性别度日,连用本来的声音说话都做不到。
好在苦了很久,秦虞都已经习惯了。
只是今日闲聊提起口音,却勾起“苏卿卿”的兴趣。
跟外祖母比起来,她是唯一知道自己真实性别的外人,恰巧也喜欢女人,在缠绵上跟她又如此合拍,简直是破庙里的山神送给她的礼物。
秦虞想,以后她娶了“苏卿卿”,不仅能掩人耳目,自己也不用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遮掩度日,更不需要娶一个无辜的女人冷落伤害她一辈子,让其守活寡。
所以她对“苏卿卿”总是多了几分纵容,毕竟是要进她家门的人。
虽有利用盘算,但又不乏真心。
“好处?”沈酥想了想,脱掉戴在秦虞腕子上的玉珠,手伸出床帐,将珠子放进冰盆里。
她跟秦虞说,“姐姐要是叫的让我开心,我待会儿绝对叫的让姐姐满意~”
沈酥问,“如何?”
这两个叫,不太一样。
前者是两个字,音调可能稍软,但绝对平平。后面的叫,可就全是单音节的跌宕起伏声了。
想起“苏卿卿”的腔调,婉转勾人,秦虞呼吸微紧,莫名觉得心痒。
她伸手揽过沈酥,将其搂在怀里,一手搭在她背上,一手撩起她脸边的长发挽在耳后,薄唇贴在她耳廓边。
“这可是你说的。”
这句是京城口音。
“卿卿。”
这句是吴侬软语。
沈酥一愣,下意识想偏头看秦虞,她惊诧极了,“你学过变音?”
这声音一下子又软又轻,绝对是女人的声音,跟平时秦虞的声音不一样。
沈酥头回听,心都听酥了。
原来卿卿二字,可以叫的这般缱绻绵长。
沈酥往秦虞怀里挤,“再叫一遍,姐姐再叫我一遍,我喜欢听。”
本就说好就叫一遍的,所以秦虞刻意细着嗓子说话,“卿卿”两字一出,秦虞自己耳廓都热了。
她额头抵在沈酥肩上,手指又一下没一下摸着沈酥的脊背。
在遇见沈酥前,她都快忘了她也是个女子。
“过于,”秦虞顿了顿,轻声说,“羞耻。”
她不好意思再喊了。
“姐姐,”沈酥小猪崽一样,在秦虞脖颈拱来拱去,身体乱扭,“再叫一声,最后一声。”
如果能在上她的时候,叫她“卿卿”,沈酥就更满足了。
沈酥突然无赖撒娇,秦虞犹豫一瞬,妥协了。
“卿卿乖。”
“卿卿别闹,痒。”
“珠子可以了,卿卿。”
太凉了会难受。
沈酥到后面,眼泪都出来了,分不清是因为什么。
好像是不舍,又好像是太快乐了。
她抱着秦虞问,“姐姐我软吗?”
软,像水一样软。
外面天快亮的时候,无风却晃动的床帐才停歇下来。
楼下正好传来喧闹声,好像是青木大声在喊,“别跑!”
随后是络腮胡,“堵住他,把人活捉了,少爷要审。”
秦虞跟沈酥说,“可能是进了贼,你先睡,我下去看看。”
秦虞的衣服挂在衣柜里,她指尖在一排衣服间犹豫了一瞬,最终把那件墨绿色的衣服拿了出来。
秦虞赶路的时候不可能自己洗衣服的,太耽误时间,像衣服鞋子穿脏了,到下一个客栈休息时就会全换掉。
这件墨绿色的之所以没丢掉,是因为遇到沈酥后,沈酥跟云芝一起洗衣服的时候,会顺手帮她把衣服都洗了。
碍于秦虞的性别,她的里衣全是沈酥亲自洗的。
也是这个原因,秦虞猜到沈酥日子过的一般,毕竟哪家受宠的大小姐,会亲自动手洗衣服。
穿戴整齐,秦虞走到床边,撩起帘子朝里看。
夏季的天,本来就亮的早。
借着光亮,秦虞就看见沈酥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满头是汗,眼睫濡湿,汗湿的长发黏在白皙的肌肤上,两相映衬,更显发如墨肤如雪。
秦虞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拍沈酥腰胯,哄孩子一般,难得温柔,透着股宠溺,“睡吧,等我回来。”
沈酥眨巴眼睛,朝她软软地笑,“注意安全。”
“嗯。”
秦虞开门出去,没多久,沈酥拥着薄被坐起来,长发被她抬手随意拢在背后,整个人有些无神地仰头昂脸看着帐顶。
直到云芝敲门,三长两短的暗号,沈酥才猛地回神,应道:“进来。”
嗓子都哑了。
沈酥穿着肚兜亵裤,光脚下床,在包袱中那堆材质上乘颜色漂亮价值不菲的衣服里,翻出她原本那件莹白色夏衫。
材质一般,十分廉价。
云芝怀里也抱着个包袱,放在桌面上,“小姐,我按您的吩咐,把衣服全都洗干净叠好了,都在这儿。”
包袱里是这段时间花秦虞的钱买的衣服。
云芝想,小姐走后,这些包袱秦公子应该会随手扔了吧。
一是她们穿过了,二是气恼至极。
“您要不要再跟秦公子说句话?”云芝看着沈酥单薄清瘦的脊背,有些心疼,“毕竟以后见不到了。”
小姐应该是喜欢秦“公子”的吧,要不然也不会哭成那样被秦“公子”随便哄两句就变成又哭又笑了。
沈酥穿衣服的动作一顿,湿漉漉的眼睫轻轻煽动,像是清晨沾满露水的黑蝴蝶,奋力振翅却又飞不起来。
“不说啦,”沈酥深呼吸,低着头穿衣服,“该讲的昨天都讲完了。”
没什么……想再说的了。
就像云芝说的,反正以后不会再见,留下最后的美好就行,何必搞出依依不舍的伤悲离别感。
空悲伤不说,还会被秦虞发现。
“听小姐的,”云芝帮沈酥叠衣服,“马车已经租好了,咱们直接去就行。自然,银钱也花的七七八八。”
云芝说话的时候没低头看路,从床头经过时,感觉脚踢到了铜盆,差点绊倒。
“冰盆?”云芝低头看一眼,见冰块放在海碗大小的铜盆里,上面还有串绿珠子,“嗳?”
那珠子颜色青翠,甚是好看。
云芝蹲下来,珠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沾了冰水,表层看起来水光粼粼的,更显翠绿。
她伸手要去拿,沈酥扭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
沈酥脸瞬间红了个彻底,快云芝一步,把玉串拿起来,慌乱粗鲁地用衣裙把珠子擦干净,“我、我的。”
她用过的。
临近天明时,被秦大小姐用修长好看的食指挑着取出来。
当时沈酥只听见珠子落地时清脆的声响,猜到可能是掉进冰盆里了,只是她还在缓气,没去管。
云芝见沈酥反应这么大,“那要带走吗?”
要带走吗?
沈酥低头看手心里的玉串,犹豫一瞬,便把串戴在了手上,“带走。”
除了这个,沈酥还伸手把挽头发的铜簪取下来,换成秦虞最初送她的玉簪。
沈酥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是什么都没想,走之前将那根铜簪,放在衣柜里她那堆衣服的最上面。
门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
屋里的人已经空了,而楼下后院里,秦虞身边倒是一群人。
她在审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
鱼:我媳妇呢,我那么软的一个媳妇呢?!!
被偷家了哈哈哈,还是媳妇自己偷的.
信我,轻松甜饼,丝毫不虐,更没有狗血。分开是为了认清感情,然后更好的那啥,毕竟小别胜新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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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022
“陈三?”络腮胡薅着地上那人的头发, 等对方扬起脸后,借着晨曦微光,刚好能看清他的面容。
这人不是陈三又是谁。
只是刚才擒他的时候,几人下手没个轻重, 脸都给打肿了, 眼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你小子不是早就回京了吗, 怎么在这里?”络腮胡笑着拍拍陈三的脸。
哪里肿拍哪里, 明显是故意的。
陈三瞬间疼的龇牙咧嘴, 眯着肿起来的眼睛抽气,“嘶疼疼疼——”
“疼死你活该。”
“少爷。”
络腮胡见秦虞下来,便扬声说,“少爷,人抓住了, 您看看这是谁。”
老五搬来板凳,秦虞走过来坐下。
看见抓住的人是陈三, 秦虞也楞了一下。
李家那些人是无人可用了吗?竟派陈三折返回来。
“说说, 怎么回事。”秦虞开口,清清冷冷的声音可能是染了清晨水汽, 听起来有些哑。
她垂着眸, 无意识揉着手腕, “怎么又回来了。”
昨夜做的有些凶了, 腕子有些酸。
可能是刚从床上起来,秦虞面上看着一贯的清清冷冷, 其实心情还不错, 能跟陈三多废话两句。
陈三被络腮胡扔在地上, 耷拉着脑袋慢吞吞改趴为跪,跪在秦虞脚边不远处。
他眼睛余光四处看了一圈, 含含糊糊说,“少爷迟迟没回京,老爷让我回来迎接您。”
“半夜偷偷摸摸来迎接?”青木站在旁边双手抱臂,笑得意味深长,“陈哥守的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要不是他们有所防备听到动静,这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可不好说。
他们是听到了有人偷偷撬门锁的声音,所以才出来看。
陈三可能不知道秦虞住的哪一间房,竟差点摸到人家云芝姑娘的房里。
还好他们下手快,大喝一声,拦住陈三的动作。
陈三要真是来迎接秦虞的,也不会听见动静吓得扭头就跑,被他们从前厅连打带踹拖到了后院里。
陈三自己也觉得这理由糊弄不过去。
他是提前回京了,只是回去后没敢说实话,因为太过于屈辱了,他又要脸面,怕别人笑话他。
毕竟京中谁人不说秦虞长得秀气,男生女相跟个小娘子似的。
而他被一个众人嘴里的小娘子少爷踩在了脚底下,这也太丢人了。就算他说出去,别人也不信。
所以陈三只添油加醋说了秦虞不中用的事情,什么账目有漏洞看不出来啊,路上就知道贪图美色,以及诋毁李家跟李宣流。
他标榜自己看不管秦虞的所作所为,这才一气之下先回了京城。
李宣流听完这话当即大怒,骂秦虞翅膀硬了。
他跟陈三说,“出去数月迟迟不归,感情是光顾着享受去了。去,你回去把那个逆子给我押回京,就说是我的意思,他还反了天了。”
说完李宣流就是一阵疯狂咳嗽。
陈三哪里知道自己就是想表个忠心而已,结果又被当成了马前卒。
陈三硬着头皮回来,进了客栈后贼心不死,想偷个香。就算摸不着“苏卿卿”那个贱人,摸摸她身边的云芝也能凑合。
谁承想这群人突然戒备起来,他刚撬门,就被发现了。
“我心仪云芝姑娘已久,想回来看看她。”陈三换了个说法。
在场众人谁心里不清楚陈三喜欢的是秦虞身边的“苏卿卿”,如今陈三这么说,估计是上次被秦虞打怕了,不敢提“他”的女人,这才拉云芝出来当个借口。
话最多也就问到这里,多余的恐怕是问不出来了。
秦虞道,“把他绑起来,带回京再说。”
等青木跟老五架着陈三下去,络腮胡走到秦虞身边,“少爷,不对劲啊。”
李家竟然没派人来。
“许是被打乱了计划,”秦虞起身上楼,“也可能是先投一枚烟雾弹,让我们掉以轻心。”
用陈三麻痹他们,等他们大意之后,在京畿附近再动手也是有可能的。
秦虞跟络腮胡一起上的楼。
络腮胡别看模样五大三粗,其实心思很细腻。
他跟秦虞说,“我去问问云芝姑娘有没有受到惊吓,然后跟她说一声人擒住了。”
不然小姑娘怕是要吓得不敢再睡觉。
秦虞点头,“好。”
“陈三这个兔崽子真是作孽,迟早阉了他。”络腮胡骂骂咧咧,朝旁边房间走过去。
秦虞开门进房的时候,络腮胡还在敲门。
“云芝姑娘,云芝姑娘你别怕,人抓住了,是陈三那个瘪三,你安心休息就是,咱们吃罢早饭再赶路。”
“云芝姑娘,你在房间里吗?如果在的话,你吱个声。”
“云芝姑娘?”
络腮胡看里面迟迟没人应自己,心里不由担心。
莫不是被陈三得手了吧?
络腮胡心底啐骂,因担心云芝,便伸手用力推了下门。
他以为门会被人从里反锁,结果使劲推过去,门立马朝两边敞开,络腮胡顺着惯性直接跌进房里,险些闪着腰。
“嗳?”
房里轻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络腮胡四处瞧了一遍,床褥被子都折叠的整整齐齐,根本就没人在上面躺过。
他伸手朝桌上的水壶肚子摸了一把,壶肚温热,茶壶很轻。
云芝坐在桌边喝过茶,却没上床睡觉。
络腮胡觉得不对劲,一路上,云芝跟苏姑娘是以姐妹相称呼,加上苏姑娘跟“少爷”住在一起,所以根本不用云芝帮忙守夜或是伺候。
络腮胡大步朝隔壁走。
大事不好,云芝姑娘不见了。
秦虞进了房间后,反手将门关上。
“睡着了?”秦虞下意识放轻动作,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坐下。
床帐紧闭,她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好像还是什么样。
秦虞眼里露出笑意,心想卿卿要了一夜,估计她一走,她扭头就睡着了。
“让你馋,”秦虞随手撩起床帐,嘴角带着笑,低声嗔她,“活该。”
这只狐狸精,就爱贪欢。
音落下,帐掀开。
秦虞嘴角原本清浅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她愣怔怔坐着,收回手把床帐落下,甚至还伸手把床帐还原成刚才没掀开时的样子。
秦虞抿了抿唇,眸光轻颤,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攥拳。
她吞咽口水,深呼吸,重新伸手,缓慢地掀开床帐。
刚才许是她看漏了。
卿卿肯定在床上躺着,只是因为瘦,所以被被子还是什么遮住了。
秦虞自己都不知道,她撩起床帐的手指冰凉僵硬。
床帐重新掀开。
刚才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并没有因为秦虞的举动而有所不同。
秦虞彻底愣住。
胸腔里缓慢跳动的心脏好像凭空消失了,就跟床上的人一样,不见了。
床上很乱,床单褶皱的不成样子,枕头因为垫腰放在了床中间,碍事的被子被沈酥用脚踢到了床位胡乱堆在那里。
本来就是一眼望到底的场景,秦虞却看了两次都不敢相信。
她伸手往床上一寸寸摸索,皱眉轻声唤,“卿卿。”
“卿卿乖,别闹了。”
“出来,不许躲了。”
秦虞把床翻了个遍,连床底都找了。
没有。
她单膝跪在床上,面朝床里,手中还拎着个枕头。
半炷香前,她走的时候,“苏卿卿”还千娇百媚地躺在这里,眼眸如水一般,柔柔软软地看着她。
她那时跟“苏卿卿”说,“睡吧,等我回来。”
秦虞攥着枕头的手指越发收紧,指关节蹦到发疼,手腕控制不住地颤抖。
秦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说这话的时候,“苏卿卿”没有回应她。
“跑了。”
声线轻颤。
秦虞突然泄了力气一般,将手里枕头松开。
她刚才找不到“苏卿卿”的那一瞬间,还以为她中了陈三的调虎离山之计,陈三引她下去,然后别人上来把“苏卿卿”绑走了,就为了威胁她。
秦虞顿时连冲回京城屠了李家人的心都有了。
可床上没有挣扎的痕迹,气息也是两人交缠时的甜腻味道,所以,不是被绑了,是她自己跑了。
秦虞不知出于什么心情,竟莫名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跑了。
秦虞知道“苏卿卿”胆大有主意,不是个依附人生活的菟丝花,她要是打算跑,定然做好了完全准备,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
可若是被李家人捉住,为了拿捏要挟自己这个少东家,李家人会对“苏卿卿”做什么真不好说。
所以秦虞在这种时候,产生一种庆幸。
“只是跑了。”
不是遇到了危险。
可“苏卿卿”到底是什么时候打算跑的,她为何没有半分警觉,甚至完全没意识到。
她还以为昨晚那般抵死缠绵,是“苏卿卿”馋惨了她的身子。
秦虞讥讽一笑,眼里露出自嘲。
原来不过是她跑之前,想玩个尽兴罢了。
秦虞动作僵硬地从床上下来,余光随意一扫,就瞧见了放在凳子上的包袱。
应该是云芝的。
秦虞抿了抿唇,凭直觉打开衣柜,果不其然看见了“苏卿卿”的衣服。
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她的衣服下面,一共两摞,全是她一路上给她买的。
秦虞单膝点地,半跪在柜子前面,伸手翻找。
所有衣服都在,除了“苏卿卿”最初穿的那件莹白夏衫。
她走了,带走了她自己的东西,把属于她秦虞的这些,全都留了下来。
就在秦虞气到抓起这堆衣服,要把它们全扔了的时候,突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秦虞都气笑了。
簪子。
她给她买的金簪,她也不要了。
衣服簪子连同她一起,全被那个狠心的女人一并扔在了这个客栈里。
秦虞将金簪砸在身后地上,步摇相碰发出声响。
不解气。
她伸手抹起另一根,本以为是她的玉簪,谁知拿在手里才发现是铜簪。
“苏卿卿”活得艰辛,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身上最值钱的东西,除了她的身体,唯有这根铜簪。
秦虞看着手中的簪子,慢慢收紧指尖,一时间好像什么脾气都没了。
簪上的梅花花瓣随着她的动作,深深压进她掌心里。
秦虞察觉不到疼一般。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她那串珠子也不见了。
秦虞突然好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这般跪在衣柜前。
络腮胡敲门进来,急慌慌地说,“少爷,云芝不见了,会不会……”
他话没说完就停下,因为他发现苏姑娘也不在房间里。
这个时辰,天才微亮,不在房中还能去哪儿?
络腮胡脸色一沉,看向秦虞,“陈三?”
他跟秦虞想到一起去了,以为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不是。”秦虞嗓音哑的厉害。
她手撑着衣柜沿子,吃力地站起来,“跑了。”
“跑了?!”络腮胡音调下意识拔高,眼睛都跟着睁圆了。
“为什么啊?”
这一路上,“少爷”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苏姑娘,但凡路过集市,必然要买新衣服新首饰。
络腮胡算是看着秦虞长大的,这些年可没见“他”近过女色,更没对谁这么上过心。
他还跟几人开玩笑说,“少爷”怕不是要娶苏姑娘过门,毕竟疼媳妇也就只能这么疼了。
就在这临进京城的关头,苏姑娘突然跑了???
络腮胡小心地看着秦虞的脸色,试探着问,“少爷没丢什么东西吧?”
别被人睡完卷了东西跑了。
秦虞丢了东西。
却不是络腮胡说的那些金银俗物,也不是玉簪跟玉串……
她垂在身侧的手还握着簪子,抬眸看向络腮胡,“这事我说给你听,是知道你信得过。”
络腮胡是外祖父的人,心里偏向她,一路上对她更是小心照顾着。
络腮胡立马站直了,恭恭敬敬,“是。”
“两人走了应该有小半个时辰左右,我猜是坐马车走的。”
两个弱女子若是想进京,坐马车是最安全的方式。
只是“苏卿卿”身上就一块银子跟几个铜板,坐完车也不知道够不够吃饭。
她那般嘴馋娇气,又受不得饿,早知道她要跑,就多给她一些银钱了……
秦虞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眉头压得更低,声音也跟着冷了些许,“你悄悄去查,莫要走漏了风声,对外就说我怕路上有危险,将两人……先送去探亲了。”
“您这是,顾及着她俩的名声呢……”络腮胡惊诧。
“他”果然好爱啊。
毕竟要是两人这么消失了,人多口杂传出去,肯定不好听,将来人要是找到了,名声也不好。
现在“少爷”是帮两人瞒着,给她俩一条退路。
秦虞不回络腮胡的问题,只道:“去查吧,进京前我要知道关于两人的全部信息。”
这就是连家世跟背景都要知道了。
络腮胡立马拱手行礼,“是。”
络腮胡出去的时候,还帮忙将房门关上。
秦虞走到床边坐下。
房内已经有了光亮,将四处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在房内生活过的痕迹处处都是。
打开的衣柜,床边的冰盆,扔在床尾沾了东西的巾帕。
甚至连她的气息,都还在。
秦虞往后仰躺在床上,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搭在干涩发疼的一双眼睛上。
她跑什么。
她又不是不娶她。
那些威胁她的话,其实都是假的,就算没有发生关系,秦虞也不会杀了她。
明明是只狐狸,怎么就生了兔子的胆量,直接吓跑了呢。
是怕她在京城附近,处理了她吗?
秦虞想东想西,被床上沈酥的气息包裹着,整颗心又软又酸。
什么都在,唯独人不在了。
之前触手可及能揽在怀里的柔软细腰,如今成了空气。
秦虞翻身,伸手揽出来的弧度,是沈酥的身形。
日日同眠,连身体都记住了她。
她改成抱着枕头,微微蜷缩着腿,连脚都缩到了床帐里。
向来最爱干净的大小姐,头一回忘了脱鞋就躺在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的老婆跑了:找!找回来弄死她!
鱼的老婆跑了:老婆钱带的好像不多……
络腮胡:呜呜呜她好爱。
【然后,隔壁《她给的实在太多了》荔枝跟茜茜的广播剧要开始啦,可以关注我vb@胡33啊】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琳 36瓶;冯小调儿 21瓶;莫桓 8瓶;66238835 7瓶;今天大大二更了吗 4瓶;金棠棠 2瓶;67193713、你要好好的、陆饮冰yyds、老公是沈梦瑶、hh、要一份鱼丸粗面不要渣、今朝、三石 1瓶;
感谢在2023-06-19 17:53:07~2023-06-21 16:2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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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23
从客栈出来, 天还没大亮,只有远处透着一缕天光。
还好今盛夏,清晨只觉得清凉舒适,倒不冷。
云芝怀里又抱上那个单薄的小包袱, 今包袱空扁, 她还点不适应。
云芝扭头看走在身前的沈酥, 自客栈出来后, 她故作轻松, 像重获自由,脸上没露出半分不舍跟伤感。
“小姐。”云芝喊。
沈酥双手抱着手肘,扭头朝她浅浅笑了下,“别担心,我没。”
“说好了露水缘, 那就不能当真,人啊不能动心尤其女人, 否则受伤的只我们自己。”
“马上就要到京城了, 路上这些我会当成一场美梦。梦嘛,总醒来的时候, 所以我不难过。”
她说得潇洒极了, 活活的走肾不走心。
“不的小姐……”云芝声音些急, 还想说什么, 就被沈酥打断。
沈酥吸了吸鼻子,“你别安慰我, 我真没。”
云芝停下脚步, 抱紧包袱, “小姐,我不想安慰您, 主要您走错路了。”
她伸手指旁边,“咱们应该从这边拐的。”
她要再晚喊两句,沈酥能顺着路闷头走到京城。
沈酥,“……”
沈酥,“啊?”
沈酥茫一瞬,站在路边。
马车云芝租的,沈酥并不知道地点,她只心不在焉地闷头朝前走,完全没想过会走错。
沈酥面上讪讪的,抬手摸了摸耳垂,含糊道:“你怎么不早说啊。”
搞的她怪尴尬的,还自作多地说了那么一堆话。
云芝抿了抿唇,“我一直在喊您啊……”
很好,现在更尴尬了。
沈酥学秦虞,厚着脸皮佯装没刚才的一样,往后退了两步,“你带路,我跟着你走。”
云芝笑,侧头看沈酥。
天光朦胧,更衬得一袭莹白夏衫的沈酥飘飘欲仙,像刚踏碎虚空误入人间的美艳仙子。
“小姐。”
云芝又喊。
沈酥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脸疑惑,扭头左右看,“又走错啦”
她就再走神,也跟着云芝走的,不至于还走错路吧?
云芝摇头,“没走错。”
云芝看沈酥,“您要难过,趁着天没亮,还没人看见,您哭吧。我把耳朵堵住,保证什么都听不见。”
沈酥一愣,转动眼眸,侧头看云芝。
云芝一脸认真,胳膊肘夹着包袱,双手堵住耳朵,目视前方,“难受就要哭出来,憋着会憋坏的。等哭完,天亮就好了。”
沈酥呐呐道:“我,……我不难受。”
她眸光轻晃,浓密卷长的眼睫煽动,握着手肘的手指微微收紧,像环抱自身。
“我跟秦虞,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所以没什么好难过的。”
沈酥声音越来越低,扯着唇自嘲地笑了一下,“而且我还骗了她,我什么资格难受。”
难受的应该被她欺骗的秦虞。
……果秦虞那么一分不舍的话。
沈酥想,秦虞现在可能很生气,床伴跑了,还带走她的秘密,现在简直就个移动的隐患。
比起难受,秦虞应该更气愤吧。
沈酥说这些的时候,云芝目光始终径直地看着前方,没回过一次头,好像沈酥的话全说给黑夜听的,等夜尽天明,沈酥的绪跟话都会被黑夜带走。
沈酥垂下眼睫,安安静静地走在云芝身旁。
等到车行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师傅,我,我昨天下午来找过您,付了定金的。”
到车行后,云芝寻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把单子拿出来给他看,“昨天你跟我签的。”
云芝虽不认识字,但会摁手印。
老接过单子看,“哦哦,你啊。去京城,两位对吧?”
沈酥跟云芝点头,“对。”
沈酥怕路上什么意外,所以让云芝找的车行。
车行,专䏝对外出租马车的行业,每走一单都会签下契约摁下手印留备份,一旦路上生什么,比车夫赶路赶到一半不想赶了,或对雇主产生别样想法,雇主都可直接去衙䏝报官。
沈酥还叮嘱过云芝,车夫不要寻二三十岁年轻体壮的,寻个年长些的。
若什么意外,她跟云芝也能应付。而且她们又没什么行李,也不用人帮忙搬箱子出体力。
车夫姓周,云芝跟沈酥出于客气,喊他周叔。
云芝按着沈酥交代的,跟周车夫说,“我家小姐京中礼部侍郎沈大人家的千金,探亲回京的路上,下人鬼迷心窍见色起意想为难小姐,幸好被我提前现,连夜带着小姐跑了。”
“竟这种欺主的刁奴?”周叔个模样正气人也正气的老师傅。
他听到这儿气得不清,恨不得让沈酥多加几两银子,他带车行里的人回去揍那下人一顿,给沈酥出气。
可惜的沈酥出逃的突,连行李就小小一个包袱,想来也没什么多余的银钱。
没钱的,周叔就心余而力不足。
他劝导沈酥,“小姐别生气,等回了府,自人帮你出气,只可惜那刁奴说不定已经跑远了。”
云芝假模假样地轻抚胸口,“不可惜,小姐总归逃过一难,只不过耽误了回京,老爷该担心了。”
她又跟沈酥说,“小姐放心,这会儿说不定迎接小姐的人已经出了城䏝,正往这边赶呢。”
云芝说谎的时候,脸憋的通红,眼睛都不敢跟人对视。
沈酥鼓励性地看着她,用口型无声提醒云芝接下来说什么。
哪怕周叔个老,哪怕周叔个正气的好人,沈酥都不敢放松警惕。
她让云芝表明身份,亮出她沈侍郎家的千金,父亲官身,她身份很尊贵,就算别人对她主仆二人想法,那也得好好掂量一下能不能吞的下沈家的千金。
一般民不与官起冲突,就算些贼心,听到沈侍郎三个字也该没了。
其次让云芝撒谎,说她们被刁奴逼得临时逃走,这也就解释了为何两人身上没什么行李包袱跟银钱。
最后更隐约暗示,沈酥很得沈大人喜欢,她现在回去已经晚了,京中派人来寻她,可能到了路上。
一串话说下来,沈酥这一路上算安全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谨慎些总没错的。
马车里,云芝倒脸通红,低声跟沈酥说,“慌死我了。”
沈酥伸手安抚性地摸摸她脑袋,笑着夸她,“云芝好厉害。”
云芝眉眼弯弯,她帮到了沈酥,整个人都显得格外自信,腰背挺直大声说话的时候,的确几分䏝大户里丫鬟的感觉。
“我路上所以不跟秦虞说实话,一咱们遇到山匪的,他们知道的。”
沈酥右手手指无意识摩挲左手腕子的玉串。
珠串擦洗干净,被她戴在手腕上。
沈酥说,“二他们一行人都男子,我若亮出身份搭他们的车回京,声横竖损。”
遇到山匪,后又搭乘人男子的马车,果人想说点什么,沈酥拦不住。
最重要的,沈酥那时候想着用假身份睡了秦虞也不亏,算弥补她下半生没那啥生活的遗憾了。
今直接回京,车要停在沈府䏝口,所以跟周叔说得话也半真半假。
周叔怕耽误沈酥回京,路上也不敢偷懒耍滑四处停歇,马车一路悠悠前行,直奔京城城䏝而去。
此时沈府中,沈侍郎的续弦也就现在的沈家主母沈夫人,坐在椅子里,捏着巾帕眉头紧皱。
沈夫人沈侍郎原配苏氏死后第二年的府,今年不过三十多岁,容貌正盛,虽比不得外头那些年轻貌美的小丫头,但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这些年很得沈侍郎喜欢。
两人成亲后,共孕一儿一女。儿子沈洲十岁,女儿沈妤十一岁,这对儿女,模样随父母,都很出挑。
尤其女儿沈妤,年纪虽小但长得非常漂亮,要不模样过于好看,也不会小小年纪被人看中,更没这䏝需要沈酥回来顶替的亲。
“老爷,你说她不会路上跑了吧?”沈夫人担忧起来,“不这都几时了,马车就算再慢,也该到京城了。”
“应该不会吧,”沈侍郎伸手端起茶盏,本想抿一口,听到这话顿时喝不下去了,语气迟疑,“那丫头没那么大胆吧,何况咱们不把她那乳母接过来了吗。”
“她被乳母拉扯长大,感甚好,”提起这,沈侍郎多少些心虚,“她就算不考虑她自己,也得替她重病的乳母着想。”
沈侍郎今年四十出头,大叫沈建瓴,他爹找人取的字,说希望他长大当个大官,像屋建瓴那般,居临下。
沈建瓴身形清瘦,典型的儒士人的斯模样,只说出来的话,些上不得台面。
“你不安排人看着她了吗,她就算想跑,那车夫跟婆子也能把她捉回来。”
“毕竟就个十几岁没出过䏝的小丫头,再跑也跑不出你的手掌心。”
前往沈家老宅接沈酥的车夫跟婆子都沈夫人的人,说亲自派车去接,其实就监视跟囚禁,生怕沈酥知道真跑了。
想到接沈酥的人自己的心腹,沈夫人多少放了些心。
她美目嗔了沈建瓴一眼,“老爷说的哪般话,好像我那狠毒妇人一样,我这不也为了咱们沈家,为了咱家妤儿吗。”
沈夫人的手臂横过茶几,轻轻推了一把沈建瓴,“难不成老爷舍得把咱们妤儿嫁给那年过半百的人?她今年才多大啊,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
那沈酥就受得了?沈酥今年也才十几岁,也个小丫头。
沈建瓴心里小小腹诽一句,只没敢说出来。
他笑呵呵拍拍沈夫人的手,“我不那个意思。”
在沈酥跟今的家庭美满夫妻和谐间,沈建瓴果断地选择了后。
想来也,一个不在身边长大的女儿,一个日日夜夜拥的温香软玉,沈建瓴但凡不傻,都知道哪个更重要。
只在牺牲大女儿这件,心里偶尔不忍。
但他也不算绝冷血啊,沈建瓴安慰自己,他给沈酥挑的这户人家,几辈子都用不完的银钱,而且他还让人给沈酥的奶娘治病,算得上良心了。
沈建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沈酥嫁过去,对咱家也无限好处,夫人此举安排周道,哪里狠毒妇人了。”
他哄沈氏,“而且那丫头自幼没了亲娘,要不夫人你心善帮忙张罗安排亲,谁会管她啊。”
沈氏这才露出笑意,“老爷知道我的心就好。”
“对了,李老爷那边可派人来催吗?”沈氏忽想起来,问了一句。
沈酥要嫁的人家,家主姓李,叫李宣流。
这李宣流,原秦家的赘婿,只多年过去,秦家无人,掌家权慢慢到了李宣流手里,外面的人也跟着尊称他为李家主。
李宣流今年五十二岁了,家里原配生的儿子,还侧室生的一对儿女。
他听闻沈妤貌美,想娶来做续弦,为此特意给朝廷送了一大笔钱,说用来给皇上在西山修个避暑的宫殿出来。
皇上一兴,就把沈建瓴叫宫暗示了一番。
沈氏知道这后差点哭死,经身边嬷嬷提醒,就想起来苏氏留下来的那个女儿,也就养在老宅的沈酥。
她让沈建瓴去跟李家主谈,就说他们愿意换个更貌美更适龄的嫁李家。
毕竟沈酥小时候就长得好看,她母亲苏氏模样更出挑,沈氏就不信沈酥长大后能丑到哪里去。
其实吧,李宣流想娶侍郎家受宠的嫡小姐,他的打算,今换成了不受宠的嫡长女,他犹豫了。
但沈家人又说沈酥貌美……
于李宣流最后决定,这个貌美的嫡长女他也要了,只不能当正妻,最多算给他冲喜的妾室。
他知道此举“委屈”了沈家,让沈家对外没什么脸面,于承诺,在迎娶时,聘礼不会少。
沈氏才不管什么脸面呢,一听这话就立马给沈建瓴吹耳边风,让他快快答应。
一她女儿不用嫁给一个老头子,二“卖”了沈酥就能一大笔钱。
这种好,傻子才不答应。
李宣流虽姓李,可他手里握着秦记啊。
沈建瓴摇头,“没来催。”
沈建瓴顿了顿,想起什么,说道:“他儿子秦虞外出查账数月没回,可能被这绊住了。”
自从知道要跟李宣流结亲,沈建瓴多少关注了一些秦李两家的。
沈建瓴笑,“不催好啊,不咱俩现在哪里给他变个人出来。”
沈氏睨了沈建瓴一眼,总觉得自家老爷想法单纯,这辈子能当个侍郎也就到了头了,万万没再升迁的可能。
“酥丫头命好,”沈氏心眼转了转,压低声音跟沈建瓴说,“果秦少爷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那整个秦家的家业,全都要改姓李了,到时候酥丫头嫁过去,可不都好日子。”
沈建瓴憨笑,半真半假的说,“你要后悔,那让妤儿嫁过去?”
沈氏瞬间变脸,拍了下沈建瓴的胳膊,沈建瓴疼的哎呦一声。
李家再好,她也不舍得委屈了她亲女儿。
两人说话间,下人一前一后来禀报。
来的沈建瓴的随从,他跟两人行完礼后,低声说,“大人,刚收到的消息,说秦记的少东家在京路上遇刺,生死未卜。”
秦李两姓的,宫里宫外关注的人很多。秦家的少东家遇刺,还真说不准哪方势力动手。
沈建瓴反应平平,只道:“知道了。”
沈氏却眼睛瞬间亮起来,仿佛看见了更多的聘礼。
后来的沈府的䏝人,他道:“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鱼:看见没,我老婆回来了,我要帮我老婆夺回她失去的一切。
小点心:(づ ̄ 3 ̄)づ
【改个年龄bug】
两人最多一两章就见面了!
以后没什么意外的话,我都下午六点更新。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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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024
门人是沈家老奴,在沈建瓴刚来京城任职的时候就跟着,自然认识苏氏,也记得他的大小姐。
时隔十一年,沈酥俏生生站在门口喊他“李叔”的时候, 门人愣在原地, 半天没敢上前去认。
确定来的人是大小姐后, 门人眼泪差点掉下来。
沈氏瞧见门人提起沈酥时那殷勤的模样, 心里冷哼一声, 端起茶盏,嘴上跟着凉凉一问,“你吃的谁家的米,谁才是你家大小姐?”
门人记住的能是沈酥那个丫头吗?分明是苏氏。
门人顿时把头压低,不敢吭声。
“把大小姐迎进来, ”沈建瓴说完摆手让门人下去,劝沈氏, 语气无奈, “你跟个老仆计较什么。”
他觉得沈氏平时处理事情也挺大气的,有一家主母的典范, 唯独遇到苏氏跟沈酥的事情上, 就显得尖酸跟刻薄。
当初她执意要在成亲前就把沈酥送走, 为的就是怕两人成亲后再送, 她会留下个“苛责继女”“容不下继女”的名声。
沈氏撇撇嘴,也知道她不该跟个门人生气, 何况沈酥回来是好事, 至少说明她没半路偷偷跑了。
而且只要沈酥乖乖嫁给李宣流, 他们沈家也能跟着捞到好处,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沈氏想通这些后, 心里顿时舒坦很多。
她睨着沈建瓴,“我不是容不得沈酥,我是容不得你心里还念着亡人。”
苏氏才陪他几年,她又陪他几年。虽知道有先后之别,但要是沈建瓴还念着苏氏,沈氏肯定不依。
沈建瓴呵呵笑,“你说的哪里话。”
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还挺受用的,这说明沈氏在乎他。
而门人从主屋离开后,迎面就遇到已经进院的沈酥,他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想跟沈酥交代点什么,又觉得自己没那资格。
最后只得叹息地连连摇头。
沈酥倒是朝他安抚性地笑了笑。
她刚才跟门人打听过了,她奶娘罗妈妈就养在后院里,可能是怕罗妈妈死了,他们威胁她的把柄就没了,所以这段时间,沈氏也找过大夫给罗妈妈治过病。
只是沈府没舍得花什么诊金,看病的大夫自然也没尽全力,病拖到现在还是没好。
“回来了。”沈建瓴看见沈酥抬脚进门,脸上露出几分感慨怀念。
沈酥模样出落得跟她娘很像,看着沈酥,沈建瓴就想起亡妻苏氏,紧接着便有些心虚。
苏氏刚死一年,他就娶了续弦。
沈氏过门前就不喜沈酥,沈建瓴为了讨好她,便狠下心将那时的独女,还没六岁的沈酥送回了老家。
沈建瓴跟老家的大哥向来不太对付,只不过因为他在京中做了官,老家的生意需要用他的名号打点门路,才维持表面那点和谐。
但他把沈酥送回去,加上家里老母亲没两年又病逝了,没母亲在其中周旋,可想而知沈酥在老家过的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谁说男人不懂后宅里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他都懂,但却睁只眼闭只眼装作没看见。
沈建瓴不是不知道沈酥日子难过,也不是不知道沈酥心里许是记恨他,但他始终是沈酥的爹,沈酥是他女儿。
所以沈酥就该听他的。
沈建瓴坐在椅子上没起来,沈氏倒是做足了表面功夫,放下茶盏站起身想跟沈酥演一出“后母慈善”“母女情深”的戏码。
可惜的是,沈氏脸上的笑,在沈酥抬眸昂脸的那一瞬间,僵在了嘴角处。
十多年不见,这丫头长得越发狐媚好看了,跟个妖精似的,越发让人讨厌。
容色娇媚,桃花眼潋滟含情,唇瓣更是殷弘如海棠花绽放,肌肤雪白似初雪,肤质十分细腻。
端看脸蛋就已经绝绝,尤其是这丫头身形凹凸有致,该细的地方细,该满的地方满,饶是最廉价的布料,穿在她身上都透着股妖娆感。
和她比起来,妤儿就是个没张开的小丫头,没半分是比得过的。
沈氏顿时心里不是滋味。
她觉得不是女儿没比过,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比过沈酥的亡母苏氏。
心底的那点嫉妒攀比,让沈氏连过世多年的人都不放过。
沈氏的表面功夫是彻底做不下去了,她手扶着椅子把手,又坐回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问,“怎么才进京。”
她那婆子跟马夫也太懒散懈怠了,竟没提前来告知她一声。
沈酥嘴角从进门起到现在始终挑着笑,看见亲爹凉薄的态度不生气,瞧见沈氏眸中毫不掩饰的厌恶也不生气。
反倒是云芝替沈酥不值得,胸口憋闷的难受。
她以为沈酥会逆来顺受,隐忍下去,毕竟罗妈妈还等着沈府帮忙瞧病呢。
可谁知沈酥自己挑了把椅子坐下去,全然没当自己如今是个外人。
云芝,“?”
嗯?!!!
是她看错了?出现幻觉了?
云芝揉了揉眼睛,发现沈酥依旧坐在椅子里,甚至指挥下人把茶端上来。
沈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脸上忍不住要发火,“没规矩!”
不安分的小蹄子,真当自己还是这沈府里独一无二的小姐呢。
现在府中她才是主母,而她这个母亲还没发话呢,沈酥就坐下了,果真是乡野间长大的,亲娘又死得早,所以才这般没教养。
“这就没规矩啦?”沈酥笑盈盈说,“那您要不要听听我这一路上是怎么进京的?”
沈氏跟沈建瓴同时皱眉。
沈氏是心头咯噔一跳,直觉没好事。
沈建瓴是觉得女儿没长成他以为的模样,他觉得沈酥就该跟她娘一样,是个温婉大气的性子,再看看如今沈酥的言行举止,哪里有半分苏氏的身影在。
云芝却是把心悬起来,眼睛频频看向沈酥。
沈酥端着茶,“我们刚出县城没几天就遇到了山匪,您派来的那个马夫,被山匪一刀砍死,血溅在婆子脸上,婆子当场吓死了。”
提起这事,云芝脸色刷白,身体忍不住发抖。
如果不是沈酥,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这般可怕的事情,就是常人听了都免不得替沈酥跟云芝两个女子担心。面对那种情况,她俩肯定吓坏了。
结果沈氏问的却是,“那你岂不是没了清白!”
声音都跟着尖细了很多。
那么多山匪,岂能放过沈酥这般好颜色的女子?
云芝闻言,愣怔地昂脸去看这位沈家主母,脸上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怎么这么问。
沈氏当然要问这个,这事关乎她沈家女儿们的名声,要是沈酥真失了贞节,她还怎么嫁给李宣流,妤儿将来说亲也会被影响。
沈氏双手握紧椅子扶手,身体前倾,眼睛直直看着沈酥。
“那倒没有,”沈酥抿了口茶水,“我运气好,遇到一行商人,是他们救了我俩。”
沈酥纤密的眼睫落下,遮住眼底神色,半真半假道:“可能是我娘保佑,那队商人里有人带着妻子同行,我进京的这些日子跟那妻子同吃同住倒也安全。”
妻子?
云芝神情茫然。
哪里有什么妻子女人,秦“少爷”他们一行人分明都是男人啊。
云芝懂了,小姐没说实话。
沈氏闻言顿时舒了口气,手抚在胸前缓气。
可吓死她了。
沈酥看着沈氏的脸色,她自然知道这两人在乎的是什么。
“没事就行,”沈氏道:“这几日你就别出门了,在府里安心待嫁。”
她怕沈酥出去乱说山匪的事情,虽没失节,但话要是传出去,外面指不定怎么想呢,对沈家名声不利。
“在府里可以,待嫁也行,”沈酥撩起眼尾,潋滟的眸光透着冷意,慢悠悠道:“但我跟我奶娘要住我以前的院子。”
沈氏眉头瞬间拧紧,脱口而出,“不可能。”
她小时候住的院子如今住着沈妤。
沈氏怎么可能让亲女儿搬出去,让沈酥住进去。她想得美。
沈酥没听见沈氏的话一样,继续说,“那是其一。其二是找京中最好的大夫给我奶娘治病。”
“最好的大夫……”沈氏讥笑一声,用眼尾睨着沈酥,也跟着端起手边的茶盏。
她想笑沈酥天真,被大伯他们一家养傻了,以为回到京城她沈酥依旧是大小姐,可以随意提要求指挥人。
“沈夫人,”沈酥笑,笑得温柔又魅惑,轻软地道的京城口音,一字一句道:“如今是你们沈府求我嫁人,你别记错了。”
沈氏脸一沉,看向沈酥。
沈酥优雅地举起手里茶盏,“我劝你别气我,要是奶娘没了,我就出去说我失了贞洁,不仅遇到了山匪,一路上更是靠陪人睡觉才进的京城。”
虽是拿来气沈氏的话,但好像也不假。
她就是陪秦大小姐睡了一路,如今顺利回京。
“你——”沈氏还没回过神呢,沈建瓴这个当爹的就先拍茶几发火了。
他一掌拍下去,茶几上的茶盏瓷器叮当碰撞作响。
动静之大连沈氏都吓了一跳,没敢开口。
沈建瓴平时是个和稀泥的性子,反倒是沈氏对内更强势一些。
但沈酥这是在挑衅他父亲的威严,不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所以沈建瓴生气。
他真发火的时候,沈氏都不敢直接顶撞。
沈酥却是神色平静地看着沈建瓴。
他想拿出父亲的威严,管教他这个没“女儿样”的女儿。
可沈酥已经没爹了。
她爹在她娘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沈大人,”沈酥把茶盏盖子盖好,“我还是那句话,如今是你们求我嫁人。”
她风轻云淡地端着手里的茶盏,“要是我不满意……”
“啪——”
茶盏狠狠地摔在沈氏跟沈建瓴之间!
瓷器茶盏在跟石地板接触的那一瞬间,立马四分五裂,茶水跟碎片四溅。
沈氏吓到尖叫着将脚往后缩,就这茶叶沫子还是溅到了她裙摆上。
清脆的茶盏破碎声响之后,主屋里顿时安安静静。
沈氏跟沈建瓴像是被沈酥的举动吓到了,目光先是愣怔着看着地上的茶盏碎片,随后缓慢抬起看向沈酥。
十六岁的少女一袭莹白夏衫,一眼看过去,像个刚从画里出来的谪仙,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任由谁看了,都万万想不到这地上的茶盏是她砸的。
沈酥慢条斯理地拿着巾帕擦拭指尖,“要是我不满意,那就玉石俱碎,谁都别想舒坦。”
沈酥朝两人笑,“听懂了吗?”
沈氏跟沈建瓴也没想到沈酥这么疯,拼着毁了整个沈家都要达成她的目的。
“我去看看我奶娘,也给你们留点时间帮我腾空院子,”沈酥站起来,掸了掸衣裙,语气轻柔温和,“记得打扫干净点,我这人爱洁。”
这期间,云芝一直怔怔地看着沈酥,见她抬脚离开,立马跟上。
“她、她这是想造-反吗?”
沈酥都走远了,沈建瓴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被这个女儿唬住了,立马挽回脸面一般,伸手指着沈酥的背影跟沈氏说:
“她小时候多乖,你再看看现在,可有半点女子跟女儿该有的样子!”
“她威胁谁呢,她自己要是不要脸面不要廉耻,尽管让她吆喝去,看她丢不丢得起这个脸,看她地底下的娘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沈氏却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的茶盏,听沈建瓴没脑子一样在边上嚷来嚷去,不耐烦地说:
“她要是把这事闹出去,最先丢脸的是咱们沈家,最先没脸面的是你这个沈大人。”
苏氏都死多少年了,还会在乎脸面?
只有活人才在乎这个。
只有活人才会在乎……
沈氏颇为疲倦地伸手捏了捏眉心。
沈酥刚才说这话时神情平静,没有半点想闹的意思。
沈氏一开始还以为沈酥从乡下老宅回来,是要跟她和沈建瓴闹一闹,找回她大小姐的场面,可沈酥明显不是。
她就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来的。
要是罗妈妈没了,她就拉着整个沈家的女人们陪葬。
“就……按她说的办吧。”沈氏手握着椅子扶手,将身体从椅子里撑起来,眼睛不敢看地上的碎片,刻意绕开往外走,“我去跟妤儿说。”
妤儿向来以为自己是府里独一无二的小姐,如今突然要腾院子让地方,知道了怕是要闹。
“你真要依着她?”沈建瓴诧异。
沈氏红着眼问,“那不然怎么办?她没有娘,没有女儿,她什么都没有,所以她可以不管不顾。可我有,我的妤儿才十三岁,岂能真被她毁了剩下的后半生?”
“洲儿也在考功名,家里要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的青云路就没了,老爷您以后在外也抬不起头做人。”
“那疯丫头之所以敢当着我俩的面摔这茶盏,就赌准了我会答应。她知道她不怕,但我怕。”
她做为沈家主母,做为沈妤跟沈洲的母亲,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了,怎么可能真跟一个心无所念的人去赌谣言有多可怕。
沈建瓴一个男人,哪里知道流言蜚语贞操名节能轻而易举地毁掉一个女人。
他或许知道,但只是知道而已。
沈氏是又气又恨,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捏碎了,却只能点头答应,“我能怎么办,我不依着她还能怎么办。”
沈建瓴一听提到了官途跟名声,立马跟个鹌鹑似的闭上了嘴,默默坐了下来。
他呐呐道:“那就先依她两日,让妤儿忍忍,等把她送进李家就好了。”
这又妥协了。
沈氏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扔完茶盏后,沈酥唤个下人带路,朝后院罗妈妈的住处走去。
云芝挨在沈酥身边,见沈酥慢条斯理叠起帕子,没忍住小声说:“小姐,您刚才发火的模样跟一个人很像。”
沈酥疑惑,眨巴眼睛看云芝,“跟谁很像?”
她现在满身温和,没有半分刚才扔茶盏时的戾气。
云芝笑,“跟秦少爷像。”
沈酥一顿。
云芝继续说,“就您砸茶盏时看着风轻云淡,但又带着股狠劲,就跟那天秦少爷踩着陈三时一样。”
想起某处细节,云芝眼睛都亮了,“尤其是您扔完东西就擦手,简直就像秦少爷本人。”
像极了秦虞本虞。
沈酥原先是没有洁癖的,也不太讲究,可她刚才扔完茶盏,无意识掏出巾帕慢慢擦拭指尖。
在云芝的视角看来,沈酥不管是云淡风轻的神情还是巾帕擦手的动作,都跟秦虞一模一样!
小姐说着不心动,说着只是玩玩,但这些小举动可骗不了人。
云芝可能是话赶着话,竟脱口而出,“你俩要是一起收拾人,放在一块那就是夫妻相。”
沈酥也笑了下,清清浅浅的笑意,眼里带着细碎光亮跟柔软,“什么夫妻相,那是妻妻相。”
她的秦小姐,是个女子。
“七七?”云芝没懂,“七七像什么?七分像吗?”
沈酥这才回神。
两人说话的时候是头挨着头,只有彼此能听见,倒也不怕进了第五只耳朵。
“别说这些,”沈酥柔声道:“以后跟她有关的事情,都少提。”
云芝微怔,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好,我知道了。”
秦虞在时,云芝没觉得秦“少爷”有多好,甚至总觉得“他”在床事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才每每折腾的小姐又哭又笑。
可离开了秦虞,小姐先是挨饿进京,后又在自己曾经的家里被当成外人对待,简直受尽了委屈。
跟秦虞在一起时,至少小姐没挨过饿啊。
“我待会儿去给您拿些饭菜过来。”云芝咬紧唇,下定主意。
既然小姐强硬,那她就不能软弱!
既然沈家不客气,那她也不能客气!
沈酥笑,“好,等看完奶娘,我让人带你去厨房。”
“嗯!”
作者有话要说:
鱼:在我面前她就是小绵羊 ,一点都不凶,她好爱!QAQ
络腮胡:……到底是谁好爱
看看我的预收,我还做了个封面。(三百六十度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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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25
罗妈妈今年也才四十出头, 没比沈氏年长多少,但因这些年生活的蹉跎加疾病的折磨,导致岁月的痕迹全显现在脸上了,瞧着硬生生比沈氏老了十几岁。
蜡黄的肤色, 佝偻的腰背, 消瘦的身形,没走两步路就要扶着东西缓一缓, 然后才能继续往前。
她听说沈酥回来了,硬是强撑着从病榻上坐起来,想去接她。
罗妈妈心里担心坏了。
沈氏不是个好相处的妇人,她怕沈氏为难沈酥,又怕沈酥看见如今沈建瓴一家和和美美的会心生落差难免难过。
毕竟现如今人家沈家是一家,她这个亡妻所生的大小姐就成了外人。
“罗妈妈。”沈酥瞧见手扶着门框努力想往外抬脚的妇人, 眼眶瞬间就红了,提起衣裙直接小跑上前。
沈酥双手环着罗妈妈的腰, 孩子似的窝在她怀里, 脸蛋蹭着她的肩膀,软软地说, “我都想死你了。”
罗妈妈也高兴, 看见沈酥后人都有精神了。
她拍着沈酥的背, 本来习惯性的想说“瘦了”, 可沈酥这一路上吃得极好,别说瘦了, 甚至还胖了两斤, 导致罗妈妈那句“又瘦了”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一直盼着你, 就怕路上出了什么差错。”罗妈妈人在病重,眼睛都有些浑浊不清, 但关心的语气温柔宠溺的态度,却没有一分是假的。
沈酥双手扶着罗妈妈进屋,“能有什么差错啊,路上好着嘞。只是恰巧赶上大雨,耽误了一些日子,这才没能早早回来。”
沈酥眉眼弯弯,语气俏皮地跟罗妈妈撒娇,“妈妈是不是想死我了?”
罗妈妈笑,手心拍着沈酥的手背,“想坏了呢。”
其实苏氏是个端庄内敛的性子,沈酥这一嘴的俏皮话跟撒娇磨人功夫,其实都是这些年跟罗妈妈相处时练出来的。
罗妈妈小身板,声音柔,是典型的南方人,连生气都带着嗔。
跟没脾气的她比起来,沈酥性子还稍微强硬些。
“妈妈,这是云芝,”沈酥跟罗妈妈介绍,“大伯母怕我路上没人照顾,特意找了云芝过来。”
随后沈酥说悄悄话一般,单手遮唇,在罗妈妈耳边用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道:
“云芝是咱们的人,信得过。”
罗妈妈跟云芝都笑了,两人对视一眼,云芝抱着行李跟罗妈妈见礼,“罗妈妈。”
“好孩子,咱们不兴这个。”罗妈妈看云芝,乖巧老实一孩子,模样虽不出挑,但很是清秀耐看。
她心里满意,觉得老宅的大娘子总算是做了件人事。
这些年沈酥在老宅生活,身边没有半个丫头,说是小姐的身份却没有小姐的待遇。
想来大伯娘是见沈酥回京议亲,怕自己面子上不好看,被人说苛待沈酥,这才舍得花钱给她请个丫鬟装装样子。
“对了,亲事如何?”罗妈妈提起这事,眼睛都亮了。
她孩子没的早,丈夫更是跟外室跑了,罗妈妈悲痛欲绝,气愤之下险些绞掉头发当了姑子。
是当时三岁的沈酥拉着她的食指,昂着小脸说,“妈妈别怕,有卿卿呢。卿卿吃你的奶长大,也是你的孩子。”
那温热的小手就这么牵着自己,罗妈妈心一下子就软了,顿时泪如雨下。从那时起,心底便将沈酥当成亲女儿,尤其是夫人去世后,罗妈妈更是把沈酥视若己出。
现在沈酥要说婆家了,罗妈妈说不出的激动开心,但又忍不住担忧。
“沈氏当真好心给你说人家啊?”罗妈妈小声道:“莫不是有猫腻。”
沈酥要许给李宣流当妾的事情,没一人告诉罗妈妈。
沈家人被沈氏勒令不许多嘴,免得罗妈妈一气之下撞死了,到时候还拿什么要挟沈酥。
沈酥则是顾忌着罗妈妈的身体,不想让她操心这些事情,所以也瞒着。
“没有猫腻,沈氏估计是碍于名声才要给我说亲,”沈酥眨巴眼睛,说谎都不脸红,“毕竟我也不小了嘛。”
“这倒也是,”罗妈妈的思维被沈酥的话带着走,“你都十七了,按理来说及笄后就该说亲,是她心中没你,耽误了。”
沈氏心里没沈酥很正常,毕竟不是亲生的,可沈建瓴却不应该。
府上那个千疼万宠的沈妤是沈府嫡小姐,可沈酥也是嫡小姐,沈建瓴屁股不该歪到姥姥家去,只疼现在这个小的,丝毫不管沈酥。
罗妈妈想起这事就难受,替沈酥心寒,替沈酥委屈。
她这病迟迟不好,也有一层“忧虑过度”的原因在。
“对了妈妈,”沈酥伺候罗妈妈躺在床上,熟稔地蹲下来给她脱鞋,抬起她的小腿放在床上,“这儿太暗太小了,沈氏说怕咱俩住不惯,回头让我们搬回我之前的院子里住呢。”
“还说要请最好的大夫给你看病,”沈酥蹲在床边,眉眼弯弯,眼里没有半分委屈难受,全是看见罗妈妈后的欢喜,“开不开心?”
罗妈妈愣住,“这、这能是沈氏说出来的话?”
开心是开心,但总觉得不真实,像是做梦一样。
罗妈妈觉得她就是做梦,梦里的沈氏都没有这么心善慈悲。
“是她说的,”沈酥扭身看云芝,朝她眨巴眼睛,“对吧云芝。”
云芝一顿,对上沈酥的视线,明白她的孝心跟苦心,立马重重点头,一脸真诚,“是的,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恶鬼也成了菩萨?”罗妈妈小声嘀咕,俨然不信。
奈何她累了,精神劲儿不足,被沈酥甜言蜜语哄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沈酥坐在床边给罗妈妈打扇,这屋闷热,是留给下人住的小偏房,别说有冰了,连窗都是小小一扇。
“云芝,我饿了。”沈酥让人带云芝去厨房拿些饭菜过来。
看看天色,也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
夏季天黑的晚,若是等全黑了再去,厨房里早就没饭了。
云芝放下包袱,“小姐等着。”
云芝走后,沈酥一直强撑着的笑脸终于崩塌,嘴角怎么都掀不起来。
她看着罗妈妈,虽不懂医术,但从罗妈妈的脸色上就能瞧出来罗妈妈病的严重。
沈酥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怕来了京城还是没用。
她如今就只剩这一个最亲近的人,若是罗妈妈走了,她真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沈酥吸了吸鼻子,觉得脸上有些痒意,不由抬手摸了一把,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哭了。
也是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薄衣料顺着小臂滑下去,露出腕子上的翠玉珠串。
沈酥眼泪顿时流的更凶,像是受了委屈,又见到了对自己好的人,所以越发难受。
当着罗妈妈的面,沈酥从没露出半点脆弱,只有罗妈妈睡着了,她才敢偷偷难受。
但也只有一会儿。
沈酥看着珠串,忍不住想。
大小姐现在到京城了吗……
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她一直要自己乖一点乖一点,可自己却偷偷跑了。
沈酥垂眸扯着衣袖,把手腕遮住,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腾院子搬院子,找人给罗妈妈治病,还有一连串的事情跟麻烦等着她呢,她得打起精神才行。
沈酥重新拿起扇子,轻轻给罗妈妈扇着。
而今日傍晚的秦虞,则遇到了大麻烦。
临近京畿有段山路,平时都太平无事,唯独今日秦虞等人经过的时候,遭遇了山匪抢劫。
绳子埋在土里,秦虞等人骑马经过时,绳索瞬间绷紧,马被扳倒,人从马上跌落下来。
秦虞倒是反应最快,手拍着马背旋身下马,稳稳落地。
等其余人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的时候,就瞧见前方树林中出来许多人。
来者四五十人,各个手拿兵器且不屑蒙面,目的则是不图钱财,只取性命。
冲谁来的,答案不言而喻。
秦虞一行也才十几人,光是数量上就不占优势。瞧见对方乌压压冲出来,不少人瞬间绷紧脊背,心更是高高地悬了起来。
怕是凶多吉少。
京中有人想杀秦虞,已经不是阴谋了,而是堂而皇之的阳谋。
秦虞跟络腮胡不是没想过有人会对他们下手,但都以为是悄悄来的,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般光明正大有恃无恐。
陈三被绑在马车后面,跟着马车拖拽前行,瞧见这阵仗更是疯狂挣扎,想把手腕上绳子挣脱逃命。
“各位,最前面的那个穿青衣的就是秦家的少主子秦虞!我们是无辜的啊,尤其是我!”
陈三见挣脱不了绳子,连忙大喊,“求好汉饶命,今天的事情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说着还把眼睛闭了起来。
秦虞扭头朝后看了眼陈三。
为首的山匪倒是笑了,“秦大少爷,你是乖乖自刎呢,还是由我们动手。”
他嚷道:“对面的兄弟们,我们拿人钱财□□,得罪了。但我们的目标是秦虞,所以其他人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为首的山匪装模作样地伸出一根手指,抬起下巴,用眼底余光看人,满脸的不耐,“我数到三,要是没人离开,那今日都随秦少爷一起死吧。”
对于杀了秦虞,他势在必得,甚至觉得小事一桩不难完成。
就秦虞那清清瘦瘦的样子,能扛得住他一拳头吗?
“一。”
他猫逗耗子一般,拉长音调。
络腮胡闻言大喊一声,“别被他蛊惑,少爷要是没了,朝廷查下来,岂能饶得了你我等人!”
秦家是皇商,要是秦虞死了,朝廷怎么都要给秦家一个交代。
若是查不到凶手是谁,今日逃跑的这些人,就被会被问罪。
他们的选择很明显,只有站在秦虞身边,誓死杀出一条血路。
山匪狞笑一声,暗骂这大胡子真是找死,坏了计划。
“二!”
声音比刚才还粗犷不耐,像是敲在人心头上的钟,催促着人做出选择。
双方僵持,谁都没动,秦虞这边的一行人更是不敢走,他们还在衡量络腮胡的话是真是假。
就在这时,山匪头子活动起脖子,晃了晃手腕,把靠在腿边的大刀拎了起来。
他满脸横肉,手握刀柄,刀尖点地,狞笑着拖刀冲过来,发黄的牙齿咬紧,从齿缝里挤出最后一个字:
“三——”
“受死吧!”
他大笑起来。
他身后那些小弟也跟着笑,觉得秦虞这种小弱鸡,他大哥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们站着欣赏大哥的雄姿就行。
络腮胡见来者不善,跟青木以及老五一起迅速站到秦虞身前。
“少爷想办法骑马冲出去,我们替您掩护。”青木身上肌肉绷紧,压低声音说话。
络腮胡小幅度点头,“少爷莫怕,骑上马往前跑不要回头,剩下的交给我们。”
老五木讷,不知道说什么,只横着自己的一杆银白长-枪,站在秦虞身前。
至于其他人,虽没护着秦虞,但也没跑,唯有陈三叫叫嚷嚷,哭爹喊娘。
秦虞看了眼身前三人,她要是走了,留下的人说不定能活,但他们三个必死无疑。
这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却没一人说出来。
“我若是跑了,”秦虞伸手拿过老五的枪,目视前方,淡声说道:“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
说完,秦虞欺身上前迎上那山匪头子,这期间,她还转了下枪-杆找找手感。
络腮胡担忧不已,那山匪头子满身横肉身型健硕,莫说跟清瘦的秦虞比,就是跟强壮的陈三比,都比陈三还要宽一圈。
简直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山,拖着磨出火花的大刀,带着沉甸甸的力量呼啸而来。
他笑得猖狂张扬,“来爷刀下送死!”
迎着“大山”,秦虞宛如一只轻盈的燕,长-枪在手,灵活轻动,衣袂翻飞起舞,宛如飞旋的树叶。
秦虞知道敌我力量悬殊,她不跟“大山”拼力气,也不正面迎敌,而是左右闪躲,消耗对方的体力。
众人只看到秦虞在刀下躲来躲去不敢迎战,笑着骂她,“怂货。”
“杀了‘他’。”
“大哥,不要留后手,杀了‘他’!”
身后兄弟们的声音,“大山”不是听不见。
他们越鼓劲呐喊,“大山”心里越是着急。
不是他留后手,而是他根本摸不到秦虞的半片衣角。
众人只看到“大山”处于上风,一直压着秦虞打,其实只有“大山”自己知道,他快没力气了。
如果秦虞跟他正面打,绝对抗不过他三刀!
可秦虞不,她拖着他打。
“大山”力气大,刀法凶悍,属于爆发型,主打一个一击必中,根本不适合跟秦虞打拉扯的持久战。
“大山”不想再拖,欲喊兄弟们一起上,就在这时,一直被动躲闪的秦虞突然主动起来。
她挑到“大山”动作上的迟缓,找了个破绽,眸光轻闪,主动柔身上前,身形柔软轻巧如柳条,韧劲十足地逼过来。
看起来柳条般轻巧的力量,落在人身上时,瞬间成了尖锐的狼牙棒。
“大山”措不及防,被秦虞一枪敲在了后背上,身体前倾,张嘴呕出一大口血。
络腮胡等人都看傻了。
对面的山匪也是目瞪口呆。
场面跟刚才比,好像一下子翻转过来,现在主动出手的是秦虞,“大山”被动招架且不停挨打。
还没等人回神,秦虞已经一枪砸在“大山”腿弯上,随后手腕翻转,枪-杆自上而下,力量惯在“大山”一边肩上,抿紧薄唇,微微往下压。
“扑通”一声。
“大山”再也扛不住,直接从单膝点地变成了双膝跪地,力气用完,整个人烂泥一般,栽倒在前面的地面上。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秦虞收起枪,单手负在身后,青色衣摆顺势垂落下来。
她扫了眼众山匪,对方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秦虞这才扭头看向络腮胡身后的众人。
对上她的视线,好些人精神一震,好像看见了冲出去的希望。
强者让人敬畏,他们此刻再也不敢因为秦虞清瘦而对“他”产生半分怀疑,甚至,秦虞已经成了主心骨。
秦虞道:“今日愿誓死追随我的人,我向他保证,日后绝不亏待他。”
她问,“你们可愿意同我杀出去!”
“愿意!”
对面的众山匪已经反应过来,大叫着,“杀了他们!给大哥报仇!”
“上啊,杀了他们。”
络腮胡最先兴奋起来,活动肩膀,拎着自己的两个大锤,“咚”的声撞了下。
他缓步上前,迎着冲过来的山匪们,大笑,“来啊,来跟爷爷比比拳头!”
有秦虞打败“大山”在前,她身后这群人像是打了鸡血,没有丝毫害怕。
本来必输的一场血拼,到最后很多人只是受了些伤,没一人丢掉性命。
陈三躲在马车后面,目瞪口呆看着前方。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秦虞把那大块头打倒了?
这绝对力量上的悬殊,秦虞都能赢?!
陈三心有余悸,看来秦虞打他的时候,还是没下死手。
半个钟头后,所有山匪都被打趴下。陈三已经从震惊到麻木,脸上摆不出任何表情了。
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刚才“卖主”的自己完了。
秦虞倒是完全没想起还有这个怂货,“一人去报官,找京兆尹来处理此事。”
事情发生在京畿附近,京兆尹负有一定的责任。
“其余人互相检查伤情如何,先处理伤口再赶路。”
秦虞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下面那群人以她为首,言听计从,彻底服气。
他们总觉得,秦府的天,要变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城门关闭进不去,秦虞只能借了个几家农户暂时休息一夜。
络腮胡跟青木老五他们去给伤者包扎了,秦虞洗了个澡,坐在桌边等络腮胡的消息。
她说过,进京之前,要知道关于“苏卿卿”身上所有的事情。
明日便是进京日,今夜络腮胡必来。
秦虞不催他,却安静地等。
哪怕夜半子时,依旧想听那人的消息。
好像这样,心才充实。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急,我铺垫完,咱们就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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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026
“少爷。”络腮胡擦着满头大汗进来。
他一身肉, 满脸的胡子,天越热越容易出汗,哪怕到了晚上,只要来回动动,浑身就跟水洗过一样。
络腮胡见秦虞果真坐在桌边等他, 心道一声:
我就知道。
他跟秦虞解释,“有几个小的打架的时候莽了些, 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我刚给他们处理完。”
“您别看青木机灵会说,但论处理伤口这一块,还得是我跟老五比较细心。”
络腮胡从进门起,边说边来到秦虞面前。
秦虞翻开倒扣在桌面上的碗,给他倒了碗凉白开, “忙到现在,还没喝水吧?”
络腮胡一愣, 眼里露出感激笑意, 双手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 袖子擦了嘴, 这才说, “没得空。”
从跟农户借屋子起, 他便指挥人烧水洗澡清理伤口加包扎,如今忙下来, 几个二十岁的年轻人都睡了, 他却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就赶来给秦虞说苏姑娘的事情。
他怕自己耽误了,秦虞会一直等下去。
络腮胡感慨还是“少爷”心细啊, 那群小子就想不到关心他。
络腮胡得到秦虞示意,坐在桌边,双手捧着碗这才说道:“这苏姑娘其实姓沈。”
秦虞垂眸,手指摩挲瓷碗边缘,神情没有丝毫意外。
“她是京中礼部侍郎沈建瓴跟原配苏氏的独女,大名叫沈酥,小名是卿卿。五岁之前也是锦衣玉食堆砌长大,后来苏氏因病去世,沈建瓴为图前程娶了礼部尚书家的三女儿做续弦。”
沈建瓴当时年纪轻轻模样不错,前途无量,礼部尚书念他老实,甚至主动暗示的这门亲事。
“后来呢?”秦虞直觉不妙,微微皱眉,抬眸问。
络腮胡笑了下,只是笑意凉薄,“原配死了,要娶续弦,剩下的这个女儿自然成了累赘,后来现在的沈夫人还没过门,沈建瓴为讨好她,就把沈酥送回了祖籍老宅。”
“送回去的时候,沈酥还不到六岁,身边就一个妈妈不离不弃的跟着照顾。”
“老宅是沈家老大的地盘,他跟沈建瓴不对付,前两年念在亲娘的脸面上,没苛责沈酥。可老太太去世后,沈老大见京中对沈酥不管不问,便将她从小姐院子赶到了婆子们的住处。”
“沈酥也彻底从金枝玉叶的小姐,变成了一个生父还在但却要寄人篱下的丫头。”
秦虞的脸色都冷了下来,摩挲茶碗的指尖蜷缩收紧,轻喃道:“怪不得她怕饿……”
沈酥曾跟她说过,住的差些穿的差些她都可以,唯独饿不得。
想来,寄人篱下又年幼无力的时候,被沈家人在饭食时苛待过。
她总以为沈酥是只修成精的狐狸,没人能难为她,却没想到,沈酥年幼时是一路淋雨才长大。
父亲明明还在,却已经无人为她提供庇护的场所……
“沈建瓴是吧?”秦虞语气轻轻,手搭在桌面上,食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木质桌面,垂下的眼睫掩住眼底的神色。
络腮胡知道秦虞话里未尽的意思,又继续道:“其实今年沈酥之所以进京,说起来还跟您这边多少有点关系。”
秦虞看他,语气疑惑,“跟我?”
络腮胡,“李宣流这两年病重,加上您已经长大,导致秦记的众多管事们不再搭理他,他处理秦记上也越发的力不从心,于是他想了个法子,那就是借权势的威严,给你给秦记施压。”
“‘少爷’您猜猜,他看中了谁。”
秦虞眉头压得更深,“李宣流是秦家赘婿,但凡有些脸面的人,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但也有些不要脸又想要钱的人。
“他之前花了一大笔银钱替皇上建行宫……”
秦虞抬眼,“皇上替他暗示过,暗示的人,就是在朝中口碑名声都不错的沈建瓴。”
“李宣流看重的应该是现在沈家的嫡小姐,但当家主母沈氏不愿,这才想到另一个嫡小姐,也就是沈酥,对吗?”
“对,”见秦虞猜的七七八八,络腮胡点头,“沈酥本来也不愿意,但年前起,自幼照顾她的妈妈生病了,沈酥拿不出银钱瞧病这才答应回京嫁人,但前提条件是,沈家帮那个妈妈治病。”
“可能怕沈酥耍滑或是跑了,沈氏提前将妈妈接回京,沈酥倒是晚了些时候,谁知就遇到了山匪劫路,砍死了沈氏派来接沈酥的车夫跟婆子,只剩她跟新买来的丫鬟云芝。”
“两人从山匪手里逃出来就遇上了我们,后来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
络腮胡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很震惊。
一是看着明艳富贵的沈酥,原来有这般凄惨的童年身世,能长到现在这般开朗爱笑的模样,属实不易。
络腮胡跟沈酥说过几次话,对她的印象很好,但没想到她竟然活得这么难。
二是李宣流要娶来给秦虞当“姨娘”的人,结果在进京的路上,被秦虞给睡了!
络腮胡简直震惊全家啊,越想越觉得秦虞回京后沈酥见到“他”,会是怎样的场面。
就李宣流那副身子,估计是办不了那事的,娶回来也就图个拉拢。
到时候秦虞跟沈酥在他眼皮子底下……
啧啧啧,络腮胡不敢细想。
络腮胡偷偷拿眼睛看秦虞脸色,企图看出些什么,可惜的是他家“少爷”少年老成,从来都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心里想的什么从来不让人知道。
秦虞倒是清楚络腮胡在看什么。
沈酥一个姑娘家,身世这般不容易,看着又乖顺温柔,唯独长得妩媚了些,颜色娇好了些。
她跟沈酥的事情,任由谁听了都会以为是她贪图沈酥的美貌,在破庙雨夜的时候,或威胁或诱哄,或强硬或温柔,用了百般手段要了沈酥。
跟她这个女扮男装的少爷比起来,沈酥单纯无害又被动,发生那样的关系,一定是她的错,沈酥是受害者。
所以临近京城,沈酥怕名声有损,又为了救有养育之恩的妈妈,这才不得不离开她回沈家。
包括她为何跟云芝称作姐妹,为何用母姓跟小名当做大名,一切都变得让人容易理解。
就连络腮胡听完这事都开始同情怜惜起沈酥,说她不容易,丝毫不觉得她路上失了节是她的错。
错在她秦虞。
她秦虞可真“该死”啊。
但实际上呢——
破庙雨夜,给她下药爬她床的人,正是众人眼里的小白兔。
她蹲在她床边,一把扯掉伪装的兔尾巴,摇身一变露出真面目,成了只妩媚狐狸,摇晃着尾巴百般引-诱她!
秦虞薄唇抿紧,微微眯起凤眼。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沈酥为何要下药睡她了。
一是图有个庇护能直接进京。
二是她看中了她这张雌雄难辨的脸,以为她是个男的,依照沈酥那大胆的性子,估计就想着趁嫁给老头之前,先放纵肆意一把。
所以她才用了化名,假装跟云芝是姐妹,甚至在进京之前偷偷跑掉了。
从一开始,她就打算跑了!
算起来秦虞才是受害者,先是女扮男装的秘密被人发现,后是一路上陪吃□□买衣服买首饰,再到动了念头想娶沈酥进门。
结果呢,人家睡完拍拍屁股,又变成小白兔一扭身,跑了。
而她这个损失众多的人,却成了个祸害姑娘的人。
尤其是祸害的还是她未来名义上的姨娘。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啊。
秦虞脑仁突突地疼,手肘抵着桌面,抬手捏了捏眉心。
络腮胡见她身上气息微冷,还小心翼翼地替沈酥说话,“苏姑娘……啊不,沈姑娘也不容易,从小就身不由己,如今嫁给李宣流也是为了救自己的妈妈。”
而且这一路上跟了秦虞,估计也是为了进京。
多好多孝顺多可怜的一个女子啊。
络腮胡希望秦虞看在沈酥可怜的份上,进京之后,就别把这事说出去了,至于沈酥嫁到秦家后秦虞想如何,那就无所谓了。
反正那时罗妈妈的病估计都治好了,沈家也没什么东西能威胁她了,至于李宣流的脑袋绿不绿,绿成什么样,除了李宣流本人,根本没人在乎。
秦虞沉默。
秦虞唯有沉默。
她总不能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络腮胡的鼻子说“我才是受害者”吧!
她被沈酥骗了。
还骗的特别惨。
秦虞气沈酥,气她为什么不说实话。她都对沈酥这么好了,沈酥为什么不肯跟她说实话。
秦虞暗示过沈酥好些次,问她真实姓名叫什么,会不会京城口音。
可她都糊弄了过去,装得格外无辜。
秦虞也气自己,色迷心窍,沈酥稍微哼唧两声,在她手上扭扭腰,她就舍不得也忘了再追问。
所以这事怪谁呢——
全怪李宣流!
还有沈建瓴!
秦虞冷着脸,头回骂人,“李宣流可真该死啊!”
祸祸了她娘,祸祸了秦家,如今还想祸祸卿卿。
络腮胡一愣,呐呐点头,“昂。”
“这事只你我知道,莫要往外再说了。”秦虞皱眉。
虽然气沈酥,但还想着替她遮掩一二,“底下那群人,回京后尽量不要让他们见着卿卿。”
沈酥一个深闺中的姑娘家,不做生意很少会出去抛头露面,想要见着也不容易。
络腮胡毫不犹豫地点头,“行。”
他可怜沈姑娘,知道她不容易,但保不准有人往外乱说,到时候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
不过络腮胡倒是有个好主意,既能保住沈姑娘的名声,又能坏了李宣流的拉拢计划。
那便是想法子搅黄了这门亲事,娶沈酥的人,从李宣流变成秦虞,这样就完美了。
络腮胡觉得自己这五大三粗的脑子可真好用。
他看秦虞,秦虞垂着眼,不知在盘算什么。
络腮胡知道他能想到的,秦虞肯定也能想到,所以就没多嘴。
秦虞叹息,“先回京再说吧。”
免得她回去太晚,卿卿在沈家受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沈氏:她委屈?她还委屈?!(捂嘴哭)
铺垫完了,明天见面。鱼要替小点心撑腰!(吐泡泡淹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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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027
天亮,秦虞一行人付了银钱,辞别农户们,启程回京。
有昨天下午“山匪”战败的事例在前,今日的京畿附近倒是安稳很多, 一路顺畅, 直接进京。
“少爷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
门人远远瞧见秦虞的车马, 便高兴地朝里吆喝。
声音层层传递下去, 到了后院老太太房中。
昨日京兆尹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秦虞一行人遇刺,生死未卜。
老太太可担心坏了,几乎一宿没睡,坐在小佛堂前念了一夜的经。
今日一早就听到好消息, 说是秦虞回来了。
老太太是秦珠的母亲秦虞的外祖母,今年已经七十岁了, 个头不算高, 微胖的身形,一头银白雪发尽数梳理整齐盘在头顶, 用金簪固定, 整洁利落, 大气端庄。
她虽年迈, 可面容红润饱满眼神清亮有光,精神头十足。
整个人瞧着雍容华贵又慈祥和蔼, 是个十足面善的老人。
昨日消息传过来时, 身边的嬷嬷本想安慰她, 结果就听老太太语气沉稳,“不亲眼见到我虞儿的尸首, 谁说这话我都不信。”
如今秦家的支柱只剩她跟秦虞祖孙二人,她万万不可倒下,若是她露出露怯脆弱的神色,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好在一切都是假的。
老太太看见秦虞俏生生站在面前的时候,憋了一夜的情绪都展现在泛红的眼眶上。
她将手里的凤头拐杖递给嬷嬷,脚步蹒跚朝前走了两步,张开双臂,“乖孩子,快让姥姥好好看看。”
秦虞向来清冷的神情柔和很多,大步过来,微微弯腰抱住她的背,轻轻拍,“姥姥放心,我一切都好。”
“都好就行都好就行,这一夜可担心死我了。”老太太偷偷抹掉眼尾的泪,声音却没露出异样。
“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乱传消息,说你遇刺生死未卜。”老太太从秦虞怀里退出来,双手握着她的双臂,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看。
老太太轻哼,“我虞儿分明被大师算过,是个有福之人。福泽深厚,定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秦虞不信这个,但她笑着不反驳。
“姥姥,我给您带了些礼物,都是些玉器摆件,”秦虞扶着老太太的手臂,往主屋里走,“待会儿您挑着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你选的,我可有不喜欢的?”老太太见秦虞平安无事,身上没血腥味也没受伤,整颗心都定了下来。
她拍拍秦虞的手,眉眼慈祥,笑着说,“进屋进屋,待会儿日头出来了,晒得慌。”
祖孙两人坐在屋里,下人捧来凉茶果子,全是按着秦虞往常口味来的。
“姥姥,我不在京城这段时间,府里没什么新鲜事情吧?”秦虞端着茶盏,垂下眼睫抿了一口,状似随意问了句。
“倒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白氏一如既往的安分,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也不敢往我跟前凑,云朵昨天下午听了消息后,倒是过来同我说谣言不可信。”
“至于李云玉,依旧那个样子,”老太太眼睛笑眯眯地看向秦虞,“真是稀奇了,你怎么想起来问隔壁院里的事情?”
秦府虽是一整个四进四出的大宅子,但却划了东西两院,东院住着老太太跟秦虞,西院住着李家的那些杂碎。
白氏就是之前秦珠还在世时,李宣流因她迟迟没生孩子纳的妾,如今抬为侧室,上不得台面的就是些小妾了。
而李云玉跟李云朵兄妹二人都是白氏的孩子,李云玉今年十七,跟秦虞同年而生,李云朵今年十五。
每每提起这些,老太太就呕得难受,怪自己,也怪秦珠。
秦家这般大的家业,怎么就养出秦珠这么柔弱的性子,软到让人扶不起来,这才被一个李宣流骑到头上,简直丢死了人。
秦虞宽慰她,“大门大户里的事情,各有各的离谱,不能细想。”
“少爷不知道,老太太不是细想,属实是隔壁太过分了,”嬷嬷皱眉叹息,“李宣流这般年纪这般身体,竟想着再娶一个侧室进来冲喜,你说荒唐不荒唐。”
还说他不娶妻已经是给秦家给死去的秦珠留足了脸面。
啊呸!
不要脸的老东西。
秦虞抿茶的动作一顿。
“你给虞儿说这个做什么,糟心的东西提他作甚。”老太太倒是宽心,不然也活不到这个年龄。
她反过来安慰秦虞,“迟早要死的东西,已经臭的开始恶心人了,你不要理会,免得影响了好心情。”
李宣流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之前还抬了几个小妾进门呢,老太太跟秦虞全当看热闹。
这次倒是不同。
不同的是秦虞对此事的态度。
秦虞端着茶盏,撩起眼睫,“娶侧室?”
她声音清清冷冷,“他吃我秦家的住我秦家的,如今还要娶侧室?”
嬷嬷也是气啊,跟秦虞说,“哪怕知道您昨日遇刺,那院子里都没当回事,备礼物的备礼物,栓马车的栓马车,就等今日上午前去下聘呢。”
隔壁院里那一堆恨不得她死在外头,听见消息时指不定多高兴呢,怎么可能当回事。
“今日就要去?”秦虞皱眉,抓住嬷嬷话里的重点。
嬷嬷点头,“可不呢,都快出发了。”
秦虞立马将茶盏放下,匆匆同老太太说了声,“姥姥,我去看看。”
说完就起身大步往外走。
“嗳?”老太太愣住。
老太太看着秦虞匆忙离开的背影,甚是纳闷,扭头问嬷嬷,“虞儿她平时不是不管这事吗,今个怎么来了火气要去看看了?”
莫说李宣流娶侧室,他现在就是娶正妻,秦虞都不会多给一个眼神,他越作越好,越作秦家的管事越不服他。
所以老太太乐呵呵看热闹。
“可能不是冲着侧室去的,”嬷嬷弯腰,压低音量小声在老太太耳边嘀咕,“可能冲着昨天傍晚的事情去的。”
提起这事,老太太的眉眼瞬间冷下来,脸色微沉,“别的我可以不管,但这事必须查清楚。让人去查,花大价钱查。”
要是知道是谁要害她的虞儿,她哪怕散尽家财,都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秦虞的确去了西院,但不是冲着昨天刺杀一事去的,而是冲着李宣流这未过门的侧室去的。
昨天下午的事情,秦虞已经让络腮胡他们去查了,过几日可能才有消息,急不得。
但她没想到,沈酥昨日才刚先她一步回京,今日李宣流就要带重礼前去“下聘”。
说是下聘,其实就是去送礼。
李宣流的意思很明显,想跟沈家结成这门亲事,所以才这般看重。
“回来了。”李宣流坐在屋里,瞧见秦虞过来,神色跟语气都没有半分变化。
二十岁时的李宣流风流多情,才华满腹,是个倜傥潇洒的男子,举手投足都能迷惑不少未出阁的女子,所以秦珠才非他不嫁。
可惜几十年过去,如今五十多岁的李宣流,大腹便便,加上卧病两年,老态尽显。
就这样子,还好意思娶人十几岁的小姑娘,秦虞都觉得恶心。
秦虞脸色冷冷木木,扫了眼外头那些箱子,“这是做什么?”
“娶个侧室而已,”李宣流说两句话就要咳一声,“对了,江南的账查得如何?”
“你不是都听陈三说过了吗,还问什么?”秦虞就站在门旁,连屋都不进。
李宣流的脾气瞬间上来了,茶盏拿起放下,盏底重重磕在茶几上弄出声响,“你这是什么态度。”
“陈三说你查账查得一塌糊涂,路上只知道跟个姓苏的女子厮混,我问你两句你还不满了?谁才是你老子!”
“至于你说我的那些我就懒得跟你计较,但陈家父子是忠仆,你单独把陈三赶回京,你让他们父子的脸面往哪里放?”
秦虞算是听明白了,陈三回来后没好意思说实情,只抹黑了她。
现在她刚回府,李宣流还不知道陈三这一路上是被她绑在马车后面拖拽前行呢,要是知道,怕是要气得跳起来。
“忠仆?”秦虞反问,“谁的忠仆,你的,还是我秦家的?”
秦虞嗤笑,“脸面,你都不要脸面了,陈家父子两个刁奴,能有什么脸面可言?”
“混账!”李宣流一拂桌,茶盏应声落地,四分五裂。
秦虞连个眼皮都没眨。
“你就是专门来气我的对吧?”李宣流抖着手指她。
秦虞双手背在身后,见礼物已经尽数抬上马车,眼里才露出几分轻蔑,“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简而言之:
你也配?
“我听说你要娶侧室了,”秦虞道:“你身体不行不能亲自去送礼,不如让我这个当‘儿子’的替你过去。”
秦虞道:“我倒是想看看我这未来的‘母亲’是哪户人家的大小姐。”
“我跟你说你别胡闹,”李宣流万万没想到秦虞是因这事来的,“你向来不管我后院里的事情,今日这事你也别管。”
“怕什么,”秦虞扫了他一眼,轻声反问,“我还能欺负她?”
我欺负“死”她!
看她下次还老不老实!
秦虞懒得管李宣流,等陈管家也就是陈三的父亲过来时,秦虞直接道:“走,我同你一起上门送礼。”
李宣流是听闻沈家大小姐昨日回了京,今日便让人带礼物过去聊表心意,让沈建瓴看到他的诚意。
他去不了,着陈管家代替他去。
陈管家一愣,看向李宣流,“这……”
秦虞面朝马车背对李宣流,站在陈管家身边,侧眸看他,“陈三还在我那儿呢,陈管家。”
陈管家猛地扭头看秦虞,眼睛都瞪圆了,“你!”
秦虞微微笑。
今日,她是非去不可了。
陈管家犹豫再三,低头跟李宣流说,“老爷,要是让‘少爷’去也显得咱们诚意更足一些。”
还诚意足一点?
且不说李宣流娶沈府大小姐当侧室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够荒唐了,就说秦虞一个正妻所生的嫡子,居然要替父亲去给侧室家里送礼?!
像什么话,这像什么话!
太荒谬了,说出去都没人敢信,这能是皇商秦家府里的事儿。
李宣流倒是不考虑脸面问题,他主要怕秦虞去坏事,更怕秦虞为难沈侍郎跟沈姑娘。
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里,哪个嫡子会跟继母和谐相处?
何况李宣流拉拢的目的这么明显,秦虞不可能不知道,就因为清楚,才会刁难沈姑娘,从而搅黄这门“亲事”。
李宣流横在中间,头已经开始疼起来。
“去去去,让‘他’去。”李宣流烦躁地挥手。
又叮嘱陈三他爹,“你看着些。”
“是。”
秦虞坐进车里,陈管家被迫坐在辕架上。
“少爷执意要去沈家,可是想坏了老爷的事情?”陈管家倒是不先问儿子,他笃定秦虞不敢做得太过分,所以先说了别的。
秦虞老神在在,“陈管家多虑了,我就是去看看而已。”
陈管家冷笑。
他不信,秦虞肯定是去坏事的,说不定给下马威都有可能!
怎么可能是去看看。
“他”看什么,整个沈府里可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果真是年纪小,撒谎都不能自洽逻辑。
陈管家心里露出几分轻视,觉得秦虞就这点火候,根本不够看的。
“他”以为“他”去闹,沈府就不跟李家结亲了?
也不看看他们带了多少礼物,满满六辆马车!
谁看谁不心动。
秦虞自然也看见了。
只是这些东西多数是要进了沈氏两口子的肚子里,沈酥半个子都捞不到。
所以今日她就算在沈府发再大的火气,沈家人都会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关上门忍了。
秦虞嘴角挑起笑。
火要发,将来这些东西,也要划到沈酥名下。
“停车。”秦虞撩起帘子。
陈管家眼里露出不耐,心道还没进沈府的门,就要开始作妖了吗?
秦虞下巴点旁边的珍馐阁,使唤陈管家,“去买盒糕点,三层盒子的,每样都要些。”
陈管家忍了忍,跳下马车,“是。”
又要吃什么糕点。
忙正事的时候还不忘了吃,就跟去查账的路上还不忘了睡女人一样,小孩子心性,将来能有什么大出息。
秦虞越是折腾,陈管家越是放心,唯有秦虞不成器,将来的家业才能全是李云玉的,他们父子也会跟着过上好日子。
“‘少爷’,糕点。”
陈管家速去速回,将食盒递进马车里。
珍馐阁三字,取名于“玉盘珍羞直万钱”,里面的糕点不仅贵,而且特别好吃。
不止形状逼真好看,光是味道就仅此一家吃过难忘,属实美味,所以也异常难买。
不过,珍馐阁背后有秦记的股份在,陈管家进去报秦家的名号,便能直接拎走一盒。
陈管家以为秦虞嘴馋,离京几个月不吃糕点想的慌。
其实熟悉秦虞的人都知道,她口腹之欲极淡,吃什么怎么吃,她都不是很挑剔,更不可能突然想吃珍馐阁的点心。
秦虞只不过是路过这儿时,突然想起络腮胡说的‘沈酥小时候也是金银玉器堆砌长大的大小姐’。
秦虞想,苏氏还在时,沈酥应该也吃过府中下人排队为她买来的珍馐阁糕点。
后来苏氏过世,谁还会特意费心为她买一口零嘴,仅为解馋……
秦虞手搭在糕点盒子上,原本的满腔火气,如今已经散的七七八八。
“到了。”
车外陈管家的声音响起,瞬间拉回秦虞的思绪。
马车停在沈府后门,上前迎接的是沈府的管家。
原本管家对管家没有任何问题,彼此身份相当,两家都不显得过于重视跟轻视,面上都很好看。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秦虞来了。
她是秦府的少爷,秦记的少东家,死去的安福县主秦珠的独子,沈府仅仅让一个管家过来迎接,那就太失礼了。
沈管家也没想到秦虞会来,不停地用眼神问陈管家,‘亲爹要娶后娘怎么让亲儿子过来下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儿子娶媳妇,亲自来下聘呢!’
陈管家也头疼。
事出突然,他还没来得及通知沈府。
沈管家先是朝马车里赔笑,随后立马让人去府里把沈大人跟沈夫人喊出来。
对方来的是主子,沈家必须由主子亲自出来相迎才行。
沈家少爷沈洲今年年纪还小,主不了事儿,而且今日又在书院里念书没回来,所以得请沈侍郎来。
而这会儿,沈侍郎正在后院里跟沈夫人一起拉架呢。
原因无他,因为沈妤刁横不愿意让出宅院,沈酥更是不肯妥协,两人已经打了起来。
沈管家拦不住秦虞,导致秦虞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沈建瓴扬起胳膊要打沈酥的脸。
秦虞脸色瞬间一冷,扬声喊:
“沈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鱼对酥酥:我弄“死”她。
鱼对酥爹:给我弄死他!
哈哈哈突然发现,我主角名——酥鱼(主打一个两面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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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028
一声“沈大人”, 成功拦住沈建瓴即将落下的巴掌,同时也吸引来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沈酥原本红着眼尾,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一脸不屈地瞪着沈建瓴,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始终没落下来。
她以为这一巴掌她挨定了, 谁知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清清冷冷, 藏着火气。
沈酥瞬间僵在原地, 眸光轻轻颤动,难以置信地转动脖子,侧头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在瞧见那道青色的身影时,沈酥眼眶里的泪珠终于撑到了极致,顺势落下来, 从脸颊滚落到衣襟上。
视线从朦胧模糊陡然变得清晰,沈酥愣怔怔看着那张雌雄难辨格外好看的脸, 看她一步步朝自己走近, 沈酥攥着衣料的双手控制不住微微发颤。
一时间分不清心底到底是什么情绪,怕, 还是喜……
秦、秦虞?
她怎么在这儿?
沈酥不敢再看, 慌乱地垂下视线微微别过头, 试图藏住自己的脸。
一个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人, 突然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在她最难堪最弱势的时候, 沈酥抬不起脑袋。
“‘他’怎么在这儿?”这话沈建瓴直接问出了口。
沈管家满脸为难, 快步走到沈建瓴身旁, 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秦家少主子亲自来了。”
他本想先一步进来通知, 谁知秦虞丝毫不见外,前后脚就跟着他进来。
沈管家说到底不过是个下人,也不敢硬拦着。
可谁知后院里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平白被秦家人看去了热闹,丢人丢大了。
沈建瓴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讪讪地放下扬起的胳膊,抖抖衣袖收回手,笑呵呵看着秦虞,“秦‘公子’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让你看了笑话。”
秦虞背在身后紧紧攥着的手指,在沈建瓴放下手臂后才慢慢松开。
她嘴角挑着笑,漫不经心地目光从沈酥别开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沈建瓴身上。
“我刚回京,听父亲说要前往沈府拜访,我见他身体不适,便替他前来,没打扰吧。”
她谎话信手拈来,说得还冠冕堂皇。
陈管家心里冷哼,话说的人模人样,其实一肚子坏水。什么“替父拜访”,分明是“他”死乞白赖硬要来坏事。
秦虞可不管陈管家在想什么,她佯装疑惑,看向沈妤跟沈酥,“沈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沈妤显然哭过来,一边脸颊高高肿起,上面还印着清晰的手指印。
瞧见秦虞看过来,沈妤脸一红,更是委屈地扁着嘴,单手捂住被人打过的脸。
而沈酥则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怀里,只露出灰色衣襟后领处白皙的颈部,拱桥般弯曲清瘦,冬日初雪般的颜色,让人移不开视线。
沈酥听完沈建瓴跟秦虞的话,人都傻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要嫁的人,是秦虞她爹!!!
那她不就成了秦虞的……后娘?!
可她一路上还跟秦大小姐这样那样百般花样……
沈酥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一想到将来可能跟秦虞共处一个屋檐下,她就尴尬惊悚到恨不得抽死给秦虞下-药的自己。
哪怕没抬头,沈酥都能知道秦虞在看她。
沈酥缩着脖子,怂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至于刚才的委屈跟愤怒,在理清她跟秦虞以前和目前的关系后,彻底没了。
跟现在比起来,先前差点挨巴掌都不算什么事儿。
旁边的沈氏反应也快,迅速让丫鬟把两个小姐都带下去。
未出阁的女儿们在家里打起来了,这事要是宣扬出去,她妤儿以后还怎么嫁个好人家。
沈酥瞬间松了口气,提起衣裙,脚步飞快地离开,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似的。
沈氏则笑着拦住秦虞的追问,“不过是后宅里的一些小事,让秦‘公子’见笑了。”
秦虞做为“男的”,过问人家后宅里的事情,不太合适。
“后院不如前厅雅致凉爽,我已经让人备了凉茶瓜果,还请老爷带秦‘公子’去前厅说话。”沈氏站在沈建瓴身边,用眼神暗示他把秦虞带去前厅。
沈建瓴也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秦虞余光朝沈酥看过去,她飞快溜走,朝南边而去。
秦虞心里冷呵。
现在知道怕了?
她在她手里“波涛汹涌”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怕?
她卷铺盖悄悄跑了的时候,怎么也没想过怕?
沈妤则满脸不满,伸手甩开丫鬟伸过来的手,朝沈氏跺脚娇嗔着喊,“娘~”
沈酥打了她一巴掌,就这么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何时吃过。
而且,而且……
沈妤偷偷看秦虞那张清冷好看的脸,贝齿轻咬下唇,微微红了张清秀稚嫩的脸。
而且秦公子长得过于好看,她有些不想走。
沈妤是沈氏亲生的,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心头重重一跳。
这个傻丫头,怎么能看上秦虞呢。
她女儿沈妤可是沈府嫡女,是礼部侍郎沈建瓴家里的千金,将来定然要嫁给世家大族书香门第一样的人家里面,怎么能嫁秦虞。
而且,以后要是沈酥嫁给了李宣流,沈妤要是再嫁给秦虞,这个辈分怎么论?
“回去。”沈氏压低声音呵斥,向来温柔的脸也板了起来。
沈氏既怕沈妤看上秦虞,更怕秦虞荒唐起来,也看上了她女儿,所以急着把沈妤赶回去。
可惜沈妤完全不懂沈氏的用心良苦。
她只看到她娘凶她了。
沈妤什么时候被她娘这么凶过,顿时一愣,眼眶立马就红了。
她气恼地一把推开身边的丫鬟,重重地冲着沈氏哼了一声,抹着眼泪跑开了。
沈氏目露心疼,又生生忍下。
她转过身,朝秦虞讪讪地笑笑,柔声道:“小女娇惯坏了,受了委屈难免有些脾气,还让秦‘公子’见笑了。”
秦虞纤浓的眼睫落下,遮住眼底的讥讽,淡声道:“无妨。”
沈妤不过是被沈氏说了一句重话,便委屈成那样,而刚才沈酥可是差点被亲爹打了啊。
“委屈?”秦虞边朝前厅走,边问,“嫁给我父亲,很委屈?”
她明知嫁过去的应该是沈酥,但故意说成沈妤。
沈氏一听立马解释,“不是妤儿,妤儿年纪小,尚未到出阁的时候。要嫁过去的是沈酥,她姐姐。”
沈氏补充了一句,“沈酥是沈家嫡长女,到了出嫁的年龄。”
一行人到了前厅落座,陈管家把礼单册子递给沈建瓴和沈氏看,边说话边看秦虞脸色,“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请两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尽管提。”
秦虞垂着眸喝茶,并没作妖破坏。
沈建瓴端着礼部侍郎的官威,本想在秦虞这个小辈面前摆摆谱,可惜打开册子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给的,也太多了吧!
这单子上的礼物,莫说是纳妾,就是用来娶正妻都绰绰有余。
等沈酥嫁过去后,这些东西全都是他们的了。
沈建瓴瞬间不觉得这个女儿不孝顺不听话了,这女儿简直就是个招财进宝的吉祥物啊。
沈建瓴出身清贫,为官多年也没捞着太多油水,寻常时候见着好的文房四宝只能眼馋的看看,奈何拿不出银钱买,如今有这一笔银钱入账,他想买什么样的文房四宝没有?
沈建瓴激动到手都在抖,沈氏轻轻推了他一把。
“咳咳。”沈建瓴收敛一二,合上册子,重新捡起他礼部侍郎的脸面。
不管心里多激动,面子上总得遮掩些,免得让秦家看轻了,以为他们多贪财。
“秦‘公子’,陈管家,酥儿虽不在我身边长大,但我却疼她入骨。”沈建瓴脸不红心不慌地撒着谎,伸手把册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表明自己不在意金银等物。
沈氏也跟着附和,“这事我是知道的,酥儿是老爷的心头肉,毕竟是他第一个女儿,难免更疼爱一些,所以我们不看这些俗物,只问对方是否真心待她。”
饶是不要脸面的陈管家,听着沈家夫妻这话,都觉得这两人实在是——
太不要脸了。
明明是卖女儿,彼此谈好价钱就是,偏偏还要煽情,装什么父女情深,可真是够恶心人的。
陈管家又不瞎,刚才沈建瓴扬起的那一巴掌,分明带了力道,要是真打下去,就沈大姑娘那小脸,估计得肿上好些天。
感情他沈家疼孩子,都是这么疼的?
那可真是京城独一份啊。
陈管家心里佩服,不愧是拿笔杆子的文臣,别的都不行,就脸皮厚,哪怕全身上下都腐烂了发臭了,还得顾着面子完好无损才行。
他也不拆穿,笑着说,“自然自然。”
陈管家问,“不知道哪天方便来迎娶沈大姑娘?”
沈建瓴刚想说“随时都行”,就听秦虞开口了。
秦虞微微皱眉,同陈管家说,“沈姑娘刚跟家人团聚,怎么能这么急着迎娶呢。”
她看向沈建瓴,“尤其是沈大人疼女入骨,自然要留些时间,让沈姑娘在家多住几日,一家人好好团聚团聚。”
沈氏闻言嘴角一僵。
沈建瓴,“?”
他是这个意思吗?他刚才说的不是场面话吗!秦虞怎么还当真了呢。
秦虞故意的,她用沈建瓴的话来堵他,噎得沈建瓴说不出别的。
“沈大人疼爱女儿我本来是信的。”
“只是,”秦虞略有疑惑,“我刚才进门时,看沈大人好像是要打沈姑娘?不知道她一个女子犯了多大的错,值得您一个当父亲的当面掌掴她。”
秦虞侧手把茶盏放下,盏底磕出轻轻声响,明明不重,但却惊得人心头一震。
她道:“我父亲要娶您女儿是何缘由您应该是知道的,如果这个女儿不受宠,犯了大错被沈家舍弃,那这门亲事……”
秦虞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风轻云淡地说,“不结也罢。”
陈管家也认真思考起来,不再提定日子的事情。
他以为秦虞是来找麻烦的,蓄意要破坏这门亲事。可如今听起来,秦虞说的很对,如果沈酥不受宠,那拉拢沈家的目的便达不到了。
沈氏瞬间心里一慌。
要是这门亲事结不成,不仅到手的金银没了,最要紧的是怕圣上问责下来。
皇上当然不会逼着沈家嫁女儿,但如果因为这事李宣流不愿意继续给皇上建行宫了,皇上肯定会随便找个理由问罪沈建瓴。
到时候他这个礼部侍郎还能不能继续当下去,她父亲礼部尚书会不会受牵连,可都不好说啊。
沈氏立马扯出笑,“怎么能是掌掴呢,老爷他怎么舍得。”
沈建瓴也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我最疼的女儿就是酥儿,秦‘公子’许是误会了什么,我怎么可能要打她呢。”
秦虞抬眸,正要说话时,余光正巧扫过门外一片灰色衣角,指尖不由微微一动。
门外的沈酥对上秦虞的视线,也是一愣,随后立马低头端着茶托侧身站在了外面没进来。
她还是不放心。
如今罗妈妈的病还没治好,她怕秦大小姐生气的时候会说漏了什么,所以偷偷装成送茶丫鬟,过来听墙角。
谁知刚到就被秦虞看见了。
沈酥眼睫煽动落下,手指握紧茶盘,顶着日头,站在了外面没进去。
秦虞收回目光,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这么说,沈姑娘在沈家很受宠?”
沈家两口子一起点头,“自然!”
外头的沈酥目露讥讽。
“可我刚才瞧着沈姑娘的衣服有些破旧,那布料连我家嬷嬷都瞧不上。”秦虞摇头。
门外的沈酥只听了这半截,没听前面的,所以下意识低头看身上的衣料,秀气的眉头拧起,抿了抿唇。
沈酥这衣服是罗妈妈的,她没有衣物换洗,就穿了罗妈妈的灰布衣衫。
沈酥撇嘴,心里酸酸涩涩的,秦虞竟然嫌弃她穿的不好。
她之前不穿的时候,她看秦虞还怪喜欢的,现在才分开几日,都开始挑她穿什么了。
沈氏完全没想到秦虞观察的这么仔细,暗骂沈酥是个贱蹄子,就会给家里添麻烦。
“她闹着玩呢,我家酥儿的衣服不说一年四季,但就是夏衫都有四柜子,”沈氏笑,“虽比不得秦‘公子’,但也还说得过去。”
秦虞疑惑,“当真?那首饰……”
沈氏咬牙,“首饰更是顶顶好,金银玉饰都有,只是她向来低调含蓄,不爱戴出去张扬罢了。”
沈氏一狠心,说道:“知道她回来,我特意让人打扫了她小时住过的庭院,就为了让她住的舒适些。”
“我们对酥儿若不是真心疼爱,怎会这般处处用心呢。”
秦虞懂了,刚才应该是沈酥跟沈妤在争院子,所以起了争执,沈建瓴护女心切,才想对沈酥动手。
秦虞笑,“沈夫人的话,我只信一半。”
沈氏微怔,脸上也快忍到头了,“秦‘公子’什么意思?”
她一个当家主母,礼部侍郎的夫人,却要对一个小辈赔着笑,心里自然憋屈。
“我没什么意思,我父亲娶人进我秦府的门,总得我点头才行,”秦虞道:“三日后,我着人来看,若是沈姑娘的待遇不像沈夫人说得那般好……”
秦虞眼睛扫了眼那册子,陈管家极其有眼力,上前收了回来。
跟陈三那个蠢货比起来,他爹上道多了。
秦虞,“那这亲事,只能作罢。”
“沈大人,沈夫人,进我秦府家门的,只能是最受宠的女儿。”
清清冷冷的声音字字句句传出来,一字一顿敲在沈酥心底,让她木桩一般,愣在了外头。
她听出来了,大小姐是在替她出气。
她没有好的衣料,秦虞开口替她提。她没有像样的首饰,秦虞张嘴帮她要。
她争院子的时候险些输了,秦虞便让沈家两口子求着她住进院子里。
沈酥本以为秦虞会趁机报复,会气恼她偷偷跑路,谁知秦大小姐君子心肠,一句没提,像是不认识、没见过她一般,用别的方式,光明正大地帮她出了口气。
沈酥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托,只觉得眼睛又酸又热,连带着视线都跟着模糊。
她本以为她跟秦虞只是床笫关系而已,结果她却这么帮她……
外面日头晒,某人又禁不住热。
秦虞站起身,掸掸衣袖,“沈大人,沈夫人,你们不如好好考虑考虑,咱们三日后见。”
这意思是,三天后“他”还亲自来?
沈氏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四柜子夏衫”“金银玉饰”“上好的院子”,心就疼的滴血。
钱还没到手呢,就得先花一大笔出去!
可都到这个份上了,她只要咬着牙应下,“好。”
“我送你出去。”沈建瓴亲自送秦虞,就怕这门亲事黄了。
陈管家跟在后头有些纳闷,秦虞到底什么意思?
还有,他怎么感觉不是老爷娶侧室,而是秦虞给自己娶媳妇呢?看的这么认真。
秦虞抬脚跨过门槛,侧眸往门外瞧了一眼。
沈酥没走,见青色衣摆晃动,沈酥抬眸看秦虞。
眼眶通红,粉唇抿紧,水洗过的桃花眼潋滟含情,就这么巴巴看着她。
秦虞,“……”
秦虞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停下脚步跟沈建瓴说,“可否借地方方便一二?”
沈建瓴道:“自然。”
他本想找人领秦虞去,就见秦虞随手点了个门口的丫鬟,让她带路了。
沈氏跟沈建瓴见秦虞离开,立马拉拢陈管家,让他在李宣流面前多说些好话。
两人的心思全在那六车礼物上,根本都没看那丫鬟一眼,自然没认出来是沈酥。
沈酥端着茶托,领着秦虞往后院假山处走。
路过石桌时,沈酥把茶托放下,忽然转过身,伸手拉住秦虞的手腕,带她钻进假山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鱼:出场以来说过最多的话,都用在今天给老婆讨公道上了。(这不得好好奖励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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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29
沈酥拉着秦虞的手腕, 把她带到假山里面。
沈府庭院宽敞,假山僻静,又是快晌午时分太阳当头,不似早晨那般需要打扫院子修剪花草, 所以这会儿此处安安静静没别的人。
刚钻进假山, 沈酥就伸手环着秦虞的脖子, 将她往后抵在微凉的石壁上,偏头吻向那张替她说话的唇。
秦虞根本没反应过来, 手下意识搭在沈酥柔韧的腰肢上,掌心揉皱她后背衣服。
两人好几天没见了,但对彼此的熟悉依旧在,刚一触碰,就像是粘在一起无法分开的磁石一般, 唇瓣贴合鼻尖互蹭。
呼吸交织在一起,伴着庭院里草木的清香跟假山石壁的沁凉, 僻静隐秘, 像是躲在众人身后借着短暂的时间,偷偷的, 偷了个情。
思念跟别的感情交融显得有些复杂, 激得两人吻的激烈又用力。
秦虞最先回过神, 她微微垂眸偏开头, 躲开沈酥的唇。
只是胸口心脏重重跳动,气息也格外不稳。
沈酥亲空, 吻落在她嘴角处。秦虞眼睫轻颤, 呼吸一顿, 眸光晃了一下。
“对不起。”
沈酥撩起眼睛偷偷看秦虞的脸色,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
秦虞抿着唇没说话,身体微微后仰,后背跟后脑勺都结结实实靠在假山的石壁上,双手抱臂。
虽然被沈酥堵着拉不开两人间的距离,但秦虞的姿态跟动作都表示的很明显,那就是解释清楚之前,沈酥别想亲过来。
她虽然不生气,但也不能显得太好哄,随便亲两下就行了。
“我的事情,你应该都查过了。”沈酥语气肯定。
秦虞刚回京就赶过来,要是说提前没查过她,沈酥半点都不信。
不过秦虞既然愿意维护她,就说明秦大小姐其实没生气,现在之所以摆出这个态度,只是想等她一个道歉。
“我解释再多都掩盖不了利用跟隐瞒你的事实。”
沈酥伸手,手指勾着秦虞腰带,撩起漂亮的眼睛,卷浓的长睫煽动,如振翅的蝴蝶,眸光含水,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声音软软糯糯,认认真真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她手勾过来的时候,秦虞的腰都软了。
她再也装不下去,怕沈酥上来就解腰带,不由伸手一把握住沈酥的腕子,皱眉低声道:“这是在外面。”
还是在沈府假山里,她怎么就想那事了。
沈酥一愣,抬起来的眼神干干净净清澈见底,没有半分旖旎情绪,“我知道是外面啊。”
秦虞微怔,垂眸看着沈酥的手,“……那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酥顿了顿,“撒,撒娇啊。”
此言一出,两人都沉默了一瞬,随后彼此别开视线,默默都红了耳朵。
可能是习惯了,之前两人只要单独粘在一起,不超过三句话定然滚到床上,所以沈酥手指勾住秦虞腰带的时候,很难让人不往别的地方想。
天天吃大鱼大肉吃习惯的人,猛地换成了清新可口小凉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毕竟前一刻沈酥还环着她的脖子拥吻,下一刻就伸手扯腰带……
谁能想到她这是在撒娇,而不是硬来。
沈酥脸也有些红,耳廓滚热。
她收回手指,顺势抬起手臂揉了揉耳廓,轻声说,“想撒娇讨好你,可能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是表现的太明显了,才导致不像撒娇。
秦虞彻底没了脾气,她看沈酥,“我现在该叫你苏姑娘,还是沈姑娘。”
她嘴角掀起笑意,戏谑道:“亦或是,小姨娘?”
语气里没有挖苦,只是调侃。
沈酥看了秦虞一眼,双手绞着自己腰带流苏,背对着秦虞慢慢蹲下来,双臂抱膝,声音闷闷的,“我能怎么办,今日你都看到了,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她半真半假的难受。
秦虞见沈酥蹲下的时候,就放下双臂站直了,皱眉垂眸看她,“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虞不可能让沈酥嫁给李宣流的,所以才能开出这样的玩笑,可能听在沈酥的耳朵里就成了奚落跟挖苦。
“对不起。”秦虞认真道歉。
沈酥肩膀轻颤,声音越发沉闷低哑,“没事。”
秦虞绕到沈酥面前,拎起衣摆单膝点地蹲下来看她,“卿卿。”
她软了声音,“别哭。”
沈酥在沈家待遇如何,她今日看得清清楚楚,不该这般同她开玩笑,揭她伤疤。
秦虞扪心自问,她要是沈酥这般处境,不一定能做的比沈酥更好。至于路上所谓的隐瞒跟欺骗,不过是自保罢了。
这世道待女子向来苛责,沈酥寄人篱下无人可靠,面对生病的罗妈妈只能束手无策,如刀板上的鱼肉,由着沈家夫妻俩宰割。
秦虞想,若是女子无需女扮男装,以女人身份就能堂堂正正“抛头露面”做生意谋生,找份活计养活自己,那沈酥是不是就不用像物件一样被“卖”给李宣流,那她自己是不是也不用装成男人才能接管家业外出从商。
秦虞由沈酥的处境想到了很多。
可惜这些只是妄想。
要想实现女子外出自由走动的场景,需要有一个女人顶着万千非议跟众多目光审判、破除世人对女子的刻板印象站出来。
秦虞作为同样身不由己的女子,能理解沈酥,所以也没生气。
秦虞双手捧起沈酥的脸,想再安慰她两句,让她不要担心以后,然后——
就看见沈酥那张憋笑的脸。
沈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眉眼弯弯,哪里有半分伤心。
秦虞,“……”
秦虞沉默地看着沈酥。
感情白担心了。
也是,沈酥要是那么敏感脆弱那么容易伤心难受,也不会坚韧的活到今日且性子乐观开朗,更不会把她拉进假山里亲吻。
沈酥嘿嘿笑,踮脚倾身,往前亲了下秦虞的嘴角,“咱们都不生气了好不好?”
秦虞叹息,拇指指腹轻拂她眼角,“今天怎么回事?”
她知道,但还是想问沈酥主动动手的原因,“沈建瓴为什么要打你。”
“沈妤住的院子是我小时候的院子,我昨日回府的时候就说让沈氏把院子给我腾出来,沈氏都答应了偏偏沈妤不依,她骂我怎么没死在外面还要回京城丢人现眼。”
沈酥抿了下唇,脸虽被秦虞捧着,可说这话的时候,眼睫却无意识地垂了下来,像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脆弱。
“她说我是狐狸精专勾男人,这才要嫁给一个老头。她还说我娘死得早,我没娘才这么没教养占别人的东西……可那院子一开始就是我的。”
沈酥能忍得了别人骂她,却忍不了别人骂她母亲。
所以沈妤话音未落,沈酥直接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抽过去,顿时世界都清净了。
后来的事情,动动脚趾头都能想到。
她打了沈妤,沈建瓴见沈妤脸肿起来,二话没说就要动手打她。
沈酥抬眼看秦虞,又是眉眼弯弯的模样,伸手戳了戳她膝盖,眨了下右眼,娇俏着说,“还好大小姐来的及时,救了我这么个美人。”
“我给你以身相许,当你媳妇好不好?”
秦虞被她逗笑了,嘴角抿出清浅弧度,心里应她:
好。
秦虞看着沈酥娇媚舒展的脸,到现在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娶她了。
因为跟沈酥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最轻松,不用伪装,不用装模作样。
在沈酥面前,她是被解开胸前重重裹布的秦虞,不是担负秦家家业跟嫡子责任的秦“少爷”,而是最轻松自在的她自己。
“你就是个狐狸精。”秦虞亲了下沈酥的额头,声音轻轻。
不然怎么勾着她的魂,缠着她的心,让她生不出半分气。
沈酥昂脸,手攀着秦虞的肩膀,吻她唇瓣,“姐姐,我都想你了。”
她含含糊糊的声音,带着绵绵软软的媚,蛊惑着人心。
秦虞怕自己离开的时间了太久引人怀疑,只亲了亲沈酥。
知道她不在身边的时候,沈酥也张牙舞爪地没受什么委屈,秦虞心里才彻底松了口气。
“尽管做你的沈家大小姐,想要什么、想住哪里都可以,”秦虞摸摸她光滑细腻的脸蛋,神色认真,“我在背后给你撑着,不要怕。”
沈酥闻言眸光轻颤,昂脸看秦虞,心尖微震,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有藏了许久的委屈。
沈酥六岁之后就学会了靠自己,罗妈妈性子温柔跟人强硬不起来,沈酥为了让自己跟罗妈妈少不受人欺负,学会了坚强。
从小到大,受了委屈挨了欺辱,能忍就忍,忍不过再找机会报复回来,但从头到尾,她都没想过有人会帮自己。
母亲去世后,更是鲜少有人这般姿态强硬的维护她,给她争取好处。
以往所有人都在劝,劝沈酥避其锋芒,连罗妈妈昨日夜里都说忍着点沈氏跟沈妤,免得日子更难过。
沈酥知道罗妈妈是担心她,便笑着应下,说她最乖了会听话的。
嘴上说着甜话,实际上心里却阵阵酸涩发苦。
所有人都在要她妥协让她忍让。
唯有今日,一路上都在要她“你要乖些”的秦虞,却坚定地站在她身后撑起她弯曲的脊背,让她理直气壮去做她的沈家大小姐。
甚至,再刁横任性一些都可以。
沈酥偏头,将脸蛋贴在秦虞掌心里,蹭了蹭,闷闷道:“我以为你会气到不理我。”
“我气了。”秦虞睨沈酥。
沈酥眨巴眼睛,故意问,“然后呢?”
然后没气起来。
“然后什么?”秦虞不顺着沈酥的话继续说,她捏了把沈酥的脸,“我给你带了东西,放在门人那儿,你让云芝去拿。”
所以从一开始来的时候,秦虞就打定主意要见见沈酥,看看她过得如何。
“我该回去了,”秦虞抿了下唇,眼睛看着沈酥,“照顾好自己,三日后我来看你。”
“我的院子,又大又漂亮,”沈酥忽然说起别的,含情水润的眸子泛起涟漪,声音软软低低,“床也又大又结实,……所以,你三日后一定要来。”
秦虞指尖微动,眼里带出笑意,“好。”
她跟沈酥先后出去。
沈酥先出去,把自己放在石桌上的茶托端起来,扭头看了眼秦虞,才朝别处离开。
秦虞等她走后,低头整理自己衣服跟衣袖,确定没什么褶皱了,然后往门口走。
还好沈酥不爱用脂粉,如今她身上没什么女子家的味道,唇上也没染上口脂。
“‘少爷’,”陈管家见秦虞出来,道:“回去吗?”
秦虞点头,“走吧。”
马车怎么来的,又怎么走了。那么多的礼物啊,原封不动地又拉了回去,看的沈氏跟沈建瓴肉疼。
沈氏今日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要赔出去无数东西。
“去收拾院子,”沈氏捏着眉心,“赶紧着人去问沈酥的尺寸,把四柜子夏衫先做出来,布料要用好的,若是三日赶不出成衣,那就去街上买。”
“首饰……把她娘之前的那些首饰都给她送去,让妤儿拿的那些也还回去。”
苏氏的首饰都封在仓库里,沈酥当初被送走的时候年龄还小,就没带走。
沈氏自然看不上别人的东西,何况又是苏氏的。但沈妤孩子心重,见到好看的好玩的免不得好奇,就拿出来玩玩戴戴。
现在沈酥回来,沈氏怕她突然想起来这茬,所以索性全都给她,让她挑不出错处。
想想那六马车东西,沈氏疲惫,“别再节外生枝了。”
今日秦家怎么来的又怎么走的,什么东西都没留下,沈氏没得到半分好处,而沈酥却获得一个三层食盒。
沈酥见云芝远远拎着食盒过来,眼睛都亮了,立马迎过去。
“小姐,门人说是珍馐阁的糕点。”
云芝也开心,“珍馐阁的东西好吃吗?”
“好吃。”盒子很重,沈酥双手拎着才放在桌面上,她小心打开,看着各类熟悉的糕点,眼眶微微发热。
她抱着盒盖,声音轻轻,“特别好吃。”
跟大小姐的唇一样,又软又甜又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纯甜,没错,没有虐,是不是没想到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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