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081

    青梅篇

    “小姐别难过, 夫人缠绵病榻多日,如今走了也算解脱。”

    罗妈妈坐在马车里,怀中揽着五岁的小姐,嘴上劝她要看开,而实际上自己却止不住地擦眼泪。

    看开, 如何看得开,夫人那般好的一个人, 怎么就不能长寿呢。

    去年入秋染病, 如今不过刚年后,人就香消玉损直接去了。

    冰冷的棺木混着泥跟雪埋进地下,只留下小姐一人在这世上。

    她一个才五岁的娃娃,往后就没有母亲了。

    “妈妈,咱们这是去哪儿?”听到罗妈妈偷偷哭, 沈酥昂起小脸看她,开口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因为长时间不说话, 童声嘶哑干涩。

    沈酥今年五岁, 生的粉雕玉砌一般,扎着两个圆圆鼓鼓的发包, 很是可爱。

    因母亲刚去世, 她身上披麻戴孝穿着丧服, 额上系着白色发带, 这会儿正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罗妈妈。

    娘亲没了,她只有罗妈妈了。

    罗妈妈低头抹掉眼泪, 摸着沈酥的脸蛋, 柔声说, “小姐忘了,咱们这是去秦府啊。”

    她问小沈酥, “秦府您还有印象吗?”

    沈酥故意摇头。

    罗妈妈跟沈酥细讲,帮她回忆,“三天前老太太说,要接您去秦府住,以后不回沈家了。您记得老太太吗?”

    沈酥自然记得,秦府老太太是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人,身形微胖,眉眼慈祥,柔声跟她说,“酥丫头,我是姥姥啊。”

    沈酥低头搓着衣角,她以前没有姥姥的,她姥姥不要她娘亲跟她了。

    沈酥聪慧,自然知道秦老夫人不是她亲姥姥,但她怕罗妈妈闲着又要哭,于是一问三不知,全是摇头。

    “那您记得秦珠姨母吗?就那个气质温温柔柔模样特别好看的夫人。”

    沈酥仔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记不清了。”

    她记得。

    “记不清也正常,”罗妈妈说,“她这几年太忙,虽同在京中,但极少能抽出时间跟闺友相聚,你长这么大,跟她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说起来,秦珠也是个传奇女子了。

    秦珠是秦家的掌上明珠,也是秦家夫妇俩的独女。

    提起秦家,无人不知。秦记,那是富可敌国的皇商。

    可惜秦家无子,于是榜下招婿给秦珠找了个赘婿李宣流。

    这李宣流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人物,因对秦珠“一见钟情”痴心于她,于是放弃继续考功名的机会,入赘秦府。

    成亲几年,两人一直没有孩子,这时李宣流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美貌女子,叫白萍儿,说是家道中落险些被人卖进妓院,是李宣流救了她。

    李宣流什么意思,众人心里都有数。秦珠干脆顺水推舟,主动提出把白氏许给李宣流做侧室,将来生了孩子抱到她跟前养,随她姓秦。

    白氏可能带点“好孕”在身上,进门没多久,她跟秦珠都有了身孕。

    她前后生下一儿一女,儿子五岁叫秦云玉,女儿快四岁了叫秦云朵。秦珠在她前面生下一个女儿,叫秦虞。

    秦虞三岁时,李宣流仗着秦府无男人,手往秦记越伸越长。

    就在他打算把弟弟一家接进京彻底霸占秦记的时候,秦珠突然变了性子一样,跟他翻了脸,以无德无能赘婿纳妾为由,把李宣流休了。

    她把李宣流休、了!

    甚至直接将人赶出京城!

    至于三个孩子,因为姓秦都留在府中,白萍儿作为孩子的母亲,自然也留下。

    于是秦府的日子莫名变成了,秦珠一个柔弱的女人担起秦记的担子,跑南闯北的主外。白氏一个李宣流的妾室,给李宣流的正妻在秦府主内,照看孩子孝顺母亲打理府邸。

    虽然有些诡异,但一家人过得莫名和谐,几年下来,听闻秦珠跟白氏同进同出,处的像亲姐妹,没闹过半点矛盾。

    罗妈妈跟沈酥讲,“夫人跟秦夫人是好友,你出生时,她着人送了一马车的金银做贺礼,说将来留你添嫁妆。”

    “这次夫人生病,秦夫人每次来的时候都是深夜,所以你没见着,不过府上的大夫,全是秦夫人请来的。”

    秦珠是忙完了秦记的事情,拖着一身疲惫披星戴月也要过来跟苏氏说说话,问问她今日胃口如何,问问沈酥可又偷偷哭吗。

    如果苏氏睡着了,她就在床边坐一会儿再离开。

    这份恩情,罗妈妈会带着沈酥记一辈子。

    至于沈酥的亲爹沈建瓴,夫人刚生病时,他还是一副好丈夫模样,端茶送水病榻前伺候着。

    可前后不过半个月他便受够了,得知夫人的病难以痊愈后,几乎放弃了治疗。

    如果不是秦夫人一直帮衬照顾着,夫人临走的这段时间,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要多受好些罪。

    本以为夫人虽然没了,但沈酥做为沈建瓴的独女,沈建瓴应该会好好照顾她。

    谁知在夫人出殡那天,沈建瓴突然说想把沈酥送去老家,道是妻子亡故,一时间见不得跟妻子模样很像的女儿。

    于是打算把五岁的沈酥送回老家,由他在老宅的母亲照看教养。

    罗妈妈听完人都傻了,整个沈府上上下下,谁人不知沈建瓴跟他大哥私下不和。老太太偏心老大,于是留在老家养老而不是进京享福。

    沈建瓴这哪里是要把沈酥送回老家,这分明是要把沈酥推进狼窝啊。

    到此刻,罗妈妈才彻底看透男人。当他不爱妻子的时候,连自己跟妻子所生的孩子也不爱了。

    夫人病逝前就能看出沈建瓴日益敷衍的态度,如今夫人刚出殡,他连装都不装直接原形毕露。

    罗妈妈原先就听到传言,说礼部尚书马大人一直很赏识沈建瓴,见他夫人生病他鞍前马后照顾日渐憔悴,夸他是个好男人好丈夫。

    不抛弃发妻,病榻前不离不弃,这种男人可托付。

    听那话里的意思,是想把自己女儿马小姐嫁进来做续弦。

    沈建瓴如今不过礼部一小小文职,如果得马尚书青眼,升到礼部侍郎都有可能。

    罗妈妈看了一圈,果然见到今日马府来吊唁的人中,就有马小姐。

    罗妈妈是个柔脾气的懦弱人,不敢当众去撕马家的脸面,去骂马小姐要不要脸面,上赶着给人当继母,给人做续弦。

    她焦急担忧,怕沈建瓴明日就把沈酥送走,于是花了点银钱,着人去秦府报信。

    求秦珠看在跟夫人交好的脸面上,可怜可怜她家小姐。

    罗妈妈派的人还没出沈府呢,就听闻秦家来人了。

    秦府老太太替女儿来了。

    秦珠因为江南商铺有问题,五日前连夜出的京,如今赶不回来。

    听闻沈建瓴要把女儿送走,老太太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一些人,为了攀图富贵,脸面跟骨肉都不要了。

    沈建瓴耸着肩,眼神不敢跟老太太对视。

    老太太坐在高位上,缓声说道,“珠儿出京前特意交代,让我照看沈府,说茹儿是她亲妹妹,那我秦府便是茹儿的娘家。”

    苏氏小名就叫茹儿,苏家人本来也在京城,可她当初嫁给沈建瓴时,遭到父母强烈反对,两人婚后,苏家便不再跟女儿来往。

    前几年,更是举家迁走,少有音信。

    如今看来,苏家父母眼光毒辣,哪怕当初沈建瓴一副风度翩翩的儒生模样,两位老人依旧透过这身皮相,看到发黑腐烂的内里。

    苏家性子拗,女儿既然不听劝,那日后这苦头便由她自己去吃,她自己选的路,怪不得旁人。

    所以苏氏在京中并无亲人,要不然沈建瓴也不敢做的这么明目张胆毫无忌惮。

    老太太今日把话给他点明了,“既然我们还在京中,酥丫头便不能送去你那老家。”

    老太太道:“你不养,我秦家养。偌大的秦府,不缺酥丫头这口吃的。”

    沈建瓴当然不愿意,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老太太便说,“你也是痴情,因思念亡妻连女儿都见不得。”

    老太太叹息完,话锋一转,“那你就对着茹儿的灵位发誓吧,酥丫头年满十八前,你沈建瓴不娶续弦不纳妾。如此,也全了你的一片痴心。”

    “你若是今日当着众人跟茹儿的牌位发誓,酥丫头的去留我秦府不再多问半句。”

    老太太眼睛看着沈建瓴,“否则,酥丫头由我秦家来养。”

    沈建瓴犹豫再三,只得同意,挽尊似的说道:“那便叨扰您秦家了,这样酥儿在京中,我们父女也能时常相见。”

    “时常相见还是免了吧,”老太太丝毫不给他半分情面,讥讽一笑,“免得你见到酥丫头就想到了茹儿。”

    一句话,把沈建瓴堵的死死的。

    老太太跟沈建瓴谈完事情,才看向跟在罗妈妈身边的小娃娃,神色瞬间温柔无比。

    女娃不过五岁,生的极其好看,可能是府里也有三个孩子的缘故,导致老太太越看沈酥越喜欢。

    “酥丫头,跟姥姥回家好不好?姥姥家里还有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到时候同你一起玩耍长大。”

    老太太半蹲着,跟沈酥平视,眉眼间全是慈祥跟和蔼。

    沈酥仰头看罗妈妈,罗妈妈冲她点头,沈酥这才看向老太太,冲她点点头。

    从苏氏去世起,沈酥就没怎么说过话,罗妈妈想跟老太太解释,老太太摇摇头,“我都知道。”

    她摸摸沈酥的小发包,声音怜惜心疼,“酥丫头是个好孩子。”

    苏氏病重期间,沈酥几乎没离开过她半步,小小的人儿,给母亲擦脸端药,哄着母亲入睡,做的比她父亲好出千倍万倍。

    “姥姥给你留三日时间收拾东西,三日后,姥姥派马车来接你。”

    今日,老太太便一早派了车去沈府接沈酥。

    秦珠才赶回京,家门都没进就在门口等着了,闻言还埋怨老太太,“您也太心急了,我说等我回来亲自去接,我这刚到府上,您都已经派人去了。”

    “她那爹娶续弦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哪里在意她,府上下人最会看人脸色行事,老爷不拿小姐当女儿,下人又怎么会拿她当主子。”

    老太太道:“三日时间我都嫌留多了,就该早早的把那娃娃接回来,免得在沈府受委屈。”

    秦珠叹息,“我跟茹儿都识人不清,吃了大亏。”

    不过——

    秦珠低头看身边的三个萝卜头,眼里露出笑意,去父留子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白氏从后面过来,小臂上搭着一件大氅,瞧见秦珠后,温柔笑着将大氅披在她身上,“京中最近寒冷,姐姐注意些,莫要着凉。”

    手借着披大氅的动作,在秦珠肩上搭了一下。

    秦珠系上带子,伸手拉着白氏的手,笑盈盈说,“你手倒是热乎。”

    白氏有些不好意思,却反手搓着秦珠微凉的指尖,轻声道:“那我给姐姐捂捂。”

    老太太不往那边看,只弯腰跟三个孩子交代,“待会儿妹妹/姐姐来了,要好好对她知道吗?”

    秦云朵最是乖巧,快四岁的小娃娃直接重重点头,“好~”

    秦云玉还没搞清楚状况,茫然问,“她怎么来咱家住了呢?”

    “傻哥哥,因为酥姐姐的娘没了,所以来跟咱们住。”秦云朵从白氏那里听了一耳朵,特意在秦云玉面前卖弄。

    她都懂的事情,哥哥却不懂,哥哥笨笨,这个家果然只有女人最聪明。

    秦云朵去看秦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阿姐,酥姐姐来了,以后咱家就有……一,二,三个女孩了!”

    可以玩翻花绳,过家家!这样就不用拉哥哥来凑数了!

    秦云玉听完立马说道:“我也要跟你们一起玩!”

    秦云朵双手叉腰,义正言辞,“女孩子的事情,男孩子别来沾边。”

    童言无忌,惹得几个大人笑起来。

    秦虞则一如既往木着张小脸,没多少情绪。

    她才不喜欢玩过家家呢,幼稚。

    ……不过如果非要玩的话,她要演父亲!然后娶最好看的人当妻子。

    秦小虞一本正经的想着。

    马车终于来到跟前,沈酥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鱼:我小时候可冷了。

    小鱼:玩过家家,我要当爸爸,这样才能娶老婆!

    鱼:我可冷了。

    冷了。

    了。

    算是一个特别美好的番外。

    早早解决掉渣爹,秦珠还活着,并且担起了秦记,白氏跟孩子留在府里,小鱼以女子身份生活,从小就处在爱中(就脸冷而已),然后跟小点心的青梅煮青梅日常。

    番外嘛,甜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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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082

    马车停在秦府侧门口, 老太太跟秦珠往前走两步,秦云朵牵着白氏的手,好奇的朝马车上看。

    秦虞一脸不在意的模样,视线落在马身上, 余光却注意着车厢的方向。

    可能因为过于聪慧, 导致秦虞小小年纪就一脸老成, 老太太都担心她从小就这般沉稳懂事会失去好些年幼时的快乐。

    小孩子嘛,就该像云玉跟云朵这般, 爱闹爱笑爱说话才对,秦虞有些过于安静了。

    老太太收回目光,朝马车看过去。

    最先踩着脚蹬下来的是二十出头的罗妈妈,她跟三位大人见过礼,才转身去抱马车里的沈酥。

    沈酥出马车就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

    老太太她是认识的, 秦珠姨母也见过很多次,唯有秦珠身边模样同样好看的白氏没见过。

    秦云朵最不怕生, 看见沈酥开口惊叹, “哇,姐姐好漂亮啊。”

    秦虞本来低头看石子, 听见秦云朵感叹, 下意识抬头看, 然后便没舍得再移开视线。

    沈酥才五岁, 模样却是一等一的好看,是画中都画不出的粉娃娃。

    沈酥环着罗妈妈的脖子, 从车上下来, 大大方方挨个跟人见礼, “姥姥。”

    老太太牵着她的手,眉眼慈祥, 笑呵呵说,“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她蹲在地上,单手揽着沈酥瘦小单薄的身子,心里止不住怜惜。

    这半年,原本圆润的沈酥也跟着瘦了不少,如今怕是只有脸上有层婴儿肥薄肉,身上瘦的全是骨头了。

    “姥姥挨个带你认识一下,”老太太就这么蹲在地上,指着秦珠跟沈酥说,“这是你秦珠姨母。”

    秦珠原本双手撑着膝盖,弯腰看沈酥,如今也跟着蹲到地上,温柔笑着,“我每次去的时候,你都睡着了,但珍馐阁的糕点味道如何?”

    秦珠每次都会给沈酥带一盒珍馐阁的糕点过去,沈酥睡醒会吃到。

    娘亲说,那是秦珠姨母给她带来的。

    “好吃,谢谢姨母。”沈酥朝秦珠认真福礼。

    秦珠这才伸手摸摸她的脸,“乖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是喜欢吃,以后尝尝吃。”

    云朵跟在边上重重点头,还见缝插针跟云玉和秦虞说话,“我也喜欢吃。”

    “那是你嘴馋。”秦虞道。

    云朵疑惑,“那酥姐姐也喜欢吃。”

    秦虞看着沈酥桃花瓣一样的粉嫩脸蛋,一本正经,“那是她过的苦,才要吃点甜的。”

    秦云朵年纪小,听完很是茫然,“啊,是这样吗?”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愧是阿姐!就是很聪明!

    老太太又指白萍儿,“这是你白姨母。”

    “白姨母。”沈酥乖巧喊。

    白萍儿将自己缝制的银白布料香囊弯腰挂在沈酥腰带上,声音也很好听,“有安神的作用,睡觉时可放在枕侧。”

    秦珠见沈酥好奇的低头看,便跟她说,“你白姨母向来精通这些,她原先家里还是开胭脂铺子的呢。”

    她现在用的胭脂都是白萍儿亲手调制的。

    秦珠见不得她埋没了一手好手艺,说要给她开间胭脂铺子。

    白氏却是垂眸想了很久,温柔笑着说,“我忙不来这些,我会的那些看账算账本事都是姐姐教的,若是离开姐姐身边,我怕是什么都不会。”

    一旦铺子做起来,生意好了,她有了谋生赚钱的本事,如何还能待在秦府?

    何况偌大的秦府,秦珠每日在外奔波忙碌,要是没个女人在后方给她打理府邸可如何是好,天冷了谁给她备手炉,天热了谁在她床前打蒲扇?

    跟胭脂铺子比起来,白萍儿觉得这些“琐事”对她来说更重要。

    至于这门手艺,将来云朵大了,乐意学就学,不乐意学丢便丢了。

    她的命算是秦珠给的,她能活到现在是秦珠在细心呵护,跟这些相比,原本想卖了她的白家丝毫不重要,手艺会不会失传也不重要。

    “你要是好奇的话,”秦珠笑着昂脸看白氏,“将来和你云朵妹妹一起跟白姨母学这些。”

    沈酥眼睛露出钦佩的光亮,“好,白姨母好厉害,我要跟她学~”

    小孩的敬佩来的纯粹又干净,是由心而发,让人听完心头一软。

    白氏蹲在秦珠身边,双手搭在膝上,眉眼弯弯地应下,“好,我定把我会的都交给你。”

    嘴甜又乖巧的小姑娘,真心招人喜欢。可惜沈建瓴没有良心,这么好的女儿,因为想攀高枝就不要了。

    秦珠正想着呢,感觉自己身后大氅衣摆动了动,侧头看过去,就瞧见是白氏伸手捞起她垂在地上的衣摆,垂眸仔细拍掉粘在上面的泥土。

    秦珠笑,“不碍事的。”

    脏了换一件就是,秦家还不缺这点东西,哪里值得她蹲下来特意做这种事情。

    “姐姐的衣摆,就该干干净净。”白氏将衣服抱在怀里,等秦珠起身,才松手,弯腰仔细替她理整齐。

    秦珠就像那天上明月,似人间明珠,合该干干净净纯白无瑕才对。

    两人对视一笑。

    老太太已经介绍到秦虞了,“这是秦虞,大你一岁。”

    “姐姐。”沈酥喊。

    秦虞别别扭扭,单手学着夫子背在身后,清清冷冷的一张脸只憋出一个字,“嗯。”

    秦虞长得很是俊气,又有姑娘家的秀气,是男孩女孩都会喜欢的长相,说不出的好看。

    如果不是老太太说这个是姐姐,沈酥都不敢开口喊。

    沈酥头回见到这么好看的姐姐,跟她是不同的好看。

    她像是一捧蓬松软绵的雪,秦虞像是挂在高处清冷锐气的冰凌,完全不一样,以至于沈酥多看了秦虞好几眼。

    秦虞腰背挺直,目不斜视,莫名紧张。直到沈酥移开视线,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抬手揉搓自己耳朵,感觉又红又热。

    沈酥也是妹妹,但是个跟云朵不同的妹妹,秦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感觉,但她见完沈酥就是这么想的。

    “这是秦云玉,算起来也大你半岁。”

    秦云玉紧张的往白氏身后躲,白氏低头垂眸看他,秦云玉脸通红,哼哼哧哧说,“妹妹太好看了,我不好意思跟她说话。”

    白氏,“……”

    你这出息,将来可怎么讨到媳妇哦。

    秦云朵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沈酥看,腰杆挺直,两只手都指自己,“姥姥姥姥,快点快点,到我了到我了。”

    终于到她了,她要和漂亮姐姐说话。

    老太太笑,“这是秦云朵,比你小一岁。”

    总算有比自己小的了。

    沈酥看秦云朵,白白圆圆的小脸蛋,很讨喜,“妹妹。”

    “嘿嘿~”秦云朵扭捏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但眼睛止不住地看沈酥。

    她以为就自己这么看,谁知道一扭头,发现阿姐的视线也总是落在沈酥身上。

    老太太牵着沈酥往府里走,“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白氏已经提前收拾好院子,就在秦虞隔壁,冬暖夏凉,景色很好,向阳亮堂,离老太太的主屋很近。

    院子里设有假山凉亭,还跟着个小花园,只是如今刚过罢年,还在冬季,能看到的景只有常青树的绿,别的花朵还没到开放的时候。

    白氏知道这是秦珠好友的女儿,所以布置的很用心,小姑娘会喜欢的秋千跟花架都有。

    秦珠前些日子不在京中,这些事情她没办法过问,只能交给母亲和白萍儿,如今见庭院这般用心,秦珠扭头看了眼白氏,眼里露出笑意。

    她没说什么感谢的话,但一切好像都藏在这抹笑里,说得干干净净。

    白氏生生红了双耳朵,垂眸低头,像极了被“丈夫”夸了的小媳妇。

    罗妈妈从进秦府起,感觉自己不是罗妈妈了,而是刘姥姥,震惊何止一点点。

    尤其是小姐如今这院子,比在沈府住的那个大了一倍不止。

    屋里的所有的物件都是新的,可能是怕沈酥冷,早已让人点上了炭盆,一进去就暖烘烘的。

    “云芝。”老太太喊了声,跟沈酥差不多年纪的丫鬟在嬷嬷的带领下过来。

    云芝老实乖巧朝所有人见礼。

    老太太说,“她以后就是你的丫鬟了。”

    每个大小姐身边都会跟好些丫鬟仆人,但最贴心信任的唯有一个,那便是自幼一起长大的。

    这份长年累月的情分,多少金银都换不来,所以也最是忠心,将来也是陪嫁丫鬟。

    像是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就是她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丫鬟。说是丫鬟,却早已是亲人,是妹妹。

    沈酥歪头,“云芝?”

    云芝行礼,“小姐。”

    跟她一样大的娃娃,沈酥伸手拉着云芝的手。

    看了一圈,见没什么需要再添置的了,老太太才示意秦珠跟白氏,“咱们先回去吧,让酥丫头适应适应。”

    不然这么多人围在这儿赏景似的,加上沈酥刚没了母亲又被父亲抛弃,会拘谨拘束,放不开。

    让一个小孩子紧绷精神,实在是种折磨。

    秦云朵依依不舍,她还想跟姐姐玩翻花绳呢。

    她看向秦虞,试图拉着秦虞一起留下。

    秦虞一把薅住云朵的衣服,“明日再来玩。”

    秦虞看沈酥呆呆的,明显已经很累了,便伸手把秦云朵一起拖走。

    几人离开,屋里顿时只剩沈酥罗妈妈跟云芝。

    沈酥情绪实在不高,众人一走,她便觉得撑不下去,往软榻上一趴,像块白色的小黏糕,黏在床上,动都不动。

    云芝大着担子轻轻戳沈酥,沈酥拍拍旁边,无声示意她也趴过来。

    云芝年龄小,现在跟在沈酥身边主要是陪伴,干不了什么活儿。

    如今见沈酥邀请,她也不敢趴着,只拘谨的坐在沈酥旁边,歪头看沈酥,眼睛亮晶晶的。

    小姐是个很好的小姐~

    长得好看,人好,不发脾气,不骂她,还让她也做,云芝颠簸流离来到京城,以为自己会过得很惨,但秦府比她家还要好,小姐比她爹还好。

    小小云芝,攥紧拳头,宣布,“我以后,要一直跟着小姐!”

    沈酥露出笑,伸手戳云芝小胖腿,“好啊~”

    罗妈妈也乐了。

    她提着包袱,收拾她跟沈酥两人的衣物。

    边收拾边感叹,以后秦府暂时就是她们的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鱼:以后也是你们的家。

    鱼跟点心小时候的故事会写一点,不然怎么算青梅。(QAQ)

    然后我本人又喜欢写成熟大人才做的事(咳咳),所以……带着写一点秦珠白萍儿。

    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戏份多,然后这两人我就不单独写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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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083

    “姐姐?姐姐在吗?”白氏拿着单子轻声喊。

    今日沈酥进府, 虽然各项事宜她都安排妥当,但还有些东西需要添置,所以特意过来跟秦珠说一声。

    比如冬季的衣物,比如日常用品,沈酥那里都需要准备新的。

    同时, 为了不让小姑娘觉得自己被特殊对待,府里其他三个孩子的衣物可能也要有变动。

    沈酥生母去世, 要守孝三年, 这期间衣物颜色不能艳丽,吃喝不能过于油腻。

    可府中还有三个小孩,如果她们衣服花红柳绿很鲜艳,会衬的沈酥像个异类,跟她们格格不入。

    白氏没打算让四个孩子都穿白, 但颜色尽量浅一些,这样沈酥跟她们站在一起时, 不会显得过于突兀。

    除了这个, 沈酥如今也到了启蒙的时候,等适应两日, 在秦府住习惯了, 就可以跟三个孩子一起去书院念书了。

    女子读书虽不指望考功名, 可多些见识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还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从丧母的悲痛中抽离出来。

    这些事情, 本来白氏可以自己做主定下, 但……秦珠外出好些日子, 今日才回府……

    白氏垂下眼睫,捏着单子的手都有些紧, 两边耳朵尖尖微红,心虚到不敢抬眼朝屋里看。

    她不过是找个由头,晚上过来同秦珠单独处一会儿罢了,哪怕就是说两句话都行。

    秦珠的主卧里点着几盏油灯,照亮满室昏暗,橘黄暖光配着屋里四角处放的炭盆,很是温暖。

    白氏站在屋子门口,始终没抬脚跨过门槛,哪怕只站在门外往里看,她都觉得人处在暖意包围中,手都是热的。

    秦珠的丫鬟陪白氏站在门口,温声劝,“夫人在洗澡,您进去等着呢?”

    “没事,我在外面站一会儿就好。”白氏清浅笑笑。

    丫鬟见劝不动,只得作罢,同时心里也嘀嘀咕咕,谁家妾室跟夫人感情这么好呢?

    好中又带着克制一般,夫人只要不说话,她宁愿站在外面挨冻都不逾距进夫人的房间。

    像是怕闯入别人领域似的。

    白氏跟秦珠感情好不是一日两日了,她其实是被李宣流带进府的,一个赘婿带了个女人回来,这不是打夫人的脸吗。

    可就这么一个“踩着”夫人脸面进门的女子,却跟夫人关系不错。

    夫人得知她的处境后,知道她不容易也非情愿入府当个试探秦家底线的工具,所以对她还算多加照拂。

    丫鬟记得,白氏进门的时候,也是冬天,那时候冰天雪地特别冷,她穿着旧棉袄,像朵被放在土灰色破花盆里的柔弱纯白小白花,被夫人叫过来的时候,抖的不行。

    她也怕啊,怕夫人刁难她,怕夫人跟李宣流斗法,会打死她给李宣流示威。

    她站在屋子中间,人抖成筛糠,丫鬟看着都觉得她可怜。

    虽然她被李宣流带进府里,可要是有选择,哪个好人家的女子愿意给人当妾啊,还是给赘婿当妾。

    秦珠当时捧着手炉从里间出来,站在白氏面前,神色平静的看着她,以及她左脸上特别明显的巴掌印。

    秦珠皱眉,朝白氏抬手,见她抖得更厉害了,手停在白氏脸边对比手印大小。

    白氏眼睛垂着,目光只敢落在秦虞托着手炉的手上,白皙如玉,细长似葱,是只抚琴弄画的手。

    现在秦珠的另只手离她的左脸只有三指不到的距离,可能是心理作用,白氏甚至都觉得能嗅到秦珠手上的温热香气,淡淡的,带着安抚人心的香。

    白氏不知道秦珠是什么意思,如果她想打自己,抬手的那一瞬间就能抽在她脸上了,可秦珠没有。

    她的手悬在那里。

    白氏鬼使神差一般,抬眼看秦珠,看这个生在富贵里的女子。

    秦珠模样甚是好看,十六七岁的女子里,没有比她容貌更好的了,她如被红色褶皱锦布托着的莹白珍珠,散发着温柔的光辉。

    白氏见秦珠没收回手,琢磨了一下秦珠的意思,试探着,微微侧头,将脸贴在她掌心里。

    这个举动,让秦珠一愣。

    秦珠看白萍儿,后者怕的不行,眼睫都在颤,眼里强忍着泪,脸皮绷紧,却依旧讨好的示弱的,像个可怜的小猫那般,抖着身子“蹭”她。

    秦珠轻声叹息,温热的掌心轻轻贴着她红肿的脸,柔声说,“我不打你,你别怕。”

    她说,“我就是想看看你脸上的手印,是谁打的,是不是府里嬷嬷借势欺你了。”

    府里是有刁奴的,仗着“替主子出气”泄自己的私愤。

    白萍儿惊诧地抬眼看秦珠,两人个头相差不多,目光几乎持平。

    白萍儿眼睫煽动两下,再垂眸的时候,眼里的泪终于承受不住的掉落下来。

    她哽咽说,“嬷嬷没打我。”

    “我知道。”秦珠对比过巴掌印,就发现这不是女人的手,女人手没这么大。

    府中唯一敢动手打白萍儿的男人,也就李宣流了。

    李宣流“喝醉”后想强来,被白萍儿拼死拒绝,这才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前脚刚被打完,后脚秦珠的人就过去叫她了。

    白萍儿怕秦珠知道李宣流找她,所以这会儿才会这么害怕。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的丈夫想要睡了别的女人,哪个女人能忍得了,不得看看狐媚子长什么样,然后活活打死她给丈夫一个警告。

    可秦珠不是,秦珠半分不生气,甚至还怜惜起她脸上的巴掌印。

    白萍儿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激感,那一刻恨不得跪在地上跟秦珠表决心,她宁愿留在秦府当个丫鬟,都不想给李宣流当妾打秦珠的脸。

    这般宝珠一样的女子,白萍儿想把她捧在手心里敬仰着,而不是踩在脚下践踏。

    秦珠喊丫鬟,“去拿消肿的药过来。”

    说话的时候,收回手。

    脸上的温度撤去,白萍儿惊慌起来,有些不适应,目光无意识追随着那双手,朝秦珠看过去。

    秦珠把自己的手炉塞白萍儿掌心里,“冷吧,拿着暖暖。”

    白萍儿当晚就坐在秦珠的房里,被她单手挑起下巴,神色温柔专注的上药。

    “可不能哭哦,眼泪掉下来,药膏就被洗掉了。”

    秦珠单手挑起白萍儿的脸,示意她仰着头,眼泪从眼尾横着流。

    可能她的模样太滑稽,秦珠笑着,捻着帕子给她擦眼泪,“既然没地方去,以后就留在府里吧。”

    秦珠跟白萍儿说,“我也没孩子,大夫说我身体底子一般,很难有孕,但秦府这么大的家业,迟迟没个孩子也不行。”

    “李宣流的意思我清楚,没有你,还会有别的姑娘,或者酒后乱性同他房里的丫鬟如何。”

    白萍儿这才发现,他们夫妻二人不仅是分房睡,还分院子睡。

    ……怪不得没孩子。

    “如果他想纳你做妾,我便同意,你进府,总比别的人进府要好些。”

    秦珠说白萍儿眼神干净清澈,不是装着坏心思的人。

    所以白萍儿被秦珠点给李宣流做妾,这样她就可以留在府里。白萍儿同意了,因为她想报答秦珠的恩情,给秦珠生个孩子。

    她作为妾室,生的孩子会抱给主母养。

    如果必须要个孩子,一群男人里,李宣流模样不错,又有才情,跟这样的男人生出来的孩子,将来也不会很差。

    白萍儿从进府后,有事没事就会过来找秦珠。

    可她克制,从几年前到现在,规规矩矩,没有秦珠开口,她连秦珠的房间都不随意进出,更别提动秦珠喜欢的东西了。

    如果秦珠真心喜欢李宣流,白萍儿是不会让自己当妾的,秦珠也不会答应她留在府里。

    如今几年过去,白萍儿跟当年没什么区别,看向秦珠的眼睛依旧灿若星辰。

    只要秦珠的身影出现在身边,白萍儿的目光总会第一时间追随过去。她像是月光下秦珠的影子,秦珠在,她就在。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份追随的心思里,好像多了点别的情绪。

    她想伸手,去触碰那么皎洁月色,想抚摸珍珠,将其拢入怀中紧紧拥住,占为己有……

    这份不洁的心思,也许刚开始就有,只是不敢去想下意识没注意,现在随着岁月推移,才在流水的日常中悄无声息肆意生长。

    变得,不可忽略。

    白萍儿垂着眸,站在门口,直到嗅到带着湿润水汽的香,才恍惚抬眸。

    秦珠头上搭着毛巾,还没擦干发尾就出来了。身上也只穿着纯白棉质中衣,连个外衫都没披。

    秦珠拉起白萍儿微凉的手腕,手指顺势下滑,拉着白萍儿的手,带着她进屋,嗔道:“你啊,每次来都非要我亲自出门迎你进来才行。”

    白萍儿笑,温温柔柔地说,“姐姐愿意出来迎我,我才知道自己受姐姐欢迎。”

    “我什么时候不欢迎你了,只是在洗澡,没听见声音,”秦珠坐在桌边,将头顶搭着的毛巾递给白萍儿,“喏。”

    白萍儿接过,站在秦珠背后,动作轻柔的用毛巾帮秦珠擦头发。

    秦珠微微仰着头,舒服的闭上眼睛,整个人放松到快昏昏欲睡。

    白萍儿不着痕迹往前走了小半步,让秦珠的背顺势靠在她腿上。

    白萍儿垂下眼睫,视线从秦珠粉润的唇上滑过,不敢顺着她修长的脖颈往下看,只轻声问,“姐姐是不是累了,待会儿我帮姐姐按按?”

    秦珠眼睛都没睁开,笑着抬起手臂反手捏了捏白萍儿的手臂,“累吗?”

    白萍儿摇头,“不累。”

    秦珠这才说,“那就按一会儿,你不在身边,我出去的这几日,总觉得骨头都是硬的。”

    白萍儿垂着长睫,柔声细语,蛊惑一般,“那我下次陪姐姐出门,姐姐什么时候用我,我都在。”

    作者有话要说:

    白萍儿:请尽情享用我,姐姐~(妲己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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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084

    秦珠抿唇笑了下, “外面颠簸那么苦,你以为是去玩啊,跟着去多受罪。”

    南来北往东奔西走,跟底下的掌柜们斗智斗勇耍心机, 身心疲惫, 这种事情, 秦珠也是咬着牙慢慢适应。

    如果她不做这些, 秦记怎么办, 秦府这一大家子怎么办?这偌大的家财,总不能空手让人吧。

    白萍儿手指做梳子,轻轻梳理秦珠柔滑的秀发,垂着眼,语气平静, “我不怕,跟姐姐一起我便不怕。”

    秦珠笑而不语。她才不需要白萍儿像个伺候人的丫鬟一样, 跟她外出受罪呢。

    秦珠只需要白萍儿像朵娇花, 好好在府里养着就行。

    秦珠仰着脖子,头发像绸缎一般垂在身后, 擦干后, 白萍儿用手指插-进她的发缝中, 轻轻抖一抖, 在这暖和的房间里,头发没多大会儿就干了。

    她秀发上带着香味, 沾染在白萍儿的指尖, 以至于她转身去搭毛巾的时候, 借着抬手动作,忍不住轻轻嗅了下毛巾跟手上的味道。

    让人熟悉且安心的香, 是姐姐身上的香。

    白萍儿搭完毛巾回来,秦珠趴在床上,头发用发带在背后简单束了一道,揽在身前,露出身后清瘦单薄的脊背。

    白萍儿跪坐在床上,人虚坐在秦珠身上,挽起袖筒,给她揉捏太阳穴。

    秦珠下巴枕在双臂上,闭着眼睛享受。

    “对了姐姐。”白萍儿说起沈酥的事情,以及自己关于沈酥入学的打算。

    她靠说话转移她放在秦珠身上的注意力,“姐姐觉得这样可好?”

    秦珠人都是慵懒放松的,鼻音轻嗯,声音如春日泉水般在人心田间流淌,“好。”

    温柔撩人的音调,听的白萍儿指尖一阵酥麻,人差点跌坐在秦珠腰上。

    天知道这样的秦珠,对白萍儿来说诱惑有多大。

    她像是双手虚拢着宝珠,用尽全身力气,才没将珠子合在掌心里据为己有。

    明知道不该这么碰她,可白萍儿又忍不住,借着按摩,克制又放肆的抚摸她的肩背。

    白萍儿这手按摩技巧,是特意为了秦珠跟别人学的。

    刚开始练手的时候,掌控不住力道跟轻重,被她摁起来并非是件享受的事情,而像是上刑。

    于是白萍儿就拿李宣流练手!

    李宣流为了挑衅秦珠,证明自己对妾室是真爱,咬牙硬忍。

    每次被白萍儿按完,李宣流身上青青紫紫,被摁过的地方格外的疼,像是被人打了一样,要缓上好几天才行。

    后来白萍儿手艺好了些,李宣流苦尽甘来正准备好好享受的时候,白萍儿人就不见了。

    白萍儿从天天去李宣流那儿,变成天天去秦珠房里。

    李宣流,“???”

    白萍儿矜持炫耀,眼睛亮晶晶的跟秦珠说,“姐姐疲惫,我学了一手按摩,可否帮姐姐按按,舒缓一下脊背。”

    她这么热情又期待,秦珠拒绝的话丝毫说不出口。

    刚开始学按摩的人,下手向来每个轻重,秦珠都已经做好“挨打受刑”的准备,谁知道等白萍儿开始摁起来,秦珠才发现这么舒服!

    她还颇为惊喜,“你还有这个天赋,一学就会。”

    白萍儿只是笑,眼里露出几分心虚,害羞着轻声说,“也是练了很久。”

    听起来像是谦虚之词,然而实际上……是真的用李宣流练了好久。

    秦珠不由同情了一下被白萍儿当做练习工具的人,对方吃了苦,但她却享受了甜。

    从那时起,每次秦珠累了,都会去拉白萍儿的手,白萍儿便懂了,会替她捏捏按按,帮她放松一二。

    刚开始是坐在凳子上,双方都很拘谨,后来是软榻上,再到如今的床上。

    秦珠眯着眼睛想,自己对白萍儿的防备心可能也是这么一步步瓦解的。

    毕竟床是个很私人的地方,尤其是秦珠自己庭院里的床,除了她没人上来过。

    她曾经所谓的丈夫李宣流都没这个资格,谁承想李宣流的妾却可以。

    秦珠想,李宣流的妾给自己生了两个孩子,喊她为母亲喊白氏为娘,都随她姓秦。

    李宣流的妾学的一手好按摩本事,日日在她身上花样百出的施展,只为让她能够缓解疲劳。

    李宣流的妾给她亲手做胭脂,学着下厨做糕点,病时床前伺候,冷时总会第一时间帮她披衣。

    尤其是,她跟李宣流同时染上一批风寒的时候,白萍儿衣不解带的在——

    她房里伺候。

    端茶递水喂药喂饭,没说过半句苦。

    而李宣流一个妻妾都有的人,自己在床上苦捱,无人在意。

    白萍儿还有理由,“姐姐身体底子不好,需要好好照顾。你有手有脚,身体强壮,怎么能跟姐姐比。”

    李宣流,“……”

    李宣流那段时间差点没气死!

    何况现在她外出做生意,白萍儿身居后院内宅,帮她带着孩子搭理府邸,侍奉母亲管教下人。

    秦珠沉默,“……嗯。”

    所以这妾,其实是她替自己纳的吧!

    好处全让她落着了。

    秦珠忍不住感慨,“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她戏谑着称呼白氏,“我的贤内助~”

    白萍儿抿唇,嘴角露出笑意,双手借着按摩,短暂的在秦珠纤细柔软的腰侧停留了一瞬。

    白萍儿垂着眼睫,看手下秦珠那盈盈一握的细腰,柔声说,“我的夫人,该睡觉啦。”

    白萍儿的按摩能帮人放松,人一松懈下来就容易困。

    秦珠又嘟嘟囔囔说了几句话,有骂沈建瓴的,有感慨苏氏的,有怜惜酥丫头的,最后还拉着白氏的手,迷迷糊糊困倦之间,叮嘱她别这么累,回去睡吧。

    秦珠手拉过来的那一刻,白萍儿眸光轻颤,连怎么躺在、以及用什么姿势躺在秦珠身边,都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

    结果还是要回她自己房间睡……

    白萍儿坐在床边穿鞋的时候,余光偷偷看床上熟睡的人,视线舍不得从她轻抿的唇上离开。

    姐姐今年不过二十出头,是女人最好的年纪。身上刚刚褪去少女的青涩稚嫩,多了成熟女性的撩人韵味。

    像颗熟透了的果子,散发着馥郁香味,有意无意的勾人品尝。

    不想走,姐姐要是生病了多好。

    意识到自己有这个念头的时候,白氏吓了一跳!

    她怎么能这么想!

    可白氏又觉得,如果姐姐生一场小病,不伤筋动骨,像染风寒那样也不是不行。

    这样她就能宿在姐姐房里,日夜照顾姐姐。

    白氏擦干净手,借着给秦珠掖被角的动作,唇从秦珠发丝上轻轻蹭过。

    蜻蜓点过水面那般,秦珠都没感觉到,可对于白氏来说,仅这样,便足以够她晚上想象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秦珠以为自己适合:晋江无cp频道大女主。

    白萍儿感觉自己适合:某棠妻妾rou文里一天十八次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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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085

    “下雪啦!”秦云朵清晨刚出房门就看见外面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

    雪花片像杏花的花瓣一样大, 从头顶飘下来。

    秦云朵站在廊下,伸出白嫩的小手掌去接,雪花落在她掌心里。

    “娘,快看, 又下大雪了。”秦云朵双手捧着雪花, 一路小跑进里屋。

    里间点着炭盆比较暖和, 加上秦云朵小手热乎乎的, 所以等捧到白氏面前时, 雪花已经变成了雪水,怎么都找不到了。

    秦云朵手指在掌心里摸来摸去,大眼睛睁圆,“嗳?怎么没了。”

    她也不丧气,昂着小脸开心的跟白氏说, “娘,外面白白的, 像…像…像酥姐姐的衣服那么白!”

    酥丫头穿的是孝服, 自然是白的。

    白氏掏出巾帕,擦干净秦云朵的手, 柔声说, “酥姐姐这两天在院子里肯定待闷了, 云朵过去陪她玩好不好?”

    “好~”秦云朵说, “我最近都有去找酥姐姐,她还喂我吃糕点, 好甜~”

    秦云朵眼睛弯成月牙状, 显然很喜欢跟沈酥一起玩。

    阿姐是个小大人, 哥哥又是个粘人的男孩子,秦云朵可算盼来了一个跟她玩的姐姐。

    秦云朵披上自己白雪红梅的小披风, 颠颠地往沈酥院子里跑。

    秦云玉正好过来,还没进门呢,就见妹妹风一样经过,也跟着在后面追,“等等我,我也要去玩。”

    秦云朵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停下来等他,“好叭。”

    她催促地招着小手,“快些快些。”

    兄妹两人手牵手朝前走。

    “酥姐姐。”

    秦云朵还没进院子,声音就响了起来,“我来找你玩了。”

    沈酥刚梳好两个发包,听见声音立马从屋里跑出来,眉眼弯弯,“云朵。”

    秦云朵立马松开秦云玉的手,去拉沈酥的手,“下雪啦。”

    “我看到了,”沈酥跟秦云朵手牵手往屋里走,“给你吃好吃的。”

    她院子里有小厨房,罗妈妈做的一手的江南小点心,特别好吃!

    “不进去不进去,”秦云朵两只手拉着沈酥的手腕,眼睛亮晶晶的,“咱们去找阿姐玩~”

    她点着下巴想,“玩堆雪人,玩雪地里画画!”

    秦云朵跟沈酥说,“我会画小鸭子跟小梅花!”

    秦云玉也不甘示弱,“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那阿姐还会写所有人名字呢!阿姐最厉害!”秦云朵双手叉腰跟秦云玉攀比。

    秦云玉鼓起脸颊,“那也是我阿姐,你还是我妹妹呢,我是你哥哥,你都不觉得我厉害!”

    “好啦好啦,你最厉害。”秦云朵摸小狗一样,给秦云玉顺毛。

    秦云玉瞬间被哄好了,没有半分矜持拿乔。

    沈酥没有兄弟姐妹,头回见别人的姐妹是如何相处,眼里露出几分羡慕跟向往。

    这两天秦云朵天天来找她玩,从早上到晚上,一直陪着她,沈酥慢慢适应起秦府,也适应了没有娘亲的日子。

    “小姐,去玩吧。”罗妈妈给沈酥把大氅拿过来,蹲下来披在她身上。

    同时云芝提着一个食盒跟在沈酥身后,罗妈妈说,“早起做的小点心,你们边玩边吃。”

    秦云朵立马开心起来,“好嗳好嗳~”

    她拉着沈酥就跑,秦云玉本来想追过去,但他看云芝提着食盒走的最慢,挠了挠头,主动把云芝手里的食盒提过来。

    “我是男子汉,我帮你提,”秦云玉拍着胸口,说,“娘说我家里就我一个男子汉,所以要照顾姐姐妹妹。”

    云芝比他矮,又是沈酥妹妹的人,所以也算他妹妹。

    秦云玉拎起食盒速度瞬间慢下来,仰着脖子朝前面的两个人影喊,“喂,等等我啊!”

    她们来的时候,秦珠正在教秦虞看账本。

    秦虞聪慧,早已启蒙,正巧今日碰到秦珠不出门,便利用这个时间,边看账边教秦虞。

    “母亲~”秦云朵小炮仗一样冲进秦珠怀里。

    秦珠笑着抱抱她,又朝边上乖巧站着的沈酥招手,“酥儿,来。”

    沈酥有些迟疑,慢慢走过去,趴在秦珠怀里,被秦珠环住。

    秦云朵拉着沈酥的手,“姐姐不难过,我跟阿姐有两个娘亲,可以分给姐姐一个~”

    “那你要把哪一个分给姐姐呢?”秦珠问。

    秦云朵顿时开始犹豫起来,沈酥捏捏她的手,摇头说,“我有娘亲,她只是变成星星了。”

    沈酥脸上也没什么悲伤,说的一脸认真,“所以我不能要你的。”

    秦珠说不出的心疼,摸着沈酥的小脑袋,“姨母也是母亲,以后我就是你另一个母亲。”

    “虞儿。”秦珠喊。

    秦虞本来坐在桌边打算盘,虽没过来,可一直竖着耳朵在听这边的动静,听见秦珠喊自己,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娘。”

    “以后要好好照顾酥儿,知道吗?”秦珠拉着秦虞的手,又把沈酥的手搭在秦虞手背上。

    秦虞有些别扭,她平时都不牵云朵的,她不太喜欢跟人肢体接触。

    沈酥却是拉着秦虞的手,侧头看她,眼里带着笑,“姐姐。”

    秦虞红了耳朵,闷闷应,“嗯。

    她原本想缩回去的手,就这么停在原地任由她拉着。

    秦虞心里想,沈酥太可怜了,这么小就没了娘亲,也没人疼,所以……牵就牵吧。

    沈酥更开心了。

    她跟云朵云玉都熟了,唯独没跟秦虞熟。妈妈跟她说,要跟秦虞好好处。

    沈酥聪慧,自然知道秦虞是秦府的少东家,只有跟她处好了,她才能带着罗妈妈在秦府长久的住下去。

    秦珠捧起账本,笑着妥协,“书房跟庭院让给你们玩,我换个地方算账。”

    她面上抱着账本,实际上偷偷跟丫鬟说,“去跟萍儿讲一声,我去她那里坐坐,让她把酒热上。今日大雪,适合吃酒。”

    丫鬟笑着应,“嗳。”

    秦珠怕孩子们听见,手指抵在唇边比了个“嘘”。

    难得清闲吃酒,怎么能带孩子呢。

    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不可以参与。

    ……主要是云朵嘴馋,她们吃酒她也要,云玉也跟在妹妹后面要酒吃。

    被她们吵吵嚷嚷,哪里能有半分跟白萍儿饮酒看账的清闲雅意。

    秦珠走了,沈酥把食盒打开,开始投喂糕点饼干。

    秦云朵跟只嗷嗷待哺的小雏鸟似的,乖巧站着,张大嘴巴,“啊~”

    秦云玉有学有样,也跟着,“啊~”

    压力来到了秦虞这边。

    秦虞,“……”

    秦虞觉得自己跟她们格格不入!

    吃块糕点还等着人喂,她两岁就不用人喂饭了。

    沈酥抿唇笑,眼睛弯弯,洗干净手,用油纸隔着,捏了一块喂给云朵,“啊~”

    云朵跟着,“啊~”

    她腮帮子鼓起来,开心的双手捧着脸,声音欢快清脆,“好吃~”

    沈酥捏了一块喂给秦云玉,“啊~”

    秦云玉跟秦云朵如出一辙的动作,声音都有七八分相似,“好吃~”

    到她了,到她了。秦虞假装低头看腰间香囊,实际上说不出的紧张。

    她要跟云朵一样吗?太丢人了!秦家什么样的糕点吃不起。

    沈酥站在秦虞面前,捏了一块糕点喂——

    额,沈酥捏了一块糕点递给秦虞,放在她掌心里,软声说,“姐姐尝尝,罗妈妈做的,特别好吃。”

    她说完,又回到起点,开始重新下一轮的投喂,“啊~”

    云朵,“啊~”

    秦虞,“……”

    秦小虞低头看掌心里梅花状的饼干,小脸露出疑惑茫然。

    沈酥怎么不喂她呢?

    沈酥甚至都没尝试过喂她,沈酥都没对她说“啊”。

    秦虞啃着糕点侧头看,沈酥跟个殷勤的鸟妈妈一样,亲手喂云朵云玉两只“小鸟”。

    前方“啊”声一片,然而轮到她时,就只把糕点放她掌心里。

    秦虞感觉到自己被沈酥区别对待了。

    她不喜欢她。QAQ

    虽然秦虞不稀罕,甚至觉得秦云朵嗷嗷待哺的样子幼稚,特别看不上她等着被沈酥喂。

    可沈酥喂了其他两人不喂她的时候,秦虞莫名觉得失落。

    她也不是很稀罕,就是也有点点点的想要被喂,好像沈酥亲手喂的会特别好吃。

    直到最后一轮,眼见着这块分完就不再分的时候,沈酥站在秦虞面前,漂亮的脸蛋让人移不开视线。

    秦虞双手垂在身侧用劲,可就是说不出那个合群的“啊”字,最后憋的脸都快红了。

    清清冷冷的秦大小姐,像是抖落一身寒意,只剩点点被“排挤”的委屈。

    沈酥用油纸捏着糕点,不再直接放在秦虞手里,而是眨巴两下眼睛,冲秦虞,“姐姐,啊~”

    秦虞耳朵都红了。

    她犹豫抗拒,别扭排斥,最后才扭扭捏捏的放弃,低头张口咬掉沈酥递过来的糕点。

    沈酥眉眼弯弯歪头看她,明显很开心。

    秦虞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边嚼着糕点边想,沈小狐狸。

    娘说沈酥是个小兔子,乖乖的软软的,可秦虞觉得沈酥她分明是个小狐狸!

    嗯,笑起来更像了!

    秦云朵揉着饱饱的小肚子,举手提议,“出去画画!”

    秦云玉附议,“我同意!”

    秦虞不高兴,不想去,可沈酥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冲她眨巴眼睛,“姐姐也去嘛。”

    秦虞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字,“……好。”

    不争气不争气!

    秦虞懊恼极了,她怎么这么不争气,轻易就从了呢!

    然而脚步非常实诚,被沈酥拉着走了出去。

    孩子们在雪地里顶着大雪疯跑,而秦珠则抱着账本来到白氏的院子里。

    刚进院子,她就闻到了饼干的香味。

    白氏连她最爱的饼干都准备好了,秦珠大手一挥,“多取两瓶酒。”

    难得清闲,不醉不归!

    白氏闻言左眼皮轻轻跳动,嘴角抿出一个清浅温柔的笑。

    酒能驱寒,酒有诗意,酒能……乱性。

    作者有话要说:

    青梅组还在玛卡巴卡的时候,妈妈组已经开始上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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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086

    “往你这儿一坐,耳朵都清净不少。”秦珠把账本随意一放,朝白萍儿这边走过来。

    白氏屋里外间的木制雕花窗户被木棍撑开,硬塌移到窗前,因它偏高, 跪坐在硬塌上, 刚好能看到外面满院雪景。

    硬塌两边铺了软垫, 或坐或跪都行。

    硬塌中间放着矮脚小几, 几上有一整套杯盏跟燃着火红热碳的小炉, 几中间放了个素色花瓶,瓶里层次分明地插着几株刚从院里折来的红梅。

    红泥火炉,白雪红梅,诗雅风情,闲适无比。

    这种氛围, 看什么账本啊。

    秦珠脱了鞋,提起衣摆跪在软垫上, 裙摆落下, 从膝盖遮到后脚尖,端庄明媚, 大方得体。

    可能是被捧在手心里, 含着万千宠爱长大, 秦珠身上带着天生的自信跟底气, 眉眼舒展,不卑不亢。

    她像盏漂亮端庄的宫灯, 哪怕知道隔着精美纱罩, 都吸引着飞蛾奋不顾身的扑上去。

    飞蛾恨不得用自己微弱的身躯, 让这盏灯燃起一点沉稳以外的火光。

    白萍儿捧着酒坛过来,静静站在几步远的距离, 看向窗边的人。

    原本寻常的一景,因一身橘红衣裳头戴金簪的秦珠坐在那里,顿时美的宛如一副画。

    “姐姐喜欢这儿?”白萍儿走过来,隔着棉布,将酒倒进炉上壶中。

    她明显提前准备了,秦珠眼里含笑,对着酒坛朝自己轻轻扇气,“好香。”

    秦珠道:“何止喜欢你这儿,往这儿一坐,看你这个美人,感觉心都静了。”

    白萍儿被秦珠一夸,连脸都红了,像素白软玉染了红色一般,瞬间成了鲜艳欲滴的玛瑙。

    白萍儿不算那种一眼让人特别惊艳的浓颜美人,她属于越看越耐看的清秀类型,尤其是着素衣化淡妆的时候,原本的五官模样才是真正的好看。

    就像今日这般,素白干净的一张脸,几乎没施粉黛,只点了唇瓣一点粉色,身上穿着浅蓝色通体长袍,蓝色浅到像月白,衣袖裙摆绣着银白花朵暗纹。

    可能是在自己院里,她腰间未束腰带,就这么松散着,透着股慵懒随意。

    云雾般蓬松的长发,被一根白云簪子挑起几缕挽在耳边,其余黑发随着她弯腰低头拂裙摆坐下的动作,顺着单薄清瘦的肩膀滑落下来,垂在身前。

    黑发,白衣,素颜,粉唇,柳眉,凤眼。美的像是一副着墨浅淡,轻轻两笔就勾勒出来的美人,留白颇多。

    白萍儿给人的感觉,像极了袁枚在《随园诗话》里说的那般:

    “中多女郎,簪山花,浣衣溪口,坐溪石上。与语,了无惊猜,亦不作态,楚楚可人。”

    秦珠不止一次觉得白萍儿好看,“你就应该这般穿。”

    不像以前,总穿着大红大绿的衣服,脸上画着浓妆……

    李宣流每次看见她都皱眉。

    这两年可能是没了李宣流,白萍儿松懈下来,懒得打扮,这才找到最自然最适合自己的妆容跟风格。

    白萍儿闻言只是垂着眼睫笑,拢起一边袖筒,给秦珠倒了半杯温酒,随手捻了两朵梅花,轻轻放在秦珠的酒盏中。

    红梅在清水中漂浮,酒清,花红。

    “姐姐尝尝。”白萍儿将酒盏放在秦珠面前,身体跪坐着撤回去。

    两人隔着一张不大的小几,热气袅袅,颇有周朝那种相对跪坐的感觉,而且今日院里只有两人,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香。”秦珠轻阖眼皮,细细品酒。

    酒水润在她红唇上,像镀了层水光,像极了刚洗过还没晾干的红提,诱人含水一起卷进口中品尝。

    白萍儿低头垂眸喝自己的酒,可以酒劲上涌,人都热了起来,从脸热到脖子。

    外面的雪很大,纷纷扬扬。

    “几个傻孩子不会还在雪中疯跑吧。”秦珠朝外看,微微摇头。

    小时候疯够了,长大才知道静的可贵。

    “萍儿,我账还没算完,”秦珠酒喝完,白萍儿又给她倒一杯,不由笑了,“我若是醉了,你可要帮我算账。”

    “好。”白萍儿把一边的糕点拿过来,“姐姐尝尝,甜口咸口都有。”

    红梅点在素白盘子两边,衬得中间的橙黄糕点格外有食欲。

    “好吃。”

    秦珠吃着糕点喝着酒,那坛酒几乎被她一人喝光。

    秦珠酒量一般,不算特别好,一坛酒是极限,白萍儿就中间陪了几杯,便脸颊绯红,眼里雾蒙蒙的,看人的眸子里似水含情。

    “你啊,酒量怎么越发不济了呢。”秦珠摇头,伸手捏了捏白萍儿的脸。

    她记得以前白萍儿能喝不少呢,如今才喝多少人就醉了。

    白萍儿软软地笑,捻着酒盏轻轻抿,“姐姐随意喝便是,我陪姐姐。”

    她隔着小几,抬臂举杯。

    酒盏举起来,白萍儿脸上露出几分好奇跟向往,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姐姐,你喝过合卺酒吗?”

    她抿着粉润的唇,似有遗憾失落,轻轻叹,“我都不知道合卺酒该怎么喝。”

    白萍儿是以妾室的身份进门,没拜过堂,没办过婚宴,自然不知道怎么喝合卺酒。

    她低落的时候,人无力地往后坐在后脚跟上,垂着眼歪着头,抿着薄唇,眉眼垂下,抬起来的手臂无力又孤独,整个人宛如快碎了一般,让人心疼怜惜。

    秦珠提起手边酒盏,手腕贴着白萍儿的手腕,朝她笑,“我教你啊。”

    秦珠觉得白萍儿这辈子怕是不能离开秦府了,可能此生都没办法跟别人喝合卺酒。既然她好奇,秦珠教她。

    白萍儿眼睫煽动,抬眸看秦珠。

    她眼里清澈无比,哪里有半分酒意,可秦珠已经醉了八分。

    秦珠手腕蹭过白萍儿的腕子,白萍儿心尖轻颤,呼吸绷紧,整个人跟拉满弦的弓一般,秦珠的每一份贴近,对她来说既是甜蜜又是折磨。

    寸寸的靠近,都是对她理智的折磨。

    秦珠微微摇头,“你不能绷这么紧,手臂太僵硬了。”

    秦珠另只手拉着白萍儿的手腕,将她的小臂跟自己相交,含糊着教她:

    “你想象一下,你是嫁给你喜欢的人,这杯酒是你期待许久的,所以你在他……她面前定然温柔似水,恨不得化开。”

    白萍儿脸颊通红,轻声说,“我没同人喝过,不太会,劳烦姐姐细细教我。”

    秦珠扬眉,“巧了,我也第一次跟人喝。”

    白萍儿惊诧地抬眼看秦珠,秦珠笑,风轻云淡,“大婚那日,李宣流喝的烂醉。”

    “不过我看别人成亲,都是这般喝的,”秦珠绕着白萍儿的手臂,半个身子越过小几,手已经递到自己面前,“但今日跟你喝更开心。”

    她成亲时,跟李宣流没多少感情,只是觉得合适而已。

    可她跟白萍儿不同,她跟白萍儿六七年的情分,哪里是李宣流能比的。白萍儿对她的在意跟用心,也不是李宣流能比的。

    秦珠心里热流滚烫,感觉这妾真是选对了。

    所以当初白萍儿的两个孩子,秦珠都毫不犹豫地让她们姓秦,这样将来不管李宣流如何,白萍儿跟孩子们都能留在她身边。

    李宣流可以走,白萍儿不行。

    刚才白萍儿说没喝过合卺酒的时候,秦珠哪怕醉着,都没想过让她二嫁。

    如今秦珠抬眼看白萍儿。

    两人因手臂相缠,都是一手撑着茶几边缘,身子探过小几,几乎鼻尖抵着鼻尖,酒意交融。

    合卺酒最重要的可能不是酒,而是这种几乎缠在一起的姿态。

    白萍儿红着脸看秦珠,眼睛看着她,然后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

    酒水湿润了唇,显得格外迷幻诱人。

    秦珠本就醉了,如今被热气酒意熏陶,视线落在白萍儿唇上,脑子里竟莫名觉得她嘴里的那口酒定然比自己杯中的好喝。

    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秦珠微微偏头,鼻尖蹭过白萍儿的鼻尖,吻在她湿润的粉唇上。

    撬开两片粉,去尝那口温酒。

    甜。

    说不出的甜跟香。

    还有热。

    秦珠本来坐在小几的另一边,这会儿却跟白萍儿挤着跪在一块软垫上,单手抚着她的脸,轻轻亲她眼尾,含含糊糊说,“我若是男子……”

    她手要抽回去,白萍儿却双手捂住秦珠的手背,脸颊贴在她温热的掌心里,眼睛认真看着秦珠,吐字清晰,“姐姐只要愿意,我不介意。”

    她甚至求之不得。

    秦珠心里微动,可能真是醉了九分,她竟然一把揽过白萍儿柔软的细腰,把她揉在怀里亲吻,恨不得将她弄碎。

    从外间到里间,从硬塌到软床。

    秦珠珠钗散乱,白萍儿的玉簪更是一早就掉在了外间塌上。

    没系腰带的长袍,几乎解开带子就朝两边散开。

    秦珠晚上看账本一般,埋头其间。

    白萍儿仰着脖子醉眼迷离看房梁,跪在秦珠面前,手指梳子一般,埋在秦珠乌黑的秀发间,随着她牙齿力气,而轻轻抓着她的发。

    雪似乎更大了,地上早已一层白覆着一层白。

    窗边的小炉里还有余炭,燃着炉上的壶,壶中热酒滚烫沸腾,咕嘟嘟起着泡。满室里,酒香中似乎混着两个女子的味道,香味四溢,浓到让人脸红。

    秦珠平时忙生意,多少年没管过自己了。

    所以比白萍儿还不熟悉,白萍儿像是处在下方被推倒的弱者姿态,其实一直引导着秦珠。

    “嗯,贴上来。”

    “就这么唔磨。”

    “姐姐好棒嗯~”

    屋里声音细细碎碎,白雪簌簌的声音都遮不住。

    白萍儿房里挂着一幅画,一副秦珠前几年过年时亲手画了送她的新年礼物。

    锦鲤戏莲花。

    画上是一只橘红色摆尾的锦鲤跟一株浅白色的莲花。

    鱼特别逼真,今日更像是活了一般。

    橘红色的鱼在莲间游动,因过于陌生,一头扎在花上的时候,动作莽撞,惊得莲花花瓣轻颤。

    秦珠学过水墨画,画的极好。

    “今年没有别的礼物,只有这幅画,可不许嫌弃哦。”

    一幅画,画了快一个月,这份忙里挤出时间筹备的礼物,比玉簪金银更值钱。

    “自然不会,姐姐送根草我都喜欢,何况是这么用心的画。”

    白萍儿当时收到画就特别喜欢,特意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画中,莲花像是被鱼唇撞开,花瓣绽开。

    莲似乎在看鱼,鱼尾轻蹭莲,真是好一副锦鲤戏莲图。

    隔了几个院子,沈酥她们还在雪里跑来跑去。

    秦云朵捡了几个小棍,一人分一个,戴着斗篷兜帽,蹲在地上画画,“小猫~”

    秦云玉画了个圆圈,指着秦云朵,“云朵~”

    沈酥想画自己,但怎么都画不对。

    她蹲在地上很是苦恼,“酥”字太难了,她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写不会写,画不会画。

    沈酥漂亮的脸蛋皱在一起。

    “我教你一个简单的。”秦虞站在沈酥身后,微微弯腰,手拿长木棍,手臂几乎贴着沈酥的耳朵,画了几笔。

    沈酥看得一脸认真,直到——

    秦虞收棍,嘴角抿着清浅的笑,在沈酥身前画了块酥饼,小棍指着饼,跟沈酥说,“你。”

    这可比写“酥”字简单多了。

    沈酥,“……”

    气!

    沈酥满脸期待的小脸瞬间耷拉下来,昂头瞪秦虞。

    秦云朵还颠颠地跑过来,探头看了一眼,笑起来,大声说,“小点心,阿姐画了块小点心。”

    沈酥,“…………”

    好气!

    “沈小点心。”秦虞挑眉看沈酥,显然在报刚才“喂糕点”的仇。

    “秦虞!”沈酥立马画了条胖鱼,“鱼!秦小鱼!”

    秦虞,“……”

    刚才还喊姐姐呢,现在直接秦鱼了……

    不过这么打打闹闹,两人倒是没那么陌生了。

    沈酥发现了秦虞的小闷骚,秦虞看穿了沈酥的小心机。

    大家都不完美。

    怎么办,互相忍着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今天熟悉的鱼替跟炉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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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087

    秦珠一觉从早上睡到傍晚酉时, 成功错过了中午饭点,甚至在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吃晚饭了。

    她茫然地拥着被子坐在床上。

    秦珠迟疑着低头看,中衣好好穿在身上, 长发被发带在背后缠了两道, 鬓角发丝都没怎么乱。

    秦珠有些恍惚,闭上眼睛又睁开。

    除了她睡的不是自己的床以外, 别的地方看起来处处都很正常。

    “姐姐醒了。”

    白萍儿端了碗温热的醒酒汤, 垂着眼坐在床边,勺子在碗里搅拌,轻声说,“姐姐醉了,我便自作主张让姐姐歇在我床上, 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她垂着眼,乌发下露出来的脖颈, 修长白皙。

    白萍儿好像换了身衣服, 她早上穿的是浅蓝色长袍,这会儿换成了颜色接近的月白色。

    如果不细看袖口花纹, 根本看不出区别。

    秦珠伸手接过碗, 垂眸抿了一口, 轻轻“嘶”了声。

    唇好像肿了?碰了温热的都觉得疼。

    白萍儿听见动静, 却没像往常那般瞬间抬眸关心她,而是垂着眼睫, 手指轻轻拂弄腿上的衣服皱纹。

    葱白般细长白皙的手指, 一下下拂弄着。

    秦珠觉得自己像是喝懵了, 怎么感觉有些事情对不上。

    比如现在她喝醒酒汤时,垂眸看着白萍儿的手指, 会移不开视线。

    “我账还没算完。”秦珠把碗递给白萍儿,揉了揉眉心,喝酒误事啊。

    白萍儿起身去放碗,只是走路的时候,步子有些别扭,迈不太开。

    秦珠明明该问她怎么了,但话卡在喉咙里,下意识吞咽回去。

    “我回去了。”

    “好。”

    秦珠穿上自己的衣服——

    都整齐地折好放在床尾,连金簪都好好放在上面,半点灰尘不染。

    秦珠穿好衣服,握着金簪看向白萍儿,话就在嘴边。

    两人明明都记得,却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

    白萍儿眼神不跟她对视,但却慢慢红了耳廓。

    她的身体反应太明显了,藏都藏不住。怕一抬眸,眼里的爱意被看见。

    秦珠张了张嘴,“我……”

    她怎么解释,她该说些什么。

    场面好像有些尴尬。

    可她跟白萍儿都是成年人,少女的一惊一乍早已褪去,有的是大人面对真相跟事实的“冷静理智”。

    “姐姐不用多说,”白萍儿抬手挽了下鬓角的发,笑的温柔清浅,“不过是醉了,可以……可以不作数的。”

    “哦……哦。”秦珠拿着簪子跟账本回去。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可能是白萍儿没让下人过来,院里一片雪白,几乎没有脚印。

    秦珠抬脚迈出去。

    一步一个脚印,就这么留在身后。

    白萍儿站在门旁目送她离开。

    等秦珠走远才皱眉伸手扶腰。

    姐姐没看过话本不太懂,弄的有些凶,导致她有些消受不了,喊停都没用。

    秦珠扭头看,白萍儿立马把扶腰的手放下,脸上挂着笑,朝她微微偏头。

    秦珠垂下眼。

    看着处处都对,其实处处都不对。

    她身上现在穿的中衣是白萍儿的,而她本来的那件中衣因为出了汗被她脱下来,似乎用来绑住白萍儿的手腕。

    后面解开的时候,被她拿着跪坐在床上低头给白萍儿擦下…。

    她的头发应该是披散的,金簪是白萍儿拿掉的,她手指在她发缝间游走摩挲,带来阵阵酥麻感。

    鬓角汗湿,黑发贴在白皙的皮肤上,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所以背后整齐的发,是别人帮她梳好绑的,发带都是白萍儿的。

    还有白萍儿修长雪白脖颈上的红梅,在她衣领间,随着她抬手跟低头的动作若隐若现。

    白萍儿走路姿势不对,是因为腿根发酸,以及那里可能……肿了?

    像她的唇这样。

    秦珠反手摸自己锁骨,低头就能看到上面青紫色的痕迹。

    两人间发生了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白萍儿可能是怕她尴尬不知道如何自处,这才帮她遮掩。

    可发生过的事实就像她背后一脚一个脚印踩出来的痕迹一样,怎么都抹不去。

    哪怕鞋底干净,踩出来的脚印雪白,放眼望去,脚印几乎融入白雪中。

    但秦珠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脚印明显,她跟白萍儿身上的亲密痕迹比脚印还明显。

    秦珠抬手捂脑门,皱眉轻嘶。

    她怎么,怎么这么荒唐又混账呢。

    喝个酒,就能乱成这样。

    她跟白萍儿,妻跟妾,女跟女。

    秦珠余光看着眼前自己修长的手指,沉默了瞬间。仔细回味一下,食指跟中指指根的束缚感格外明显。

    因为好紧。

    秦珠,“……”

    秦珠脑袋一个两个大,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跟女人也能弄。

    平时她分明连自己都不碰的,如今却对另一个女人,一个站在她面前身体构造跟她一样的女人,却这么大的瘾。

    中间似乎酒醒了,可她揉着白萍儿,看她哭看她笑,就又醉了过去。

    本来好好的姐妹关系,因为冬日一顿梅花酒,好像变了味道。

    府里的人都发现,白氏有好几日都没来过主院了。

    这也太反常了!平时她一天来无数次,恨不得住在这儿。

    哦,可能是夫人最近两日也不在家吧。

    秦珠又出去了几日,像是在躲什么,又像是在理清什么,反正有五日的时间没回府。

    两人间的那点不对劲,连老太太跟孩子们都看出来了。

    秦云朵很是担心,坐在老太太怀里偷偷问老太太,“姥姥,我娘跟我母亲吵架了?”

    她苦恼着皱起小脸,“她俩都不一起好了。”

    老太太捏了块糕点喂秦云朵,笑着说,“云朵不担心,她俩能有什么问题,过两天就好了。”

    秦虞虽然没问,但跟沈酥一样,坐在旁边安静地听。

    吵架啦?

    为什么呢?

    秦虞跟沈酥觉得私下里多留意留意。

    然后秦虞就发现,她娘不怎么回家住了,但却记得从外面买东西让人送回府里,次次都是往白姨母院里送的最多。

    刚开始是消肿的药膏,然后是补气色的补品,最后是滋阴补肾的药……

    白萍儿每次收到东西都会脸红,以至于现在听到秦珠送了东西,脸下意识开始热。

    正因为秦珠不停地送东西,所以老太太觉得两个人可能闹了点小矛盾,但问题不大。

    谁知秦珠来来回回,半个月时间,只往府里送东西,但都没怎么在府里住过。直到一天夜里,秦珠披着一身风霜回来,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娘。”

    老太太示意嬷嬷去端碗热茶来,自己坐在桌边,开门见山问秦珠,“你跟萍儿怎么回事啊?”

    她道:“连孩子们都看出来了,云朵天天问你俩什么时候能和好。”

    秦珠站在桌边,手搭在桌沿上,闻言低头认错,“是女儿不好,让娘担心了,也让孩子们担心了。”

    “说说吧,怎么了?”老太太抬眼看秦珠。

    秦珠抿了抿唇,然后提起衣裙,郑重认真地跪在老太太脚边,轻声说,“娘,我好像喜欢上了白萍儿。”

    老太太被秦珠的动作弄的一愣,再听完她的话,顿时茫然疑惑,低头看她,“你说什么?”

    秦珠深呼吸,“我本来也以为是一时冲动,是酒后乱性,酒醒就好了。”

    “可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我跟萍儿是什么感情,最后才发现,我从没拿她当过妹妹。我当初留下她,一是她乖,二是她乖的样子,让我心软了。”

    秦珠低头,“她对我好,处处以我为先,我习惯了,以至于看见她对李宣流笑我都觉得李宣流碍眼多事。”

    所以,她一个妻子,因为妾室,把丈夫休了……

    然后她独占妾室白萍儿。

    只是以前两人守着那层薄薄的纸浅浅的线,从未往别处想过。

    可醉酒却捅破了那层纸跨过了那条线,让本来不明显的感情,变得有迹可循。

    她享受白萍儿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感觉,所以她把自己打扮的很好看,像颗耀眼的明珠,吸引着白萍儿。

    她会教白萍儿算账,因为白萍儿每次算错,都会跟她撒娇求饶。

    她喜欢待在白萍儿身边,两人挨在一起时,她的心是静的。

    七年时间,不长不短,却足以让白萍儿在这细水流长间成为她的一部分。

    宛如左右手一般,两者在一起时没感觉,可一旦分开,右手就会发现没了左手是多么难熬是多么孤寂。

    这半个月,每一天她都在想白萍儿,想看她嘴角抿出清浅的笑,想听她喊姐姐,想到心尖疼。

    秦珠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喜欢她。

    “女儿喜欢萍儿,这份喜欢可能于世俗不容,但女儿还是想告诉您。”

    秦珠低着头跪在老太太脚边,腰背始终挺直。

    她不觉得她的喜欢见不得人,也不觉得她的喜欢让她挺不起腰,她只是对母亲低头,希望她能理解。

    “我,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呢,”老太太诧异,低头问秦珠,“你俩当真才在一起?”

    “啊?”秦珠抬头,有些不解,“您的意思是……”

    “就你俩那黏黏糊糊的劲儿,”老太太含含糊糊说,“我还以为你俩几年前就好上了,所以这才休了李宣流。”

    秦珠,“……”

    老太太以为是秦珠跟白萍儿早好上了,然后觉得李宣流碍事,忍了一段时间发现忍不了,这才休了他。

    谁知两个人才在一起!

    老太太属实震惊了。

    她把秦珠扶起来,“只要你喜欢就行,你就当给自己娶了个妻,我就当拥有了两个女儿。咱们一家日子跟以前一样过,没什么区别。”

    她不是那种传统迂腐的老太太,要不然这辈子也不会只生一个女儿。

    秦珠伸手抱住老太太,“谢谢娘。”

    她说,“那、那我去跟萍儿说,她还不知道。”

    老太太心说就你送的那些东西,傻子才不知道你想什么呢。

    于是,晚上亥时,秦珠披着大氅,站在白萍儿房门口,屈指敲响面前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棒不棒!

    (本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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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088

    “姐姐?”白萍儿穿着中衣, 肩上随意披了件衣服,打开门瞧见是秦珠眼睛都亮了几分。

    她惊喜不已,盯着秦珠看,细细看她脸上每一分每一寸, 见她没什么疲惫的神色, 眼里无意识露出几分柔意。

    半个月不见, 她好想她, 想到移不开视线,想到险些藏不住自己的喜欢去拥抱她亲吻她。

    “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白萍儿立马让开身子,让秦珠进来,“外面冷,快进来暖和暖和。”

    她进秦珠的屋, 从来都是克制守礼,不轻易抬脚进去, 可她让秦珠进自己的屋, 却宛如在欢迎她回家一般自然。

    秦珠视线落在白萍儿的中衣衣领上,顿了顿, 红着耳廓抬脚进去。

    那天她落在这儿的中衣, 秦珠以为白萍儿扔了或者烧了, 总归是处理掉了。

    谁知她却是将衣服洗干净, 穿在了身上。

    秦珠的衣服出自秦记,因她个人喜好问题, 中衣的衣领跟别的中衣不同, 这才一眼就认出来。

    她抿了抿唇, 总觉得白萍儿对自己好像也不是姐妹情……

    毕竟谁家妹妹会穿姐姐替妹妹擦过那里的中衣。

    白萍儿可能见到她回来太高兴了,加上没想到她今晚回来, 所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穿着什么中衣。

    炙热的爱意好像透过云雾突然清晰地摆在眼前,以至于秦珠心尖像是被烫到一般轻轻颤。

    怪不得母亲以为她们两人早已在一起了,她的喜欢过于迟钝,以至于连白萍儿这么明显的感情都没发现。

    可能是一直拥有,才未细细去看。

    以前没留意过,如今再重新进白萍儿的屋子,秦珠才发现自己漏看了好些。

    她送的画,白萍儿裱好后挂在了最明显的地方,几乎抬眼就能看见。

    她夸过好看的衣服,白萍儿这些年一直穿着。

    以前那些大红大绿的颜色,白萍儿自己也知道不好看,但李宣流在的时候,她就像个突然暴富的人一样,恨不得把所有颜色都涂在脸上,恨不得把所有衣服都裹在身上。

    然后李宣流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跟朵出水芙蓉一般,干干净净素素雅雅,在她面前楚楚动人。

    女为悦己者容,无论性别一直如此。

    这份喜欢像是一坛放了很久的酒,时间越久香味越浓,越品越醉人。

    “姐姐吃饭了吗?”白萍儿问,“要不我让下人……要不还是我亲手给姐姐做些吃的?”

    她院里有小厨房,做顿饭而已,很快的。

    白萍儿抬脚要往外走,秦珠抬手,拉住白萍儿的手腕。

    白萍儿微微一怔,扭头看过来,视线落在手腕上,再顺着秦珠的手看向秦珠,有些惊喜诧异,又有些按耐不住的欣喜跟期待。

    秦珠抿着唇,垂眸看白萍儿的手,手顺着她细瘦的腕子下滑,牵住她微凉的手,慢慢往里间走。

    白萍儿乖乖的,任由她牵着,没有半分反抗跟挣扎,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秦珠单手把大氅解开,随手搭在旁边的红木衣架上,然后拉着白萍儿侧身坐在她的床边。

    看见秦珠把大氅脱下的那一瞬间,白萍儿呼吸都紧了几分,脸控制不住的发烫。

    她看秦珠,想问什么又抿唇忍下了,只顺从地坐在她旁边。

    两人手牵手,秦珠抽出一只手,抚着白萍儿的脸颊,顺着她修长的脖颈往下,落在……

    她中衣衣领上。

    “我……”白萍儿身体陡然僵住,脸瞬间从爆红变成惨白,笨拙地解释,“姐姐,我,我不是……我。”

    她有些慌。

    她怎么、怎么忘了把中衣换掉。

    她这些年藏在暗处见不得光的喜欢,如今因为一件中衣暴露在满室烛光下,无处遁形。

    白萍儿穿着秦珠的中衣,如今坐在她面前却像是未着寸缕,有羞耻有难堪,还有委屈跟害怕,各种情绪冗杂在一起,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

    场景好像一下子回到多年前她刚进府的时候。

    秦珠夜里把她叫过来。

    白萍儿现在的心情就跟那时候差不多。

    当年的她像只无家可归的猫儿,如今的她像是被主人丢弃的猫,一样的可怜,一样的卑微,一样的害怕。

    她怕秦珠看透她的心机算计,怕秦珠觉得她心思不纯,觉得她卑鄙肮脏,怕秦珠说不要她了。

    眼泪脱眶而出,白萍儿连眼睛都不敢眨,怕错过秦珠脸上的半分情绪。

    她既害怕在秦珠脸上看到厌弃,又怕秦珠脸上没有表情。

    白萍儿被秦珠握着的手都在抖,哑声低低地喊,“姐姐。”

    短短两个字,被她喊得支离破碎轻轻颤。

    白萍儿多希望秦珠像多年前一样,摸着她的脸,柔声说,“别怕,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不过两三个瞬息的时间,白萍儿却像是过去了几十年,心都要沉到谷底。

    秦珠一愣,视线从中衣衣领上离开才发现白萍儿都快卑微到尘埃里,“怎么了?”

    “怎么哭了。”秦珠单手抚着白萍儿的脸,白萍儿如多年前一样,眼睛看着她,然后用脸颊轻轻蹭她掌心。

    白萍儿哽咽开口,“我。”

    刚说出一个字,眼泪就滚落下来,滑进秦珠掌心里。

    不一样……

    跟多年前还是不一样……

    那时候的她不敢哭,她那时只是害怕,害怕挨打,现在还有绝望。

    要是秦珠不要她了,她要怎么办。

    白萍儿心寸寸变凉。

    她不该那么贪婪,这么近距离看着秦珠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去渴求肌肤之亲呢,为什么一定要把她拥进怀里呢。

    白萍儿本以为秦珠送自己这么多东西,应该是想通了,所以想弥补她。

    可自己做错事情跟被人算计做错事情,截然不同。

    秦珠那么骄傲,怎么允许自己被人算计呢。

    白萍儿那日饮酒时,分明存了引-诱的心思。

    “我……”所以她说完一个我字就不知道怎么狡辩了。

    秦珠手顺着白萍儿的脸颊往后,搭在她肩上,同时倾身往前,偏头吻落白萍儿眼睫上的泪,白萍儿闭上眼睛。

    秦珠的唇顺着泪痕一路往下,吻住她的唇,白萍儿所有要说的话跟不安都融在这个缠绵的吻里。

    秦珠一手搭在白萍儿肩上,一手跟白萍儿十指相扣紧紧握着,一下下吻她微凉发颤的唇,“怎么哭了。”

    白萍儿看着秦珠,有些楞。

    秦珠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她双手捧着白萍儿的脸,“你要是喜欢我的中衣,以后我俩换着穿,我也喜欢穿你的。”

    她微微偏头,给白萍儿看自己露出来的中衣衣领,眼睛明亮,“你看,这是你的。”

    白萍儿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滚落。

    她伸手,一把抱住秦珠,脸埋在她颈窝里,“我……”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秦珠环着白萍儿的腰,轻轻抚她后背,脸也在她肩上蹭了蹭,柔声说,“对不起,我太迟钝了,这么多年才发现你喜欢我,会不会有些迟了?”

    秦珠吻白萍儿的肩,脸还是有些热,但心却实实在在安定了下来,“对不起萍儿,让你受委屈了。”

    喜欢是一件很委屈的事情,尤其是先喜欢的那个。

    白萍儿摇头,带着哭腔闷声说,“没有,喜欢姐姐,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不委屈。”

    她原本灰暗的世界里,掉落了一颗明珠,她小心翼翼捧着那颗珠子,感觉自己拥有了珍宝,从此不再身处黑暗。

    秦珠,就是掉进她世界里的明珠。

    温暖着她照耀着她,让她慢慢活出颜色。

    白萍儿从秦珠怀里退出来,双手捧着秦珠的脸,直接吻上她的唇,用力地碾着。

    她好喜欢秦珠,就像这么喜欢,恨不得被她吃掉的喜欢。

    她恨不得整个人都化在秦珠嘴中跟手里。

    秦珠温柔的配合着,半分也不反抗,等白萍儿亲累了,才掏出巾帕,给她擦脸上的泪跟嘴角扯出来的银丝。

    “哭包。”

    当年她就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秦珠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白萍儿没了刚才的急切,险些沉入谷底的心在秦珠的温柔呵护下又慢慢漂浮上来,飞的比平时还高,人都是飘的。

    白萍儿看着秦珠,秦珠拉着她的手,“我想通了,也跟母亲说了,她还以为咱俩早就在一起了。”

    原来在别人眼里,她跟白萍儿竟然那么黏糊。

    白萍儿有些不安,“我还以为我藏得很好。”

    “你的喜欢藏得的确很好,”秦珠呐呐道:“没瞒过所有人,单独瞒过了我。”

    白萍儿笑起来,没忍住,凑过去抱秦珠。

    秦珠跟她匆匆洗漱,然后落下床帐。

    那日醉酒后半醉半醒尝试的事情,今日趁着双方都很清醒,再细细尝试一遍。

    “那天几根?”

    秦珠怎么觉得好像是两根手指,因为太紧了。

    白萍儿声音轻轻细细的,“三、三根吧。”

    声音有些飘。

    “你确定?”秦珠小心翼翼,含糊说,“万一又肿了,明天可怎么办。”

    白萍儿一听还有明天,立马改口,十分肯定的说,“两根。”

    她明天还想要。

    要是跟上次一样逞强,明天肯定弄不了。

    现在跟之前不同,之前是仅有一次,机不可失,哪怕勉强都想要吃下去,现在是日久天长细水长流。

    秦珠笑,随后白萍儿的所有声音都变了腔调。

    本来卑微到尘埃里的白萍儿,今晚在秦珠的手指下绽开了自己的花~

    吐着自己说不完的爱意,融化了一般,在秦珠手心里滴滴答答。

    她喜欢她,并表示的很明显。

    喜欢了很久很久,像憋了很久的雨,她一靠近,她就兜头浇了下来。

    好在如今她终于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我还有一更!

    现在真没了。(趴)

    [推荐大宝贝的文:我死后所有人都在忏悔(穿书)——饼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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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089

    “阿姐,我们来找你玩啦~”

    秦虞板板正正坐在桌边练字,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秦云朵的声音,笔一抖,一个墨点掉在纸上。

    秦云朵人没到声先到, 她要是来了, 沈小狐狸肯定也在。

    秦虞将废了的纸抽出来, 揉皱放进脚边的废纸篓里,放下笔抬眼侧头朝门口看过去。

    果然, 沈酥跟秦云朵一起过来。

    今天秦云玉几个好友约他去看小马驹,所以没跟来。

    跟前两天比,秦云朵今日开心很多,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告诉秦虞,“阿姐, 母亲跟娘和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秦虞问。

    秦云朵说,“我看见娘偷偷牵母亲的手了。”

    她似乎不太理解, 手指点着下巴昂着脑袋想了想, 才断断续续说,“娘好像还贴着母亲的耳朵, 嗯, 贴着耳朵说悄悄话。”

    其实是秦珠手在白萍儿衣裙下, 白萍儿趴在秦珠肩上, 唇瓣抿秦珠耳垂,然后被突然跑进来的秦云朵看到了, 两人顿时闹了个脸红。

    但在小孩子的视角里, 两人这个亲密的举动就代表和好了。

    这事, 秦云朵已经跟沈酥说了一遍,沈酥早就知道了。

    “和好了好啊, 和好了云朵就不担心啦。”沈酥不想坐硬板凳,她手脚并用往秦虞的软榻上爬。

    秦虞眼睛都都睁圆了,还没来得及阻止,沈酥就跟只晒太阳的小狐狸一样,翻身躺平满足的露出肚皮。

    沈酥挠着小肚子嘿嘿笑,整个人斜着躺在秦虞屋里的软榻上,只有穿着鞋的脚悬在床边。

    “哎呀,”秦云朵看见沈酥的动作,着急地伸手扯她衣摆,边扯边看秦虞,“阿姐不让。”

    秦虞爱洁,屋里的东西不喜欢别人随便动,软榻跟床也不让人坐。

    沈酥不知道,茫然地偏头看秦虞,慢慢坐起来,扁着嘴,“可我屁股疼,不想坐,想躺着。QAQ”

    等元宵节后,她就要跟秦虞她们一起去书院念书了,因为沈酥启蒙晚很多东西可能都不懂,所以秦府请了夫子提前教她。

    沈酥已经学习三天了,天天老老实实坐着听。

    人前她坐的端正笔直,人后偷偷揉屁股。

    秦云朵是几人里最小的一个,还没启蒙进书院,所以不懂沈酥的苦。

    秦虞犹豫挣扎,她不喜欢别人上她的软榻,但沈酥看起来太可怜了,她妥协道:“那你脚不能放上面。”

    这是她的底线!绝对不能再让步了!

    沈酥闻言瞬间笑开颜,干脆地往后面一躺,“好嗳,秦虞姐姐最好了,我最爱秦虞姐姐了。”

    秦虞双手背在身后轻轻哼,“就嘴甜。”

    秦云朵扒拉沈酥,“那云朵呢?酥姐姐不喜欢云朵了吗?”

    “当然也喜欢云朵啦~”沈酥偷偷拉秦云朵的手,试图把她拉上来。

    秦虞瞬间一眼瞪过去。

    上去一个就算了,还想都爬上去。

    几个瞬息后,沈酥跟秦云朵排排躺在软榻上嘿嘿笑。

    秦虞,“……”

    她就知道这两个人一来,她就没办法静心练字。

    秦虞坐回桌边,不搭理沈酥跟秦云朵,“都让你们躺了,那就不能再打扰我。”

    “好啊好啊。”

    然后两人就在她的软榻上,两只小鸽子一样,嘀嘀咕咕说话,果然不打扰她。

    秦虞沉默,秦虞别别扭扭。

    还真不找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虞专心写完一张纸才发现没听见两人说话声了,一扭头就看见沈酥跟秦云朵已经躺着睡着了。

    秦虞,“小猪,两个小猪。”

    屋里不冷,倒是不担心冻到她们。

    秦虞拿了个厚毛毯,给两人盖上。

    她看沈酥跟秦云朵睡得香,犹豫一瞬,跟着躺上去。

    谁知她刚躺好,沈酥就翻身朝她,伸手抱住她的手臂,腿搭在她腿上,砸吧两下嘴继续睡。

    秦虞推了她两把,每次推完沈酥都会重新缠上来,来来回回几次,秦虞累了,索性就这么睡了。

    秦珠过来找秦虞的时候,就看见三个孩子排排睡,眼里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

    不知道是沈酥跟秦云朵爬上了秦虞的软榻,还是秦虞任由自己被沈酥抱着。

    秦珠笑,心道秦虞再怎么年少老成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姑娘。

    秦珠坐在秦虞的桌边看书等孩子们醒来。

    秦虞是最先醒的,她看见秦珠来了,轻手轻脚把自己的手从沈酥怀里抽出来,然后在沈酥哼哼唧唧之前,迅速地把枕头塞她怀里。

    见沈酥抱着枕头不再哼唧,秦虞小小年纪松了好大一口气。

    “娘。”秦虞轻声喊。

    秦珠朝秦虞招手,低声说,“虞儿,陪娘出去走走。”

    每次这样,秦虞就知道秦珠有事要跟她说。

    母女两人手牵手往外走。

    “您前段时间跟姨母吵架了?”秦虞昂脸问。

    秦珠垂眸看她,尽量用她能听懂的内容,柔声说,“嗯,算吧,但是已经和好了。”

    秦虞心想秦云朵的消息果然准确。

    秦珠拉着秦虞柔软的小手,蹲下来,昂脸看着女儿,“娘想跟你说一件事情,虽然你影响不了我的决定,但娘还是想尊重你,把这事告诉你。”

    秦虞,“……”她就只有听的权力呗。

    秦虞抿了下唇,垂眸看秦珠,“您说。”

    秦珠想了想,认真道:“娘跟你白姨母在一起了,像过家家那般,丈夫跟妻子在一起了,不过我们是妻子和妻子,我们也不是过家家。”

    “以后你要是愿意,可以改口喊她母亲。如果你不习惯,也可以不改口。”

    秦虞眼睛睁圆,反应了好半天,才问,“你们要成亲了,但是成亲不是男人跟女人吗?”

    “谁说女人只能跟男人成亲,女人也可以跟女人成亲,”秦珠狡辩,振振有词,“那你过家家的时候,不还娶了酥儿吗,你不也是女孩子吗。”

    秦珠话还没说完,秦虞立马红着耳朵否认。

    她道:“我没玩,是云朵跟沈卿卿在玩!”

    沈酥小名叫卿卿,秦虞心虚的时候,喜欢连姓带小名喊她沈卿卿。

    秦珠微微扬眉,笑盈盈问,“哦~那天扮演丈夫娶酥儿的人是谁呀?”

    秦虞心想她没玩,她只是领了个“丈夫”的身份,坐在那里当个木头人等着娶她的美娇娘沈酥就行。

    秦云朵是媒婆,秦云玉是管家,糕点果子是喜酒。

    沈酥还找了块红布盖在她自己头上,然后走到秦虞身边,慢慢掀开自己的红盖头,露出半张粉嫩透白的脸,笑嘻嘻跟她说:

    “秦少爷,我以后就是你夫人了。你要听我的,对我好,不然我让你娘打你屁股!”

    秦虞目瞪口呆好久,心道谁家新进门的夫人这么凶悍,她能不能不要……

    然后被沈酥拉着,就开始拜堂。

    秦虞完全没想到,这些事情母亲会知道,顿时羞臊极了,像是装了很久的大人,突然被人拆穿她是小孩子的事实。

    “是她非要嫁我,才不是我要娶的。”秦虞红着耳朵轻声嘟囔。

    “酥儿那般好看,嫁你还委屈你了啊?”秦珠伸手捏了捏秦虞板正的小脸,笑着说,“你要是个男孩子,我就把酥儿许给你,这样酥儿就能一直留在府里,不会离开了。”

    秦虞垂下眼睫沉思,沈酥好像是不想走,她要是想一直留在府里,那她得嫁给自己才行?

    秦虞才六岁,理解还是比不过大人,她想了半天,陡然发现,自己果然要娶沈酥!

    所以沈酥其实是提前养在府里的童养媳吧。

    母亲说女人能娶女人,所以她要娶沈酥?

    好像……也不是不行,沈卿卿长得挺好看的。

    “娘,你要娶白姨母吗?”秦虞问。

    “我俩商量了一下,咱们一家子一起吃顿饭就行,不大办了。”秦珠笑了下。

    她跟白萍儿的身份,要是大办婚礼,也太惊世骇俗了。

    妻子娶了妾室,女人娶了女人。

    其实女人跟女人好不是稀罕事,但都私下里来,很少有摆在明面上的,毕竟世人的非议太大,尤其是她俩这种身份。

    秦虞似懂非懂。

    秦珠把秦虞送回屋里。

    秦珠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女儿往别的地方发散思维,她回白萍儿的院子。

    “姐姐,”白萍儿问,“你跟虞儿说这些,她听懂了吗?”

    秦珠伸手拉住她的手,“应该懂了吧,虞儿最聪明了,向来会举一反三,连夫子都说她要是能考功名,将来定能得状元。”

    举一反三,那是很聪明。

    白萍儿眉眼弯弯看向秦珠,“虞儿跟姐姐像,自然聪明。”

    云朵跟云玉的话,现在跟她们说没用,要等她们长大一点,习惯了就接受了。

    秦珠手搭在白萍儿柔软的腰肢上,视线往下,红着脸皮轻声问,“还麻吗?”

    “……麻。”白萍儿脸蛋鲜艳欲滴冒着热气。

    昨晚两人折腾的太久了,可能平时很少用,如今突然不停抠-弄,导致有些不适应,结束的时候,都麻麻木木的。

    秦珠亲白萍儿嘴角,“对不起,她太喜欢我了,我没忍住。”

    不停地往外吐水,谁能扛得住啊。

    白萍儿羞到躲在秦珠怀里。

    两人往里屋走,秦珠说帮白萍儿涂药,亲手涂。

    而秦虞回屋里的时候,沈酥揉着眼睛刚好坐起来,含含糊糊喊,“妈妈,我渴。”

    她睡迷糊了,以为是在自己的院子。

    秦虞沉默了一瞬,默默地去给沈酥倒了杯温水,沈酥伸长脖子,连手都懒得动。

    秦虞就这么迁就的端着杯子喂她喝水。

    喝到一半,沈酥清醒了,眨巴眼睛边抿水边看秦虞。

    好奇怪,秦虞居然喂她喝水,好奇怪好奇怪。

    然后沈酥就发现,秦虞突然对她迁就容忍很多。

    沈酥眼睛慢慢亮起来,要知道她最擅长的就是顺杆爬,秦虞对她越好,她就会越粘秦虞。

    秦虞想的却是,忍忍,忍忍吧,谁让她是自己那可怜的童养媳呢。

    她从小就没了母亲,又离开家……忍忍。

    谁知道这么一忍,就是九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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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090

    “秦虞~”沈酥从外面脚步轻快地进来, “秦小鱼~~~”

    她双手背在身后,探头朝秦虞的屋里看。

    十四岁的沈酥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模样自小就好看,长大后更是娇艳, 如盛开的花朵一般, 引人注目。

    沈酥眨巴眼睛, “嗳,云朵说你今日没去书院啊, 怎么没人呢。”

    沈酥故意自问自答,脚步其实已经轻轻迈过门槛,但身体后撤,让声音听起来在外面,“既然你不在, 那我走啦~”

    屋里传来少女的声音,闷闷的, “在。”

    沈酥这才嘿嘿笑着, 提着衣摆进来。

    秦虞躺在软榻上,侧身背对着她, 手里在翻看书, 好像是本杂记, 每次秦虞心情不好就会翻两页。

    沈酥说, “府里又有媒人上门说亲了,这个月已经是第三个了, 好烦哦。”

    秦府有三个女儿, 大女儿秦虞, 今年过罢生日就十六了,但她是秦记的少东家, 众人心里有数,将来秦虞怕是要招赘婿进门的,所以媒人来说亲自然不是给她说亲。

    而小女儿秦云朵今年才十二三岁,远远不到说亲的年龄,唯一适龄的就是即将十五岁的二女儿沈酥了。

    沈酥模样生得好,这些年养在秦府,养的越发水灵,而且秦府不拘着她,秦珠去哪儿,基本都会带上三个女儿,所以外人都知道沈酥模样好看。

    媒人们不是没想过走沈酥生父这条路,可前两年,沈酥快长大的时候,沈酥的生父沈建瓴突然因公务出了纰漏,被贬到别处去了。

    远处的手哪里还能管得了在京城的女儿呢,因此沈酥的亲事彻底由秦家做主,沈建瓴说不上半分话。

    外人看得清楚呢,秦珠这么疼沈酥,将来她出嫁定不会亏了她,娶了沈酥就是跟秦府攀上亲,傻子才不心动。

    所以不少人赶在沈酥十五岁生日之前,让媒人上门探秦府的口风。

    老太太八风不动,不管谁来都说酥丫头还小,暂时没有嫁人的意思。

    如果不是秦云玉放言说沈酥是他嫡亲的妹子,外人见秦家这般嘴严推辞,都要以为沈酥要许给秦云玉了呢。

    如今看这意思,秦云玉跟沈酥就是兄妹关系,断然没有别的可能。

    没有可能好啊,这样沈酥才会从秦府发嫁,然后别人才有机会。

    秦虞听沈酥叽叽喳喳的声音,烦躁地合上书,伸手拉过毛毯,将脑袋盖住。

    初秋的天气,她这么盖倒是不热。

    沈酥眼睛弯弯,就知道她不爱听,但就是要说。

    “秦虞,秦虞你睡啦?”沈酥坐在软榻上,脱了鞋,“那我走了啊。”

    秦虞立马掀开毛毯,还没说话呢,就感觉沈酥掀开她脚边的毛毯,从她脚边钻了进来。

    像小时候那样,沈酥从床尾爬过来,柔软的身体贴着她,整个人钻她怀里,手臂抱着她的腰,糯糯地喊,“姐姐。”

    秦虞的心一下子都软了。

    她垂眸看沈酥,“不是走了吗?”

    “我才不走呢,我要跟姐姐一起。”沈酥抱着秦虞的腰,示意她把毛毯盖上。

    秦虞盖毛毯的时候,手顺势搭在沈酥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单薄的后背,“你才十四,还小,那群人急什么。”

    她都没急。

    她怕沈酥年纪小还分不清依赖跟喜欢,所以一直没急过。

    秦虞想的是,反正沈酥会一直在秦府,那就慢慢来,等她长大些再说这些。

    可她不急,别人急了起来。

    沈酥软声说,“不知道。”

    “那你想嫁人吗?”秦虞手指捏了沈酥的耳垂,声音轻柔,但隐隐透着危险。

    要是沈酥敢说想,她就捏她耳朵!

    这种送分题,沈酥怎么可能答错呢。

    沈酥笑,“想~”

    秦虞气得捏她耳垂,想用力又不舍得,最后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手往身体两边摊平。

    她生气的方式就是——

    不抱沈酥!

    沈酥拉着秦虞的手臂,让她的手搭在自己腰后,“姐姐不想嫁人吗?”

    “不想。”秦虞是要娶媳妇的人,怎么可能嫁人呢。

    但现在她的童养媳想嫁人了。

    秦虞皱眉,心里很烦躁。

    好像是自己耐心呵护长大的花朵,如今含苞待放终于快要开了,然后不停地有人来觊觎她的花,她只能驱赶,却不能提前把花摘下。

    秦虞担心,担心沈酥还小,她要是分不清感情,茫然草率下答应了她,以后长大了想明白了,又后悔了可怎么办?

    这些年,两人一直在一起,亲情跟爱情不是那么容易区分的。

    “那我也不想。”沈酥伸手掰秦虞的眼皮。

    秦虞模样一等一的好看,是副清冷的谪仙模样,若是不熟悉的人,只敢远远瞧着她,碍于她生人勿进的清冷气质,只敢远观不敢搭话。

    但沈酥跟秦虞认识九年了,也就第一年她老实些,后来发现秦虞对她很好后,沈酥就越发放肆起来。

    莫说秦虞的软榻了,就是秦虞的床,沈酥都睡过,还是抱着秦虞一起睡的。

    秦虞一个爱洁的人,但却跟她一人一口分吃一块饼。

    秦虞对她不一样,秦虞疼她,却不是疼云朵的那种疼,沈酥一直都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才要说这些给秦虞听。

    见秦虞别扭生气,沈酥说不出的开心,心里软软的。

    她想亲亲秦虞抿平的嘴角,白姨母生气的时候,秦姨母亲亲白姨母的嘴角,就把人哄好了。

    沈酥觉得秦虞就是看着冷,但心里软,肯定比白姨母还好哄。她要是亲亲秦虞的嘴角,秦虞肯定不再生气。

    沈酥蠢蠢欲动,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她伸手去拿秦虞一直翻看的杂记,哼哼着,“这是什么书啊,你那么喜欢看。”

    沈酥心道,她要看看是什么品种的小妖书,跟她抢女人。

    《怜香记》。

    秦虞瞬间睁开眼睛,本能想去抢书,但犹豫了一下,松开手,任由沈酥把书拿起来。

    秦虞脸有些热,视线不敢跟沈酥对上,“是你非要看的。”

    沈酥把书放在秦虞脸上,然后翻看开。

    好像是本杂记,沈酥记得她问过,秦虞说,“杂书,你不喜欢看。”

    然后沈酥果断不再问。

    今日仔细翻看,好像不是杂记,倒是像话本。

    “玉娘,”沈酥以为自己看错了,“杏娘?”

    是写两个女人感情的话本,像秦珠跟白萍儿那种。

    沈酥越翻越觉得指尖微烫。

    她红着脸,眼睛亮晶晶地,掀开书,悄悄看秦虞的脸色。

    秦虞脸通红,轻抿薄唇闭上眼睛不看她。

    她比她还羞。

    沈酥又把书盖回去,“亲嘴嘴。”

    她故意茫然问,“两个女人要怎么亲嘴嘴。”

    什么是亲下面。

    剪刀姿势又是什么姿势。

    缅铃还能吞跟吐出来?

    长见识了。

    沈酥挑着关键字眼,在秦虞身边嘀嘀咕咕。

    她怕自己在秦虞身上趴久了压得她难受,所以翻身趴在秦虞旁边,翻一页书对着她耳朵说一遍。

    你要说她懂吧,她问的真情实感。你要是说她不懂吧,她能在一堆字眼里挑出最不能提的那几个字。

    秦虞人已经热出汗了,掀开毛毯,穿鞋下床,“你自己看。”

    沈小狐狸,这只沈小狐狸。

    秦虞觉得她故意的。

    秦虞落荒而逃一般,去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身后,甜软的声音喊,“姐姐,渴~”

    秦虞刚把水端过去,沈酥就问,“玉娘渴了为什么要找杏娘啊,说什么要喝她的水。”

    沈酥抿着茶水,唇色水润,问秦虞,“姐姐,玉娘为什么要喝杏娘的水,喝杏娘哪里的水呢。”

    秦虞,“……”

    秦虞伸手捂住沈酥的嘴,红着脸瞪她,“沈卿卿,看书不可以出声!”

    沈酥盯着秦虞看,然后秦虞忽然觉得掌心里一热。

    秦虞眸光轻颤,眼睛看向沈酥,沈酥像是恶作剧成功,眉眼弯弯看她。

    秦虞压下心思,垂眸收回手,蜷缩指尖,闷声说她,“你也不怕脏。”

    “姐姐的手,”沈酥盘腿坐在软榻上,“一点都不脏,我可喜欢了呢。”

    她指着书跟秦虞说,“玉娘也说特别喜欢杏娘的手……嗯手指,说这样的她能吃三根。”

    沈酥还伸出自己葱白的手指,比划了一下,“一根,两根,三根。”

    唔,玉娘厉害。

    沈酥侧眸看秦虞,秦虞把她自己丢在屋里,出去了。

    沈酥笑着合上书。

    秦小鱼那个傻子,书里根本都没这一段,她居然没听出来,啧啧啧。

    沈酥早慧,比一般同龄人更早熟聪明,她十岁时就知道秦珠跟白萍儿是什么关系了,十二岁发现了秦虞对她的喜欢。

    因为秦虞愿意吃她剩下的半块饼干……

    秦虞一个爱洁的人,会坐在桌边,垂着眼,安安静静,神色自然地拿过她剩下的半块饼干,慢条斯理吃完。

    就像秦珠会从白萍儿的嘴角吻掉她嘴上的碎屑一样。

    沈酥垂下眼,掰弄自己的手指。

    可秦虞太闷骚了,瞻前顾后迟迟不肯开口。

    沈酥想勾勾她。

    谁让秦小鱼一直说她是小狐狸来着,小狐狸就该会勾人~

    沈小狐狸笑得很开心,伸手抱过秦虞的枕头,闭上眼睛抱在怀里。

    软软的,姐姐抱起来也软软的。

    作者有话要说:

    鱼:我也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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