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
“珍馐阁的糕点?”罗妈妈被云芝扶着坐在桌边, 看见桌面上的东西也是一愣。
云芝惊喜,“妈妈也认得,小姐说这家糕点很好吃。”
“自然认得,小姐小时候同夫人最爱吃这家糕点, 老爷每次散朝回来的早了, 就会亲自排队去买。”
想起以前的幸福时光, 罗妈妈嘴角带了些笑意。
云芝却撇嘴小声说, “这可不像老爷会干出来的事情。”
现在的沈建瓴莫说亲自排队去给沈酥买糕点了, 就是让厨子特意为沈酥做一份糕点都懒得动嘴,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大女儿。
人啊,上不上心疼不疼爱都会表现的格外明显。
罗妈妈也感慨,“夫人在世时,老爷也不是这般……”
“妈妈, ”沈酥从外面进来,打断罗妈妈的话, 笑盈盈道:“当着这么香的糕点, 不要提那么晦气的人。”
她刚才去洗手了,如今甩着手上水珠坐过来, 轻轻哼, “回头被糕点听见了, 味道都要变苦了。”
大小姐让人买的好糕点可听不得这种坏男人的事情, 会变味的。
可能是刚才的话题带出了情绪,罗妈妈神色怜惜, 目露心疼地看着沈酥, “我是替你难过。”
沈酥捏了块荔枝糕递给罗妈妈, 眼睛弯弯,毫不在意, “我都不难过,更不需要妈妈替我难过。您快尝尝这个,闻起来就很甜。”
她抬手招呼云芝坐过来,“快来快来,我们今天把它吃完,不然放到明天就放坏了。”
秦大小姐知道她贪吃,买了足足三层,什么口味的都有。
沈酥心里甜甜软软,还没吃上糕点呢,嘴角的笑意就压都压不住了。
罗妈妈看沈酥眉梢眼角都是光彩,全然没有昨日的郁结于心,脸上也跟着带出笑。
想来沈酥是真的不在意沈建瓴对她如何,心底对这个父亲早已没了半分期待。
所以沈建瓴如何,沈酥根本不在乎。
罗妈妈咬了一口,连连点头,“甜。”
她问:“这是那户人家送的吗?”
罗妈妈不知道沈酥嫁的人是谁,所以用“那户人家”代替。
沈酥嚼着糕点,眨巴眼睛,含含糊糊说,“算是吧。”
云芝知道是谁送的,坐在桌边跟罗妈妈道:“还是特意给小姐买的呢,都不算在那些礼品里。”
要是小姐嫁的人是秦“公子”而不是“他”爹就更好了。
云芝本以为小姐再也见不到秦“公子”了,谁知这么巧,小姐要嫁的那个老爷,是秦“公子”的亲爹!
刚知道这层关系的时候,云芝下巴都快惊掉了。
人家不都说京城很大吗,分开的人这辈子都再也遇不到,但怎么到了她们这里,京城就变得这么小呢。
前两天分开的人再遇见不说,还是这么……复杂的伦理关系。
当继母的跟当“儿子”的曾有过一段,现在好像还牵扯着。
云芝吸了口气,不敢乱说不敢乱想,只能听小姐的,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当真是用心了,”罗妈妈点头,眉眼温柔,轻声询问,“可曾商量何时嫁娶?”
“不急,”沈酥咽下嘴里果子,“她说让我在家里多住几天。”
秦虞是要她好好耍耍大小姐的威风,出出之前受过的委屈。
沈酥光是这么想,尾巴都翘了起来。
“多住几天啊……”罗妈妈环顾了一眼屋子,“那要再往哪里放张床呢,总不能让云芝天天打地铺。地上凉,时间长了对姑娘家身体不好。”
昨日沈酥回来,沈氏也没安排屋子,就让她们主仆二人在罗妈妈这间逼仄的小屋里凑合。
沈酥跟罗妈妈挤一张床睡的,云芝打地铺。
“不用不用,”沈酥摇头,“沈氏给我们腾院子去了,今日就能住过去。”
罗妈妈只是笑,全然没当真。
沈氏要是个好人,就不会把沈酥放在老宅多年不管不问了。
沈酥挑眉,“您再等等,会有人求着我们住过去。”
话音刚落,就见沈氏身边最亲近的嬷嬷过来了。
嬷嬷站在门外,满脸堆笑开口,“大小姐,院子已经收拾好了,也打扫的很干净,夫人说您要是方便的话,今日就能搬过去住。”
她往屋里看一圈,“昨日是没收拾好,才让您在这儿委屈一夜,您别往心里去。对了,还有衣服铺子送来好些衣服,夫人让您尽管看着挑,只要有喜欢的,全都留下。”
罗妈妈见鬼一样,捏着糕点都忘了吃。
不仅住大院子还有新衣服?
这是沈氏能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
太阳莫不是真从西边出来了。
沈酥一手托腮一手捏着糕点,歪头笑着问嬷嬷,“院子同意让出来啦?不是死活不让吗。”
不让出来能行吗。
跟现在的这点憋屈忍让比起来,那六马车的东西才是关键。
到时候别说一个小院子了,沈家就是想换个大宅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现在沈酥可是个香馍馍,得捧着供起来,免得秦家少东家刁难,刻意挑出沈家的错处搅黄了这门亲事。
嬷嬷扯出笑,态度恭敬,话说得格外好听,“瞧您说的什么话,那本来就是您的院子,没什么让不让的,二小姐也就只是暂住罢了。”
她怕沈酥拿乔不愿意搬,便又说,“大小姐还没见过您母亲给您留下来的那些首饰吧。”
沈酥一愣,罗妈妈则看向沈酥,轻声道:“是留给您的嫁妆。”
沈氏怎么说也是礼部尚书家里出来的女儿,不至于没品到去贪苏氏死后留给女儿的那点东西。
“首饰匣子一直都放在库房里,如今您回来了,夫人就让我们给您搬了出来,现在连同衣服一起,都放在您那院子里。”
嬷嬷笑着问,“大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沈酥没再犹豫,让云芝把糕点盒子盖上拎着,“去。”
嬷嬷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帮大小姐跟罗妈妈把东西带上。”
她就知道沈酥听到这话会搬。
嬷嬷带人来帮沈酥和罗妈妈收拾行李,三个人的物件愣是没凑够半个箱子,东西简直少的可怜。
饶是嬷嬷心里向着沈氏跟沈妤,这会儿看见沈酥仅有的那点东西后,都有些心疼。
哎,没了亲娘,这亲爹就是后爹了。沈建瓴可根本不管沈酥有几件衣服几双鞋子。
嬷嬷叹息摇头,让人把东西带上,引着沈酥往前走。
沈酥小时候住的院子是整个沈府位置光线最好的庭院,冬暖夏凉,冷时有光,热时有风,庭院种了草木遮荫,甚至还在葡萄藤下绑了秋千。
所以她刚被送走,沈氏就相中了这庭院,等沈妤出生后直接留给了她。
只是如今时隔多年,沈酥再回来,发现院子已经不再是她记忆里儿时那个快乐自在的地方,里面的草木换成了花卉,秋千跟葡萄藤更是拆的拆挪的挪。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沈酥扫了眼庭院,跟嬷嬷说,“我花卉过敏,院子里不要花。”
沈酥不是找茬挑事儿,主要是她上回泡了回花瓣浴差点把自己送走。她也是那时才知道自己对花瓣过敏,只是过敏原具体是哪一种花倒是不清楚。
她总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挨个去试。
嬷嬷保持微笑,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都是顺从答应,“好,都听您的。”
嬷嬷刚要指挥下人把花盆搬走就听见沈妤在屋里嚷:
“你既然花卉过敏,那你就不要住我的院子啊!”
沈妤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后面是丫鬟劝她的声音,“小姐别生气,夫人还等着您去陪她呢。”
“什么陪她住,分明是让我把院子腾出来给那个沈酥。”窗户被人从里面猛地打开,沈妤伸手指向院子里的沈酥。
两人上午就起过冲突,沈妤被沈酥打了一巴掌,心里记恨着呢。
她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沈妤虽然十多岁,但身形高挑纤细,只比沈酥矮半头。
她瞪向沈酥,“你这不满意那不满意,那你回来干什么,直接留在老家找个马夫农户嫁了不就行了。”
嬷嬷听得眼皮直跳,快走几步到屋里,问沈妤身边的丫鬟,“二小姐怎么在这儿?”
这位主子早上就没占着便宜,现在又来了。
丫鬟也为难,“二小姐说回来拿东西。”
什么拿东西,分明是早上的事情气不顺,现在想再来找事的。
嬷嬷正要劝沈妤回去,就见沈酥缓慢抬脚进来了。
“我为什么回来,自然你娘求着我回来,这院子我如今就是不满意,你看不惯啊?”沈酥双手抱怀,笑起来,红唇轻启,“忍着。”
沈酥笑起来的时候,桃花眼顾盼生辉,眼底光亮熠熠烁烁,像极了春日午后阳光洒在静谧的湖面上一般,明媚晃眼。
沈妤没忍住打量沈酥,面前的女子就像只张扬自信的妩媚狐狸,哪怕穿着灰色粗布都遮不住她娇好的身形。
看看别人的饱满圆润,再看看自己的……
沈妤嘴巴撅起来,也学着沈酥双手抱臂,刻意把胸往上端了端。
典型的小丫头心态。
沈酥有意气她,故意娇作起来,手随意指,但凡看见的都不满意,“这摆件我不喜欢,颜色太花,我看不惯,幼稚。”
“这处的门帘我也不喜欢,换了。”
“还有那床……”
沈酥当着沈妤的面,微微挑眉,丝毫没有欺负小孩的愧疚感,格外强调:
“我睡不管别人睡过的床,给我换成新的,大的。我睡觉不老实爱翻来滚去,所以床不仅要大还要结实。”
沈妤见自己的床要被人搬出去,简直气死了,再也做不到气定神闲地双手抱臂,直接伸手,手指向沈酥跟嬷嬷跺脚,“你看她啊,她真拿自己当沈家大小姐了!”
嬷嬷干笑,“……她本来就是。”
沈酥附和地点头,“你最多只能算个二小姐。”
“你才是二小姐!”沈妤直接气哭。
她狠狠地瞪了眼嬷嬷,又剜了眼沈酥,“你等着。”
沈酥坐在桌边,根本不把她的威胁当回事。
沈妤边哭边往外走,丫鬟跟在后面小跑着追。
嬷嬷叹息,笑着跟沈酥说,“大小姐别介意,她年纪小不懂事。”
沈酥打开食盒继续吃糕点,含糊点头,“按我说的去办吧。”
别的她能凑合,可床不行。
秦大小姐有洁癖,路上住客栈的时候都要换新被单褥子,不然不愿意睡,何况在别人的床上做那事。
嬷嬷领了她的要求下去。
沈府庭院大换新的时候,秦虞刚回到东院。
老太太还在等她,“沈府情况如何?”
她也有些担心秦虞去沈府是要闹事,她倒是不怕李宣流丢人,她怕秦虞吃亏。
“嗯?”秦虞没听懂她的意思,“还行。”
沈府里的情况她看过了,沈酥在里面过的还行。
“什么还行,我是说沈侍郎对结亲的态度如何,可能看出他跟李宣流在谋算什么,”老太太皱眉睨秦虞,“你怎么有些心不在焉?你去了一趟都看了什么?”
看了沈酥。
秦虞略显心虚,端茶抿了一口。
老太太笑秦虞,“怎么了虞儿,去了一趟沈府,魂儿都丢在那儿了?”
“不过是娶个侧室,”老太太摆手,不以为意,“随他折腾就是,反正也活不了两年,你因这事生气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她以为秦虞还在乎李宣流这个爹呢。
秦虞有些嫌弃地拧起眉头。
“对了,他那个侧室怎么样?”老太太抿着茶说,“云朵听说你回来,刚才来了,可惜你不在。”
李云朵是白氏的女儿,但人美心善很得老太太喜欢,跟秦虞关系也算不上差。
“她说白氏知道李宣流要娶侧室还哭了几次,说是那没进门的侧室美艳如妲己。”
什么美艳如妲己,分明是说沈酥模样妩媚明艳像狐狸精。
这话还是以前沈氏传出去的,说沈酥长相轻佻不像是安分守己的大家闺秀,这才送去江南修心养性。
老太太道:“别的我都不管,进了后院能安分就行。”
安分?
做为“继母”还没过门就拉着“继子”在假山里深吻,算安分吗?
秦虞抿着茶,心里公道地点评,如果见色起意直接下药自荐枕席这些不算的话,那沈酥好像是挺安分的。
喂‘饱’就不作妖,好养活。
秦虞端着茶盏,斟酌语言,尽量用公正中立的语气说,“姥姥,我看沈姑娘人挺好的。”
“你只见了她一面,就觉得她好了?”老太太来了兴趣,“她哪里好,能让我虞儿都帮她说话,说来我听听。”
秦虞被问住了。
她想了想,木着脸道:“长得好。”
别的不能说,多说会露馅,影响祖母日后对沈酥的印象。
毕竟像沈酥这么大胆的女子,……属实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太太:她哪里好,让你这么满意?
鱼:……活.好。
(这能说吗?)
啊我这本三千收了QAQ如果不是太累了,我就加更了。(加更什么的我就说说,别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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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031
秦虞怕再聊下去会被老太太看出端倪, 随意寻了个借口溜走了。
现在李宣流身体不好精力不足,下面的事情很难全部过问,于是各处掌柜的账目全都送到了秦虞这边。
本来可以不用这么麻烦,但新接手秦记, 要是囫囵吞枣不把事情理清楚, 下面的人就会觉得她年纪小好糊弄, 态度只会越发散漫, 时间一久, 便很难再约束管理。
除了账目,秦虞还要查刺杀一事,这么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动手,不像是李云玉那个怂包能干出来的事情。
毕竟以往李家都是偷偷摸摸的下毒或是找人刺杀,没有这么大的手笔。
如今劫匪被送往京兆尹府, 审问结果怕是要过上几日才能出来。
秦虞事多压心,唯一略显轻松的便是找到了沈酥。
想到她白嫩的食指缠着自己青色的腰带流苏, 撩起眼尾撒娇的模样, 秦虞耳廓微热。
虽有些不适应,但又觉得新奇, 心里软软痒痒的, 是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三日后……
咳咳。
秦虞压下那点旖旎思绪, 专心出府办事。
“你说秦虞今天也跟着去了?”
西院的柳绣院里, 白氏歪在贵妃榻上,手捏扇柄, 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李云朵从东院老太太那边过来, 进门就瞧见母亲郁郁寡欢的恹恹模样, 轻声应,“是, 阿兄今天刚回来便跟着陈管家一起去了。”
“去的好。”白氏听完果然精神一震,从榻上坐起来,眼睛微亮,“秦虞肯定是要去闹的,不愿意让沈家姑娘进门。”
白氏舒心了,扇子摇起来,“我本以为‘他’不管这些,谁知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知道你爹要娶个小的回来,便不答应了。”
“也是,以往不过弄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进府,关在后院里跟个摆件似的,构不成威胁,可这次可就不一样了。”
白氏微微眯起眼睛感慨,“侍郎府里的千金啊,虽是原配所生,但怎么着都跟沈府挂着关系,她要是进门肯定跟那些妾不同,万一再扶成正妻,这让死去的秦姐姐情何以堪。”
“秦虞心里肯定替‘他’娘气不过,”白氏扇子拍在腿上,重重呼气,“我也替秦姐姐气不过,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人呢。”
该是命里有劫,遇到了李宣流这样的糟心东西。
李云朵假装没听见白氏在骂李宣流,只针対她前面的话微微摇头,“女儿不这般觉得。”
“你怎么看的,快坐过来说说。”白氏往旁边挪挪,让李云朵直接坐在她边上。
白氏是李宣流纳的妾,后来有了孩子才抬为侧室,论模样论身段,只能算做清秀,当不得美艳妇人,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当初秦珠闭着眼睛许她进门。
这么些年,白氏在后院里本本分分,秦珠去世后,西院里后宅的大小事务全由她搭理,还算井井有条体面大方。
也因为有她在,李宣流那几个这两年新进门的妾室才没在院里翻出浪花。
后院清净,老太太心里舒服,早些年対白氏的那点厌恶慢慢散去,这两年看在李云朵的份上,偶尔还同她多说两句话。
当年进门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李宣流白眼狼没良心,白氏一个女子能左右什么呢,不过是生计所迫,才被迫嫁人为妾罢了。
白氏小门小户出身,见识不多,仅会的管家理财能力还是秦珠在世时提点她的。
世人都以为秦珠定然恨极了白氏,因为白氏进门,秦府丢了脸面不说,秦珠自己也抬不起头做人。
可实际上,白氏老实听话,対秦珠这个大夫人言听计从,秦珠恼不起来,偶尔见她无所事事,还主动教了她一些东西。
白氏能在秦府混到现在,不是因为李宣流疼她喜欢她,全因她品行不差运气好。
早些年有秦珠教导,秦珠去世后,白氏生的女儿李云朵又是个有主意的聪明丫头,完全不用她费心,有时白氏想不到的事情,李云朵都能提醒到她。
白氏眼巴巴看着李云朵,“快说说。”
“阿兄不是这样的人,”李云朵口里的阿兄自然不是亲哥李云玉,而是秦虞,“阿兄対父亲没有感情,东西两院更是互不干涉,秦李两家虽住一府,但已经不是一家人。”
李云朵语气肯定,“‘他’不可能因为父亲要娶个侧室,就特意去礼部侍郎府里闹,定有其他原因。”
“昨天下午阿兄被人埋伏刺杀,险些受伤,这事里面一定有问题,京畿附近,谁人敢这般大胆?”李云朵秀气白净的脸蛋带着担忧。
白氏听得一愣,也慢慢反应过来,坐直了身体,“这么说,不是后宅里的事情了?”
“阿兄眼里怎么可能全是后宅之事,‘他’去沈府定有深意。”
李云朵顿了顿,垂下眼睫压低声音跟白氏说,“我怀疑李家有人跟上面联手,想害阿兄,而父亲要娶沈家千金,这就是个信号。”
是皇商准备掺和朝廷之事的信号。
商人素来身份低贱,握着最多的钱受着最多的白眼,在社会上的地位并不高,也不被文人所容纳,所以后来才有个不成文的律条:
商人不得从政。
不从政就不能考科考,就跟当官没了关系。
可这世道,有些地方并非是光有钱就能畅行无阻的,还得有门路。
商人要是想在外面各处行走方便一些,经常会花钱跟官员打好交道,这就是为何有的大臣会娶商人之女的原因。
大臣求钱,商人求权,用儿女联姻达成彼此的目的。
说是嫁娶,其实不过是交易。
如今李宣流主动开口想娶个侧室冲喜,又瞧中了沈家原配所生的千金,就是这个意思。
他不能娶正妻,所以让没了亲娘照拂的沈酥嫁给皇商家里当侧室,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沈侍郎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正好处在中间,李宣流要娶他女儿,既不会惹文人动怒说商人攀附权贵,也不会让商人们觉得娶低了有失脸面。
李云朵觉得秦虞这次亲自去沈府,多半因为这事去的。
李家这边要是有这个打算,这対于少东家秦虞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宫中皇子们已经成年,也为了那个位子明争暗斗起来。
要是有皇商在背后支持,那样雄厚的财力,対胜负说不定能起到关键作用。
李家那边若是跟朝堂上的事情牵扯起来,秦家脱不开身不说,甚至有可能反被皇权利用。
李云朵暗骂那群人是蠢货,明明中立就能稳赢,不管将来谁当了皇帝都不敢难为秦记,而现在他们看秦虞接手秦记就开始急了,竟想着用别人的手除掉“他”,全然不顾事后会给秦记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事情又复杂了,我还当秦虞单纯去沈府耍威风的呢。”白氏盘腿坐着,秀眉皱起。
李云朵道:“怎么可能,阿兄又不是哥哥,怎么会那么蠢。”
白氏看了李云朵一眼,沉默瞬间,想反驳又找不出理由,只得妥协叹息,“……还真是。”
她扇子摇起来,感慨道:“云朵,你要是个男孩该多好。”
白氏伸手拍拍李云朵的腿,满脸可惜,“你这般聪明,算账看账本的能力更是一流,仅窝在后宅里屈才了,你要是男人,哪怕没有这些家业支撑,你也能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来。”
李云朵今年不过十五,模样跟白氏很像,清秀的脸蛋温雅的性子。
她笑起来,“娘这般说我,便是対我能力最大的认可,我听完就已经很开心了。”
白氏想起什么,又气恼道:“你哥那个蠢脑子,天天跟那些姓李的东西厮混在一起,好的不学全学坏的。”
白氏提起儿子就生气,“连他爹都是秦府赘婿,他还想东想西,连你的半分通透都没了,我日日见了他都觉得対不起秦姐姐,恨不得拿棍子打断他的腿。”
可惜她力气小,李云玉又跑得快,次次棍子扔出去都打不到人。
“同样都是我生的,你就向着我,他就向着那群吸血的。”白氏扇子扇的虎虎生风,“说也不听,骂也不听,他又跟你爹那边走得近,我拿他根本没法子。”
白氏想起什么,扇扇子的动作一顿,脸色隐隐发白,沉了声音问,“昨天下午那事,会不会是你哥干的?”
白氏咬牙,“要真是的,我就找人打断他的腿!”
李云朵伸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实话实说,“不是。”
白氏一愣,“你怎么这般肯定?”
李云朵,“哥哥没那个脑子。”
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只是平静地在说一件事实。
李云玉就是爱跳罢了,处处拿自己跟秦虞较劲,最多小打小闹,如果真让他做杀人害命的勾当,他不敢。
“……哦哦,也是,”白氏扇子又扇起来,点头肯定,“这么看来,他蠢点也不全是坏事哈?”
这很难评。
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李云朵喝茶,假装没听见。
从沈府回来的这三日期间,秦虞几乎脚不沾地,一直在忙。
江南带回来的账簿要处理,江南富庶,商户在那边相当赚钱,可根据账面上的记录,收支勉强只能算是平账,不亏不盈。
要是不能盈利,李家人也不可能跟江南人来往过密。
这里面的猫腻也太明显了。
前两天陈三被恐吓了一顿,甚至主动交代不少事情,连让他带去江南的书信都有。
这些,都是证据。
秦虞指腹搭在厚厚的账本上,轻轻敲点。
她需要找个李家人的错处,借机发难,把所有事情一起清算。
“‘少东家’,”络腮胡从外面进来,纳闷道:“您今日要出门?”
行程都推迟了半天。
秦虞经他提醒,从书桌后面站起来,掸掸衣袖,“対。”
她道:“去看看我那养在沈府的‘继母’。”
络腮胡,“……”
别当他不知道那是“苏姑娘”。
络腮胡看着秦虞离开的背影,连连咋舌。
“少爷”这么一本正经文气板正的人,竟然干出跟亲爹抢媳妇的事,撬墙角撬的光明正大。
外人只当“他”去沈府替父送礼,可实际上,“他”都已经把没过门的“继母”给睡了。
络腮胡感慨,这就是年轻人吗。
真是够大胆,够魄力。
他虽不苟同,但表示支持。谁让秦虞说要涨月钱呢,足足五倍啊!
“又去?”西院主屋,李宣流呛咳起来,“‘他’怎么又要去沈府?”
陈管家也难受死了,他儿子陈三自从回来后就被秦虞扣起来了,至今他都没见着人。
陈管家本来派儿子到秦虞身边,想的是监视秦虞的一举一动,等立个功回来就能接他将来的班,稳稳做个管家吃喝不愁。
谁知秦虞竟是块铁板,陈三一头撞上去晕在那边,现在回不来了。
现在陈管家要是想见儿子,求李宣流没用,只能听秦虞的。
他呐呐道:“‘少爷’上次也没闹事,反而帮了咱们。”
“我用得着‘他’帮?”李宣流咳起来,“我不过是娶个合作的工具回来,需要‘他’这么认真?”
李宣流甚至开始嘀咕,秦虞是不是心里还是很在乎他这个父亲的,怕他被沈府哄骗了,这才忍着火气过去查看沈家的情况。
不然这很难解释啊。
那六车礼物,秦虞不可能看得上,沈府大姑娘,秦虞又不认识,除了关心他这个当爹的,没别的理由了。
李宣流摆手,脸上虽不情愿,可心里还有点小高兴。
秦虞莫不是出去一趟,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跟他这个当爹的亲近了?所以才拐着弯抹着角关心他?
李宣流抵唇轻咳,跟陈管家说,“去去去,带‘他’去。”
“现在看的这么认真,”李宣流皱眉朝门外看,故意大声说给门外的人听,“日后‘他’自己娶媳妇的时候,都不见得这么上心。”
秦虞就站在外面,安安静静清清冷冷,垂着长睫认认真真地在叠一方巾帕。
她模样过于好看,恰到好处的雌雄莫辨,被她抬眸扫过的时候,不少院里伺候的丫鬟都偷偷红了脸。
“少爷”身形高挑腿长腰细,双手白皙修长,叠青帕的手指更是匀称好看,惹得一群丫鬟不敢直视,怕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秦虞垂眸,把可能要用到的巾帕叠的方方正正塞进袖筒里。
她买的那些帕子,沈酥走的时候都没带走,她今日拿的不过是那堆里面的其中一条。
当着李宣流的面叠帕子,就为了睡他那个未过门的侧室。
秦虞眼睫微动,抿了抿唇,不过一个寻常的小举动,代入身份后怎么发现这么色气隐晦呢?
“继女”和“继母”……
听到屋里传出来的声音,秦虞心中更是默默想,她现在之所以这么上心,就是为了给她自己娶媳妇。
什么“继母”,那是她未过门的家中主母。
作者有话要说:
当着渣爹的面撬墙角,渣爹还得给她递铲子,刺激。
·
渣爹:她还爱我。QAQ
鱼:我是爱你“老婆”。(玩梗而已,其实是鱼老婆)=v=
忘了忘了,忘了我六点要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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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032
“少爷, 今日还要不要吃珍馐阁的糕点?”陈管家坐在辕架上,远远瞧见那三层楼阁上的匾额,微微侧头朝马车里问。
上回的食盒秦虞趁陈管家没注意,放在沈府门人那里让云芝拎走了, 陈管家只当她喜欢吃,所以今天路过又问了一遍。
陈管家是李宣流的人,私心里更像是李云玉这个姓李的, 如今态度这般恭敬, 全因陈三还关在她那里。
“买两盒吧,”秦虞淡声开口,“给沈侍郎沈夫人送一盒。”
陈管家应,“是。”
他顿了一瞬,又笑着补充, “还是少爷考虑周到。”
奉承之意溢于言表。
秦虞垂着睫没应。
陈管家没等来回答,只得讪讪地从马上下去, 到珍馐阁拎了两个三层食盒出来, 递进马车里之后,才斟酌开口, 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少爷, 您看陈三笨手笨脚的, 留在您那边碍眼还不如让他回我这边来, 我肯定严加管教。”
陈三要是无缘无故被扣,陈管家早就不乐意了, 他不得跳起来找秦虞的麻烦。
可秦虞说陈三先是收了江南商户的贿赂, 再又对“他”的女人产生觊觎心, 最后还在劫匪面前公然卖主……
这些事情,青木老五和络腮胡他们全都知道, 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双耳朵,全看见了全听见了。
秦虞给出的理由也让人无法反驳,她说:
“陈三这般公然挑衅,丝毫没将我这个少爷放在眼里,若是不严加管教,日后我如何服众?”
“就这么容易放了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我秦家的少主子。”
一时间陈管家舔着老脸都说不出求情的话,毕竟那三条里任意抽出来一条,就够打断腿逐出府门了。
也碍于这个原因,陈管家这才小心伺候着秦虞。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就去了趟江南,以前不显山不露水的秦虞居然支愣起来了。
先是查出账面有问题不说,随后又扣下他儿子当做人证,最后还命硬的从山匪手里逃生。
只能说老太太把人藏的太好了,让“他”半点本事都没往外露。
要是早知道秦虞小小年纪有这般能耐,李二老爷那群人都不会让“他”长这么大。
原先只当是个秀气不中用的文弱少爷,结果接管家业出去一趟再回来,竟收获了一群人的忠心。
别以为他不知道,络腮胡青木那十几个人,之前还不服气秦虞,现在全变成了唯秦虞马首是瞻。
李家那几人更是嘴角火泡都急出来了,本来想着让不中用不顶事的秦虞先暂时接管家业,稳一稳秦记众掌柜的心,也堵住外面那些说他们李家夺财的悠悠之口,毕竟秦虞看着就跟个娘们似的,能撑起什么家业。
到时候“他”出了纰漏,失了人心,再由李家人力挽狂澜出面顶上,就不会有人说闲话,秦家家业自然顺势全部落入李家人手里。
可谁知,秦虞握住机会直接崭露锋芒,丝毫没有先前藏拙的模样,杀了李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要不是秦虞露出本事,李家人也不会急着跟别人联手,公然想在“他”进京前除掉“他”。
秦虞手搭在食盒上,闻言轻笑,“陈管家想要领回儿子?”
陈管家一听有希望,立马朝车厢的方向侧着身子,“少爷放心,人领回来后我定会好好管教。自然,少爷要是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怎么说也是西院里的人,听从我父亲的命令,我使唤你……”秦虞适时停顿。
陈管家已经修成精了,立马接话道:“什么东院西院,不全是少爷您秦家的庭院吗,我听您吩咐是应该的。您有什么事情直接使唤就是,您能用得到我,这是我当下人的福气。”
陈管家知道陈三贪财好色没出息,可陈三孝顺啊,次次回来都记得给他带酒,收了银钱也全是想着交给他。
所以陈管家不可能不管陈三死活,这个儿子,气是真的气,可疼也是真的疼。
要不是疼儿子,陈管家一个老狐狸,怎么可能对着秦虞低头哈腰小心讨好,还不是命根子被人握在了手里。
“陈管家言重了,”秦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城东有个铺子,之前一直是李二老爷的人在管。”
城东的铺子,寸土寸金,只要开门,那银钱就如水一般哗啦啦地往里流。
陈管家精神一震,眼睛隔着车帘直直朝车里看,连呼吸都屏住了。
秦虞没让他失望,“等过段时间,那铺子交给陈三管理,让他好好历练一下。”
秦虞话没说死,只道:“自然,若是他管不好,那就不能怪我没给机会了。”
“少爷放心!要是他再犯糊涂不好好给您办事,我亲自打断他的腿给您赔罪!”陈管家开口保证,没有丝毫犹豫跟停顿。
少爷出手就是阔绰啊,不愧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富贵少爷,跟李家那群小家子气的人完全不同。
李家那群人穷了几辈子,这十几年借着李宣流的势才慢慢好起来,哪里见过多少好东西。
平时出手赏下人更是抠抠搜搜,像城东那种铺子,他们自己捏在手里跟个宝贝疙瘩一样,哪里舍得让别人沾手。
反观秦虞,这才刚接手秦记,就舍得重金赏人。
怪不得旁人忠心跟“他”,同样都是给人办事,谁不想多赚点银钱呢。
陈管家心里激动,无意中连李二老爷都不喊了,全用李家那群货色来称呼。
陈管家不是不知道秦虞的意思,但那可是城东的铺子啊。
“既然少爷这般说了,我也就放心了,陈三留在您那边伺候着,等您什么时候觉得他堪当大任了,什么时候再让他出去。”
舍不得儿子,套不来铺子。让陈三跟着秦虞,也算一种投诚。
秦虞点头,“那就先这样。”
“对了,”秦虞像是临时想起什么,说道:“我父亲跟沈家姑娘的亲事,定日子了吗?”
这事就是陈管家负责的,“我找人看了,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说是十日后就能进门。赶虽赶了些,可到底是娶个侧室而不是正妻,不用那般繁琐复杂,也来得及。”
“十日后啊,”秦虞捻着手指,“我倒是觉得九月底好一些,秋高气爽,天气宜人。”
这是打算推迟一个月?
陈管家表忠心的时候来了,话拐的相当丝滑,“少爷说得对,黄历上近期的确没有什么合适的日子。既然是冲喜,那必定要好好挑选,我觉得九月二十八就不错,您说呢?”
如今八月底,到九月底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那也差不多了。
秦虞笑,“陈管家办事,我跟我父亲自然放心。”
一路上,两人心照不宣达成了某种合作,相处十分愉快。
沈府门口到了。
跟上次截然不同,这回沈家小公子沈洲特意等在家里迎接秦虞。
由他这个少爷迎接,比让沈建瓴亲自出来相迎有脸面多了。
沈建瓴也是不想让自己处于下风,显得多巴结秦家多畏惧秦虞一样,所以故意拿乔,不出门等秦虞。
“秦公子,里面请。”十岁的沈洲已经是个小少年了,虽说个头不如秦虞高,但日日沾染书卷气,说话做事都彬彬有礼,很有儒生的气质,像个小学究。
秦虞微微颔首,示意陈管家把食盒提着,至于另一份依旧悄悄让马夫趁陈管家不在的时候放在沈府门人那里,等云芝过来提。
马夫是秦虞的人,办事她自然放心。
陈管家是个老狐狸,如今态度摆的好,可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在没见着铺子之前,他不可能真心向着自己。
秦虞心里有数,所以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会背着他,以免增加麻烦。
“秦少爷来了。”沈建瓴坐在正厅里,见沈洲领着秦虞过来,这才笑着起身。
秦虞跟他颔首见礼,“沈大人,今日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只买了份糕点。”
陈管家把珍馐阁的三层糕点盒子放在一旁的桌面上。
珍馐阁的糕点值“千金”,虽有夸张的成分在,但价格属实不便宜,何况这盒子有三层,更贵。
秦虞拎食盒进门,对于沈建瓴这种好面子的文官来说,心里更满意,好像这样就能显得他不看重银钱一样。
沈建瓴心情大好,连称呼都换了,“叫沈大人太见外了,贤侄要是不嫌弃可以叫我伯父,来来来,进来坐下说话。”
他跟秦虞谈论起诗赋文章,沈洲偶尔插嘴,气氛相当融洽,好像秦虞这次过来就是未来“女婿”上门做客似的,跟别的毫无关系。
沈建瓴也没想到秦虞文采这么好,直呼“他”从商可惜了,“要是考科考,定然能榜上有名。”
秦虞只是笑。
她微微侧身想端茶,这才注意到桌上只放了瓜果没放杯盏。
秦虞心里一动。
果然——
“秦公子来了,”沈氏笑着进门,同时微微侧眸同身边的人柔声说,“酥儿,你不是给你父亲泡了茶吗,送去吧。”
秦虞抬眸朝前看。
沈氏特意让沈酥今日过来,要不然秦虞怎么能看见沈酥穿了新衣服用了好首饰呢。
她还笑着说,“让秦公子见笑了,酥儿孝顺,今日沏了茶非要亲自送来,我都说了让丫鬟去做,她非说快要出阁嫁人了,能在爹爹面前尽孝的机会不多,能给爹爹多沏一次茶就多沏一次。”
沈氏坐在沈建瓴边上,状似无奈地叹息嗔道:“这孩子。”
秦虞安静地看她做戏,也不戳破。
沈酥从丫鬟手里端过茶盏,一杯递给沈建瓴,“父亲,茶。”
沈建瓴笑着伸手接过。
“秦公子不如尝尝酥儿沏的茶?”沈氏开口。
沈酥便又端着茶来到秦虞面前。
她今日挽着未出阁的少女发髻,乌发用玉簪固定,娇好的脸蛋尽数露出来。
身上是件石榴色的半臂坦领襦裙,橘红的裙摆花瓣一般绽开,随着走动泛起涟漪波动,小巧秀气的鞋尖在裙摆间若隐若现。
纤细的腰肢被腰带束起,极其凸显腰身,长裙拉长比例,使得身形看起来格外高挑纤细。
再往上的半臂短衣则是绣着花的轻薄白锦布,里衣是浅粉色,袖筒是宽袖。
秦虞抬眸看沈酥的脸,沈酥垂着眼睫,规规矩矩地站着,并没有看她。
跟之前勾人的妩媚模样比起来,沈酥今日像极了书香世家的千金大小姐,容貌明艳唇红肤白,气质端庄雅正,穿着妍丽大气,举手投足间尽显落落大方。
一时间,像颗耀眼漂亮的宝珠,让人移不开视线。
秦虞耳廓微红,收回目光垂下眸。
沈酥那双白皙无骨的手端着茶盏适时伸过来,手往前伸露出一截清瘦骨感的细白腕子,一只红玛瑙镯子戴在上面,衬得她肤色越发通透净白。
这镯子也是沈氏买的,咬着牙滴着血买的,所以要求她务必戴上。
“多谢。”秦虞双手接茶。
手刚伸过去,秦虞就察觉到沈酥食指轻轻蹭了下她的手背。
羽毛剐蹭一般,酥酥痒痒的。
秦虞眸光微动,抬眼看沈酥。
沈酥朝她俏皮地眨了一下右眼。
是要她打翻茶盏吗?不然怎么用换衣服的借口出去呢。
秦虞已经做好被热水浇腿的准备,谁知沈酥却稳稳地端着茶递给她,“公子,尝尝。”
秦虞,“?”
秦虞端着茶,眼睁睁看着沈酥举止得体地退回去,看沈酥端庄乖顺地坐在她右手边。
“???”
不是说去她院子里吗?
秦虞抿了口温热的茶,侧头跟沈酥说,“沈姑娘茶泡的不错。”
沈氏听了这话,直接接过话茬夸了起来,“我家酥儿最是心灵手巧,除了泡茶——”
她正说着呢,沈洲“哎呀”一声,把手里的茶盏打翻了。
茶水浇在衣摆上,吓得他直接站起来。
“洲儿,”沈氏立马过去,边拿着帕子帮沈洲擦衣服上的水痕,边指挥下人,“快把茶水打扫干净。”
沈洲也闹了个脸红,跟沈建瓴和秦虞说,“茶盏太滑,我一时没端住。”
“没烫着吧?”沈建瓴关心极了,身体无意识前倾,站起来跟沈氏说,“快带洲儿下去换身衣服,再仔细看看别烫伤了哪里。”
沈洲摇头,“不烫,就是我没端稳。”
“去看看,万万大意不得。”沈建瓴就这一个儿子,宝贝着呢。
沈氏是想留在前厅,但儿子更重要,闻言便道:“那我就先失陪了。”
她领着沈洲出去。
沈建瓴起身目送到门口,叮嘱交代,“要是烫着了,赶紧叫大夫来看看。”
一时间,正厅里根本没人注意秦虞跟沈酥。
沈酥笑盈盈看向秦虞,在她的目光下,晃了晃左手手腕,露出腕子上的翠玉珠子。
那珠子颗颗通透青翠,颜色格外好看纯粹。
秦虞微顿,呼吸发紧。
沈酥也不说话,只借着这么短暂的功夫,用右手食指指腹,当着秦虞的面,一颗颗拨动左手手腕上的那珠串。
指腹缓慢滑动珠子,在光滑水润的珠面上轻揉慢捻,像是在揉珠子,又像是在揉别的什么。
沈酥那双潋滟明亮的桃花眼看过来,含情似水,眉梢眼尾尽是情意。
秦虞耳朵整个都红了,想移开视线,眼睛又不听话。
沈酥背着人,竟借着珠子这般调戏她。
尤其是这珠子之前用来做过什么,两人都清楚。
秦虞搭在腿面的手指紧攥,有些无奈,低声唤,“卿卿。”
沈酥无声开口,明晃晃的唇形:
“求我。”
大小姐脸皮薄,沈酥格外享受调戏她的过程,看她红着耳朵抿紧薄唇,想凶她又凶不起来的模样,诱人至极。
秦虞瞪她,绵软的眼神,没什么威慑力。
沈酥哼哼,秦虞之前可冷了呢,眼神清冷疏离,丝毫不像现在,软的不像话。
她得意,她翘尾巴,她故意低头吻了下手腕上的珠串。
红唇亲在珠子上……
秦虞一下子别开脸,连脖子都红了。
沈酥笑得眉眼弯弯,正要放过秦虞,就听她开口了。
秦虞压下情绪,突然开口问沈建瓴,“沈洲严重吗,伯父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建瓴站在门口,这才回神,“啊?哦哦,应该不严重,我看他走路什么的都跟往常一样,许是就去换身衣服,待会儿就回来了。”
他笑着坐回来,“贤侄别担心,咱们继续说话。”
沈建瓴转身的那一瞬间,沈酥立马放下手腕,袖筒滑落遮住珠串,又是一副乖巧端庄的模样。
沈酥看秦虞,抿唇睨了她一眼。
破坏气氛。
秦虞却是微微笑了下,嘴角弧度清浅,将本来放在左手边的茶盏端起来,抿了一口,顺势放在右手边。
茶盏就放在她跟沈酥座位中间的一方小茶几上。
沈建瓴跟秦虞聊起江南的风土民情,沈酥拿余光看秦虞。
茶盏盖子放在一旁,秦虞食指搭在茶盏盏沿上,指腹顺着盏口轻轻滑动,正一圈,反一圈,像极了前戏。
沈酥倒抽了口气,眼睛睁大瞪她。
“江南跟北方属实不同,连风似乎都更柔和一些。”
秦虞声音平稳,一本正经地在跟沈建瓴说话,目光没分给沈酥一分,只有手在动。
她手掌虚拢着白瓷茶盏,指腹在杯口摩挲,热气濡湿她的指甲,秦虞才把食指放进茶盏里,轻轻搅动。
明明就是一杯清茶,里面的茶叶都是滤出来的,只有一盏碧青色的茶水,可秦虞像是在捞什么,食指在茶盏里抠拨挑拌。
“伯父老家是南方哪边的?”
“小地方小地方,不过离苏州挺近的,我都多少年没回去了,如今听你提起,还挺怀念的。”
两人说话,除了离得最近的沈酥以外,根本没人看见秦虞的动作。
把茶搅“浑”,秦虞手腕抬起,湿漉漉的食指往下滴着茶水,滴滴答答又落回茶盏里。
她垂下浓密的长睫,拇指指腹捻了下食指指腹,平平无奇的一盏茶,她却微微分开两指指腹,像是那茶水能拉出丝一般。
秦虞侧眸看向沈酥,似有所指,“是挺让人怀念的。”
她明晃晃地反击回去,告诉沈酥:
‘求我。’
沈酥脸色早已涨红,坐在椅子上的双腿并拢收紧,脚尖点地,脚趾蜷缩,白皙的脖子染了层粉,甚至出了层薄汗。
而这期间,秦虞不过是在跟沈建瓴说江南的趣事,巾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我一路过来,对江南别的感受不深,唯独觉得那边……”
秦虞余光看向沈酥,眼底笑意渐浓,声音却是如常,缓声道:
“水多。”
这只惯会装模作样的大尾巴狼!
沈酥,“……”
沈酥浑身不舒服,黏糊糊的,脸蛋滚烫,呼吸都带着痒。
她不敢抬头,怕被人看见脸色上的异样。
沈酥万万没想到,不过分开几日,秦大小姐的反击越来越厉害了。
她借口去看沈洲,跟沈建瓴说,“我先失陪了。”
沈建瓴点头,“行,那你先回去。”
沈酥出去没多大会儿,秦虞跟沈建瓴又说了两句话,才说要出去方便一下。
还是上回那条路,还是上次那个假山。
沈酥走在前面,秦虞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坠在她后面。
她看沈酥脚步不对,看她走路姿势别扭,眼里露出笑意。
假山里,沈酥咬秦虞唇,秦虞笑着看她,掏出巾帕,低声问,“擦擦?”
不然滑滑的多难受。
沈酥偏不,她勾着秦虞的腰带,目露挑衅,“时间短暂,姐姐要去我院里坐坐吗?”
明显不服气。
茶杯珠子算什么,有本事来实战。
作者有话要说:
小点心:来坐坐?
鱼: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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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033
沈酥揽着秦虞的腰,恨不得就地挂在她身上。
“去不了。”秦虞见沈酥皱眉抿唇目露失落,心里一软,呼吸也有些紧。
她偏头亲沈酥,两人唇瓣在说话间若即若离, “我若是离开的时间久了, 会被人怀疑。”
秦虞垂眸看沈酥的襦裙, 微微皱眉抿唇, 这般繁琐, 光是解开脱掉就要费些时间。
“裙摆撩起来的事儿,能有多麻烦,”沈酥手指沿着秦虞的腰带滑来滑去,软滴滴地喊,“姐姐, 姐姐我想了。”
尤其是刚才被秦虞借着茶盏那么撩拨了一顿,心里更想。
秦虞双手搭在沈酥肋骨上, 掌心往上轻轻一托,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蹭, “可我想要揉的地方, 衣摆掀起来揉不到。”
沈酥眼里含笑, 眼睛往秦虞身前瞟, “姐姐今年十七,……许是还有机会。”
秦虞, “……”
没事, 她没有, 沈酥有也行,反正都是自家的。
沈酥看秦虞这个意思, 就知道今天无望,只是可惜了她那张新买的拔步床。
床帐四角还挂着铃铛,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音色清脆宛如奏乐。
可秦虞考虑的也很周到,两人要是想尽兴,怎么可能只撩衣摆。
若是有别的,那在穿衣上花费的时间可就太多了,而且秦虞爱洁,这般热的天,要是出了一身汗,她不沐浴定然浑身难受。
可她这个名义上未来的“继子”是来做客的,在她这个继母院里洗澡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草草结束的话,沈酥也不满足。
“好吧,”沈酥叹息一声,张开双臂抱着秦虞,妥协了,“那抱抱。”
声音轻轻软软的,伸手老老实实抱她,没有多余欲念,只是想抱抱。
她想她了。
沈酥一直以为自己跟秦虞不过露水情缘,充满了谎言跟欺骗,所拥有的只是肌肤相贴,可她走的那日,却把唯一戴着的铜簪留下。
她自幼活得艰辛,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身上最值钱的东西,除了她的身体,唯有那根铜簪。
可这两样,她全都毫无保留地给了秦虞。
沈酥走的时候自己都不懂,如今回过神来,才发现她早已在她自己都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就已经把对秦虞的爱意表达的这般含蓄又直白。
也不知道秦虞懂不懂她那天的意思。
沈酥乖顺地贴着秦虞,想问,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下药睡人她好意思,问“喜不喜欢”却莫名羞涩起来,像个真正的深闺女子,扭扭捏捏哼哼唧唧就是说不出那般害臊的话。
可两人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大胆轻佻又露骨奔放,但是“喜欢”这两个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字,却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对彼此宣之于口。
要不然她那日撒个娇,秦虞也不会往解腰带上想。
见她猫一般,将脑袋窝在自己颈窝里,秦虞犹豫了一瞬,轻声说,“夜里等我。”
沈酥以为她听错了,昂脸看秦虞,“夜里?”
她目露疑惑,“你怎么过来?”
秦虞功夫很俊,只是沈酥没见过。
“不告诉你。”
秦虞单手搭在沈酥后脑勺上,轻轻将她脑袋摁回自己肩上,嘴角抿出清浅笑意,“等我就行,我来喂你。”
这只馋狐狸。
“糕点放在门人那里,你让云芝去拿。”
秦虞问,“还有什么想吃的,我晚上给你带。”
她跟沈酥说,“今日之后,我要是再想这么光明正大的登沈家门,就没有好的借口了。”
“想见你的话,只能夜里悄悄来。”
沈酥眉眼弯弯,揶揄调侃,“像极了偷人。”
秦虞接话,嗓音暗哑,带着别样韵味,“嗯,来偷你。”
沈酥没忍住,主动吻她嘴角,唇瓣故意从秦虞脸上擦蹭而过,贴在她耳边,“姐姐,帕子还在吗?”
秦虞侧眸看她。
沈酥气音,“帮我擦。”
秦虞做事向来认真,擦的时候也是。
等她用干净的巾帕包起那块黏糊糊的青帕时,两人都是脸蛋潮红,身上出了层薄汗。
沈酥眸光更是含水一般,轻轻晃动。
没做,又像是做了。虽不解馋,但是多少尝了个味儿。
“李宣流想娶你的日子,被我推迟了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够用了。”
“这段时间你安心过你的大小姐日子,其余的都交给我。”
秦虞跟沈酥轻声说,“对了,我姥姥身边有个很厉害的大夫,下午我让他过来给罗妈妈看诊,到时候用李宣流的名义,你知道就行。”
秦虞这是告诉沈酥,下午来的那个大夫可信。
沈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双手环着秦虞的脖子,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响亮的,“么~”
罗妈妈的病像是压在沈酥心头上的石头,秦虞在身边的时候才有片刻喘`息的时间,秦虞不在时,全是她自己绷紧神经硬撑着。
沈氏说是找大夫给罗妈妈看病,可根本没往心上去,随意寻了个大夫开了两三服药,让罗妈妈先吃着。
沈酥要是多问几句,那大夫就显得格外不耐烦,道:“说了你就懂了?给你开药你吃就是,要是信不过,那你就别吃。”
沈酥是求人救命治病的,被凶了也不敢怼回去,只能赔着笑低着头。
所以沈酥心里一直不清楚罗妈妈究竟是什么病,严不严重,这种担忧才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不安。
现在秦虞说要找个信得过的大夫来给罗妈妈看病,沈酥鼻子泛酸,都有些想哭。
像是知道她受了委屈,便来给她撑腰,告诉她别怕。
沈酥抱着秦虞,声音闷闷的,“谢谢。”
她对自己当真极好,这才连罗妈妈都考虑到了。
秦虞拍怕她后背,音色温柔很多,转移她的注意力,“若是罗妈妈病的不重,等过两日,我找借口请你去府上做客。”
沈酥眨巴眼睛,果然来了精神,“你怎么找借口?”
一般请人上门做客,基本都是后宅妇人们来做,比如递帖子邀赏花品酒,全是女人家的事情。
如果大小姐没女扮男装,倒是可以随时给她递帖子让她过去。
届时莫说做客,就是留宿都没人说闲话,外人见到她俩相贴挽手,只会说姐妹情深。
可现在秦虞是男子身份,轻易进不了内院后宅,怎么请她做客啊。
秦虞卖了个官司,估计吊着沈酥的胃口,没告诉她。
两人整理各自衣服,沈酥帮秦虞把嘴角蹭到的多余口脂擦掉,这才从假山里面走出去。
沈酥回自己院子,秦虞去前厅。
沈建瓴等人期间闲得无聊正在把玩砚台,见秦虞回来,才将东西兮小心放回多宝阁架子上,笑着说,“贤侄回来了。”
沈氏也让人端着瓜果重新回到前厅。
“洲儿如何?”沈建瓴立马开口问,神色担心,“可曾烫伤?”
秦虞礼貌性地看过来,以示关心。
茶盏上的猫腻肯定是沈酥搞的,她想支走沈氏,寻个空隙跟她单独相处。
沈酥虽然跟沈建瓴和沈氏不对付,但不可能跟个孩子生气计较,何况沈洲不像沈妤那般跟她起过冲突,所以秦虞笃定茶盏里的水并不热,沈洲不可能烫伤。
沈氏笑着开口,果真如秦虞猜测那般,“洲儿没事,只是他课业尚未做完,我让他换了身衣服继续看书去了,免得他玩心重耽误了学习进度。”
“那就好。”沈建瓴松了口气。
秦虞也跟着点头,“没事就好。”
她因自己对沈酥品行的了解,而觉得心里软软胀胀,像是无形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比之前还亲近。
现在的沈酥对她来说,不再是只知道“卿卿”二字的苏姑娘,而是一个很了解的人。
这份踏实的安全感,让秦虞心情极好。
“伯父,我刚才见你拿着一方砚台?”秦虞叫陈管家进来,“我记得父亲那里有块老坑洮砚?”
陈管家仔细回想,随后点头,“属实有一块。”
洮砚石质细腻,纹理如丝,气色秀润,发墨细快,保温利笔[1],极其珍贵且稀少,向来除了皇室外,也只有大文豪跟富商手里能有那么一两块。
价格之贵,千金难求。
沈建瓴胸口心脏都随着秦虞的话跳缓了半拍,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秦虞。
秦虞这意思是,是……
秦虞开口,“取来,回头送给伯父了。好砚得配好主人,才能展现它作为砚台的价值。”
这是在夸沈建瓴这个文人比李宣流这个“商人”更适合用砚台。
也是,李宣流入赘秦家算半个商人,早就跟“文”字沾不了边。
沈建瓴心里听着高兴,眼睛都亮了,明明特别稀罕那方砚台,但还得假意推辞,连声道:“贤侄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我哪里需要那般贵重的砚台。”
“伯父就收下吧,算是我这两次过来叨扰的赔礼。”秦虞微微颔首致歉,温和有礼。
沈建瓴立马道:“说的哪里话!你莫说来两次,你就是天天来我都欢迎。贤侄见识广阔文采过人,你我之间有说不完的话,你要是日日过来,我求之不得呢。”
秦虞笑。
沈建瓴直接拐了话题到别处,不再提砚台的事情,但两人心里都清楚,砚台的事儿,是收下了。
这便是文人的脸面功夫。
陈管家跟在秦虞身后,看她一开口就大气的把一方昂贵的砚台送了出去,心里嘀咕起来:
那砚台不是老爷的私藏吗?少爷这就直接送出去给她自己做人情了?!这事老爷知道吗?
秦家不愧是从商的,慷慨跟吝啬两不误。
慷老爷之慨,吝她自己的钱财。
送的是李宣流的东西,但人情全是她自己。
秦虞离开后,沈建瓴双手搭在肚子上,微微抬起下巴眯起眼睛,感慨道:“老坑洮砚啊,那可是洮砚,秦虞当真舍得。”
要么说是富可敌国的秦家,这么贵重的东西,送出手的时候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沈氏斜了他一眼,纳闷道:“外头传言不是说秦虞跟她爹李宣流不合吗,可我瞧着她这两次过来,不像是找事的,尤其今日还开口送了你一方砚台,有些古怪。”
原先他们还以为秦虞是来搅黄亲事的,可如今看来却不像。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人家是亲父子,再大的仇也抹不了这层血缘关系,所以说不定私下里感情很好,至于外头那些传言不过是见不得秦李两家和谐臆想出来的罢了。”
沈建瓴摆手,不以为意,“谣言做不得真,许是咱们误会了也说不准。”
尤其是管他秦虞跟李宣流关系如何,他沈家等着收好处就行。
沈氏一想也是,秦虞不找麻烦,这亲事顺顺利利结成,对沈家来说再好不过了。
“我让妤儿来吃珍馐阁的糕点,”提起女儿,沈氏眉眼温柔,“平时珍馐阁排队人多,有些糕点还买不着,馋坏了妤儿,正好今日让她跟洲儿过过嘴瘾。”
至于沈酥……
她还想分糕点?美得她!
沈氏如今对沈酥百般容忍全是为了日后,面子功夫做做还行,有了好东西怎么可能会想到她,哪怕是一盒吃食,毕竟又不是亲生的。
沈妤去吃糕点之前,还特意从沈酥院子门口经过,朝里面炫耀了一顿,“珍馐阁的糕点呀?那是得尝尝,虽然不稀罕,但也不像某些人从来没吃过。”
凉亭里,云芝从三层食盒里一层层往外端糕点。
今日的点心花样比昨天还多,种类也更丰富。
沈酥捏了一块,刚吃就听见外面沈妤故意扬起的音调。
云芝纳闷:“她是在说谁没吃过呢?”
这一连两天,都快吃腻了好吧。
沈酥摇头,咽下嘴里果子,“谁知道呢,估计是在说她自己没吃过吧。”
“有可能。”云芝点头,不然也不会拿糕点那么当回事儿。
沈妤说了半天不见沈酥搭腔,气的跺脚,挽尊一般跟身边的丫鬟说,“她肯定在哭,绝对是嫉妒的不敢出声。”
沈妤自我点头,“定然是这样,毕竟那可是珍馐阁的糕点,沈酥怎么可能吃过。走,咱们去尝尝。”
丫鬟,“……昂。”
她就听听。
没了沈妤找事,沈酥日子还算清净。
下午时分,太阳没那么热的时候,秦府来人了。
一是送砚台,二是李宣流“派人”来给罗妈妈看病。
沈建瓴的心思全在砚上,哪里管什么罗妈妈不罗妈妈的,直点头,“好好好,看病看病看病。”
沈氏嫌他这幅样子没出息,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啊?”沈建瓴这才回过神,双手端着檀木锦盒,笑呵呵说,“有劳李家主费心了,我这就让人带大夫去罗妈妈那儿。”
在沈建瓴这里,砚台才是首要的,至于罗妈妈,不过小事一件,不值得上心。
秦府来的大夫姓柳,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人却很好说话。
他给罗妈妈看病,望闻问切,最后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拖久了没及时治,才从起初的小毛病变成现在这般卧床不起。”
“只要对症用药遵听医嘱,一周后便能见效。”
沈氏之前为了拿捏沈酥,给罗妈妈吃的都是些不对症的药,所以拖到现在。
毕竟如果罗妈妈身子没有大碍,沈酥怎么可能会乖乖回京。
沈氏下午也跟着来了,听见大夫的话,恶人先开口,扫了眼沈酥,“都说了没什么大碍,还劳烦人大夫辛苦这一趟。”
沈酥懒得理她,心里的石头因大夫的话而落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谢谢大夫。”
她知道这是秦虞派来的,当着沈氏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认真福礼谢过大夫。
柳大夫摆手,“受人所托,姑娘不必这般大礼。”
沈氏只当这个“受人”是受李宣流托付,所以谢了李宣流,柳大夫只是应下,没反驳也没解释。
他去开药,沈氏见这边没什么事了,就回去忙自己的。
罗妈妈房里,沈酥坐在床边,双手拉着罗妈妈的手,眉眼弯弯,“妈妈没事,我就知道妈妈肯定会没事的。”
云芝也开心,“回头我亲自看着煎药,妈妈喝完肯定就能好了。”
“让你俩担心了。”罗妈妈笑着抬手,擦掉沈酥眼尾的泪,自己心头也是一阵酸涩,想哭却忍着了。
罗妈妈说,“这么看来,那户人家待你是真的上心,对你也是极好。”
沈酥脸贴在罗妈妈温热的掌心里,垂眸点头,“她待我最好了。”
秦虞说让她安心做大小姐,别的事情交给她。
秦虞当真是办到了,她为她的话付出了实际行动,并非嘴上单纯说说哄人宽心。
沈酥没有银钱,别的感谢秦虞好像也不稀罕。
沈酥想起什么,跟云芝咬耳朵。
云芝一愣,直接问出声,“您要那么大的浴桶做什么?”
罗妈妈靠在床上也看过来。
沈酥当场去世,耳朵都红了。她稳了稳声音,一脸正经地说,“为了泡澡的时候施展的开,能伸得了腿。”
奇怪,泡澡不就泡澡吗,还要怎么施展得开?
云芝不懂,只得听话的去问沈氏要。沈氏以为是沈酥作妖,忍着厌烦让嬷嬷去给她新买一个。
“要那么大的浴桶,”沈氏没好气地说,“是想在里面养鱼吗。”
直到晚上,云芝听见里头的动静,小脸通红,才明白沈酥为什么要那么大——的桶了。
她养虞。
太小了的确施展不开。
当天,天色刚黑沈酥就坐在了院子里,托着腮四处看,像是在等什么。
云芝端着茶走过来,疑惑地望了一圈,“小姐在看什么?是要等谁来吗?”
沈酥桃花眼弯起来,指腹点着脸颊,“唔”了一声,典型的少女怀春模样,“是在等人。”
“等一个从天而降的心上人。”
作者有话要说:
鱼:我身披月色来,代表正义,睡服你做个好人。
推一推我的预收《穿成炮灰女配的丫鬟》,也就是傻白甜小姐跟她的金牌腹黑打手丫鬟间的那点事儿,预收够的话,就无缝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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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
“主子, 小酥鱼炸好了。”小厮进来,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在桌面上。
秦虞坐在窗前看账本,头都没抬,应了声, “好, 我知道了。”
小厮多嘴问了句,“我帮您拿出来吧。”
“不用,”秦虞这才侧眸看了眼, “放那儿就行。”
“啊?”小厮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秦虞,最后点头,“哦好。”
少爷向来口腹之欲不重,很少自己提出要吃什么,都是后厨做啥她吃啥, 今天难得晚上过了饭点还要吃油炸小酥鱼,现在鱼炸好了, 她又不吃了。
奇奇怪怪的。
小厮闹不懂秦虞在想什么, 但是主子家的事情他一个下人也不需要揣测。
放下食盒,小厮就听话的退了出去。
等他离开, 秦虞才搁下手里的账本, 从窗前起身到桌边来。
秦府的厨子手艺特别好, 偌大的厨房里养了几十个厨子, 做糕点的做汤的做菜的做零嘴的,全都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擅长炸小酥鱼的厨子是宫里出来的老师傅了, 炸鱼的功夫堪称一绝。
鱼炸出来, 皮不破, 鱼骨酥,没有油味, 不见腥气,吃进嘴里全是鱼肉的香滑弹嫩,格外神奇,想来是有自己的独门绝技。
秦虞吃什么都行,但不代表她没有正常人的味蕾,分不出好吃跟不好吃。
提起要给沈酥带些吃的,秦虞就想到府里的小酥鱼。
哦对了,她府里还有位师傅,佛跳墙做得也极好,那个做大猪肘子的好像也不错,专门做卤味的那位老师傅做出来的鸡鸭爪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这些,以后都让沈酥尝尝。
秦虞在吃上不讲究,但沈酥就很喜欢吃,少吃一口都要委屈死。
秦虞眼里露出笑意,提起食盒出门。
“这么晚还要出去啊?”
苍老慈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秦虞抬脚出门,正好一转身就跟秦老太太打了个照面。
秦虞,“……”
秦虞一顿,握着食盒木柄的手紧了紧。
她猜到了姥姥会问些什么,毕竟柳大夫就是从姥姥那里借出去的,她也做好了被问的打算。
“嗯,”秦虞坦白承认,“去看一个朋友。”
老太太进来,坐在桌边,抬眸看向秦虞,眸光温和,轻声问,“是沈家的那个丫头吗?”
她没说是‘要嫁给李宣流当侧室的那个人’吗。
老太太不是个尖酸刻薄的人,她多年修养在这儿呢,跟秦虞又相依为命祖孙感情很深,不可能开口就随意诋毁跟点评秦虞在乎的人,那样太伤孩子的心了。
所以她说的是那个丫头,这个称呼多少显得亲近些。
“是她。”秦虞又走回来,站在老太太边上。
嬷嬷守在外面,屋里只剩祖孙二人。
“柳大夫说她的那个妈妈,积劳成疾体质虚弱,病情又被恶意拖了段时间,这才显得格外严重。”
老太太显然是问过的,事情清清楚楚,“但她还算年轻,三十多岁,慢慢吃药调养就能养好,你要是过去的话,让那丫头放宽心,不碍事的。”
秦虞微怔,诧异地看向老太太,“姥姥您对她没有偏见?”
“我为何对她有偏见?”老太太反问。
她道:“沈家跟李宣流的事情,是大人们的事儿,她一个小丫头能做得了什么主呢。”
“何况她生母走得早,如今府里当家做主的是她那继母,她为了罗妈妈甘愿回京嫁人,可见是个心性善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品行不差。”
姥姥在夸沈酥。
秦虞轻抿了下唇,感觉姥姥夸沈酥比姥姥夸她,还让她觉得高兴。
像是她喜欢的人,得到了家人的认可。
对上秦虞清亮的眸子,老太太笑了,“我找人问过沈家的情况,也知道那丫头的事情,今日说给你听你也别气我私下里查她,毕竟你为她变得太多了。”
老太太伸手指着秦虞一直拎在手里的食盒,“喏,就说这个,你自己什么时候馋过这些,肯定是给那丫头准备的。”
秦虞耳廓一热,想把食盒藏在身后,又觉得这样显得更心虚。
“你的情况,咱秦家的家业,让我不得不小心谨慎。”老太太指的是秦虞女扮男装的事情。
她压低声音问,“那丫头知道你真实性别吗?她跟你交好,是因为你是秦少爷,还是因为你是秦姑娘?”
不怪老太太多想,秦虞个高腿长腰细,又生的十分英气好看,雌雄莫辨,惹得家里的丫鬟都很喜欢她。
老太太怕沈酥跟府里的这些小丫鬟们一样,把女扮男装的秦虞当成了如松如竹的公子,存了那层男女心思。
要是秦虞当真了,先不说别的,单说秦虞把人从她爹李宣流那儿抢过来,洞房花烛夜,受伤的是她们两个人。
她家就算要娶妻遮掩性别,那也不能骗人家小丫头。秦家人良心一直在,可干不出骗婚的事情。
老太太小声说,“你悄悄跟姥姥讲,你俩到哪一步了?”
秦虞被一连串问下来,难得露出姑娘家的害羞神色,眼睛不好意思看老太太,只垂着眸扫向别处,白净的脸皮慢慢泛起粉。
“她知道我性别。”
声音轻轻,足以说明了一切。
沈酥不仅知道她性别,连她前胸的裹布,都是沈酥帮忙解的。
轻柔的手,一圈圈解开,像是解掉缠在她心上的束缚,露出柔软的内心。
老太太闹了个老脸一红,边诧异边不好意思,“啊这……”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老太太脸上略显尴尬,伸手摸起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一派轻松,“哦哦,到这步了啊。”
秦虞的回答很正经,但音调不对劲,老太太了解自己这个外孙女,所以一听就知道两人到哪一步了。
她完全没想到,两个女孩家能……
秦虞自幼当男孩养,她要是喜欢女的,老太太觉得是意料之内。
可沈家那丫头,喜好也挺让人意外的,竟喜欢跟她一样性别的女人。
不过细想也有迹可循,沈酥被亲爹半抛弃,大伯一家又对她不友善,身边一直照顾她对她好的都是女子,所以她潜意识里亲近同性别的人也很正常。
秦虞说完便时刻注意着老太太的脸色,怕她对自己跟沈酥的事情持反对意见。
这是她最亲的亲人了,秦虞不想从她嘴里听到“不同意”三个字。
她之所以选择坦白,一是她这几日已经做好了要娶沈酥进门的打算,二是她有别的理由说服姥姥。
可在这些话术说出去之前,秦虞私心里更希望姥姥不要对沈酥存有偏见。
沈酥看着是只妖娆妩媚、聪明狡诈的狐狸,其实不过是个张牙舞爪想保护身边人的小猫咪。
老太太干咳两声,清清嗓子,“虞儿啊。”
她看向紧张不安的秦虞,苍老年迈的嗓音说不出的温柔,“你别担心,你做什么事情,姥姥都无条件支持你。”
“你要是喜欢那丫头,你就想法子把她娶回来,不能让她先许给李宣流,那样与她来说名声不好听。”
“尤其是你们已经到那一步了,虽说姥姥不太懂,但总归要对人家负责,给人家一个名分。毕竟咱家业比她家大,所以得主动承担起这个责任。”
说到底,就一个字:
娶!
老太太双手捧着茶盏,想了想,“你女扮男装总没有妻子也不行,如今正好把她迎娶进门,断了别人的猜测,也免得有人给你塞人联姻。”
以秦虞这个情况,娶个知道她性别的沈酥,是最好的法子,对秦家百利而无一害。
生不出孩子,可以找别的借口。但要是迟迟不成亲,别人难免会多想。
如今秦虞刚接受家业,娶妻成家刚好能稳定秦记众掌柜的心。
秦虞笑了,“我本来想着您要是不同意,便用这个理由说服您。”
从利益出发,从家业出发,让姥姥接受沈酥。
可这般说出来,沈酥就成了一个掩护她女扮男装的工具,是出于各方面考虑下最好的选择,而不是她真心想娶的人。
“我刚跟她好的时候,也是您这种考虑,”秦虞道:“现在已经不再找其他理由,只想着娶她。”
“我只是怕您不同意,一开始才没告诉您。”
老太太摇头,“虞儿你要相信姥姥,且不说让你女扮男装牺牲很多,姥姥出于补偿心态也不会拦着你,单就说你是我孙女,我总归是要疼你的。”
就算秦虞不女扮男装,她这个秦家大小姐要娶一个女人进门,老太太诧异过后,还是会选择支持她的决定。
秦虞嘴唇动了动,眼眶微红,想说什么却被老太太笑着打断。
“咱们不兴那些肉麻的话,”老太太抬起下巴点点秦虞手里的食盒,“一直提着舍不得放下,那还不赶紧送去。”
秦虞低头看了眼手里,她说了这么半天的话,手中始终拿着要带去给沈酥吃的食盒,
“那我去了。”秦虞颔首朝外大步走。
嬷嬷在她后面进屋,看向抿茶的老太太,“您真就这么同意了?”
老太太朝外看,秦虞脚步快,这会儿身影已经消失在庭院里。
她道:“我家虞儿本就活得比别的女子艰难辛苦,现如今有人能让她开心轻松,我为什么不同意呢?”
秦虞本不该承担这些,但她为了秦家女扮男装主动扛起这沉重的担子,已经够辛苦了,老太太实在不想让她难受。
跟外孙女比起来,对于老太太来说,别的都不重要。
嬷嬷颔首,“也是。”
毕竟这世间也无人规定,女子就不能跟女子在一起。
感情二字,不管性别不论男女,有情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小点心:急急急急急急——!!!
鱼:来喽来喽,你想先吃哪个鱼(虞)(炸酥鱼)。
今天是坦白局。感谢在2023-07-02 13:18:55~2023-07-03 13:3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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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035
夏季夜里,最是凉爽舒适。
白日的暑气全然散去,只剩夜晚的静谧跟清凉,晚风袭来,萤火星点, 恬静悠闲。
罗妈妈问沈酥怎么还不去睡觉, 沈酥就是这么跟她扯的。
“景太好, 风又凉, ”沈酥眨巴眼睛,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想再坐一会儿。”
秦虞说是晚上过来,现在都亥时了还没到。
沈酥心里嘀咕,秦大小姐应该不至于放她鸽子吧!
还是被别的事情绊住了脚?
“那你再赏会儿景。”罗妈妈狐疑地扫了沈酥两眼,心底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情操雅致了。
当初在南方沈家老宅的时候, 也不是没有公子哥看上沈酥约她出去踏春。
沈酥直接回,“草有什么好看的, 这不遍地都是。”
她一颗石头心, 不知道是不开窍还是没看上人家,反正谁来都不好使。
如今可能是要嫁人了, 竟有了听风赏月的心思。果真是有了喜欢的人, 耳朵能听见风, 眼里能看见景。
罗妈妈笑了下, 跟云芝说,“给小姐拿个熏蚊子的香囊过来, 外头景虽好, 但蚊虫也多。”
沈酥连连点头, “对对对。”
她起身哄罗妈妈回去,“我待会儿就睡, 您身体不好可得早点休息,云芝。”
沈酥朝云芝使眼色,云芝立马过来搀着罗妈妈往屋里走。
两人走远,沈酥舒了口气,抱臂挠了挠胳膊肘。
罗妈妈有句话说的很对:蚊子属实多。
沈酥哼哼唧唧,站在石桌边上四处乱看,就在她以为秦虞不会来的时候,听到了墙边传来细微的动静。
沈酥精神一震,连忙提起衣摆小跑过去。
秦虞半蹲在墙头,低头垂眸朝下看。
沈酥手提罗裙小跑过来,仰着脸朝上望,月光映在她明艳大气的脸上,星辰尽数落进眼眸中,带着无限期待跟光亮。
见她过来,沈酥放下提衣裙的手,整个人松弛下来,瞬间就笑了。
她晚上换了身衣服,轻薄的莹白色夏衫,裙摆如花瓣般在脚边绽开,宛如初见时那般。
只是跟当初滚了泥土的小白花不同,今夜的沈酥盈盈而立,矜贵优雅,像朵漂亮干净的白山茶。
秦虞翩跹落下,拎着食盒的手背在身后,落落大方,轻笑着问,“姑娘你好,我叫秦虞,夜间不小心迷路了,请问这是哪儿。”
沈酥微微扬眉,目光里秦虞像只轻盈地燕子一般从墙上掠下来的场景犹在,说不出的惊艳。
从天而降,朝她而来。
脚尖像是点在她心弦上,拨出清脆声响,引得她心尖轻颤震动。
“我叫沈酥,”沈酥笑。
两人算是正儿八经地重新认识了。
沈酥抬脚朝前,脚尖抵着秦虞的脚尖,前胸贴她怀里,“秦姑娘,误入她人宅院,是要付出代价的。”
秦虞垂下眼睫,轻声问,“什么样的代价?”
“要么留下心,要么留下身。”沈酥莹白透粉的食指指尖,轻轻点着秦虞心口的位置。
指尖触碰到柔软,让她微微楞了下。
沈酥一怔,抬眼看秦虞。
她今日没缠裹布。
沈酥退后两步重新看。
秦虞穿着一身青衣,能看出来是女装,只不过很是利索,没她白日穿的襦裙繁琐。
纤细腰带束出一截劲瘦的腰肢,衬出独属于女性的曼妙曲线,胸前弧度略显明显,如今看着,倒是个英气清冷的女子了。
好像比她穿男装还好看。
秦虞要是穿襦裙,定是板正大气,不似她这般柔软。
“好看。”沈酥往前一步,亲了下秦虞的嘴角。
秦虞眼里荡出笑意,轻声问,“我还没做出选择,姑娘就这般急不可耐地替我选了身吗?”
沈酥哼哼,蛮不讲理,很是霸道,“身跟心我都要。”
秦虞微楞,嘴角弧度更是明显,耳廓泛红,垂眸低头无声笑着。
“进屋进屋,外面蚊子咬死人了,”沈酥拉着秦虞往屋里走,语气不满,回头睨秦虞,“到底是你来喂我,还是要我去喂蚊子啊。”
“对不起,来晚了。”
秦虞把身后的食盒提起来给沈酥看,“给你带了吃的。”
“我不要吃的,”沈酥朝秦虞眨了下眼睛,“我要喝的。”
像秦虞白日里摆弄茶盏那般,将水搅浑溢出,然后细细品尝。
两人进了房间,屏风后面放着一个双人用的浴桶,里面已经备好了水,沈酥伸手摸了下,温热。
“还好不用再加热水。”
沈酥转过身出去,秦虞将食盒放在桌面上。
刚把东西搁下,沈酥的手臂就从腰后缠了过来。
“姐姐,想我了吗。”
她手不老实,说着娇娇嗲嗲的话,手却主动大胆地顺着秦虞平坦有线条的小腹往上滑。
气氛正浓时,沈酥忽然将额头抵在秦虞身后,闷闷地笑。
她说,“虽然小了点,但摸着还不错。”
之前裹着一层布,硬邦邦的,每次抱抱贴贴的时候一点都不软。
现在裹布解开,感觉十分不一样,十分的……有感觉~
秦虞,“……”
秦虞转身,环着沈酥的腰将她抵在桌沿上,沈酥往桌面上一坐,双腿分开,秦虞一条腿就挤在她中间。
秦虞双手捧着沈酥的脸吻她。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沈酥讨好她,小心翼翼赔着仔细,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酥的胆子越来越大,在她身上也越来越肆意。
“馋死你。”秦虞瞪她。
气呼呼的大小姐可太可爱了。
沈酥双腿如藤蔓一般,缠着她的腿,停腰轻蹭。
“馋死谁?”
沈酥问,“现在谁馋?”
秦虞,“……”
两人往屏风后面走。
外面云芝拿了两个香囊过来,“噫?人呢?”
她站在凉亭里环视一圈,愣是没看见沈酥人去哪儿了。
云芝以为沈酥怕蚊子咬先进屋了,抬脚要进门,结果脚尖刚越过门槛,就听净房里传出来的水声。
像两条打架的鱼,在盆里挺撞扑腾,激起水花拍打桶壁溢出水面,然后才有这种声响。
云芝本来没往哪方面想,她怎么都想不到秦虞会晚上过来。
她只以为是沈酥在大桶里游泳,双人浴桶啊,不得可劲折腾。
可她前脚刚点地,就听见水声里混着沈酥粘腻甜软的嗓音。
这种似哭非哭的声音,云芝熟的不能再熟。
云芝条件反射地收回脚。
果然,下一刻秦虞的声音响起,“乖不乖,还乖不乖?”
沈酥都哭了,“乖。”
“听话吗?”
“听。”
“还跑吗?”
“不跑了,死也不跑了。”
她困在她手里,被她捏着蕊,还能跑去哪里呢。
两人声音很轻,如果不是云芝听力好,估计听不见。
云芝拿着两个香囊站在门口甚是尴尬脸红,不知所措。
最后她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也不敢伸手关门,怕声响被里面的两人听见。
云芝坐在外面廊下台阶上,一手一个香囊。
“这哪里是给小姐拿的,”云芝颠了颠香囊,“这分明是给我自己拿的。”
她要坐在这里给小姐和秦公子把好门,不让人靠近,所以这香囊她用来避蚊虫最合适。
云芝感叹,现在还在沈府呢,秦公子不知道怎么都能溜进来,这要是在秦府,那还了得!
两人不得在李老爷的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啊。
面上是敌对关系的继子跟姨娘,私下里却缠在一起。
啧啧啧。
云芝觉得自己学坏了,她以前可不会往这上面想。
她开始数星星,以此屏蔽身后的奇怪声响。
水声渐歇,可没多久,床角的铃铛声,响了起来。
沈酥在她那张大拔步床的四角,挂了四只精致漂亮的金铃铛,声音清脆悦耳。
罗妈妈当时看见了还很高兴,“小姐这是要规范睡姿呢。”
云芝没听懂,罗妈妈温声跟她解释,“这样翻身动静大了,铃铛会响,铃铛一响小姐就醒了,这就跟那头上戴的步摇作用一样。”
头上的步摇簪在乌云秀发间,流苏垂下,步子若是迈得大了些,流苏就会叮当晃动缠在一起,亦或是打在脸上。
步摇乱了,大家闺秀的气质也就乱了。
世族人家的大小姐,最爱用步摇来彰显自己处变不惊沉稳大气的气质。
罗妈妈很是欣慰,“我原当小姐跳脱,如今看来,是想学的文静规矩一些了,是好事。”
云芝半懂不懂,当时昂脸看金铃铛,总觉得这东西的用处不像罗妈妈想的那般正经。
果然,今夜金铃响了起来。根本不是规范睡姿,分明如奏乐般换着节奏来助兴。
云芝,“……”
云芝捂着通红的脸,数数,“一只小黄鸡,两只小黄鸡,三只小黄鸡……”
床帐中,秦虞越听这铃声越想皱眉,她越一脸正经沈酥兴致越高。
两人剪子一般,随着金铃声想把对方从中间剪成两半。
最后简直形成一个闭环。
秦虞妥协了,沈酥满足了。
天快亮的时候,秦虞怎么来又怎么走的,只是把食盒留下。
昨天半夜两人身上出了汗全都饿了,你一条我一条把那盘小酥鱼吃完,仔细漱了口才睡觉。
秦虞这次过来,脸不红心不慌,唯一觉得不好意思的是从沈酥屋里出来的时候。
云芝守了她们一夜,已经坐在门口枕着双膝睡着了。
秦虞朝屋里示意,沈酥穿了衣服出来。
“云芝。”
沈酥蹲在云芝身边,轻轻拍她手臂将她叫醒,柔声说,“回去睡,今天没什么事情,你放心睡。”
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云芝迷迷糊糊,扭头朝后面看。
“走啦。”沈酥心情极好,眉眼弯弯,一脸满足。
她看起来好极了,除了眼尾有些红,以及走路的时候姿势不太对。
但跟解馋和煲汤比起来,这都是小事情,歇歇就好了。
秦虞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才刚大亮。
白氏正好从老太太那儿请安出来,迎面遇见秦虞从外面回院子里,不由一愣。
“起这般早?”白氏主动同秦虞说话。
老太太不是个苛责的人,对府里的女人也比较宽容,很少让这些小辈们过来立规矩。
白氏不像李云朵,有事没事就会过来陪陪老太太,她来这东院肯定是有事。
秦虞没往前走,离得远了些,顿住脚步,轻嗯一声,一本正经,“早起,晨练。”
从晚上练到早上,中间没睡多久就被撩拨醒,所以也算是晨练。
白氏笑,“晨练好啊,晨练身体好。”
秦虞,“……”
身体好,肾可能不太好。
秦虞无意识揉了揉手腕,问白氏,“这么早来这边,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是老太太说她闲着无事用荔枝酿了酒,让我抽空递帖子请各府的夫人小姐们过来品尝。”白氏心里直嘀咕。
老太太向来懒得交际,如今突然想这么热闹一下,估计真正的目的不在于邀人来品酒。
恐怕是觉得秦虞年纪到了,也不小了,想给秦虞说个合适的夫人。
白氏也记挂着她那不成器的儿子李云玉,算算年纪,他也到了该娶媳妇的时候,说不定成了家,收收心,人就沉稳了呢。
所以这品酒宴是该办。
秦虞一听就懂了,姥姥这是帮她牵线找机会,让她能光明正大地见着沈酥。
毕竟晚上偷偷摸摸去,既不安全,也睡不好觉。
秦虞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只能说祖孙同心,想到一起去了。
“最近天气都挺好,我一时还不知道选哪一日。”白氏犯愁,多嘀咕了两句。
秦虞难得主动跟她建议,“那便多想两日,姥姥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最重要的是,她也需要缓缓。
总这般做,这双手怕是会酸到提不起笔。
白氏笑,“好。”
她心里想,老太太是不急这一两日,可秦虞怎么也不急?
白氏纳闷,秦虞这般血气方刚又没媳妇的人,怎么都不急女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点心:你猜她为什么不急呢?(wink)
鱼: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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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036
白氏回去见着女儿, 还跟她说,“老太太之前半点不提给秦虞说亲的事情,如今秦虞外出历练一趟回来,她就张罗着要办品酒宴了。”
至于亲自酿制的荔枝酒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估计是觉得秦虞长大了, 有了担当, 才想着让他成家。”白氏自我点头。
李云朵笑着挽上白氏的手臂, “娘, 管他什么原因, 姥姥让办那就办呗。正好阿兄跟哥哥也都到了该娶妻的年龄,刚好一起看看。”
秦虞比李云玉大个几天,两人今年都十七岁,到了秋天便十八了。
而且比起李家人,李云玉跟秦家人更亲近些, 从小跟着秦虞喊老太太是姥姥。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氏盘算着,若是宴上有合适的, 也给李云玉相看一下。
总让他这么不着调下去, 也不是个事情。
她唤来下人,“去看看少爷醒了吗, 若是醒了让他来我这儿吃早饭, 就说我有话跟他讲。”
“是。”
李云玉已经起了, 他今日约了好友出去打马球, 起的比平时早一些。
大夏天打马球,主打一个汗如雨下的畅快淋漓感。
谁知刚穿好衣服, 就听说白氏喊他吃早饭。
“谁大早上的吃早饭啊, ”李云玉嘟囔起来, “随便垫吧两口不就行了,就我娘最麻烦。”
下人问, “那去吗?”
“去,当然要去啊,她都喊我了,我要是不去回头她又该唠叨了。”李云玉不情不愿。
他娘最是烦人,要是说了不听她就动手,要是打不着他,她就拿着帕子抹眼泪哭,最后总是李云玉妥协。
李云玉过来的时候,看见李云朵的丫鬟站在外面,顿时气哼哼地朝里嚷,“娘,是不是云朵又跟您说我什么坏话了。”
李云玉进来,果然看见李云朵已经坐在桌边了,他一撩衣摆跨腿坐在圆凳上,没好气的问,“你还是不是我亲妹妹。”
明明他俩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偏偏这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处处向着秦虞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秦虞才是她亲哥哥呢。
李云玉比李云朵大个两岁左右,可这丫头天生就比他聪明,从小到大不管学什么,夫子们最先夸赞的总是比他小的妹妹。
这让李云玉觉得很丢脸啊。
比不过秦虞,还比不过自家小妹!
尤其是李云朵更亲近秦虞,小小年纪就跟秦虞一样装的老成,总以为是他姐姐似的,对他处处说教管束。
要李云玉看,白氏才是容易被气哭的妹妹,李云朵则是他亲娘。
李云朵拿了公筷,先给白氏夹了个汤包,才不仅不慢地掀起眼皮看李云玉,“可以不是。”
她扫了眼李云玉,见他上来就要直接伸手拿汤包,不由皱眉问,“你洗手了吗,你摸过了别人还怎么吃。”
“我摸过了我自己吃,”李云玉故意气李云朵,拎起汤包的揪,刻意提溜起来,缓慢放进张大的嘴里,含含糊糊说,“要你管。”
李云朵想翻白眼又觉得不体面,皱紧眉不再搭理他。
李云玉觉得自己胜了一局,心情大好,起身去旁边洗了手才又坐过来。
“你俩啊,吃饭的时候别吵架,对肠胃消化不好,”白氏坐在中间,左右安抚,“云朵你别跟他计较,他就这德行。云玉,娘找你来是有要事要说。”
李云玉喝汤的动作一顿,立马倾身往前,探头说,“娘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白氏被问的一愣。
她知道什么了,她还没提办宴的事情呢。
“当然是京郊山匪一事了,”李云玉狐疑,“你找我不是要叮嘱这事啊。”
白氏脸色都吓白了,“山匪的事情跟你有关?”
她捂着胸口,颤抖着手,转身要让丫鬟把鸡毛掸拿过来。
这儿子今天是不能要了。
打死偷偷埋了算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李云玉一看白氏的动作就知道她要干什么,瞬间从凳子上弹坐起来。
“娘你要是这样,我可就不跟你聊了啊。”李云玉警惕地看向丫鬟。
李云朵叹息,“娘,你想什么呢,这事怎么可能跟哥哥有关。”
李云玉瞬间看向李云朵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嘴角咧出笑,语调愉快地哼哼,“到底是亲妹妹。”
他坐下来,心情不错。
李云朵扫了他一眼,“哥哥也没这个脑子。”
李云玉,“……”
李云玉顿时把刚拿起来的筷子拍在桌面上,挺起腰板问,“李云朵你什么意思,我就问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谁呢!”
“你也就知道给阿兄的马下点泻药,往阿兄经过的路上放两只青虫,还干过什么事情?”李云朵无情嘲笑。
“结果马厩里就你那马最贪吃,把混着泻药的草全吃了,你当天骑马出去玩,它一路跑一路……”
李云朵在吃饭,说不下去了。
那马一路跑一路窜稀,李云玉当时吓死了,还以为他宝贝爱马要不行了,眼泪都快掉下来。
谁知找了兽医来看,原来是吃了泻药。
可丢死人了,就这李云玉还抱着马脖子安慰马,说让它受苦了。
“还有那青虫,你哆哆嗦嗦放过去,阿兄目不斜视,一脚踩死一只,”李云朵想想就觉得滑稽,“你可心疼坏了,说你好不容易让人捉来的,还想着吓完阿兄就把虫拿回去喂鸟。”
结果那虫成了虫泥,鸟都不吃。
这就是李云玉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全是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屁大点事儿。
莫说秦虞,换成谁都懒得跟他计较。
跌份儿。
你说他蠢吧,他又想着算计点秦家的家财,你说他聪明吧,他用的手段跟五岁的小孩差不多。
闹到最后,连李宣流都摇头,让他少折腾些,免得对比之下显得过于丢人。
秦虞是淡漠寡言,可总好过于李云玉多嘴愚蠢。
就京郊买山匪刺杀一事,给李云玉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做。
但保不准李家人会以他的名义做些事情。
李云朵问李云玉,“你知道京郊劫匪的事?”
李云玉哼哼,准备拿乔,“你让我说我就说啊,你是哥哥还是我是哥哥。”
李云朵脸板起来,筷子往桌上一拍,冷脸看他,“说。”
“啪——”的一声。
李云玉吓得一哆嗦,连白氏都跟着害怕,小声劝李云玉,“你就快说吧,不然你妹妹发火,我可不帮你说好话。”
“……”这个家,到底谁才是当娘的?
李云玉嘟囔着脸,老老实实开口,“是二叔他们干的,我就听了一耳朵,他们说我年纪小不让我继续听。”
李云朵皱眉。
什么年纪小,分明是觉得李云玉心性单纯,性格愚蠢,好被人骗话罢了。
“二叔直接买的凶吗?”李云朵问。
李云玉皱眉想了想,缓慢摇头,“好像不是,是二叔出钱,别人帮他办的事儿。”
“不过我听了一耳朵,”李云玉双手撑着桌沿,倾身往前,眼睛看着白氏跟李云朵,小声道:“这事涉及到了宫里的皇子。”
李云玉坐直了腰,“至于哪个皇子我就不知道了,我就只听了这么一耳朵。”
白氏没忍住说他,“什么事情都是只听了一耳朵,真是白瞎了你长了两只耳朵。”
“他们不让我知道我能怎么办。”李云玉开始没心没肺的吃饭。
白氏指望不上他,只能看向李云朵,“云朵你觉得呢?”
李云朵微微摇头。
她心里也拿不准,最要紧的是,李云玉在这儿呢,他听了一耳朵容易往外乱说。
他就跟那漏了个洞的黄豆袋子似的,提起来抖一抖,什么都哗啦啦地漏出去了。
这也是为何李二老爷谈重要事情会避开他的原因。
“你觉得什么?”李云玉好奇地看向李云朵。
李云朵抿了下唇,随意道:“我觉得这汤包味道不错。”
“我也觉得这个好吃,”李云玉又捏了一个,跟白氏说,“娘,下次要是有,你还叫我来。”
来之前他想着年轻人吃什么早饭,来之后,真香啊。
“对了,”白氏看着李云玉这张还算俊秀的脸,“过几日我办宴邀请京中没出嫁的小姐姑娘来府里玩耍,你那天就别出门了。”
李云玉把脸拧巴起来,不甚情愿,“你请她们来玩,让云朵陪不就行了,为什么我也要留在家里招待客人,我不管我想出去玩。”
白氏,“……”
白氏觉得胸口疼。
她这儿子不聪明就算了,还不开窍。
“我请她们来,一是给你哥找媳妇,二是给你找媳妇!”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急着找媳妇呢!。
白氏染着豆蔻的手指用力戳李云玉的脑袋,“这是个木头疙瘩吗,光想着玩儿!”
“娘别戳了,再戳就戳傻了,”李云玉端着碗躲,“我留我留,我留下来还不行吗。”
他喝着汤,想起什么,忽然问,“那娘你会邀请沈家吗?就是沈建瓴家的夫人小姐。”
“自然。”白氏就算再不情愿,也不能不给沈家人脸面。
虽说沈家跟李宣流的事情还没传出去,但她也不敢明面上跟李宣流使脸色。
“他家一个夫人,两个未出阁的小姐,都会邀请。”
也就是沈酥沈妤都会来。
李云玉听到沈酥的名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很好,敢跟他娘抢侧室的位置,看他到时候怎么为难她!
李云玉用力,一筷子戳起一个包子,大口吃。
白氏表示没眼看,问李云朵,“他又想干嘛?”
李云朵看了眼李云玉,“管他呢,反正结果都是对别人伤害性不大,对他自己侮辱性过强。”
李云玉,“……”
他可听见了,他两只耳朵都听见了啊!
李云朵终究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
她懒得理李云玉,满脑子想的都是山匪的事情。
买通山匪杀阿兄,应该李家人出钱,皇子出势,这事现在交到京兆尹府,怕是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李云朵决定吃完饭去老太太那里走走,把这事透漏给她知道。
白氏吃罢饭就开始写请帖,着下人挨个送上门。
她属于秦家人,向来又低调,如今突然办宴,明眼人都知道是老太太的意思。
秦家虽无人在朝中为官,但皇商二字本就沾着个“皇”字,而且秦珠还在世时,皇家为拉拢秦家,特意封秦珠为县主,让她享有县主的待遇。
所以秦府办宴,京中权贵富商,只要收到帖子的,基本都会来。
这既是巴结秦家的好机会,也是个有利于自身的社交场合,为何不去呢。
商人身份是低贱,可商人是商人,秦家是秦家,两者不可放在一起比较。
沈府里,沈酥已经开始挑选赴宴要穿的衣服了。
“云芝,这个好看吗?”沈酥挑了件鹅黄色的襦裙往身上比划。
云芝坐在桌边看,“好看。”
“这件浅粉色的呢?”沈酥犹豫起来,“粉若桃花,好像也行。”
“嗯嗯嗯,这个也好看,”云芝想了想,诚恳建议,“小姐,秦公子喜欢您穿什么您就穿什么呗。”
不然犹犹豫豫纠纠结结半天,也不知道穿哪件。
反正她们去秦府赴宴,宴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要去见秦公子。
云芝以前会同时干多份活儿,所以做事情会分清主次,哪个最重要她还是知道的。
沈酥眨巴眼睛,“她喜欢我,不穿。”
什么颜色什么款式好像都不重要,最后全都会脱掉。
唔,最多剩个肚兜吧。
沈酥已经开始挑小衣颜色了,“让我想想,这次穿哪件给她看呢~”
云芝一愣,闹了个脸红。
想起那天晚上的水声跟铃铛声,云芝好像懂了什么,也不好意思看沈酥挑肚兜。
这么具体的事情,她就不需要知道了啊,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沈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喜欢的是秦虞,又不是喜欢女人。
她对云芝就像对亲妹妹,跟对罗妈妈一样,是她的家人,加上大家性别一样,所以这种事情上。没什么要害羞的。
她挑了半天,觉得这些肚兜都太保守了,直接从胸口遮到了肚皮,严严实实,晚上穿着睡觉不盖被子都不担心冻到肚子。
“已经这么少的布料了还保守啊?”云芝大为震惊,结巴道:“那、那再大胆点,就、就遮不住了啊。”
毕竟胳膊跟后背都漏出来了,再少点布料,不都全漏出来了。
沈酥抿唇看云芝,再次眨巴眼睛。
云芝顿了顿,反应过来,“哦我忘了,小姐要的就是遮不住。”
那种挂着衣服又好像没挂的感觉,叫什么来着。
云芝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自己听的那些话本,“欲拒还迎,犹抱琵琶半遮面,要漏不漏。”
她说的一脸认真,很是正经,宛如背书。
沈酥,“……”
“我就说你年纪小,这些事情不能多听。”沈酥叹息,觉得带坏了小孩。
云芝其实都十四了,只是没往这方面接触过,所以显得格外单纯。
她搓了搓微热的脸,“那我也要帮小姐守门,而且我总要知道的啊,现在多听点也没事。”
她也不可能自己过一辈子,这会儿就当提前学习了。只是这内容稍微有些……大胆,她学一点点就够用了。
云芝鼓起勇气,主动问沈酥,“那小姐觉得,这衣服应该怎么改?”
沈酥想了想,“做成粉色纱质的,长度在肚脐以上,至于点上,绣朵深粉色的芙蓉花遮掩一下就行。”
云芝道:“怎么感觉跟包装礼物盒一样。”
不考虑实用性,只想着美观好看。
沈酥笑,“傻丫头,穿上那个,可不就是礼物了嘛。”
把自己当礼物送给对方,等着对方慢条斯理解开后背打了结的带子,掀开轻纱细细享用。
沈酥还想,可以找条红绸布,直接系在身前,感觉也很不错。
这个灵感还是根据秦虞的裹布想到的。只是她裹的严实怕人看出来,沈酥要裹的不严实,就怕秦虞看不出来。
云芝听完不由感慨,“您说的这些,外面都没有卖的。”
就算有,那也是藏着掖着,自己偷偷做偷偷用,不可能像寻常衣服那般,直接挂出去卖。
沈酥微怔,眼睛慢慢亮起来,“是啊,外面都没有卖的,那我将来可以卖这些啊!”
她还有很多大胆的想法,完全可以开个这种小店铺,卖这些床笫间穿的用的。
“那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死,毕竟哪有女子家开这种店的,”云芝想想就害怕,“而且咱们也没有钱。”
买布料要钱,找人做要钱,租店铺要钱,干啥都要钱。
她跟沈酥加罗妈妈,三个人凑不出半块银子。
小姐头上的簪子首饰,一部分是沈氏借给她充脸面的,将来肯定会要走,一部分是苏夫人给小姐留下的嫁妆,定然不能卖。
“我可以跟秦虞借啊。”沈酥还真仔细计划起来。
“想要说服一个商人,最重要的是让她看到商机,以及觉得这件东西肯定能卖得出去。”
沈酥眉眼弯弯,迫不及待地示意云芝,“快快快,去帮我把针线盒拿过来。”
她要亲自改一下这件肚兜。
然后去秦府的时候穿上展示给秦虞看,“睡”服秦虞为她投入本钱。
这主意简直完美!
她不愧是才貌双全的奇女子!简直便宜她秦虞了!
云芝:“……”
云芝看沈酥蠢蠢欲动,已经去桌上拿炭笔开始在衣服上画线条了。
她感慨,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秦公子从商,小姐如今也跟着想做生意了。
就是不知道小姐把衣服改完是什么样子,秦公子喜欢不喜欢,会不会投钱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鱼(流鼻血):这衣服好大好圆,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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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037
“少爷, ”络腮胡从外头进来,跨过门槛还不停地回头朝后看,满脸好奇,“今日府里好热闹啊。”
往日东院清净, 跟西院不相往来, 今天倒是奇怪, 东西两院好像合并成原先的整个府邸,里里外外东东西西都热闹。
他这一路进来, 先是门口停满了各家的马车,后又遇见无数夫人带着自家女儿三两个聚集一起说笑。
闹得他眼睛都不敢乱看,目不斜视走到这儿才敢往后回头。
络腮胡走到书桌前,揶揄地看着秦虞,“看这阵仗, 老太太是要给您说媳妇呢?”
满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估计都来了。
“不是说媳妇,”秦虞翻看账本, “是帮我搭桥。”
她跟沈酥都快成了牛郎织女。
“搭桥?”络腮胡茫然。
“没事, ”秦虞放下手里账本,背往后倚靠在椅背上, 抬眼看络腮胡, “京兆尹府那边有消息了?”
一说起正事, 络腮胡敛下玩笑的神色, 态度瞬间认真不少。
他粗狂的眉头拧起,“京兆尹府今日早上递来消息, 说是山匪收人钱财办事, 至于幕后主事之人是谁他们也没见过。”
“没见过便敢光天化日杀人?”秦虞一个字都不信。
“您的意思是?”络腮胡问。
秦虞, “估计是有人许了他们什么,比如就算进了官府也有办法保他们没事。”
能有这个本事从京兆尹府保人的, 满京城数过去,也就那么几个。
山匪头子可能也是听了这话,才敢公然劫她,要取她性命。
主打的就是一个有恃无恐。
“对了,”络腮胡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没封口的信封,“我过来的时候,有人把这个塞给我,说让我交给您,还道您看了就知道了。”
络腮胡双手捏着信封递过去,自证清白,“虽然没封口,但少爷放心,我没打开看过。”
“看也无妨,”秦虞接过信,“这些事情没什么是你不能知道的。”
络腮胡是她的心腹,秦虞做的事情,不管能见着人的还是不能见着人的,除了性别一事之外,络腮胡都知道。
他也是最清楚她跟沈酥关系的人。
络腮胡楞了下,随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反手挠着后脑勺,“没想到少爷这般看重我。”
他顿时拍着胸口道:“少爷信任我,我周莽定不会辜负少爷的这份信任。”
周莽完全没想到自己在秦虞心里分量会这么重。
一下子还挺害羞。
秦虞笑了下,垂眸将信纸抽出来。
白纸黑字,磅礴大气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山匪一事,秦公子若是想知道原委,三日后傍晚来聚仙楼一叙。
秦虞看完,将信纸直接递给周莽,示意他看。
周莽恭恭敬敬双手接过,仔细看信上内容,“这是谁给的呢?”
“你摸摸纸张,”秦虞道:“再看看纸的左下角有没有一个不明显的‘秦’字。”
周莽摸了纸张,又看了标记,恍然道:“这是咱们秦记仅往宫里供给的宣纸。”
这类纸的取材更好,质量更高,那怕墨点再重都不会晕染浸湿,更不会把笔迹从这张纸渗透到另一张纸上。
所以向来除了秦虞这个少东家用这种纸以外,就只有宫里有了。
周莽心里瞬间敞亮起来。
山匪的事情跟宫里有关。
既然有人找李二老爷合作,自然有人想跟秦虞联手。
秦记这么大的家业,堪比数座金山,谁人不眼馋,谁人不想从中分一点东西。
“这么看来,京兆尹府那边指望不上了。”周莽在秦虞示意下,掏出火折子把纸点燃,放在茶盏里烧成灰烬。
纸张燃烧后并不难闻,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
秦虞道:“本就没指望京兆尹府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那您把人送去……您这是故意抛出个饵!”周莽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可心思最是细腻,仔细想想就知道秦虞为何这么做了。
秦虞不能主动跟宫里联手,只要她主动,秦记就处了下风,所以她需要等人来找她。
山匪们被擒后,秦虞就已经想到这事没那么简单了。
这么大的手笔,早已不是李家那群蠢货能干出来的事情,肯定牵扯到了别的势力。
既然躲不过去,那不如置身其中搅弄局势。
想来也是,东宫之位的争夺已然开始,秦记怎么可能在这摊浑水里独善其身,迟早会搅合进去。
所以秦虞把山匪送去京兆尹府,算是抛个饵,总会有人针对这事想“帮”她一把。
至于写信的人是谁,就值得好好猜猜了。
“那您三日后去吗?”周莽开窗散味儿。
秦虞又坐直身子,继续看账本,“去,当然要去。”
是别人吞了秦记,还是秦记吞了别人,总得碰一碰才知道,躲是没用的。
谈完正事,周莽才笑着往外看,问秦虞,“这么热闹,您就坐在这儿看书啊?”
周莽说,“也不知道沈大小姐今日来了吗。”
她自然要来,这宴便是为她办的。
姥姥为了请沈酥一人,今日大手笔请了京中所有的夫人小姐们过来品酒,目的便是想让沈酥融入其中不显得特殊。
秦虞说,“我再看一会儿,你去忙吧。”
下人说沈家的马车还没到,所以秦虞抓紧时间再看点账本,不然等沈酥过来,她的心思可就不在纸上了。
纸再白,也比不上沈酥白皙如玉的雪肤。
周莽应,“是。”
周莽出去的时候特意看了一圈外头的马车,好像沈家的车还没来。
他调查“苏姑娘”的时候就知道沈酥那个继母不喜欢她,周莽心里想,今日那沈氏该不会特意不带沈酥过来吧!
其实事实正如周莽猜测那般,沈氏不想带沈酥出门。
沈府主屋里,沈氏捏着手里的请帖,眉头轻皱,“秦府这是什么意思,这宴是秦府办的,还是她白氏办的?”
秦虞是到了娶妻的年龄,可白氏那儿子李云玉也该成家了。
若是这宴是白氏办的,沈氏不想给一个侧室这份脸面。
除了这个原因外,还有沈酥马上就要嫁给李宣流当侧室了,白氏现在办宴请她过去,她脸上多不好看。
继母把前夫人的女儿许出去给人为侧室了,这事传出去多少不好听,尤其是今日来的又都是些妇人们,七嘴八舌指不定说些什么。
沈氏头疼死了,想寻个借口不去算了。
“这宴怕是秦家老太太的意思,白氏只是出来主持场面而已,”沈氏身边的嬷嬷接过帖子看了眼,示意沈氏看,“李家人用的帖子跟秦家的帖子还是有区别的。”
虽然都很精美大气,上面甚至贴着金片绣着金,但秦府往外发的帖子上有“秦”字的字样,李府不敢这么用。
“那就是非去不可了。”沈氏捏眉心。
秦家老太太在朝中虽没有官位在身,可她若是进宫享受的却是一品诰命的待遇,连太后都要拉着她的手唤一声“老姐姐”。
皇家人都要给秦家面子,何况小小沈府。
“去就算了,”沈氏扫了眼帖子,“带上妤儿,沈酥就算了。”
反正沈酥也没有帖子,进不去秦府的大门。
沈氏有很强烈的预感,让沈酥去秦府绝对没什么好事发生,与其如此,不如不带她去,就当帖子上没她的名字。
沈氏挑选衣服,又叫上沈妤,娘俩提着礼物准备坐马车去秦府。
沈妤一听说是去秦家,脸上是藏不住的开心。
她低头扯衣服,又撅嘴不满,“这么突然,我都没来得及换上一身更好看的衣服。”
她身上穿的这件也不差,只是看起来年龄偏小,沈妤出于私心,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一些。
年龄上她没办法,那就从妆容跟衣服打扮上努力。
可偏偏母亲喊的急,马上就要走,都不给她好好收拾收拾自己的时间。
沈氏扫了眼沈妤身上的衣裙,柔声点头道:“这身衣服就够好看了,像你这么大的小姑娘,别人都是这般穿的。”
“是吗?”沈妤还是不满意。
“妤儿,你年龄还小,我跟你爹也就只你这一个女儿,”沈氏暗示她,“我俩可没打算这么早就给你定亲。”
“谁说我要定亲嫁人啦,”沈妤面上一红,寻了个借口,“我就只是想去皇商家里看看,秦府那堪比园林还要大还要气派的府邸到底能有多大罢了。”
沈氏笑,伸手戳沈妤的脑袋,“你能这般想最好,也不枉费我今日带你出门长见识。”
沈妤立马抱着沈氏的胳膊撒娇,“娘~”
母女两人亲昵无比,恨不得黏在一块儿往前走,直到看见马车旁边站着的沈酥,两人瞬间默契地板着脸皱起眉。
沈酥感慨,不愧是亲母女,表情都一样。
沈妤最先发难,“你在这儿做什么?”
还穿的那么好看贵气,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
“自然是去赴宴了。”沈酥笑着看向沈氏。
沈氏脸色一沉,“谁告诉你今日去赴宴?”
她打定主意不带沈酥去。
沈酥慢悠悠从袖筒里将请帖抽出来,“自然是秦府。”
她这张帖子,是秦虞亲自写的。
沈酥就知道沈氏会搞猫腻,提前防备了一手。
今日早上不见她来叫自己,沈酥就猜到沈氏不想带自己过去。
只是这事可由不得她。
沈酥朝沈氏晃了晃手里的帖子,笑盈盈问,“沈夫人,我们能走了吗?”
沈氏要是不带她去,她就拿着帖子自己租个马车过去。只要沈氏到时候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就行。
沈氏,“……”
她倒是没想到沈酥能单独有一张帖子!
现在要是还不带她去意图就太明显了,到时候沈酥跟她前后脚两辆马车到秦府,被人看见了,她这个一府主母的脸面还要不要。
别说沈酥是嫡小姐了,就是庶女,主母也不能做得这般小气,让人瞧了笑话。
沈氏脸色难看,眼睛盯着沈酥看了半天。
沈酥笑,迎上她的目光丝毫不惧,甚至体贴的建议,“若是马车不够大,我单独租一辆车过去也行,亦或是拿帖子去秦府,让秦府的人派车过来接我?”
那只会让沈家更丢人!
她这个主母到时候脸往哪里放。
沈氏向来喜欢自己的手干干净净,就像她当初不喜欢沈酥,在进门前就让沈建瓴把她送回老家。
沈酥模样跟去世的苏氏很像,留着她在府里,沈建瓴日日见着女儿,心里难免会想到苏氏。沈氏心里膈应,所以直接暗示沈建瓴把人送走。
她那时还没进门,这事怪不到她头上。外人只会说,沈建瓴一个大男人不会照顾女儿,这才送回老家让母亲帮着教养。
沈氏抿唇站了半天,才说道:“上车吧。”
沈妤生气,跺脚,“娘,干嘛带她去。”
沈酥先上的马车,闻言回过头看沈妤,微微挑眉,“自然是因为我有帖子。”
她才是秦府这场品酒宴上的主菜,而沈氏跟沈妤这些,不过是盘陪衬的摆件罢了,连个开胃凉菜都算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
鱼:菜来了,我先吃馒头,要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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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038
马车上, 沈妤看沈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恨不得把她扔下去。
“娘,就不能让她自己坐一辆马车去吗, ”沈妤瞪着沈酥, “我不想跟她一起。”
“莫要胡闹, ”沈氏无奈地看向沈妤, 苦口婆心, “你要知道,你跟她出去代表的都是沈家的颜面,不管私下里如何,在外人面前都要做出姐妹相亲的模样。”
沈氏目光扫向沈酥,语气陡然严厉许多, “否则丢的是沈家的脸,你跟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家若是面上无光,你的名声也不好听。”
“还有这次去秦府,你安分守己些, 府上但凡能满足你的我都满足了, 要是你让我难堪, 那你在府上的好日子, 也就到今天了。”
沈氏跟沈酥把话挑明,“不如给人方便给己方便, 在你老实待嫁之前, 只要你做的事情不出格不影响沈家, 我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沈酥等的就是这句话,别人家的大小姐都可以亲自出去挑首饰闲逛, 她却不行。
原先是担心罗妈妈的病情,没有别的心思。如今是被沈氏看着,轻易不许外出。
可沈酥想做生意,她想开个很大胆的店,这就需要出门。
沈氏这话,正好为她提供了方便。
“那便依沈夫人所言,”沈酥笑得乖巧,一脸无害,“我老实听话。”
沈氏轻呵一声,没有半分信任,“你最好是。”
沈酥不服气,她多听话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信呢。
沈氏不信,之前秦虞也说她不乖。
她已经让屈腿就屈腿,说把腿分开点就把腿分开点,还不够听话吗。
三人乘着一辆马车,不早不晚到了秦府门口。
沈氏车上对沈酥还一脸厌烦,下了马车遇见人询问沈酥的身份,她又亲昵地拉着沈酥的手,拍着她的手背告诉别人这是沈建瓴的大女儿,之前养在老家不住京城,所以不常见到。
“长得这般漂亮,可曾议亲吗?”
这个年龄回京城,估摸着是回来说亲待嫁的。
沈氏笑,“已经在安排了,只是女孩家脸皮薄,不好多说。”
沈酥相当配合,在旁边演脸红娇羞低头看鞋尖的羞涩模样。
沈妤,“……”
要不是母亲叮嘱过,她都想过去撕了沈酥这张虚假的外皮,让人看看她皮下究竟是什么德行。
端庄娴熟?
她打她巴掌的时候,简直像个泼妇!
沈妤想起来就觉得脸蛋疼,手下意识碰了碰被打过的位置。
沈酥力气忒大,打完后她脸肿了好些天呢。
“我们刚到秦府,先去见过老夫人。”沈氏三两句话结束寒暄,带着沈酥沈妤离开。
一是不想多说沈酥的事情,又不是沈妤,她能拉着人说上三天三夜。
二是不喜欢听人提起沈酥那个模样好看的亡母。
可今日注定不能如她所愿一般,基本一路上,所有见到沈酥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心道京城的贵女中,什么时候出了个这般标致明媚的大美人,美得张扬夺目,摄人心魂。
家里有适龄儿子的,都忍不住过来多问两句,然后被沈氏寻个理由搪塞过去。
沈氏这般态度,说明沈酥的亲事已经有着落了。
只是不知道便宜了谁。
老太太坐在主屋里,几个身份高有脸面的夫人同样坐着陪她说话,听见沈氏带着两个女儿来了,众人目光不由朝门口看过去。
一行三人中,沈氏模样端庄大方,沈妤年少灵气,三人各有不同,但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还要数沈酥。
光是沈酥那张脸,就让人觉得少看一眼便是损失,从她进来起,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老太太更是。
老太太眼睛细细打量沈酥,心里甚是满意。
好生标致漂亮的一个丫头,跟夏日那剥了壳的荔枝般水嫩,一身雪白肌肤,面若桃花眸含水,十足的美人胚子。
她家虞丫头是会挑媳妇的,选了个这么好看的。
尤其是这身水青色的衣裙,衬得她更显超尘脱俗,清水做成的一般,剔透干净。
老太太目光注视的太明显了,以至于沈酥自己都能感觉到。
她瞬间紧张起来,举止表情尽量做得落落大方端雅得体,生怕露出一丝不好的模样影响了老太太对她的第一印象。
老太太是秦虞最亲的亲人,这事沈酥还是知道的,在秦虞姥姥面前,沈酥还是想尽量表现的好一点。
不管她罗裙下面穿的如何大胆暴露,她今日穿的这身水青色衣裙,却是仔细认真挑过的,由罗妈妈亲眼看过,说是低调含蓄很合长辈眼缘。
明明她是被说给了李宣流,可这会儿看见老太太,还是有种见秦虞家长的感觉。
“沈夫人坐下说说话,那两个丫头就别在屋里闷着了,”老太太朝外摆手,语气慈祥和蔼,“出去玩,云朵跟别的丫头们都在外面呢,你们自己玩自己的,不用陪我们。”
坐在屋里,众目睽睽,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怎么可能跟秦虞“偶遇”,得出去才有机会见面。
像会“情郎”这方面的事情,老太太是过来人,也曾有过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时候,有经验,要不然她也不会特意为两人办这么一场品酒宴。
沈酥跟沈妤行礼,抬脚出去。
出门前沈酥还听见别的夫人跟沈氏夸她跟沈妤模样好看,只是没听见老太太的声音。
沈酥不好回头看老太太的脸色,只能在心里祈祷她不讨厌自己。
听说长辈不喜欢模样过于出挑的女子,何况是她这张明艳长相的。
“说亲了吗?”屋里,有个夫人探身问沈氏,“就你家那大丫头,有没有说亲啊。”
她瞧着她家儿子挺合适的。
老夫人,“?”
好像有人在撬秦虞墙角。
不确定,再听听。
另一个夫人也问,“酥丫头今年多大了啊,原来是在老家长大,怪不得没在京中见过这般漂亮的人。”
老夫人,“??”
还真是有人撬秦虞墙角!
秦虞如今还在撬李宣流的墙角,人还没撬到怀里,别人就已经开始惦记起她未来的媳妇了。
老夫人怕再聊下去会聊出李宣流的事情,清咳两声,笑着开口说,“你们这么多人问沈氏的话,她都不知道该先回答谁了。”
沈氏赔着笑,微微颔首,不敢乱说话。
“也是,是我们心急了。”夫人们笑,“不问了不问了,莫要让这般轻松的氛围变得拘束起来。”
老太太适时道:“不如尝尝我府上厨子做的糕点?”
秦府的大厨堪比御厨,糕点果子也是一绝,老太太一开口,大家都说好,顺带着把沈酥的话题掀了过去。
如今众人对沈酥的了解便是,一个刚回京的好看丫头。
至于跟李家结亲的事情,还没往外说,毕竟是当侧室,没那么光彩,沈氏要脸面,不会跟别人讲。
她们这些夫人们在正厅里吃糕点聊天,而小姐们则在凉亭假山附近徘徊说话。
秦府的院子不是一般的大,庭院里的景色堪比苏州园林。
长廊凉亭假山水池都只是最基本的,秦府在这些基本上用功夫,把寻常府邸装点成了画中景,悠闲舒适,没有半分商贾之家的铜臭感,几乎是一步一景,一景一惊喜。
怪不得来过秦府的文人都赞不绝口。
沈妤出了门就不搭理沈酥,她有自己交好的手帕交,刚出了正厅就带着丫鬟急急寻过去。
沈酥分了下方向,朝偏南的地方慢慢走。
她来秦府的事情秦虞应该已经知道了,现在她走走停停,朝人少安静的地方去,等她找过来就行。
“小姐,秦家果真是好有钱啊,”云芝一副长了见识的模样,手指着池子里游动的彩色鱼,“连鱼都比沈府里的肥。”
鱼不仅肥,种类还多,各种珍惜品种都有,漂亮的鱼鳍鱼尾如纱如雾,十分好看。
云芝没忍住好奇,蹲着看,眼睛亮晶晶的,“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常常看到?”
她看向沈酥。
云芝想,等沈酥嫁给秦虞后,她天天来喂鱼。
“到时候让你看到够。”沈酥笑着拢起衣摆蹲在她旁边。
李云玉从远处过来,手里拎着个椭圆形竹笼,上面盖着竹枝编制的盖子,边走边嘟囔,“不是有人说看见沈酥朝这边来了吗,怎么没见着人。”
要是让他碰到这个沈酥,他定要给她几分颜色看看,用竹笼里的宝贝好好吓唬吓唬她!
李云玉余光往竹笼里瞥了一眼,还没看见里头的活物呢,就吓得一哆嗦,头皮都麻了,抖着手把竹笼提远点。
要不是母亲说今日院里都是女眷,让他不要带小厮四处走动,提竹笼这事怎么也轮不到李云玉亲自来干。
他什么身份啊,小小竹笼还用得着他这个少爷亲自提。
李云玉一路走一路看,终于瞧见了蹲在水池边的两个女子。
他没走近,怕对人家名声不好,只远远吆喝,“喂,你们是府里的丫鬟还是别家的小姐或是丫鬟啊?”
沈酥跟云芝寻着声音一同扭头看过去。
李云玉在看见沈酥那张脸的时候,就笃定她不是丫鬟,估计是别家的小姐。
“你们有没有看见沈酥。”李云玉问。
一般这个语气寻人的,尤其是陌生男子,估计都没有好事。
沈酥眨巴眼睛,一脸茫然,直接否认,“没有。”
她装得特别像,“谁是沈酥?”
谁知秦虞正好过来,没认出远处的是李云玉,以为他是喂鱼的下人呢,开口便喊,“沈酥。”
李云玉,“???”
沈酥,“……”
沈酥略显尴尬。
她的大小姐啊,来的可真是时候啊,专挑能拆台的时候来。
作者有话要说:
鱼:什么李云玉,那不是只有小点心吗?
李云玉:我那么大的一个少爷,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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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李云玉瞬间看向沈酥, 惊诧之后便是失望,满脸写着“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能骗人呢”!
还跟他装傻,问谁是沈酥。
怪不得是要跟他娘抢侧室位置的女人,空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 其实肚子里全是黑心肠。
他气道:“好哇, 你就是沈酥,你还敢骗小爷我!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李云玉大步走过来, 气势汹汹。
沈酥跟云芝只好站起来, 沈酥美目朝秦虞看过去,嗔了她一眼。
本来能直接躲掉一个麻烦,现在好了,李云玉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弄死她。
秦虞这才注意到李云玉也在,她还当那是个拎着鱼食在喂鱼的家仆呢, 毕竟手里提着笼子。
她走过来,皱眉问李云玉, “你来做什么?”
四人站在一起, 沈酥云芝站中间,李云玉跟秦虞面对面。
李云玉挺起胸膛, 抬起下巴, 明明没比秦虞高多少, 却努力想做出俯视秦虞的模样, “要你管。”
他长相随白氏,都是清清秀秀干干净净的长相, 虽是纨绔公子哥, 身上却没有被酒色掏空的虚颓感, 反而很是精神。
这可能跟他的生活习惯有关。
别人家的有钱公子,没事就酒楼青楼来回住, 每日不是美酒就是美人,可不被掏空了身体吗。
李云玉不是,他早睡早起打马球,斗蛐蛐听曲玩捶丸,最不好的习惯,仅有不吃早饭而已。
所以整个人很清爽干净。
秦虞虽然厌恶李宣流,但对于白氏的两个孩子实在讨厌不起来。李云朵从会走路说话起,就跌跌撞撞跟在她屁股后面一口一个阿兄。
李云玉每次看到都要气的跳起来,说妹妹都不这么粘他!
从那时起,李云玉就跟秦虞“势不两立”,处处比较想压过她一头,可每次都不能如愿。
他那点小伎俩,让秦虞没眼看,觉得但凡跟他较真,她就是个傻子。
“你拎着的是什么?”秦虞换了种问法,故意问,“你那蛐蛐?”
“傻吧你,”李云玉把竹笼往秦虞面前递了递,可算是找到机会见缝插针地嗤笑她,“谁家蛐蛐用这么大的笼子,放里面不早跑了。”
瞧吧瞧吧,秦虞在这方面就完全不如他。
“那你这里面是什么?”沈酥好奇。
“自然是用来教训你的好东西了,”李云玉胳膊一晃,将笼子对准沈酥,往前一伸一伸的,“让你嫁给我爹!”
李云玉哼哼,“我弄条蛇吓死你。”
他声音刚落下,云芝就尖叫起来,吓得直往沈酥身后躲,“蛇蛇蛇。”
“对,就是蛇,”李云玉瞬间大笑起来,提着竹笼都不耽误他双手叉腰,“害怕了吧?知道害怕就趁早退亲。”
沈酥也默默往秦虞身边靠了靠,有些不忍直视,轻声提醒他,“竹笼盖子被你晃歪了。”
“盖子歪了?”李云玉一愣,“盖子要是歪了……”
那蛇不就跑出来了!!!
李云玉脸色瞬间惨白,感觉到腰上有东西的时候,有那么一瞬息双腿打颤不敢低头看,整个人恨不得直接晕厥过去。
可他身体素质太好了,死活就是不翻白眼。
“救、救命,”李云玉脖子僵硬,浑身寒毛炸开,余光往笼子里扫了一眼,果然空空如也,“救命——”
娘啊,救命啊,蛇跑出来了。
他一个连虫都怕的人,更何况蛇。
云芝本来超级害怕,怕到脚都不敢沾地,心里骂李云玉,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结果抬头一看,他比自己还害怕,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云芝,“……”
怎么会有这么又笨又憨又胆小的坏人。
李云玉是四人里最害怕的那个,手里的笼子都掉了下来,他试图拨掉缠他腰上的菜花蛇,“下、下去呜呜下去!去咬她,咬她啊娘救命啊娘。”
秦虞,“……”
秦虞跟沈酥道:“我从小跟他感情就不好。”
以此划分界限,“这是李宣流的儿子。”
沈酥默默看了眼秦虞,说的好像你俩不是一个爹似的。
“救他吗?”沈酥胆子超级大,不怕蛇,这会儿看猴似的看李云玉。
她跟秦虞进京的路上也总听到有人提李云玉的名字,当时想着应该是个跟秦虞一起争家财的二世祖,形象定然跟陈三那种类似,嚣张跋扈恶劣至极。
所以臭味相投,才能跟陈三玩得来。
可如今看着这个架起两只胳膊不敢落下,眼里含泪,不敢低头只会喊娘的小可怜,感觉想象跟现实之间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不能说有些出入,只能说完全不同。
秦虞拧眉,明显不是很想管,但李云玉又哭的特别可怜。
而且这边动静太大了,导致远处的小姐们已经遣了丫鬟来看,说是秦李府的两个公子为了个女子打起来了,姓李的没打过一直在哭。
小姐们,“……”
这热闹不得来看看?
秦虞在那群小姐丫鬟呼啦啦都过来之前,朝李云玉走过去,刚要伸手把他身上的蛇拿掉,李云玉就大叫着说,“你居然落井下石要打我!”
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秦虞,“……”
秦虞微微一笑,直接抬起一脚,把李云玉踹进他后面的池子里。
噗通一声,干脆利落。
李云玉会水,掉进水中懵了瞬息后,立马就浮了起来,大喊着:“秦虞你敢踹我,我跟你没玩!”
沈酥沉默,看着飘在水里的李云玉,心道这是踹的问题吗?他抓重点抓的都挺偏的啊,要是别人都该以为秦虞要谋杀他了,不得以命相搏,怎么能是“没玩”。
“现在是不是没有蛇了?”沈酥双手撑着膝盖,看着池子里的李云玉,眨巴眼睛问。
李云玉低头看,池水清澈,腰上什么都没有。
一根手指粗细的菜花蛇在碰到水的时候,早就游走跑掉了。
李云玉顿时一乐,“嗳,没了!”
场上其余三人,“……”
“……所以秦虞是在救你,”沈酥趁机忽悠他,“救了你的命呢。”
在李云玉愣怔的时候,那群小姐丫鬟已经快到了,沈酥提着衣摆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单手遮住嘴唇,大声喊,“来人啊,救命啊,李公子脚滑落水了!”
其余三人同时看向沈酥。
李云玉,“?”
狗屁脚滑,他分明是被秦虞踹下去的!
李云玉正想嚷,就瞧见沈酥在对他使眼色,顿时想起她刚才的话,秦虞是用这个法子救他。
他以己度人,他害怕蛇,秦虞说不定也害怕,所以把他踹水里等蛇自己跑掉,好像是最好的法子。
李云玉沉默了,老老实实闭上嘴,认下“脚滑”的说法。
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沈酥好像在帮秦虞,好像是。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又被迫欠了个大人情,哪哪都好别扭啊。
在众人赶来“捞”李云玉之前,沈酥就跟秦虞拉开距离,像个碰巧路过的好心人似的。
秦虞原本把李云玉踹水里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不得不说沈酥懂她。
在大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李云玉掉进水里,总好过于看见秦李两公子在“争”沈酥吧。
就李云玉那个大嘴巴,被人问上三两句,肯定会把沈酥要“嫁”给李宣流的事情抖落出去。
到时候可就是真热闹了。
两公子争一美貌女子是佳话。
可要是两儿子为父亲没过门的美貌侧室大打出手,那就是笑话了。
到时闲话传出去,谁脸上都不好看。
而且李云玉从小就会狗刨,秦虞丝毫不担心池子里那点水能淹了他。
只是她没想到沈酥反应那么快,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跟做法。
不得不说,这种两人打配合的感觉,还挺让秦虞身心愉快的。
她行动,沈酥解释,就很默契。
听闻李云玉落水,不少夫人们都赶来了,白氏跟李云朵也到了。
“云玉,”白氏急忙奔向儿子,上下打量他,“没淹着吧,怎么还脚滑掉水里了。”
“唔。”李云玉身上湿漉漉的,他见在场的都是女眷,耳廓一红,还知道遮掩一下,低头伸手将衣摆捞起来拧干水,抖开塞在腰带处,免得尴尬。
“我听说沈酥在这儿,想弄条蛇过来吓吓她。”李云玉跟白氏不撒谎,话如实说。
“蛇?”白氏声音尖锐了一瞬,脸色都吓白了,连忙看向沈酥。
见沈酥好好的,白氏才松了口气。
她连连用手抽打李云玉胳膊,“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用蛇吓人家小姑娘!”
李云朵就站在边上,一看李云玉这般狼狈,就知道他偷鸡不成蚀把米,事情肯定跟他设想的有一定出入。
“后来呢?”李云朵问。
李云玉提起这事就心有余悸,“那竹笼盖子被我晃歪了,蛇直接顺着杆子爬我腰上。娘,可吓死我了,那么粗的蛇呢!”
他食指圈着拇指指节,比出一个小圈。
白氏,“……”
白氏连打李云玉一顿都觉得浪费力气。
那事情就能理解了,李云玉估计是自己被蛇吓到了,慌乱之下脚滑掉进池子里。
亏得她今日还想着给李云玉说个媳妇,如今他这样狼狈,哪家小姐还能看得上他。
“你说你能不能消停些。”白氏叹息。
李云玉有点委屈,嘟囔道:“我还不是心疼您吗,您为了西院忙前忙后,他却忙着娶个小的冲喜,丝毫没问过您的看法,也不在乎您的感受。”
他低头拧袖筒上的水,水哗啦啦往下落,“我又不敢去骂他,只想着吓沈酥一顿,让她主动退缩。”
李云玉胆小,根本不可能恶劣地把蛇拎出来扔沈酥身上,他最多就是给她看看笼子,让她知道里面是条蛇。
谁知蛇跑出来了,他叫的声音比女人还大。
白氏听得眼眶微热,又生气又心疼,胸口处柔柔软软的,再看看落汤鸡傻儿子,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她伸手摸摸李云玉脑袋,声音温柔不少,“去换身衣服,云朵你去你姥姥说一声,人没事。”
老太太也遣人来问了,老太太平时对两个孩子,嘴上说着没血缘关系,但多少是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孩子,听说他掉水里了怎么可能不问一问呢。
反倒是李家人,同样都住在西院里,知道李云玉落水问都没问。
亏得李云玉还跟着他们姓李,两相对比之下,白氏难免觉得心寒。
“沈姑娘,”白氏来到沈酥身边,目露愧疚,“吓着你了吧。”
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外人解释她这儿子。
说他没有坏心吧,他又拎着蛇要吓唬人姑娘。说他混账吧,这让白氏一个当娘的怎么舍得说出口。
白氏犹犹豫豫,还是李云朵路过时,端庄大方地朝沈酥行了个同辈礼,声音清脆明亮,吐字清晰,让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哥哥水性差,亏得沈小姐发现他落水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李云朵道:“沈小姐这份恩情,我们记下了。若是沈小姐不介意,能否同桌用午饭?”
一句话,将原先“两男争一女”的传言变成了“沈酥热心救落水男”。
秦虞完美隐身,没搅合在这事里面。
这样对沈酥的风评极好,漂亮就不说了,还这般心善。
至于李云玉,他傻惯了,多一件事情少一件事情都不会影响外人对他的看法。
沈酥瞬间明白李云朵这是在帮自己,立马回了一礼,眉眼含笑,“谢云朵小姐相邀,沈酥盛情难却。”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底光亮潋滟,有些晃眼。
李云朵看楞了一瞬,心里只觉得可惜。
这般好看的牡丹花,不该困在李家。
“好。”李云朵不管是举止还是态度都落落大方,端雅得体。
她扭头跟白氏说,“娘,外头热,请夫人小姐们进凉亭正厅里歇息吧,看看时辰,也快开饭了。”
白氏反应过来,笑着请夫人们回去落座。
沈妤跟沈氏站在人群里,本以为沈酥招蜂引蝶惹来了麻烦,心里正气恼地骂她丢了沈家人呢,谁知转眼沈酥却是落得个心善的好名声。
沈妤顿时又不满意了。
沈酥惹事她烦,沈酥有好事她更烦。
“我怎么觉得那个李公子有可能是沈酥踹下去的。”沈妤手指绞着腰带,嘴巴撅起来。
沈氏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在外面要慎言,“总归没影响到沈家女子的清誉,对咱们沈家无害就行。”
母女两人敛下情绪,跟着众夫人们往前走。
秦虞站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抬眸朝前看。
走在白氏身边的沈酥,似有所感,扭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寻了个借口落后众人几步,在胸口处面朝秦虞比了个鸽子影子的手势,双手虎口位置交叉嵌合,暗示性十足。
秦虞眼皮一跳,呼吸微热,伸手指书房位置,口型无声:
书房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点心:那个手势啦就是那个意思啦。
鱼:……我原本没觉得这个手势以及剪刀有问题,现在一看,脑子里全是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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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040
东院因为是老太太跟秦虞在住, 老太太听经礼佛之余又惯爱摆弄花草,所以院中本来种了不少花。
周莽引着沈酥往书房走,笑呵呵跟她讲,“前两日少爷忽然说花的颜色太艳了, 让人全移走, 如今才全是这些绿油油的草木。”
“要知道, 少爷以前可是很喜欢花的, 要不然老太太也不会种了一整个院子。”
至于如今为何不喜欢了, 因为谁而不喜欢花了,答案不言而喻。
沈酥对花瓣过敏的事情,他们一行人都知道。
周莽是个心细的人,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告诉沈酥她在秦虞心里很重要, 重要到连这个小细节秦虞都能兼顾到。
沈酥环视了一圈,果真一株带颜色的花都没有。
夏季本就是花朵最多最好看的时候, 沈酥从西院到东院一路走来, 竟没发现一朵,就连西院摆出来的那些, 也全是假花, 只是做的格外逼真罢了。
想来应该是秦虞交代过, 将真花换掉。但院里又不能没有花, 所以管家想了个法子出来,买假花代替。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到书房门口, 沈酥朝周莽行了一礼, 笑着说,“小女子沈酥, 算是重新认识了。”
周莽一愣,连忙拱手作揖回礼,硬朗粗犷的声音道:“周莽,初次见到沈姑娘,若是有失礼的地方,还望海涵。”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周莽抬手挠后颈,眼睛亮晶晶的,示意沈酥快进去吧,“少爷等你呢,我和云芝去远处,免得有人来打扰你俩说话。”
说话?
云芝站在边上默默腹诽,周莽可低估了她家小姐,她家小姐才不是来说话的,她是来展示小衣让秦公子投钱的,所以怎么可能只说话呢。
离开席还有半个时辰,沈酥时间不多,没再跟周莽寒暄,抿着嘴角笑意进了书房。
秦虞坐在书案后面,手里拿着卷起来的账本,眼睛虽落在上面,可半个字的内容都没看进去。
纸上的字好像都浮了起来,眼神都没聚焦,脑子里专注的听着门外的声音。
沈酥的音色格外有辨识度,无论是说吴侬软语还是京城口音,都很特殊,人如其名,酥酥软软。
尤其是用吴侬软语在她耳边轻轻喘喘喊姐姐的时候,让人恨不得把她连舌头带人一并吞进肚子里。
秦虞视线抬起,随着沈酥的身影移动,然后脸上露出几分茫然,问她,“你找什么呢?”
沈酥进来就四处看了一圈,连屏风后面都探脑袋瞧了。
“我没藏人,”秦虞微怔,沈酥还没问呢,就已经主动坦白,“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身边连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没有。”
不怪她多想,实在是沈酥这个模样,太像是妻子进丈夫书房捉奸了。
没找到前沉默不语,找到后歇斯底里。
秦虞之前见过李宣流的妾室这般干过,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谁说我找人呢?”沈酥眨巴眼睛走过来,明显没找到。
秦虞疑惑,“那你找什么?”
“找床啊。”她说得理直气壮,宛如找水喝一般。
秦虞,“……”
秦虞一时间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她也想要沈酥,但不会这般直白露骨的说出来,沈酥却无所顾忌,向来坦率直接。
“这儿就行,”秦虞把账本收起来,手拍拍桌面,“够你坐了。”
“这儿跟我的床比起来,也太小了吧。”沈酥嘴上不情不愿,身体却格外诚实地走过来。
秦虞坐在书桌后面不退不让,沈酥长腿一抬,从她腿面上跨过,没坐在桌面上,直接坐在秦虞腿上。
她刚才抬腿的时候秦虞就感觉到了,这会儿干脆动手求证。
沈酥纤细柔滑的小腿上穿着雪白长袜,往下堆滑在脚踝处,裙摆上蹭,露出半截小腿,莹白似玉,手感温润。
秦虞就算不穿女装不套襦裙,也知道女子裙摆下还应有一条里裤,可沈酥好像只穿了亵裤,长度很短。
秦虞手堆砌起沈酥的罗裙,裙摆搭在沈酥膝盖以上,水青色的缎子衬着她腿上的雪白肌肤,更显冷白。
“怎么没穿长裤?”秦虞问。
沈酥后背干脆靠在书桌上,双腿微微分开,腰往前挺,往秦虞手里送了送,眸子晃着笑意,
秦虞手宛如有自己的意识,“图凉快?”
大家闺秀很少有大动作,所以穿不穿都是在裙底之下,除了自己没人能知道,如今三伏天这般热,里面不穿可能走动的时候,带起裙摆的风会凉快一些。
沈酥缓缓摇头,“图你方便。”
图她手方便。
秦虞果真碰到草丛,不由抬眼看沈酥,“你……”
“是不是很方便。”沈酥眨巴眼睛。
不仅这时候方便,直接伸进去就行,如厕的时候更方便,裙子提起来蹲下就行,腰上的带子如摆设一般,都不用特意解开。
“你都多大了,”秦虞明明很喜欢,还要轻笑着说她,“还穿开裆裤。”
“三岁,”沈酥哼哼,在她手里扭,“奴奴三岁,要姐姐疼疼~”
“卿卿,”秦虞另只手揽着她的腰,把她抱怀里相贴,“你今日真好看。”
“你院里都没花,自然显得我好看,”沈酥认真提议,“我找大夫仔细试试吧,看看究竟是什么花过敏,秦府这么大的院子,总不能一株花都没有。”
沈酥鼻尖轻蹭秦虞耳廓,轻轻软软的声音宛如在撒娇,“周莽说你很喜欢花。”
“是没花,”秦虞的中指从下往里滑,研磨那般,捻了芯打着圈儿轻轻碾揉,“但你比花好看。”
没花可以,但有沈酥。
秦虞是很喜欢花,但更喜欢沈酥。
光是想到她浑身过敏喘不上气的模样,秦虞便觉得花也没那么好看了。
沈酥眉眼弯弯,娇俏着问,“我哪里比花好看啊?”
秦虞眼里带出笑意,看着沈酥,目光从上而下一寸寸描述,“双唇浅粉赛桃花,颈下雪尖生红梅。”
沈酥脸皮都热了,含水的眸子看着秦虞。
秦大小姐一本正经的说着十分不正经的话,根本不能细细去想。
目光寸寸扫过,指腹轻描淡写地描绘着。
“草中有幽径,入口生紫果,此果最柔韧,轻易碰不得。”
沈酥已经趴在了秦虞怀里,气息乱到缕不顺,鬓角跟鼻尖都出了层细汗。
养花的人都知道,不管什么样的花,总要浇水的。
有的花需要几天浇一次,有的花则是一天浇几次。
沈酥明显就是那种渴水的花,也是此时她整座院子里最艳丽最活色生香的一朵女人花。
秦虞在花草从径中探路欣赏,沈酥像是饮了场水。
喝的太多,以至于身体轻晃,随后酣畅淋漓地下了一场大雨。
多余的水洒出去,浇湿了秦虞的掌心。
秦虞拿着巾帕,先擦拭手指指缝跟掌心,再擦沈酥。
“我自己来。”沈酥还没回过神,声音都是抖的。
要是被她秦虞这么慢条斯理的擦完,肯定又要下一场雨,太折磨她了。
“你这亵裤,是自己做的?”至少秦虞没在市面上见过这么大胆的。
“嗯,”沈酥轻哼,“我还做了小衣呢。”
她说,“我想开个店,卖这类衣物,但手里没银钱,盘不了铺子买不了布。”
沈酥被水洗过的眼睛,巴巴看着秦虞,“三七分成,我七你三。”
秦虞微微扬眉。
谈生意嘛,不得摆出款儿来。
她后背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我如何保证我投入的银钱不会血本无归?你怎么笃定你的衣服一定能赚到银子呢?”
“如果你有成品,总该让我过目一二吧。”
什么小衣不小衣的,她是急着看的人吗?
她看的分明是沈酥的诚意,是沈酥做出来的成品。
生意人,要先看货再给钱。
沈酥,“……”
沈酥想把擦过水的帕子扔她脸上。
她来的时候就听人评价秦虞,说秦少爷板正清雅,冷冷淡淡的寡言性子,所以至今单身一人。
但现在你听听,仔细听听,她多么不要脸的在耍流氓啊。
先看亵裤,又看小衣。
里里外外都碰过了,指尖上现在还沾有她身体里的味道,就这还跟她假正经。
“给给给,给你看。”沈酥也不气。
她是真有这个做生意的想法,所以认真询问秦虞的意见。
既然是做生意投钱,哪能只谈感情呢,秦虞要看衣物也是合理要求。
秦虞见她解腰带,微微楞了一下,手搭在沈酥腕子上,正经不少,“卿卿,我同你说笑呢。”
她握着沈酥的手,虽没从沈酥脸上看到屈辱气恼,但还是轻声说,“想做便直接做,我是你试错的靠山,缺什么直接同我说就是,不必这般。”
秦虞以为沈酥的小衣是拿过来的,谁知道是穿过来的。
她穿在身上,要是被调侃着脱掉,心里定然不舒服,好像在用身体跟她换些什么。
秦虞不需要,只要沈酥开口,莫说店铺跟本金,就是秦家家财,她也愿意分她一般。
沈酥也是一愣,呐呐道:“我知道你是说笑的,可我想给你看啊。”
沈酥自然知道秦虞是在开玩笑,但这丝毫不妨碍她想展示啊!
她费劲做的呢,不得跟秦虞显摆显摆,让她好好看看。
秦虞,“……”
打扰了,她多虑了。
沈酥兴致勃勃,低头解衣带的时候很是开心,秦虞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好目不斜视地盯着看。
小衣是浅青色镂空设计,镂空到什么地步呢……
相当于花瓣用线缝合,穿在了身上。
雪白肌肤在缝隙间若隐若现,随着沈酥抬头挺胸的动作,白肉颤动。
秦虞眼睛扫过去,注意力很难放在衣服上,视线总在从小衣镂空的缝隙间去寻找那抹白那点红。
不得不说,衣服的作用体现了出来。
诱。
馋。
“馋吗?”沈酥眼睛亮晶晶的问。
秦虞耳廓微热,轻轻抿唇,“嗯。”
沈酥一把将衣衫拢紧,嘿嘿一笑,“馋就对了。”
秦虞,“……”
沈酥,“秦虞,你认真想,若是觉得可以试试便投钱,若是觉得不行,那以后我自娱自乐做完就只给你一人看。”
沈酥很认真,“从商人的角度去看,而不是从感情的角度。”
秦虞也正色看着沈酥,“可行,不管是你这亵裤,还是这个小衣,都可行。只是从没有人开这样的店铺,你若是做第一人,怕是要受到不少争议。”
过于大胆了,而且还是一个女子开的店铺,秦虞光是想想,就知道沈酥会面临什么样的争议。
她有些舍不得,但并不会因此而阻拦沈酥去尝试。
“那便不以真名开,”沈酥笑,松开手,任由衣襟朝两边滑动敞开,“换个身份便是。”
她提到换身份,秦虞就想到她那个“苏卿卿”的假名字。
随即想到的便是她睡完就跑,妖精似的,只留下一堆衣服珠钗,人却没了踪影。
京畿客栈里,从楼下回到房间,没在床上看见她身影的那一瞬间,秦虞觉得心都空了。
那种滋味,她不想再试第二次。
秦虞默默地看着沈酥,谴责她没有心。
沈酥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笑得有些心虚,手指讨好地挠了挠秦虞的手臂,“都过去了,没有下次啦。”
她那时也超想她,想到只敢偷偷哭。
好在如今一切全都摊开了,两人也算坦诚相待。
尤其是沈酥,现在这个姿势这个衣服,在秦虞面前“坦诚”的不能再坦诚了。
“那既然说好了,总要捏个合作契书。”沈酥单手拢衣襟,转移话题。
现在两人就在书房,找纸笔很是容易。
但秦虞让沈酥坐在桌面上,提起狼毫细笔,将内容写在她的雪肤上。
雪白的肌肤,黑色的墨水,写着大气磅礴的字。
“这身衣服我要了,下回送你一件新的。”
墨迹没办法立马就干,回头蹭在衣裙内衬上,肯定脏了衣服不能再穿了。
沈酥痒死了,脸红到赛过桌上的红印泥。她坐在桌面上,腿自然垂下,脚指头紧紧抓着鞋底板,整个人崩到呼吸发紧。
终于写完了。
沈酥觉得秦虞在报复她,报复她上次跑了,这才细细磨她。
“卿卿,契书是要落章的,这样才有律法效力。”
秦虞放下笔,做坐回椅子里,眼睛看向沈酥,意有所指。
沈酥懂了,脸滚烫,微微往前坐,腿弯搭在她肩上。
罗裙扬起又落下。
盖章的时候,本来应该取印章蘸了印泥重重印上去。
沈酥刚才扫了眼,印章上是“秦”字的字样。
可秦虞根本没拿印章,而是用玉润印在沈酥草径中,卷起入口紫果,重重一吸做下承诺。
玉润唇也。
“铺子一间,本金三白银,供你尝试三个月,若是每月盈利低于成本,便关门不干。”
裙摆整理好。秦虞抬眼,问,“如何。”
沈酥双手捧着秦虞的脸,低头弯腰吻她唇,“盖章,契成。”
两人掐着时间,半个时辰后,随意寻了理由出去找耳环的沈酥总算是回到宴席上。
“怎么去了这么久?”沈妤嘟囔一句。
“外头热,耳环又小,可不得细细找。”沈酥手朝脸上扇风,确定自己神色无恙之后她才从书房里出来的。
要不然满眼春色,一看就知道她去干嘛了。
沈妤嗤笑沈酥小家子气,不过一只耳环罢了,何至于出去找这么久,果真是乡下长大的没见过好东西,一只耳环都宝贝着呢。
沈酥不跟沈氏和沈妤坐,而是挨着李云朵跟老太太和白氏一起坐主桌。
今日都是女眷,秦虞跟李云玉不适合过来,只能在自己院里吃。
老太太入座前,嬷嬷小声在她耳边说,“少爷说沈酥在沈府日子难过,让您帮着照顾一下。”
这个秦丫头,还没娶进门,就开始疼媳妇了,连带着让她跟着一起疼。
不过后宅妇人们的事情,老太太是比秦虞懂得如何处理。
老太太笑骂了一句,“她人呢?”
问的是秦虞。
嬷嬷道:“说是洗澡呢。”
“大中午不吃饭,洗什么澡,也不怕饿。”老太太微微摇头,表示不懂这些小年轻,不过秦虞本来就爱洁,中午出汗洗澡倒也不奇怪。
“好歹吃了饭再洗。”
见李云朵看过来,老太太把秦虞大中午洗澡的事情又跟她说了一遍。
沈酥坐在边上文文静静的听,耳廓微热。
秦虞之所以去洗澡,估计是身体里太潮了。她饿不饿沈酥不知道,反正今日一趟,沈酥被喂的挺饱的。
吃罢饭,白氏在老太太的授意下,拉着沈氏的手说了好些漂亮话,做为今日沈酥“救”了李宣流的谢礼,白氏还送了母女三人一人一套首饰。
沈氏跟沈妤算了沾了沈酥的光。
回去的路上,沈氏嘀嘀咕咕,“真就这般老实?”
沈酥真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去,老老实实的吃饭,老老实实的回来?
这期间,笑不漏齿轻声细语,连大一点的步子都没迈过,端的格外端庄贤淑。
沈氏还以为沈酥执意要去秦府,是因为要作什么妖呢,谁知她竟表现的这么安分。
马车里,沈氏看向沈酥。
沈酥双腿并拢坐着,裙摆垂在脚背上,只露出小巧的脚尖。
“怎么了?”沈酥回望过去。
难道秦虞忘情时,在她脖子上留下痕迹了?
沈酥心脏都快露跳一拍,心道她也没感觉啊。
……唔,那个时候,她没别的感觉也挺正常。
“今日表现的很好,”沈氏这才开口,“你若是一直这般聪明,咱们的日子都好过。”
沈酥眼睛一亮,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了别的主意,“我三日后想出门买点纸钱。”
她道:“我回京也有几日了……”
剩余的话沈酥还没说完,沈氏就不耐烦的打断,“去吧,不用同我说,只要你老实安分,我也不限制你自由。”
反正罗妈妈在院里住着呢,她就不信沈酥在京城还能跑了。
沈酥垂眸,“谢沈夫人。”
她需要出门,一是买点纸钱祭奠母亲,二是秦虞约她三日后在珍馐阁见面,带她去看铺子。
铺子由秦虞挑,这几日挑好,到时候沈酥直接去看就行。
沈酥低头整理裙摆,身上干干净净连个墨点都没有,头发也是一丝不乱。
可这身衣裙之下,全是秦虞的手笔跟留下的痕迹,涩气至极暧昧无比。
导致沈酥洗澡时都不好意思让云芝伺候,只自己坐在桶里红着脸搓洗身上的墨迹。
小气鬼,她就跑一次,可至于提到一次气一次。
想起秦虞轻抿薄唇,垂着长睫,神色认真,捏着笔一笔一划轻轻往她身上落墨的时候,实在禁欲勾人。
沈酥眼里带出笑意,“笨鱼。”
今天实在不方便,只能等三日后出府再好好疼疼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鱼:今日份成就,吃了溏心点心。
今天五千多,算加更了哦!(我收藏四千啦~谢谢宝贝们,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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