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田家经此一事元气大伤, 田母身子还算硬朗,但被仗打三十后,从臀部以下都被打得皮开肉绽, 血肉模糊,在床上养了一个月, 伤势才好转, 但双腿已废以后再也走不了路,恐只有在床上了此残生。

    田婶小产还没恢复, 身体本就虚弱, 被仗打了二十几棍就断气了,由于死得不光彩,田家不敢大张旗鼓的办丧事,草草的埋了了事。

    这下原本好好的一家人, 现在四分五散,只剩下刘二狗, 田母和二柱三人,他们在桑定村呆不下了,卖掉财产举家搬迁别处。

    后来听说, 刘二狗将二柱的姓氏改做父姓, 人们不禁唏嘘,这田家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什么都没捞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田家的事情也逐渐被人遗忘, 很快被新的事物取而代之。

    新年过后, 周红珠终于要踏上他的新婚之路, 成亲当天,俞安和周红珠两人执手相望, 两人眼里泪眼婆娑,互诉告别。

    只有一人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就是应有初。

    周红珠走了,以后就没人和他抢安安了!哈哈!

    俞安站在村口目送着周红珠踏进新婚的轿子,周红珠想和俞安挥手做最后的道别,一回头就看见应有初正搂着俞安,呲个大牙在俞安看不见的头顶处嘎嘎乐。

    周红珠鼓起眼睛瞪了眼应有初才坐进轿子。

    新婚队伍在一阵吹吹打打中远去,俞安眼睛早已湿润,应有初扳过俞安,用指腹轻轻擦拭着俞安脸上的泪珠,温声道:“又不是见不到了,等我们去了府县,你们一样可以团聚,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别哭了。”

    应有初安慰着俞安,看着他止不住的泪水,他心里也觉着酸酸的,重要的是,这泪水不是为他流的。

    “我也不想哭,可是我看着这个场景真的忍不住。”俞安小声抽泣着。

    应有初把人抱在怀中,感受着怀中人的情绪,一下一下的替他顺着背脊,心中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二月初,春寒料峭,大地吐绿。

    这天,应有初揣上他之前偷偷和应财在外教人改造织布机的外快,加上俞安时常给他的零花钱,带上他的全副身家,一个人来到了县城。

    他先是来到了秀坊,这几个月他和俞安时常来这里买线锭,对秀坊也算轻车熟路,他找到秀坊里最好的绣娘,也就是当初教俞安织布的那位绣娘。

    “孙二娘,有件事还得拜托你。”应有初先是向孙二娘作了一揖,礼貌的说着。

    “何事?”孙二娘停下手上的绣活问。

    应有初先是一阵夸奖孙二娘的绣工如何精美,最后,孙二娘无语,直言道,“有话直说。”

    “我想请孙二娘帮我绣一套婚服。”应有初道出真正的目的。

    孙二娘蹙眉,“你要婚服作甚?你要纳妾?”

    应有初连忙摆手否认,“不要瞎说,我和安安好着呢,我是想给安安和我做一套婚服。”

    “都老夫老妻了,做婚服干嘛?”孙二娘打听着。

    “年轻人的世界,你不懂。”应有初故作玄虚道。

    孙二娘不满的“啧”了声,应有初又立马改口:“是我喜欢瞎折腾。”

    “多久要?”孙二娘问。

    “最好赶在三月份十号前做好。”应有初回,毕竟,俞安的生日在三月十二号。

    “你怎么不再晚点来?”孙二娘没好气的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做两件婚服,工期很赶。

    应有初听出孙二娘说的反语,“早点不是没凑齐钱嘛。”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你得了二百两的赏赐,怎么可能没钱。”

    “这不都上缴给安安了嘛。”应有初直言。

    孙二年哑口,她触不及防的吃了口狗粮,让人报了尺码赶紧将人赶出去。

    应有初也不恼,出了秀坊直奔白玉堂。

    向白玉堂的掌柜表明来意后,掌柜带着他来到制作首饰的工作间,里面有三个师傅正慢悠悠的做着饰品。

    经掌柜的介绍,一位老师傅接了应有初的单子,当他将自己苦心设计的图纸拍到老师傅桌上。

    老师傅拿着设计图纸,一脸不解,“这是什么饰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能做出来吗?”应有初只关心能不能做出来。

    “能到是能,就是看着怎么怪怪的?”

    应有初听到可以做出来就放心了,“多久能做好?”

    “这个简单,五天过后就能拿了。”

    应有初了然的点头谢过师傅,这个两件事情搞定后,接下来的就简单多了,只需等到俞安生日前一天出来采买就行。

    他带出来的银子也花得一分不剩,空着手愉快的回家了。

    等到家时,俞安看着两袖清风的应有初好奇的问:“相公你不是去县城了吗?怎么什么都没买就回来了?”

    “对呀,我就看看,不乱花钱。”应有初捧住俞安的脸,将俞安的两颊都挤做一团,对着他红艳艳嘟起来的小嘴猛亲了两口,然后乐颠颠的回里屋看书去了。

    留下俞安愣在原地不知所云。

    阳春三月,俞安的生辰这天清晨,应有初特意醒了个大早,他轻手轻脚的将怀中的俞安放到枕上。

    俞安还是感受到他的动静,迷迷瞪瞪的睁眼,语气软糯似在撒娇般,“相公,你醒了?”

    两节如白藕的手臂又重新缠上应有初的腰间,俞安睡得粉嫩嫩的脸蛋又凑到他胸前,像只小猫一样,无意识的蹭了蹭,应有初心都快被俞安萌化了。

    他抑制自己的冲动,又忍不住在俞安脸上轻啄一口,柔声道:“乖,你再睡会儿。”

    俞安昨天被他缠着胡闹到半夜,现在正是困顿的时候,听到应有初让他继续睡,他也就歪头沉睡过去。

    起身后的应有初又坐在床边欣赏了几分钟自己夫郎的盛世容颜才出去给俞安做长寿面。

    当他端着一碗面条出来的时候和坐在桌上前的两人面面相觑。

    “安安,快尝尝我亲手给你做的长寿面。”应有初将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俞安眼前。

    俞安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夹起面条吃了一口,应有初又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吗?”

    他点了点头,乖觉的说:“很好吃,相公你……”

    俞安还没说完,应有初听到俞安说好吃的一瞬间就喜笑颜开,“我还怕不好吃就先尝了尝咸淡呢。”

    “……”应财无语,哪有人做面给别人吃还自己先尝尝咸淡的?

    “相公,你就只做这一碗是吗?”俞安小声问,“那你们想吃什么?我去做。”

    “怎么可能,前面还有三碗失败品,我和爹吃那个就行。”应有初道。

    “……”应财。

    真是他的好大儿。

    吃过早餐后,应有初不停地朝应财使眼色。

    【爹,快带安安出去。】

    应财无奈的瘪嘴回了应有初一个白眼,意思很明显,【我知道了,包在我身上。】

    “小俞,等下你和我一同去村长家,我听说,周红珠寄了些东西给你,我们一起去拿一下。”应财喝完最后一口黏糊糊的面汤说道。

    俞安应允,应有初暗中给应财竖起一个大拇指。

    确定俞安他们走后,应有初将藏在应财房中的东西拿出来,整整一大包新婚用品,他快速的布置起房间来。

    待到黄昏,俞安他们才堪堪回来,应财怕应有初时间不够,所以又忽悠俞安和一起去了趟县城。

    俞安刚进家门就被眼前的这番景象震惊到,四处挂着红布,桌上摆满了花生糕点,堂屋中间张贴这一个巨大的双喜,成亲的气息十分浓郁。

    “这是……”俞安有些不知所云的看向应财。

    “这是为你准备的,小俞不想去看看?”应财笑得一脸慈祥。

    “给我准备的?”俞安惊讶,瞪大着双眼,手都激动得开始颤抖。

    这时,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他身型颀长,红丝绸轻束墨发,衬得他温润如玉,一阵微风吹过,衣袂飘飘,发丝轻舞。

    “安安,来。”应有初缓缓抬起左手。

    俞安痴痴的望着他,不自觉的走上前,应有初执起他的手,将愣住的俞安牵进里屋。

    床上用品也替换上大红喜被,挂上红布,点着红烛,一切都变得喜庆洋洋。

    应有初亲力亲为的将俞安的衣服褪下,再换上准备好的同款喜服,俞安自回来那一刻就懵到现在。

    应有初看着呆呆傻傻的俞安,捏着俞安的鼻头晃了晃,嗤笑出声,“怎么了?傻了?”

    “相公,这是要干嘛?我们不是成过亲了吗?这是要二婚?”俞安说得乱七八糟,语无伦次。

    “傻安安,那个时候我还在昏迷,没办法和你拜堂,难道你不想和我拜堂吗?”

    “想的。”俞安急切的回答道。

    “那就对了。”应有初按着俞安坐在书桌前,替他重新挽发髻,俞安透过铜镜定定的望着应有初,看着他垂眸温柔绾发的样子。

    俞安眼眶一热,眼泪不知觉的滚落下来。

    应有初手脚生疏的绾好头发,抬头一看,俞安已经哭成泪人,他扳过俞安的脑袋,低头温柔的吻走俞安脸上的泪珠。

    嘴里泛起淡淡的咸味,又轻轻吻住俞安颤抖不止的眼皮,哑声道:“大喜的日子,别哭。”

    俞安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声。

    应有初拿过一旁打好水的脸盆,浸湿帕子,轻柔地给哭花脸的俞安擦脸,打趣道:“哎哟,这是谁家的小花猫哟。”

    “相公家的。”俞安闷声回道。

    俞安看见桌上还准备着一些女子哥儿用的脂粉,别人出嫁最少也要画个花钿图喜庆,但想到应有初那一言难尽的画画技术,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动手。

    他将应有初支出去,一个人对着铜镜细细的描绘着额间的花钿,偶然在镜中看到自己眼里掩盖不住的笑意,又羞涩的低下头来。

    第 32 章

    两条红色的喜绸子被扎成一个花球, 应有初和俞安各执一端,牵着盖好盖头的俞安缓缓来到堂屋。

    应财也换上暗红色的衣服端坐在高堂上,旁边摆放着三个灵牌, 分别是俞安的父亲,阿爹和应有初的母亲。

    “一拜天地!”应财高喊着。

    两位新人转身对着门外如火如荼的夕阳三鞠躬。

    感谢天, 天作合;感谢地, 地成美;感谢天地为媒,佳偶成, 愿天长地久。

    “二拜高堂!”

    谢生养恩, 愿父亲,四季安康,长寿百年。

    “夫妻对拜!”

    今朝喜结良缘,共建家园, 愿夫夫二人,恩爱到永远。

    “礼成!送入洞房!”

    应财看着他们缓慢地进入里屋, 当初俞安嫁到他家什么仪式都没有,总觉得亏欠,现在也算了了他的一桩遗事, 他心满意足的退下。

    俞安坐在床沿眼前被一片红雾遮住, 模模糊糊的看到应有初的身影在四处晃动。

    应有初头一次成亲,按着他做的功略, 下一步是出门应付宾客,但他们没有宾客, 就跳过这一步。

    那这下一步就是入洞房了, 应有初有些紧张, 手心都在冒汗。

    “相公?”俞安见应有初迟迟没有动静,于是轻声呼唤提醒道。

    应有初悄悄深呼吸一口, 为自己加油打气,然后一鼓作气地伸手捏住红盖头的一角,缓缓掀开。

    哪怕此人和他朝夕相处许久,今日一见,仍然会被他的容颜所惊艳到。

    俞安低垂着头颅,两颊泛起绯红,鸦羽般的睫毛垂顺在眼睑处,随着应有初掀开盖头的刹那,他平缓的抬眼,朝着应有初莞尔一笑,那双黑溜溜的杏眼仿佛坠满星辰,正熠熠生辉。

    额间的花钿犹如神来之笔,衬得俞安艳而不妖,媚眼如丝。

    应有初抚上俞安的脸颊,温润的触感传到他手心,如摸一块暖玉般细腻。

    “安安,你真好看。”应有初有些懊恼,他竟然一时间找不到赞美的词来夸他的夫郎。

    俞安贴上应有初的掌心蹭了蹭,应有初喉头发紧,不自觉的滚动两下,抽出手来,拿起桌上的合卺酒,一杯递给俞安,一杯自己拿着。

    “现在我们该喝交杯酒了。”应有初严格按照自己做的攻略,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来。

    交缠的手臂,两人仰头喝着合卺酒,应有初的视线从进门起就没离开过俞安,看着俞安喝酒仰起细小的脖颈,还有那颗上下滚动的小喉结,觉得俞安身上没有一处不好看,不可爱。

    辛辣的酒液入喉,俞安从没喝过酒,深感不适的掩唇轻咳一声,然后无意识的抿了一下嘴唇。

    水艳艳的红唇饱满且漂亮,应有初尝过多次,知道那两瓣唇亲吻起来有多舒服。

    应有初快速地拿过酒杯,随手放在桌上,酒杯都没放好,在桌上摇摆几下歪倒下去,斜斜地滚落在地,却无人在意。

    因为应有初已然将人扑到上床上,俞安被这强有力的冲击到仰躺在床上,顿时感觉腰间被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膈了一下,生疼。

    “相公,等一下,”俞安蹙紧眉头,面露痛色,拍着应有初的肩头说着,“床上有什么东西,膈到我了。”

    应有初抬起头,和俞安对望着,他太急不可耐了,忘记床上还有他撒的花生核桃大枣这类寓意吉祥的小东西。

    他忙将人拉起来,想到刚刚他那一下的饿狼扑食,担心的问着俞安:“疼不疼?有没有磕到?”

    还隔着一床被子,俞安起来后感觉好多了,便轻轻的摇头,“没事,床上的是什么东西?”他疑惑的问。

    “你摸摸看。”应有初说。

    俞安伸手,探进被子摸出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拿在眼前一看,是颗大枣,他不由得轻笑出声,“相公费心了。”

    应有初“哗”的掀开被子,俞安侧头一看,满床的花生大枣。

    应有初拿过俞安手中的大枣,甩在地上,然后三下两除二地将床上的闲杂物品扫落。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横过俞安的肩头,将人拦倒在床,继续他的洞房花烛夜。

    吻如暴风骤雨般地落下,俞安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了几分,想到这是他自己梦寐以求的洞房夜,他激动得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徐徐伸到应有初的衣襟处,想要解开应有初的衣扣。

    但抖动不止的手指总是做不好,半天了才解开一个盘扣。

    应有初抓住俞安乱动的手,对着修长漂亮的指节啄了几下,指尖瞬间变得粉红。

    他声音低哑,“安安别撩了,已经憋不住了。”他现在体内像是有一团火,在里面烧得劈里啪啦的。

    “谁让你憋了,”俞安脸上的红晕又多了几分,变成酡红色,又说,“那相公,你自己来。”

    应有初没有松开俞安的手,反而抓着他的手放在原先一直解不开的盘扣处,指引着俞安一颗一颗的解开喜服,褪下的喜服被应有初丢弃在一旁,身穿一件雪白的里衣他也抓着俞安的手慢慢地撑开衣襟。

    俞安的手被按在应有初精壮的胸膛处,感受着他跳动不已的心跳和烫人心扉的温度。

    “安安,我想最后再确定一下,你真的愿意和我成亲吗?过了今天,你这辈子就再也没机会反悔了。”应有初郑重的问道。

    俞安本来是被他这番动作弄得羞涩偏过头的,但听到应有初的问话,立马对上他的眼眸,认真的回答:“相公,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嫁给你,我从来没后悔过,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俞安学着应有初的样子,拉过他宽大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心脏处,跳动如擂鼓的心跳正热烈的表达着对他的爱意。

    “安安,我爱你,最爱你,只爱你,遇到你,此生足以。”

    两人互刨心意后,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流淌出来的爱意。

    衣衫尽解,芙蓉帐暖度春宵。

    俞安眼睛半睁着眼,望着红帐晃动,只见应有初拿出一盒自制的橄榄膏,用骨节分明的指尖挖出一大坨橄榄油来,遇上指尖的温度后在手上化作一滩油水,无色无味,绿色健康的很。

    俞安侧过头不敢再看,眼睛盯着旁边的大红喜被,默默地感受着应有初手上的试探。

    良久,待应有初觉得可以后,红烛都燃了一半,烛泪顺着蜡烛滑落,有了烛油的滋润,整个红烛看起来油亮亮的。

    异样的感觉传到大脑,俞安蹙着眉,疼得闷哼出声,两鬓的头发被汗水浸湿,湿漉漉的粘在脸颊上,他轻启红唇,声音断断续续道,“相公,你快亲亲我,我……疼…”

    他仿佛是一尾跳上岸边的小鱼,没了水,剧烈呼吸都牵扯到每一根神经变得疼痛起来,只得小口小口的吸气。

    “安安,宝宝,相公疼你。”应有初俯身含住俞安的双唇。

    俞安被吻住,小鱼逢上甘霖,他蹙起的细眉有了平缓下来趋势。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上方形成一股急切的水流,猛地将刚刚上岸的小鱼冲进一方小水洼里,水洼很小,很浅,小鱼在里面游不动,逃不掉。

    它瘦小的身子颤颤巍巍的承受着暴雨的拍打。

    铺天盖地的雨水倾柱而下,水洼里的水越积越多,等雨水终于积到一定的深度后,小鱼终于可以自由的翻身,它在水洼里轻轻地摆动着鱼尾,带着点畅意,和骤雨嬉戏起来,慢慢地游呀游。

    红烛燃尽,骤雨仍然不停歇,在浓浓的黑夜中,小鱼在水洼里很快没了力气,鱼尾也没了生气,湿哒哒的贴在水洼边,再一次的任由骤雨击打在小鱼的身上。

    这雨,下了一次又一次,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骤雨才渐渐势小了些,乌云散尽,藏在云后的月亮总算露面了,皎白的月色投进窗中,映出屋外的树影交错。

    应有初赤脚重新点上新的红烛,屋内又是重新恢复一片暖光。

    他恍然间瞟到地上滚落的四盒橄榄油,随后面不改色的将它们踢到一边。

    屋内早就置好泡澡的木桶,应有初将灶房里的热水又热了一遍,随即一桶桶的提进里屋,热水倒进木桶,整个房间热气氤氲。

    他轻轻地将累到昏睡的俞安抱起,温柔地放进水温适宜的木桶内。

    俞安感受到热水的包裹,舒服得细哼一声,撑开沉重的眼皮,热气缭绕间盯着正给他清洗身子的应有初。

    “相公……”俞安喃喃道,他声音沙哑听起来尤为可怜。

    应有初心疼的擦了擦俞安眼角因困顿而出来的生理泪水,柔声,“安安乖,马上就好了。”

    他快速地清理好俞安,再把凌乱的床上用品换掉,将俞安抱上干爽的床上,拨开他额间的发丝,俯身亲了口俞安的额头,悄声道:“宝宝,晚安。”

    俞安无意识地呓语了声什么,然后沉沉地睡去。

    应有初就着俞安的洗澡水随意的清洗了下,上床搂着佳人,亦是沉沉地睡去。

    只有应财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附耳贴在门上,听着应有初这么晚了才打水的动静,心中狐疑起来。

    所以,他的儿子,是行呢?还是不行?

    第 33 章

    晨光熹微, 经过一夜春雨的洗礼窗外景色就跟换新了一样,郁郁葱葱的。

    俞安被透进来的阳光晃醒,他拧起秀气的细眉, 无意识地抬起左手挡在眼前,眉骨上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举起左手一看。

    一枚小巧精美的银戒正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银色的光芒。

    这是什么?

    俞安刚开口就感觉喝了一口风进去,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一咳嗽就牵动着全身,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咳得他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身上好疼呀,特别是某个地方。

    在堂屋正和应财说话的应有初听到里屋的动静,立马起身快步走进里屋。

    只见俞安半坐在床上,一手撑着床沿, 一手掩唇的咳嗽着,脸上还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似蹙非蹙的眉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应有初见状又赶紧去外面倒了一杯温水进屋,走上前从背后搂住俞安, 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伸手替他顺气。

    俞安回眸带着刚刚咳得潮红的眼角看着应有初,期期艾艾的道了一声, “相公。”

    此时,应有初心中默念:我不是禽兽, 我不是禽兽……

    他清心后, 拿过桌上的温水递到俞安的嘴边, 俞安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温水入喉,俞安总算缓过来了。

    “相公, 这是什么?”俞安举起自己的左手说道,“是小扳指吗?”

    应有初伸出自己戴有同款戒指的左手,包裹着俞安的小手,解释着:“不是小扳指,这叫戒指,戴上它就意味着,你已经成亲有夫君了。”

    “我嫁过来后一直把头发束上去的,别人都看得出来我有夫君。”俞安声音带着微哑认真的说。

    应有初默了,不再和俞安讨论这个话题,“好看吗?安安。”

    银白的戒指戴在俞安的无名指上,衬得手指如葱白般修长细腻。

    “相公你戴上这个戒指,别人看到也会认为相公成亲了吗?”俞安问出心中的疑问。

    这婚戒是现代人才有的说法,在这个架空的古代自然没有戴上戒指就能知道成没成亲的说法。

    “当然,如果别人不知道,我就解释给别人听,直到所有人都知道我娶了一个漂亮的夫郎为止。”

    “倒也不必如此,别人问了,相公你再解释就好。”俞安面上发红,小声的说。

    应有初搂住俞安的细腰,轻轻地晃动着享受惬意的时光,“饿没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现下是什么时辰?”经过昨晚的折腾,他早已饥肠辘辘,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猜到自己可能起晚了。

    “现在巳时末了。”应有初估摸着现在是早上十点过。

    “什么?已经这么晚了?”俞安诧异,赶紧掀开被褥就要下床。

    哪曾想,脚刚沾到地,腿一软,又跌回应有初的怀中。

    “别急,你今天就在床上好好的休息,什么也别干,”应有初末了还加上一句,“早上我起床的时候看过了,还肿着,都怪我,我下次会小心的。”

    俞安面上腾红,不可思议道:“你……你还看过?”

    应有初觉得做都做过了,看看也没什么,便轻声安慰着:“嗯,不过没事,我已经替你擦过药了,好好休息一下就行。”

    俞安深吸一口气,怪不得他觉得那里有点凉凉的,原来是抹了药膏的缘故,一想到早上是应有初对着他那处又看又抹药的,他顿时羞涩难当。

    应有初就看到俞安轻轻扒拉开自己的搂着他腰间的双手,然后倒在床上,拽过喜被将自己整个蒙住。

    “相公别说了,你快出去,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俞安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传出来。

    他的安安怎么能这么可爱!

    应有初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语气带着笑意和宠溺,“好,等会儿吃饭了我再给你端过来。”

    “我自己出去吃。”俞安闷声回着。

    “嗯,”应有初应着他,起身要走了还扯了扯俞安的被子,“别一直蒙着,小心闷到自己。”

    俞安捂到脸上的被子被应有初扯到眼下,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等到应有初退出房间后,他翻过身,抱住被子,发出一声细哼。

    太丢人了。

    应有初满面春光的从里屋走出来,还贴心的将房门关上。

    “怎么样?小俞醒了?要吃东西吗?”应财坐在堂屋关切的问。

    “醒了,没事,等吃饭的时候再喊他。”

    “那他想吃什么?”应财问。

    “清淡一些,我做就行。”应有初想着自己做些简单的就好。

    应财不自然地咳了声,声音也小了点的问,“要不要下午杀老母鸡?”

    应有初抬头,一下对上应财略有深意的眼神,“杀了给谁吃?”他半眯着眼睛盯着父亲。

    “你……觉得你们两个谁吃比较好?”应财将问题推回应有初,语气里满满都是试探。

    应有初趁着这个机会他一雪前耻道,“这还用说,当然是给安安吃!”

    “你确定?”应财迟疑,毕竟认知里这么久的事情,突然改变,他还是秉持着怀疑的态度。

    “确定以及肯定!”应有初眼神坚定的回答。

    应财一拍桌,“好!”他转身就去后院逮鸡了,现在杀了腌上,吃完饭就能炖上了,这小火慢炖的效果最好了。

    在里屋躺着的俞安听到一阵鸡飞蛋打的声音,随后院中传来一声鸡的悲鸣声,他忽地深感不妙。

    考虑到俞安的身体情况,中午以清淡为主,清粥小菜再配了个萝卜炖排骨。

    做法简单难不倒应有初,于是他和应财两人蹲在灶房,一个做饭,一个给鸡拔毛。

    等吃饭的时候,应有初体贴的在俞安坐长凳上放了个软垫。

    哪怕俞安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软垫的瞬间又破防了,“相公,我没这么……”娇气。

    俞安还没说完,就被应有初按在软垫上坐着了,坐上后感觉确实不耐,就没再说了。

    “安安,这些都是我做的,你快尝尝怎么样?”应有初殷勤地把碗筷递给俞安。

    俞安接过碗筷,他早已饿极,很快地吃了起来,“相公做得很棒!很好吃。”他不吝夸赞道。

    两人在饭桌上视若无人的聊了起来,应财一个人埋头吃饭,他偷偷瞟了一眼俞安,见俞安眼下泛青,但面色红润,举止间尽是温情。

    他儿子还是行的。

    应财在心里默默肯定着。

    饭后,俞安不肯在床上继续休息,应有初只得又在织布机前加了个垫子,才同意俞安织布。

    织布的时候需要用到腰腹力量,所以今天他织得格外得慢。

    应有初听着堂屋传来缓慢的机杼声,从昨天就开始激动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拿起一本晦涩难懂的古书啃了起来。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再过十多天他就要前往府县参加院试了。

    一开始他将话说得很满,完全没意识到作为理科生的自己,作诗填词这项技能简直是稀烂。

    应有初还给俞安承诺过会搬去府县让他和周红珠团聚,现在也有点担心自己做不到怎么办?

    不过他的焦虑还没持续到第二天就被俞安缓解了。

    下午开饭前,应有初盛好一碗鸡汤,徐徐地交到俞安手里,并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安安,趁热喝,炖一天了。”

    俞安滞住,他为什么觉得,应有初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相公,要不这鸡汤你先喝?”俞安小声的问。

    “不,这是特意为你炖的,你辛苦了。”应有初推开黄澄澄的鸡汤。

    “还是相公比较辛苦。”俞安回。

    应财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暗中观察这碗鸡汤到底谁喝。

    最后,两人一人干了一碗鸡汤才作罢,应有初回头瞅见应财一脸遗憾的表情,立马倒了一碗鸡汤给应财。

    夜,应有初搂着俞安躺在床上,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着。

    “安安,过几天我就要参加院试了,要是考不中,到时候你做不成秀才夫郎怎么办?”应有初说。

    “相公考不上也没关系,现在这样也挺好。”俞安抱住应有初的手臂,只要有相公在,他也就别无他求。

    “你不想去府县和周红珠团聚了?”

    俞安抬眸,俏皮道:“还是想的,那相公你还是再努力一些吧。”

    应有初单挑一眉,掐着俞安白生生的小脸蛋,“还说喜欢我,我看你心里只有那个小闺蜜吧。”

    应有初的现代词汇俞安听得多了,也知道闺蜜是什么意思,他扣住掐自己脸蛋的手道:“相公不要担心,就算你这次不能考上秀才,下次也能再考,不管你考多少次,我都是支持你的。”

    应有初感动的将俞安搂紧,两人温存片刻,兀然听到头顶的应有初说:“所以你还是没回答我,你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那个周红珠重要?”

    俞安嗤笑出声,“相公最重要!”

    应有初鼻哼一声,满足的继续抱住怀中的软玉温香。

    三月底,这天俞安正收拾着东西同应有初一起前往府县,陪同应有初参加府试。

    应有初四处溜达着查看俞安收拾行李的进度,“不用带这么多衣物,给我带一套换洗的就成。”

    说罢将手上的东西丢进行李中,俞安定睛一看,三盒橄榄膏。

    “相公,你是去考试的,你不能带这个。”俞安义正言辞的将橄榄膏拿出去。

    “怎么不能带,家中常备橄榄膏嘛。”

    “家中常备,考试又用不着,不准带。”俞安语气带着警告,“不许背着我偷偷带啊。”

    应有初拿出三盒橄榄膏揣进袖袋里,小声嘀咕着:“家中常备,考试必备。”

    第 34 章

    清晨辞别父亲后, 两人踏上去府县的路,坐上村长家去往县城的牛车,到了县城后, 去府县的路比较远,有六七十公里。

    两人一合计, 决定去租马车行, 租一辆马车代步。

    租车行现下生意火爆,多得是去府县赶考的童生, 应有初环顾一眼, 发现还有五六十岁的老童生在其中。

    “哎,你们也是要去府县参加院试吗?”一位身穿宽袖长衫的人上前搭话,身形消瘦,脊背挺得正直, 显得长衫下空荡荡的,“我也是去考试的, 我们正好能共乘一辆马车,这样也能省点钱。”

    应有初看着都怕一阵风把他吹没了,拒绝他的拼车邀请, “不了, 我怕生,还是算了吧。”

    那人听到应有初的婉拒, 只得转头找下一位拼车小伙伴。

    应有初悄悄偏头和拉着他手的俞安小声说:“咱不差钱,租一辆马车只拉我们可以吗?”

    俞安忙点头, 他也不想一路上和陌生男子同乘一辆马车。

    于是, 应有初拉着俞安挤到前面, 找到租车行的小二,问两人租一辆马车去府县大概多少钱。

    “一公里两文钱, 一辆马车可坐四人,你们确定就坐两个人?”小二问道,毕竟选择拼车要划算很多。

    得到确定的答案后,小二将两人带到一侧,让他们选择要哪辆马车,应有初查看了一圈,要了一辆相对干净的马车。

    他盯着马车的轮子出神,马车的车轮上面安装了两个大小不一的齿轮,一个小齿轮紧靠着大齿轮,车轮转动带动小齿轮,大齿轮转动一圈就会传到一个木锤上,木锤下面放了一面小鼓。

    “车夫,这木锤每敲一下是多少公里呀?”应有初好奇的问道。

    车夫正解开马车上的缰绳,回头看了一眼应有初说的什么,回答道:“这走了一公里就敲一下,等到了府县,按照敲击次数再算钱。”

    应有初了然的点头,他没想到古代已经有这么严谨科学的计价器了,还挺方便。

    两人上了马车,内部结构比想象中要好一点,车厢两侧勉强可以缩着腿侧卧下。

    车夫询问好两人是否坐稳后,牵着马踢踢踏踏的上路了。

    应有初打开装行李的包袱,拿出一床小毯子,对着俞安说:“安安,来补个眠,这到府县还得一天呢,昨天你都没睡好。”

    俞安从来没出过远门,他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头一次去府县,他还有些紧张,昨晚兴奋得一直没睡着,应有初也跟着没睡好。

    俞安就提议到,“要不相公,我们一人睡一边?”

    应有初不满的“啧”了声,将俞安拉入怀中,“分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分床睡。”

    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挤作一团睡了起来。

    俞安倒身靠着应有初的大腿,脸颊挨着应有初的手侧,一个硬硬的物品硌着他,他仔细一看,是应有初的袖袋,正一小团的堆积在他脸侧。

    “……”俞安沉默了一会儿,“相公,你袖袋里装得是什么?”

    应有初身子僵硬一瞬,他反应过来立马将手挥到身后,“没什么,一些小玩意儿。”

    谁知他挥手的幅度过大,袖袋里的东西撞到车身,发出“铛”的一声。

    “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吗?”俞安突然福至心灵抿嘴问。

    “可能是的。”应有初诚恳的回答。

    “相公!你怎么出门考试还带这种东西!”俞安有点气急,声音就大了些。

    坐在车外的车夫都侧过耳朵,鞭子也不挥了,什么东西?我也想听听。

    俞安不可置信的撑起身子望着应有初,他早该知道的,今天早上看到应有初两个袖子鼓鼓囊囊的垂在一旁,那时候他就有所察觉只是碍于应财在场没多问。

    “没事的,这不会影响到我考试发挥的。”应有初顺毛哄着俞安。

    俞安面上已有可疑的绯红,“你把它拿出来放到包袱里面。”

    “我就这样揣着吧,不重,没事我不累。”应有初说。

    俞安轻轻推了他一下,“谁管你累不累,它硌到我了。”

    应有初只得将袖子里的东西掏出来,一罐,两罐……六罐橄榄膏。

    俞安看到他拿出第六罐的时候,额角的青筋都跟着跳了跳,他恨恨的闭眼,不想再看到面前这个人了。

    “没了,就这么多。”应有初抖着两个瘪瘪的袖口说,“这回不会硌你脸了,来吧,靠着接着睡。”

    “相公,这样真的不会影响你考试吗?”俞安发自内心的问。

    “当然不会影响到我,我又不是只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俞安看他的眼神,仿佛就想在说他就是那种人。

    应有初伸手捂住俞安的眼睛,将人重新搂入怀中,他垂眸瞟见怀中人的耳垂已经红到滴血,想笑又怕惹恼了俞安,只得憋住什么都没说,轻轻顺着他的背脊安抚着人。

    等到了府县天色已晚,他们赶在关城门的最后一批进城,差一点就要露宿野外了。

    应有初推开车窗,打量着府县,此时大概在晚上七八点左右,马车行驶在青石街道上,两边的商贩陆陆续续的撤着摊子准备打烊。

    俞安也好奇的从他胸膛挤出一个脑袋,看着四周,应有初伸手摸了摸俞安的脑袋,扬声对着车夫说:“麻烦将我们送到离考场最近的一家客栈。”

    “好嘞!”车夫赶了一天的路,此时终于到目的地了,现在也有些精神气,挥着马鞭往客栈去。

    “不去周红珠家借宿吗?”俞安侧过头问道。

    “嗯,不去了,时间太晚了,怎么好去叨扰别人。”

    俞安点了点头。

    车夫将人带到一家叫中元的客栈,从侧方拿出脚凳,应有初搀着俞安下了马车。

    “客官,这响了七十一下,给您算七十下,您给小的一百四十文就好。”车夫完成他的任务说道。

    应有初颔首,从俞安的袖中掏出银钱递给车夫,车夫数过铜钱后,连连鞠躬道:“谢客官,祝您一举高中!”

    俞安听了高兴,就又多给了五文钱,车夫乐得找不到北,将两人的行李大包小包的搬进客栈,都不用他们自己动手。

    临近考试,府县的客栈多多少少都跟着涨价,这中元客栈距离考试的地方最近,涨价也最狠。

    一晚上就要一百文,俞安听了直咂舌,“这么贵?”

    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弯着腰笑着对两人解释道:“特殊时期嘛,这附近的客栈都在涨价,等明天再来住,又要涨十文了,小店还提供吃食和热水呢,二位看是否要下住本店呢?”

    应有初打量着大堂,客栈有三层,周遭看起来还算干净明朗,城内马上就要宵禁了,他拍板决定道:“就这里吧,我们先定两日的客房。”

    “好嘞。”小二热情的将两人迎进客房。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客房,房间比较简陋,十多平米的样子,屋子里有一张床榻,一个案桌,还有一些小物件就没别的了。

    应有初询问俞安要不要吃点东西,俞安摇头,在马车上他们吃过干粮了,一整天几乎没怎么运动,他现在并不饿。

    应有初也没饿,就没要吃食,让小二提两桶热水上来洗漱,又要了一壶开水。

    俞安走到床榻上,伸手一摸,被褥还算干爽,想到最近天气都是阴雨绵绵的,这被褥应该是店内的人烤过的,心下好受点了。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两人简单的洗漱一番后,将家里带来的小毯子盖在下面,和衣而睡。

    “相公,明天你就要进去考试了吗?”俞安白天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

    “明天还不是正式的考试,只是做一次观风。”应有初闭着眼睛回答着。

    “什么是观风?考试前还有看看风大不大吗?”俞安来了兴趣,支起脑袋看着应有初问道。

    应有初抿嘴一笑,“傻安安,观风是学政大人为了了解当地童生的知识水平而制定的一场小测验,测验懂吗?”

    俞安懂了,自从和应有初学习后,他就三天两头的给俞安测验一次。

    “但观风和测验还是有一点不同,学政出几道题由童生或者秀才等人自由作答,就是可以在任何地方做题,不用进考场都行,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将答卷交到学政手里就行。”

    “这样不怕别人作弊吗?”俞安问。

    “作不作弊无所谓,又不纳入科考成绩,这只是学政了解我们这个地方考生的文化水平的一个手段罢了,考题肯定也不会太难,到时候安安也答一份?”应有初睁开眼睛问道。

    他教俞安也有好几个月了,俞安学得挺快的,会写不少的字,对一些事物逐渐有了自己的见解,现在又有一个机会和广大学子一起做测试,这相当于一场免费的大型联考,机不可失。

    “我?可我是个哥儿,我可以吗?”俞安诧异,让他和几百位秀才童生一起答题,他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当然可以,这么多份答卷,他们不可能一份一份的检查,到时候你的答卷,我拿着一起上交了就是。”应有初越说越觉得可行。

    俞安也被说得有几分心动,就应了下来。

    翌日清晨,客栈的大堂闹哄哄的一团,应有初被楼下的说话声吵醒,他穿好衣服起身往楼下大堂一看,估摸着有二十多个学子正在堂下的饭桌上高谈阔论。

    “朱兄作的这首五言绝句甚妙呀!”一个身穿长衫的年轻人正拍着他对面人的马屁,那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

    “要我说,吟诗作赋还得是罗平,当时那句‘尘又飞,故人归,枯树寒鸦朔风吹’惊艳了多少人。”

    “罗平的诗确实不错,可人就不行了,你看他考了三次都未中举,这夫子都说他这辈子可能都与仕途无缘喽。”

    “唉,可惜了,一身的才华却没法施展。”其余几人也跟着附和着。

    应有初双手撑着栏杆听着楼下的人交谈,不免对这个罗平产生好奇心,不过是才科考三次,怎么就能让这里所有人都一致认同他科考无望了呢?

    要知道科考十多次仍不中举的大有人在。

    “客官,您醒了?”小二上前殷勤的讨好着,这几天入住的客人可都是读书人,谁都不知道他下一个遇上的人,以后会不会走上仕途,所以他一律按照对官老爷的态度接待每一位客人。

    “客官,今日学政大人观风,出的题已经出来了,您要不要来一份?我们小店可以给您提供消息。”小二狗腿的笑着,“只需十文钱,就能得到所有题目,到时候您择一题作答即可。”

    “五文,不行就算了,我去明伦堂看也一样。”应有初砍价。

    小二立马应下,转身去给应有初拿题。

    应有初痛心的扶手,这小二答应得这么爽快,早知道他应该说三文钱才对的。

    俞安一出客房就看到应有初一脸惋惜,“相公,你怎么了?”

    应有初抬头,“安安,你来得正好,给我五文钱!”

    “?”

    拿到题目的两人快速的浏览起来,总共有三个大题,分别是经题,作诗,论题,三题中选一题作为回答即可。

    这三题出得比较简单,应有初拿出纸笔,选了其中一道有关论题作答,俞安看了半天决定选了经题。

    这经题恰好是应有初教过他的部分,其他的论题和作诗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两人伏案作答完毕后,应有初偏过头想看俞安写得怎么样,俞安大大方方的递给应有初看,反正他都是应有初教出来的,他有几斤几两,应有初最清楚不过。

    “真不愧是我一对一教出来的,安安作答得很好,要是再加上……”应有初拿着试卷开始给俞安分析讲解,最后问道:“安安你要改吗?还是就这样交上去?”

    “就这样交上去吧,改了就不算是我自己作答的了。”俞安回。

    应有初点头,两人携手将两份答卷交到收卷的官府处。

    “相公,什么时候出成绩呀?”俞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了。

    “这种卷子都是当场评阅的,最快今天下午,最晚明日就能知道了。”

    俞安了然的点头,开心得回客栈的脚步都轻快几分,能和应有初一起答题的感觉真好。

    “下午饭后,我们再来看看有没有张贴公告,没有的话就是明天才出成绩了。”应有初说。

    难得来一次府县,两人都没打算在客栈里闷着,本来俞安还想着陪应有初在客栈温书的,但应有初却说出去玩是考前放松。

    俞安想了想觉得也是,往日应有初在家看得够多了,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府县和县城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街道的小商贩比县城明显多了不少,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两人应接不暇。

    “相公,你看到没,刚刚那块浮光锦在阳光下竟然会发光!就是好贵呀!掌柜的还说宫里的娘娘也穿这种锦缎呢!”俞安感叹着在府县最好的一家布行里瞧到的镇店之宝。

    应有初刚想说贵也没关系,你喜欢我们就去买下来,结果俞安立马接着说:“要是我也会织就好了,这样能卖好多好多钱了!”

    “你喜欢吗?喜欢我们就把它买下来。”应有初豪气的说。

    俞安瘪嘴摇头,“那料子也就看着好看了,我悄悄摸了一把,还不如我织的蚕丝布柔软,那浮光锦穿着肯定不舒服,还不透气,宫里的娘娘真的会穿吗?”

    应有初见俞安眼里带着嫌弃,看来是真的不想要了,轻笑出声,“宫里的娘娘穿的肯定会有更好的料子,是那家布店想借着噱头而已。”

    俞安蹙眉:“这不是在唬弄顾客吗?”

    “也不算,他们没见过好的浮光锦,自己学个四分像就拿着当招牌了。”应有初说。

    “要是我开个店,定然不会像他们一样,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特色!”俞安随口说着。

    “安安你想开店?”应有初问。

    “没有,我只是随口一说,要是开店的话,我就成了商籍,这样岂不是断了相公你的仕途?”俞安说。

    应有初抬眉,还说没想过,连开店有什么后果都想到了。

    “安安要是想开店的话也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应有初故意这么说。

    俞安果然来兴趣了,扯着应有初的袖子央求着他将法子说出来。

    “这办法很简单,找一个远方亲戚替代你就行。”应有初言简意赅。

    俞安不语的看着应有初,末了说一句:“相公,你说我们两家的亲戚有谁能担此大任?”

    应有初想到俞安家的大伯,又想到自己家的大伯和二伯,顿时噎住,“好像是没有。”

    “想要开店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们从长计议。”应有初安慰着俞安。

    俞安并没有受到大的影响,开店这件事,他本来就不报多大希望。

    两人就在府县逛了一下午,中途回了一趟客栈放下买好的东西,又接着在外面瞎溜达,直到在外面的酒楼吃过下午饭后,两人才慢悠悠地到公示处。

    此时张贴公示处的地方挤满了人,几乎都是今年来参考的童生。

    “这第一名果然又是罗平。”

    “只要他交卷,他拿第一完全没有悬念的事。”有人感慨道。

    “也是,每次都是他第一,看来看去都没新意了,看看今年排在罗平后面的倒霉蛋是谁吧?”有人探头问道。

    “今年第二名……”挤在前排的童生看着公示念道:“应有初,有谁知道这个倒霉蛋吗?”

    “……”应有初。

    倒霉蛋正站在你后面。

    “啊,相公,你居然是第二名!”俞安惊喜道。

    然后刚刚还在讨论倒霉蛋是谁的众人齐齐转过身来,看真人倒霉蛋。

    “原来你就是应有初呀,方才都是玩笑话,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其中一人朝他作揖道歉道。

    这些应有初倒是不在意,他现在对罗平的好奇程度一下就到了顶峰,“敢问兄台,这罗平是何人物?让你们如此感叹。”

    “你居然不知道罗平?”众人惊疑,随后七嘴八舌的向他解释道,“这罗平也算是一位传奇人物了,他十岁中了童生,十二岁就考上了秀才,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仕途平遂时,在十五岁那年考乡试,本来都录用了的,听说有位大官见了罗平本人后,以貌丑刷下来了……”

    说到这儿,那人还作惋惜之态“啧啧”了两声,又继续道:“后面又考了两次,两次那个大官都是见了罗平又将他刷了下来。”

    “……”

    短短几句话,让应有初震惊多次,虽然大越的确有这种另类的看脸规定,甚至开始盛行白面书生,为此很多书生都很注重自己的形象。

    但一般只要是看得过去,对于那些有才华但貌若无盐的人来说更看重他们的才华呀。

    罗平是长得有多丑,才能让那个大官三顾茅庐,却次次拒之门外啊。

    “以色侍人,是不是有点不严谨呢?”应有初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应兄,你未见过罗平,就不要急着这么快发表自己的言论。”那人好心的劝阻道。

    应有初噎住,他也知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但他觉得一个这么有才华的人却因为长得丑而无法实施自己的抱负,真的很可惜。

    罗平三次不中举,这些当官的人都不怕寒了天下学子的心吗?

    但这件事,应有初也无能为力,他还没有这个权力去改变这个现状。

    两人开始寻找俞安的排名,在公示处,应有初在末尾找到了俞安的名字,这次观风有六百多名童生和秀才参加,俞安排在四百八十九名,已经是个不错的成绩了。

    “真棒安安,你已经打败了一百多个童生了哦,说不定这里面还有秀才呢。”应有初夸赞道。

    俞安都以为自己肯定是倒数了,但没想到是四百多名,虽然他选的那道题是应有初给他讲过的,但答题完完全全是自己写的。

    他眼里放光,欣喜若狂,“四百多名耶,太厉害了吧!”

    “是呀,你太厉害了。”应有初摸着俞安的小脑袋,鼓励着他,“以后再接再厉,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俞安狂点头。

    此时已经有人对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了,不过是四百多名,有什么好高兴的?

    两人看完成绩就回客栈了,他们逛了一天,现下身子也有点疲惫,应有初找了小二要了木桶、热水和烈酒来。

    “相公,你要烈酒做什么?”俞安疑惑。

    他不解,前两样还好理解,用来泡澡的,可烈酒又是拿来干嘛?难不成应有初晚上还要喝酒?

    “先给木桶消消毒,这样我们用着才放心。”应有初回。

    作为一个现代人,出门在外总是有那么些奇奇怪怪的小洁癖,比如餐具一定要用沸水烫过才肯用,这泡澡的木桶也一定要用烈酒消过毒才行。

    俞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反正应有初做什么都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两人都洗过澡后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俞安虽然身体很累,但脑子很兴奋,在应有初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相公,我居然真的能考四百多名。”

    “嗯,你真厉害。”应有初听这句话都快起茧子了。

    “相公,你是第二名呢,这次院试你肯定能过,你别紧张。”

    “嗯,我知道。”

    “相公,你说以后你上官学了,留我一个人在家怎么办呢?”

    “你把爹忘了?”应有初说

    “哦,对哦。”俞安恍然。

    虽然俞安说的很多都是废话,但应有初还是每句话都不厌其烦的回答着俞安。

    “相公,今天下午我们去看公示,那个罗平好惨哦。”俞安这会儿的思维比较发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长相并不能成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说起这个应有初还是有些唏嘘。

    “嗯,”俞安赞同着,“可他因为长得丑就三次乡试不中,那相公,你长得这么好看,会不会因为长相而中状元呀?”

    “安安,长得好看中的是探花。”

    “哦,我之前去县城听到一个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他讲了一个长得好看的书生考上进士就被皇上看上,逼着当驸马爷,那个书生为了迎娶公主,还把自家的发妻休了,相公,你要是被皇上看上了怎么办?”

    “你放心,没有这个可能性。”应有初直接说。

    “为什么没有?相公你这么好,被皇上看上,或者被公主看上也是有可能的。”

    应有初无奈的看着俞安说;“要是我考上进士,那也只是个九品芝麻官,皇上怎么可能舍得将自己的女儿低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寒门子弟跟着受苦呢。”

    “可书里都这么写的,这叫空穴不来风。”俞安反驳。

    “安安,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再说了,书上写的大多是这些书生想要抱得美人归又能一步登天的美梦罢了,这根本就没有可信度。”应有初耐心对俞安说。

    “万一呢?”

    “没有万一,安安,你知道当今圣上多大了吗?皇上最小的公主都三四十岁了,早就有婚配了,没有这种可能。”

    “那要是宰相的……”女儿呢?

    俞安话还没说完就被应有初以吻封缄。

    应有初心想,这个话题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既然安安你还不想睡,那我们就做点别的事吧。”应有初不给俞安反抗的机会,低头翻身压上。

    俞安扭头躲过应有初的急吻,应有初又吻上他的敏感发烫的耳垂,激得俞安浑身一抖,声音也变了调:“相公,不行的,明日你得去考场,不能做这事。”

    “明日只是去考场,后天才正式考试,不碍事的。”应有初嘴唇擦过俞安漂亮的锁骨,断断续续地回答着俞安的问题。

    俞安说不过应有初只得放任他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

    两人很快陷入情动中。

    “相公,灯……灯太多了…你…去熄灭几盏。”俞安征求着应有初的意见。

    而应有初表示不愿意,“就这样,你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美。”

    俞安浑身发散着热气,没有一处不是粉红的,就连圆润的小脚趾都那么可爱诱人。

    应有初摸出他考试必备的橄榄膏,挖出一大坨,放进俞安的手心里,强迫他自己来。

    俞安眼里噙着泪动了两下就摆烂不干了,应有初从善如流的接过他的活,继续做着。

    这天晚上毫无预兆的又下起大雨来,雨势猛烈,拍打着客栈的窗棂,窗棂似乎因为年久失修,禁不住这么急切的拍打,吱吱呀呀的响个不停。

    这雨持续到半夜才有所缓和。

    应有初披上衣物,推开窗,听到窗户的不自然的响声,勾起嘴角一笑。

    雨后的空气总是格外的清新,窗户一开,就争先恐后的涌进内室,很快,屋内的异味散去,应有初关上窗户,叫来小二,要了几桶热水。

    应有初温柔的抱着他,替他擦洗着秽物,打趣着他,“现在困了吗?”

    此时的俞安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疲惫的半耷拉着眼皮,一副被欺负狠了的可怜样儿。

    应有初疼惜的亲了亲俞安的眼皮说:“累了就睡,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俞安闭上眼睛,偏过头不想理他,应有初将这小动作收在眼里,好笑的吻了吻俞安的额头,没再打扰他睡眠了。

    经过一番折腾两人都很快入眠。直到卯时末,应有初听到屋外的动静,睁开双眼。

    他该出发了,早上有一场由学政主持的宣读活动,作为本次参加院试的童生都要准时到庙中进香宣誓,他不能迟到。

    于是应有初小心翼翼地抽出被俞安压住的手臂,蹑手蹑脚的整顿好自己,想了想,用鹅毛笔写了一个留言放在桌上,怕被风吹走,他还用一个杯子压住纸条。

    最后在俞安熟睡的脸庞上轻轻吻了下,听到俞安的呓语:“不,不要了。”

    应有初笑得一脸餍足的出了门。

    等俞安醒后,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茫然的坐在床上,身上的里衣穿戴完好,显然是应有初帮他弄好的。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家,而是在府县的一家客栈里。

    此时应有初早就离去,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顿时心中一阵失落涌上心头。

    俞安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圾着鞋子下床,瞟见桌上有一张纸条,他不用想也知道谁写的,忙不迭的拿起纸条仔细的看起来。

    “早上要去庙里宣誓,不忍心叫醒你就先走了,午后归来,已替你叫好了午餐,记得好好吃饭。——爱你的相公”

    一张平平无奇的纸条看得俞安面红耳赤的,想要将其扔掉,却又舍不得,最后他仔仔细细的折好放进胸襟处的口袋里。

    这边早早起床的应有初来到寺庙里,看着成群结队的且统一穿着长衫的人,他就知道没走错。

    仪式很快开始举行,他们排着队轮流给孔子上完香后,就到了最后一步,学政大人出面带领着众人宣誓。

    冗长乏味的誓词,大致意思和现代的高考承诺书大同小异,无非就是承诺不舞弊之类的誓言。

    这项仪式举行后给了大家两个时辰,用来收拾等下进考场的用具。

    时间很充裕,应有初回了一趟客栈,见俞安正乖乖的坐在桌前看书写字。

    俞安听到身后的动静,惊喜的回头,果然是应有初回来了,他张开双臂被应有初搂了个满怀。

    “相公,你回来了,吃饭了吗?”俞安关切的问道。

    “还没有,上来的时候叫了小二送饭上来,你呢?吃了吗?”

    俞安靠着他的肩上点了点头,嗅着应有初身上去寺庙染上的香火气息,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进考场呀?”

    来之前应有初和俞安说过,院试要考两场,一场为一天,也就是现在一别,想要再见到应有初就得两天后了,自从他们成亲后,就没分开过一天。

    俞安还有些舍不得。

    “给了我们两个时辰收拾,时间来得及,我把你送到周红珠那里,我再进考场。”应有初说。

    他一走就是两天,让俞安一个在客栈他是不可能放得下心的,唯有将人放到周红珠那里才能安心些。

    应有初在吃饭之余,俞安帮着给他收拾进考场所用的东西,考场查得严,连衣服都不能有夹层,能带的东西不多,现在还有一些春寒,俞安很是担心应有初在里面会不会染上风寒。

    毕竟这是一个医疗条件很差的古代,随随便便一个小病就能死人。

    “相公,你带这么薄的衣物晚上真的不会受寒吗?”俞安语气里充满关切。

    “当然没事了,你相公身强力壮,昨天晚上不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吗?”应有初打岔道。

    果然,俞安被他这么一带跑偏,也没这么紧张了。

    饭后,应有初将俞安带到周红珠丈夫所开的医馆。

    此时周红珠正在帮他丈夫碾药,看见门外的俞安,丢下手中的碾子撒开腿的往俞安处奔去,猛地抱住俞安开心的大叫道:“安安!你总算来了,想死你了我!”

    俞安被周红珠扑得一个踉跄,还是应有初在后面拖了他一把,他才堪堪稳住身形。

    周红珠的丈夫柳南听到动静很快掀开帘子出来了,见到是自己夫郎心心念念的朋友来了,也露出真心的笑容接待他们。

    “这次叨扰你们了,我去考试要走两天两夜,没你们在府县,我还真不放心。”应有初对着柳南作了一揖道。

    “对了,这是我带的一些薄礼,还请收下。”应有初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给柳南。

    柳南客气的推拒着,两人一来二去,周红珠看不下去了,直接拿过礼物说道:“又不是烫手的山芋,拿给我吧,我要。”

    顿时两人都爽快的笑了起来。

    “祝应兄旗开得胜,一举夺魁。”柳南诚心的祝福着。

    应有初谢过柳南后赶着要去考试,就没有多待,辞别周红珠夫夫二人后快马加鞭的奔赴考场。

    此时应有初还不知道他送柳南的礼物里面有他精心调制的三盒橄榄膏。

    他早早的准备了一些肥皂香皂等小物品在里面,但没想到早上俞安起来后收拾东西,看到桌子上剩下没用的橄榄膏,联想到昨天晚上的画面,他一时羞愧,随手将橄榄膏塞进一个盒子里。

    他塞得匆忙,没太注意,然后就被应有初拿着当礼物上门了。

    应有初来到考场门口,门外两排官兵把手着,考生规规矩矩的排着队,等着门口的官兵搜查,整个过程中无人说话,气氛森严。

    经过层层检查,应有初总算进到考场,跟着带他进门的官兵找到自己属于的考场。

    他看着狭小的空间,心中长叹一口气,这就是他接下来要度过两天两夜的地方,还好离厕所比较远,不然伴着浓郁的厕所味道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考试的内容繁琐且要求的字数又多,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答题上,由于是院试,属于科举的第一道门槛,考题相对简单很多。

    主要以默义和论述题为主,这些应有初答得都比较流畅,唯有一题,他真的是抓破脑袋的挤字数。

    那就是一道做出五言六韵的诗。

    虽然他从小到大背得诗句有很多,这也是个架空的时空,没有李白杜甫这些有名的诗人,他完全可以随便抄袭一首上去,绝对的千古名诗。

    可他不会这么做。

    一来是冒用别人的才华很容易被人发现,名诗总有用完的一天,到那时他又该如何自处,二来他还是有一些读书人的清高在身上,这种靠捷径得来的功名他不屑要。

    于是他从平仄,章法,押韵,对偶,等多个技巧上考虑,终于挤出一首酸巴巴的诗出来。

    两天后,应有初从考场出来,远远的就看见俞安和周红珠等人在考场外等着他。

    他疾步走上前和俞安短暂的拥抱了一下。

    “相公,考得怎么样?”俞安眉眼弯弯的问着应有初。

    应有初想到自己做在考场里生不如死的挤酸诗过程,十分沉重的说:“过程很曲折,简直不堪回首。”

    俞安还以为应有初考得不好,一下噤声,往后的等着放榜的五天日子里,他都不敢提考试相关的字。

    放榜需要五天,应有初和俞安一合计,决定先回家,拜托周红珠夫夫留意放榜的消息,不管是什么消息,都请他们修书一封寄到桑定村。

    柳南欣然答应。

    应有初等人小聚了一天后又踏上回家的路,这次出来考试来来回回共用了五天,想必家中的应财也是等急了。

    又过了七天,柳南的书信终于寄到了桑定村,村长将信交到应有初手里,俞安抱着他的手臂紧张的看着他拆信。

    三个脑袋都凑到信纸上了,应有初的,应财的还有村长的,俞安身高不够凑不到,只能紧张的等待着应有初说出消息来。

    应财不识字,村长识得的字也不多,应有初都不知道他们凑这么近干什么。

    当气氛组吗?

    应有初简单的看完整封信,放下手,一抬头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

    “唉。”他叹了口气,俞安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

    “中了。”应有初马上接着说道。

    第 35 章

    原本安静的桑定村倏然传出一声尖叫声, 树上的鸟雀被惊得腾飞起来。

    “啊!考上了!相公你太棒啦!”俞安激动得一把将应有初抱住,两只脚都控制不住的在原地跺了起来。

    应有初猝不及防的被俞安拱了一下,还好他核心力量很稳, 顺势单手搂住俞安的细腰腾空转了一圈以作庆祝。

    他低头和俞安对视上,看着俞安兴奋得小脸都红扑扑的, 眼里亮晶晶的, 勾起嘴角轻笑一下。

    俞安慢慢地回过神来,才想起还有应财和村长在场, 开始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应有初的怀中起来, 不自然地撩了一下鬓角的碎发道:“我来看看信上都写了什么?”

    应有初将信纸递给他,他马上埋头看了起来。

    “相公这上面说,你中了廪膳生员,这和生员有什么区别吗?”俞安问道。

    “廪膳生员简称廪生, 是一等的秀才,只有廪生官府才会每个月发放粮食和银两作为补贴。”应有初欣然解释着。

    考完试出来他心中就有底了, 中秀才是意料之中,但中了一等的廪生他是没想到的,不由得喜从中来, 亦是满脸笑容。

    “哇!好厉害!”俞安捧场。

    一旁的应财听到儿子这么争气, 露出欣慰的笑容,眼里似有水光, 他一掌拍到应有初的肩上,“很好, 不枉你寒窗苦读多年。”

    村长适时送上真心的祝福后, 识趣的退场, 将这喜悦之刻留给他们一家人。

    应有初回想了一下,加上原身读书的时间, 他的确是读了六年左右才考上秀才。

    “今日早上我就听到屋檐上的喜鹊在叫个不停,就知道会有好消息,哈哈哈。”应财喜不自胜道。

    “爹观察细致,不亏是秀才爹。”应有初开着玩笑说。

    “这么好的消息,快,你赶紧给你娘上炷香,告诉她这个喜讯。”应财一拍手道。

    应有初点头应允,三人脸上皆是洋溢着笑容出门的。

    这天,三人分别给应有初的母亲和俞安的父亲和阿爹都上了香,告知他们应有初考上了秀才。

    三人这么浩浩荡荡的出行,每逢路过的村民,应财都要将这好消息说上一遍,不厌其烦的通知到每个村民,恨不得路过的狗都要唠上两句。

    在应财这么不竭余力的宣传下去,不到一天,隔壁村的人都知道了应有初考上秀才这件事了。

    “听说没,应家那小子考上秀才了。”隔壁村的大婶聚在一团聊着最新的八卦。

    “哪家?能考上秀才是不得了了。”有人问。

    附近的村子已经有十多年都没出过秀才了,现在出了个秀才,就算是个惊天的大消息了。

    “哎呀,就桑定村的应家,上次还陪俞安来回门那个呀,当时我就看应家那小子斯斯文文的,以后肯定能成大器。”大婶说道。

    当时应有初礼貌性的对她作了一揖,她记到至今。

    这时俞安家的大伯正扛着锄头路过,就被一众大婶喊住。

    “老俞哟,你家出了个秀才你知道了不?”

    老俞纳闷,他家并无人读书呀,于是回道:“你怕是年纪大记不住事,我家就没人读书,哪来的秀才。”

    “我看你才是老得脑子都不好使了,你家俞安嫁的那个应家,就是应家小子考上秀才了。”大婶回怼。

    老俞听到后连锄头都没扛稳栽倒在地上,急忙问:“应家?可桑定村的应家?”

    “不然呢?小俞还能嫁给哪个应家。”

    得到肯定回答的老俞不禁喃喃自语道:“考上了…应家那小子真的考上了…”

    大婶们看到他这副呆傻的样子哂然一笑,“是呀,人家考上了,和我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了,应家那小子以后就算这辈子中不了举,在府县当个启蒙夫子每年收点束脩都比你家强上百倍。”

    “你现在赶紧去巴结巴结应家说不定还来得及,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回的红包可不能只包五文钱了啊。”

    此话一出,大婶们顿时哄笑作一团。

    大婶暗指上次俞安回门老俞家竟扣扣嗖嗖的包五文钱作为回礼的事。

    老俞捡起地上的锄头愤然离去,回到家后将锄头使劲一砸,制造出巨大的响声发泄自己的不满。

    “怎么了这是,拿锄头出气,摔坏了你拿钱再买啊?”李梅梅没好气的说,锄头上头的铁可是贵得很。

    出来一看到老俞垮着一张脸,如丧考妣,“出什么事了?”

    “应家那小子考上秀才了。”老俞沉沉地说。

    “是俞安嫁的那家人?”李梅皱着眉头问。

    老俞不语,表示默认。

    “竟真的让他考上了。”李梅搓着手,眼珠子一转又说,“你说这读书还真管用啊,上回应家得了官府的奖励,当时叫你去贺喜你不听,现在人家又考上秀才了,这可怎么办呢?”

    她皱着眉头想着,这应家眼看就要发达起来了,她们得上前攀攀关系才行,这样以后说不定能在应家捞到不少好处。

    “考上就考上了,能怎么办,又和我们没关系。”老俞说。

    他只是听到应家好事连连单纯的不高兴,心里不平衡,但并不想和应家多接触,毕竟上次红包事件让他在全村面前丢了好大的一个脸。

    “怎么没关系?这俞安可是我们一手养大的,这嫁到应家去了,我们就是俞安的娘家人,现在应有初考上秀才,我们理应去贺喜一番。”李梅竖着眉毛瞪着眼睛道。

    老俞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俞安在我们家的时候你是怎么对他的,你都忘了吗?每日不过是给他碗馊饭,保证饿不死罢了,素日里不是让他干活就是对他动辄打骂,现在见人家嫁得好了,这会儿想上去巴结,人家会领你的情吗?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呢。”

    老俞心里都很清楚他婆娘是个什么德性,“笑话,还去给人家贺喜,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当初应家上门的时候,你连口水都舍不得给人家喝,现在整这出,要去你去,我丢不起这张老脸。”

    李梅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的朝老俞身上捶打了几下,用尖锐刺耳的声音骂道:“你这是嫌我丢人了?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你穷得饭都吃不起,要不是我帮你把俞安家的地争过来了,你早就饿死了,现在嫌我丢人,你良心让狗吃了!”

    大战一触即发,两人吵得喋喋不休。

    桑定村。

    应有初辞谢完来道喜的村民,疲惫的瘫坐在长凳上,俞安上前替应有初捏肩,“相公你考上秀才是大事,这两天恐怕还会有源源不断地人来家里道喜。”

    “好累啊,要不我们尽早搬去府县吧。”应有初只想逃避。

    而应财精力旺盛得很,他还想出去溜达溜达再炫耀一遍他儿子考上秀才的事。

    应有初叫住要出门的应财,“爹,我们来开个家庭小会吧。”

    应财悻悻的收回迈出去的腿,坐到桌前问:“这次什么主题?”

    一旦家里有事,应有初都会开一个家庭会议,大家一起来讨论解决问题,应财现在已经能清晰的记住会议的流程了。

    “主题是:府县地图的开启。”应有初一秒坐正,面上严肃的说着,“俞安,你现在将家里所有的现钱拿出来。”

    俞安用力地点头,听话地跑去里屋拿钱。

    等俞安将两个装钱的小木匣子抬出来,沉甸甸的木匣子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应有初打开木匣展示着里面的银钱道:“爹,俞安靠着织布这半年来挣了近百两银子,上次太守大人赏赐了两百两银子,加上原来的积蓄,昨天我和安安数了数,这里一共有三百二十六两银子。”

    应财听到这庞大的数额,呼吸都滞了一瞬,感叹道:“竟有这么多了?!”

    应有初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现在我考上秀才想让全家一起搬到府县去,毕竟我去上官学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上完的,这是一个持久的事情。”

    应财在农村干了大半辈子,乍一听到要搬家下意识的想拒绝,“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府县就行,我在村里还能种种地,编编竹篾,到了府县什么也干不了,太难受了,我就在村里给你们挣点钱,等你们过年了,或者官学放假了再回来看看我就成。”

    他摇头想也没想的拒绝着应有初的提议。

    “爹,在村里能挣几个钱,而且,我去上官学不能随便回家,留俞安一个人在府县,您能放心得下吗?他一个哥儿,手无缚鸡之力,遇到点事情可怎么办?”应有初打着感情牌。

    “我知道爹您放心不下家里的田地,我们可以让何婶来照看,她家正好没地,每年收一些地里的粮食作为租金,这样一来,我们到了府县也不用买米了,这样多好。”

    “而且,我是廪生,官府每月月初都会发二两银子和粮食作为补贴,吃的方面,爹您完全不用担心。”

    “这……我也…”应财哑口无言。

    应有初见有效果就继续说:“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怎么分开呢?我们都很需要您。”

    第 36 章

    应财架不住两夫夫的轮流劝说, 败下阵来摆着手说再考虑考虑。

    应有初适时的止了话头,他看得出应财已经动摇了个七七八八的。

    晚上,两人相拥在床上规划着未来的蓝图。

    “等搬到了府县, 我们就租一个带院子的房子,这样爹平时没事就做些木工打发时间, 房子最好离书院近些, 方便我上学,我也能多睡会儿懒觉。”应有初垂眸又问, “安安, 你对房子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离红珠家近些。”俞安抬头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应有初答道。

    应有初暗自叹气,他就不该问,就知道俞安和周红珠好得都快穿一条裤子了,奈何他又实在不忍心拒绝俞安的要求。

    “那我们先去看看他家附近有没有院子出租, 没有再找别的。”

    俞安甜甜的道了一声“好”。

    应有初抚着俞安的背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拍着,“我们搬家的日程得抓紧些了, 去官学报道是有期限的。”

    “那我们明天就动身收拾吧,争取后天出发?”俞安问。

    应有初颔首同意,“明日还有得忙, 早些睡吧, 安安你若睡不着,我可以帮你。”

    俞安一惊, 拿开应有初抚上他腰间的手,伸手拉紧被子, 紧闭双眼, “睡得着, 睡得着,相公夜安。”

    应有初被他如此行云流水的动作惹笑, 抱着软香的美人闭上眼睛,轻柔道:“夜安,宝宝。”

    不知道是得知自己考上廪生太过兴奋的原因还是别的,应有初闭上眼睛良久都毫无睡意,这会儿他的脑子就会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一些不起眼的往事。

    应有初猛然睁眼,悄声道:“安安,我去府县考试那会儿带了六罐橄榄膏,只用了三盒,还有三盒哪儿去了,你知道吗?”

    他想起来考完试出来那天晚上他还找过,后来没找到才作罢的,现在突然忆起。

    俞安不知道相公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他也跟着回想了一遍,“不知道,我记得我好像收起来了,具体放在哪儿我忘了,明天找找?”

    “现在找?”应有初撑起身子,完全不困的说。

    俞安沉默的看了一会儿应有初,见他一脸兴奋,神色复杂的说道:“相公,你是不是想要了?”

    应有初挠头一笑,“哎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很明显好吗?俞安心中暗道。

    然后俞安张出双手,衣袖松垮垮的滑到上臂,粉白的胳膊对着应有初招了招手,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应有初“嗷”的一下扑上去。

    夜深人静,红烛摇曳,烛泪缓缓地流淌在桌面上,形成一小摊莹润的烛油。

    翌日,应有初和应财在堂屋商量着土地的事。

    “爹,廪生可以免除二十亩的田税,去除我们自家的田地还剩一些,我想让您做决定,您想把这剩下的免税名额给谁?”应有初说着。

    在这个架空的时代里,一般的秀才并不能免田税,只有廪生才有二十亩左右的免税名额,但若是中举了,那就不一样了,光是免田税都是几百亩起的。

    不过只要是考上秀才都能免除劳役,和见了县令不跪的特权外,还可以当私塾老师,考上秀才相当于拿到了现代的教师资格证。

    “这么好,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应财思索着,他和村长家的关系要好些,但朱秀红家近来也帮过他家不少忙,他就在这两家抉择不下的时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应有初前去开门,见来人是一位妇人,颧骨高凸,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大点的小孩子。

    他觉着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就礼貌的问道:“请问您是?”

    李梅刚拧起眉头,又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咧开薄唇笑着说:“应相公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年你还来过我家回门的,今日怎的就忘了我这等穷亲戚了。”

    相公算是对秀才的一种尊称。

    她的声音尖锐,听着就让人觉得她尖酸刻薄,特别是她话里话外都表露出应家有出息了就忘了穷亲戚。

    应家现在是村里的重点关注对象,李梅又是一路问着村民找到的应家,于是聚集了好些村民在附近,他们见有戏看干脆不走了,在一旁光明正大的围观。

    应有初被她这么一说瞬间想起,这位就是去年陪俞安回门的大伯娘。

    “原来是俞安的大伯娘呀,有失远迎,快请进吧。”应有初将人请到屋里,故意敞开大门让这些好事的村民看着。

    李梅抱着孙子,扭着屁股进了应家。

    应财听到门口的动静,也知道这是俞安的亲戚来了,遂客气的起身,刚想开口请人坐下,李梅就一屁股坐上主位,侧身将小孙子放在自己腿上。

    应财尴尬的合上嘴巴,朝应有初望去,应有初回递了个“交给我的眼神”。

    他读懂了然后放心的坐回凳子上。

    李梅从一进屋就四处打量着应家,见他家整洁有条,家具崭新,比一般的农村家要精致许多,连桌上用的杯子都带有青色花纹,不似她家用的粗糙大碗。

    她心中顿时泛起滔天的嫉妒,这次来应家本是想要讨好的,但一看到俞安过得这么好,很是不快,一下就忘了自己的目的。

    “都说人一旦出息了就忘了本,我还不信,”李梅故意扬起声音的说,“这回我可算信了,要不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你考上了秀才,我们俞家怕是要一直蒙在鼓里,怎么说也是我们俞家将俞安养到大的,生恩不如养恩大,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是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的忘恩负义。”

    应有初容不得半点别人诋毁俞安,不客气的反击道:“此言差矣,当年俞安家里的十多亩地可是全都给了你家,况且俞安在才十五岁就被你们赶出家门,你现在来说这些不羞吗?”

    屋外的村民同意的点头,一个年幼的孩子能吃得了多少粮食,多养一个孩子就能多拥有十多亩田地,这谁占谁便宜,一目了然。

    李梅噎住,涨红着一张脸,她早就见识过应有初能说会道的本事,她今天真是一进门冲昏了头,忘了本意。

    “俞安人呢?长辈来了,也不见他出来打个招呼,真是没大没小。”李梅转移着话题。

    “俞安身体不适,你有什么话和我说吧,毕竟俞安现在嫁过来了就是应家人。”应有初回着,俞安昨天累着了,现在还在屋里睡着呢。

    李梅拍着怀里的孙子,道出她今天来的真实意图:“我听说你们一家马上要搬到府县去了,想来也不用种地了,这田空着也是浪费,不如给我们,我们帮忙照看着。”

    应有初冷哼一声:“你这算盘珠子都蹦到我脸上了,这是我家的田,该怎么处置就不劳你费心了,要是真给你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门外的村民听到应有初不客气的回怼都笑出声来。

    李梅咬着牙,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但嘴上的语气不得不放软了几分,“你也看到了,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全家靠着那一亩三分地,如今田税繁重,一家人过得紧巴巴的,方才在门外听到你有二十亩的免税名额,能不能给我们,就当给你以后的科考之路积德了。”

    应有初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的变脸,听她说完,哂笑道,“给你们?可以啊。”

    此话一出,应财都不敢相信的猛地侧头看着应有初,见儿子一脸淡然,又将头转回去了,他差点忘了,他的儿子在俞安的事上从来都没含糊过。

    李梅面露喜色,要到这免税名额也不枉此行了。

    “不过,”应有初话锋一转,“想要免税也简单,这免税的田地都要在官府那里登记造册的,你把你家的田地都转到我的名下就可以了。”

    应有初抱拳老神在在的看着李梅,等着她的回答。

    李梅笑容滞住,什么?免税竟然是这样免税的,这跟把自家田地拱手送人有什么区别?这可使不得。

    她忙摇头拒绝着,称不要这免税名额了。

    李梅环顾着应家,总想捞点东西带走,不然她这趟不就白来了吗?

    她还没开口要,就听到应有初语气淡淡的说:“既然,大伯娘你都知道后生考上了秀才,你作为长辈,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吧?”

    门外的村民跟着起哄道:“是呀,家里出个秀才多光宗耀祖的事,这不拿点钱出来是说不过去了啊!”

    村民纷纷开始让李梅拿钱,李梅面上的微笑肉眼可见的僵硬,内心却不停的骂娘。

    “这次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改天,改天就包个大红包。”李梅咬牙切齿的说道。

    “别啊,择日不如撞日,也不用你包红纸了,谁知道你红纸里包的是不是五文钱。”应有初直截了当的说。

    李梅被所有人架在上面,不出点血都下不来。

    就这样,应有初不仅送走来打秋风李梅,还从她手里扣了三十文的贺礼钱。

    钱不多,但能看到李梅吃瘪,应有初心里就说不出来的畅快。

    “有初,这免田税真这么麻烦啊?”应财关上门问道。

    要是真的要把别人的田地改到他家名下,他觉得这免税名额还是别送了,这种名额送人,人家也不会要。

    应有初扒拉着手上的三十文铜钱,头也不抬的说:“不麻烦啊,到时候我去官府把田地挂在我免税名下就行,一句话的事,简单得很,爹您想好免谁家的田税了吗?”

    应财:“……”

    他差点就信了自己儿子的鬼话。

    第 37 章

    最后应财决定将剩下十亩的免田税均分给朱秀红家和村长家, 而他家的田地则是租给何婶家,每年给他家地里两成粮食作为租金就行。

    应有初算过,有了肥田的法子, 地里的庄稼一亩能产一千多斤粮食,他家有十二亩田地, 一个成年男子一年大概能吃六百多斤的主粮食, 他家一共三人,俞安的食量小些。

    所以每年两成的粮食绰绰有余。

    何婶家知道应家可以将田地租给她家时欣喜万分, 在听到只收两成的租金更是感动到落泪。

    要知道外面的地主租土地给佃农都是五五分的, 有些黑心的地主甚至是三七分,地主七,佃农三。

    正因如此,何家就算只剩下半亩土地也不敢去租地主的地, 要是遇到黑心地主一年白干不说,人估计陷进去也出不来了。

    可人活一辈子不是只有吃, 还有衣住行,尽管再节省,何家现在也快撑不下去了, 这时, 应家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碳。

    感激涕零的何婶牵着栓子就要给应家一家人跪下,被应有初眼疾手快的拦住。

    处理好这些事后, 一早上就过去了。

    应有初他们紧赶慢赶的开始收拾东西,明天就前往府县, 幸好村长愿意用牛车送他们, 正好他也顺道去一趟府县看看周红珠过得怎么样。

    衣物这些还好, 最令人发愁的是织布机,体型庞大又十分笨重。

    若是带走的话, 牛车就装不下别的东西了,不带走的话,俞安平时织布又要用,况且这台织布机是用他父亲的遗产购置的,陪伴他走过人生中最孤独的时光,然后又是改良成功的第一台织布机,它具有非凡的意义。

    “安安,不管你是想留下它还是带走,我都支持你。”应有初看着俞安一眼不错的盯着织布机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带走也不麻烦,到时候我请人过来搬一趟就好。”应有初说着。

    俞安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搬了,它老了。”

    上次他嫁过来时从隔壁村把它搬到这里就已经拆卸过一次,织布机本来就是他二手购置的,它禁不起第二次拆卸了。

    应有初从善如流的说:“那就留它在这里养老,顺便还能给我们看家,两全其美。”

    俞安听后露出笑容,欢喜的看着应有初点头表示赞同。

    翌日,应有初一家和村长吃过早饭才慢悠悠的出发。

    虽然从桑定村的到最近的县城只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但从县城到府县坐马车都要一个白天的时间,他们坐的牛车,脚程要慢些,而且也不方便在荒郊野岭外露宿。

    那他们干脆决定在靠近府县的一个县城里歇一晚,第二天再早早的出发。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不急着赶路了。

    在县城要了两间客房,应财和村长一间,应有初和俞安两夫夫一间。

    次日天不亮四人就出发前往府县,赶在城门关之前终于进了城

    应有初在周红珠附近找了一家客栈,然后又将村长送到周红珠家,应财留在客栈里看东西。

    柳南的医馆已经关门了,周红珠他们住在医馆后面的房子,应有初拍着大门,高声:“柳兄!开门!你爹来了!”

    喊完他顿时觉得又不太好,于是换了说法:“柳兄,我把你爹带来了!”

    为什么怎么喊都怪怪的?

    好在柳南很快来开门,乍一看,他爹真的来了。

    “爹,您快请进。”柳南侧身让道。

    应有初默默地将踏进门的一只脚收了回来,让村长先进。

    “爹?”周红珠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村长眼里尽是惊喜。

    他自从嫁到府县后就很少回家了,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爹!您怎么过来了?太好了!”

    “我来送应财,顺道来看看你。”见到儿子,村长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周红珠和村长父子团聚,应有初就不过多的打扰,便提出告辞。

    周红珠想了想道:“要不今晚安安留下和我睡,让柳南和爹睡一间?我还有好多话要和安安说,这样一来,你们住客栈要一间房就够了,还能省点钱。”

    俞安扭头看着应有初。

    两道声音同时响道:“不行。”

    应有初和柳南默契的对视一眼,开始劝着各家的夫郎。

    “安安,明天我们还要去租院子,你留宿在这里不方便。”应有初顿了一下,“而且,晚上我不抱着你睡,我会睡不着的。”

    他一脸委屈的样子。

    俞安听到应有初说不抱着他睡会睡不着他心里还挺高兴的,但应有初在外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他脸上泛起红晕,悄声道:“相公,不要在外面说这些。”

    “我说的都是事实。”应有初俯身对着俞安的耳边说起骚话:“我们现在新婚燕尔,都这样的,不信你问周红珠他们是不是天天搂,夜夜要,一宿一宿不睡觉。”

    俞安原本只是脸颊有些发烫,现在热气腾的一下涨红脸蛋,轻推了一下应有初,“相公你不能自己这样,就这么想别人。”

    “是呀是呀,我就是要和你一宿一宿不睡觉”应有初恬不知耻的说。

    柳南那边,之前俞安来他家借宿两天时,他就是一个人睡的,他现在也不愿意一个人睡了。

    周红珠心不在焉的听着柳南说话,听到俞安那边说明天要出去租院子,他立马探个脑袋出来大声道:“安安,你们是不是要租房子?”

    周红珠从知道应有初考上秀才后每天积极的打听府县要出租的院子,特别是他家附近的房子,他都重点打听。

    “我昨天看了两处院子,都很不错,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周红珠大声道。

    俞安推开俯下身压在他肩头的应有初,扭头带着两颊的粉红回应道:“对,那我们明天一起去看你说的院子好吗?”

    “好!”周红珠又道:“你今天不和我睡吗?”

    “不了,我们客栈都要了两间,退不了啦!”俞安回着。

    “那好吧。”周红珠遗憾。

    应有初牵着俞安火速告辞。

    第 38 章

    应二伯应朝恭恭敬敬的站在县令大人旁边, 在县令大人处理好手上的公务后,应朝垂头将未批阅的折子递上案桌。

    县令大人向后瞟了他一眼似想起什么来,语气懒洋洋的聊道:“应朝啊, 恭喜你呀,我听说应有初考上廪生了, 你们应家还真是读书人家, 都出两个秀才了。”

    应朝身子一僵,瞳孔不可置信的放大, 脸上恭维的表情绷了一瞬, 但他很快调正好自己的情绪,没让县令大人看出破绽来。

    “是,多谢大人夸奖了。”应朝面带微笑的回着。

    县令大人拿过折子一边翻阅一边说道:“能研究出肥田的法子和能改善织布机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蠢笨之人呢, 只是没想到应有初竟这般聪慧,中了个廪膳生员,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感慨:“注定不是池中之物啊。”

    说完这句话,县令特意朝应朝看去, “应朝可要和他多多联系联系, 以后说不定还得仰仗他。”

    县令大人这话别有深意,似在提醒应朝对应有初别太过了。

    应朝跟在县令身边也有十年左右了, 这些年他虽然恪尽职守,但县令也知道他和应有初一家并无联系, 县令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便好心提醒。

    应朝嘴角没控制住的抽动两下, 藏在广袖下的右手紧握,用力到手指发白, 指甲深嵌掌心。

    “大人说得是,这次岁试去府县,我定会好好祝贺他一番。”应朝面上克制自己风轻云淡的说。

    回到家中的应朝,饭也不吃,一回家就将自己关进书房,前来查看的妻子在书房门外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一声巨响,妻子又讪讪地放下手,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

    应朝双手撑在案桌,宽袖沾有数颗墨点,地上是被他泄愤扫倒的笔砚等物,他眼底布满血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怎么会?

    应有初怎么会考上廪生的?

    他明明有将应有初的答卷故意誊错好几题,这样怎么可能考上秀才?

    难道是他誊错了?

    不,不,不可能,这么多次,他一次都没错过,这次怎么会记错?

    应朝前十多年一直未能中举,生活所迫,他投身到县令的门下,做起了幕僚。某年他听说桑定村出了个神童,再一打听,竟然是他最瞧不起的弟弟的儿子。

    自那以后,他每每想起这件事总会觉得心堵不快,这份不快逐渐在心底不知不觉的成长起来,他会下意识的关注应有初,起初他只是单纯的留意应有初的院试成绩。

    直到他那年被县令委派到给考院试的学子誊录答卷。

    虽然他拿到手的答卷已经被糊过名字等信息,但凭借着这么多年的关注,他还是一眼认出应有初的答卷来。

    那时应有初的答卷一看就不能过,所以他并没有动手脚,慢慢的随着应有初的精进,他也开始拿不准应有初到底能不能过了,为保万无一失于是他在誊录应有初答卷时故意写错几个词的意思。

    做了手脚后,他才意识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这举动被查出来不仅会断送他的仕途,还会让他身败名裂。

    按照大越律法,在考生答卷上动手脚的他是要被革除秀才的身份,然后游街示众,再关押二十年之久。

    他当时惶恐不安,生怕有人查到他,结果,他等到放榜之日都没动静,而应有初如他所料的落选,那刻,他心放回了肚子里。

    院试只是漫漫科举之路上的第一步,在誊录方面监管不严让应朝钻了空子。

    这么多年来,应朝都不竭余力,想方设法的翻阅同僚要誊录的答卷,只为了找出应有初的答卷,然后自己誊抄。

    今年他一如既往地这么做,明明他都改好了,但为什么应有初还是中了秀才?

    应朝仔细地回想当时他誊录的那份答卷,他也想起那份答卷确实和应有初之前的字迹有细微不同。

    可它是最像应有初字迹的一份答卷,怎么会弄错呢?

    打死应朝他也想不到,其实是因为应有初换了芯子,来自现代的应有初,他的字迹怎么可能和原身一样。

    应有初的字不仅和原身的不一样,他和整个大越的都不一样,他的毛笔字结合了这个架空时代没有的字体,瘦金体。

    所以他的字可谓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

    考上的秀才答卷最后会回到学政手上,然后一一对比他们之前考上童生的答卷,看这些学子是否出现替考的现象。

    但,应有初当初十二岁考上的秀才,当时的字迹稚嫩,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反倒学政大人被应有初这扑面而来的霸道字体俘虏,特批为一等秀才,廪膳生员。

    一大早应有初一家人在周红珠的带领下动身前去看院子。

    第一处看的院子在周红珠医馆前面一条街,这条街位于闹市,商贩居多,所以房子都是前面给人居住或者做成铺面,后面才是一个小院子。

    “我这套房子可以说是这方圆十里最划算的了,可以自住,又可以做个小生意,你看,这人来人往的街道,做个小吃食肯定稳赚不赔!”房东卖力的介绍着自家的房子。

    众人推开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堂屋,看着还是挺宽敞的,房子两侧是里屋,后面还有两间相对小一些的房间,设施一应俱全,采光也不错,但就是后院比较小,大概只有三十个平方左右。

    比起桑定村的家,这院子还没有他家原来的三分之一大,这点面积应财随便搭一个工具房就不剩什么了。

    “多少钱一年?”应有初问。

    “不敢欺瞒这位小相公,我家有好几套的房子,现在就剩这套空闲下来了,你要诚心想要,我给你一个实诚价,一年二十两银子就行。”

    应财在一旁听得瞪眼睛。

    就这点破地儿居然要二十两银子,还只是一年的租金。

    应有初亦是皱紧眉头,“太贵了,我们先去别家看一下。”

    “整个府县就这条街最繁荣了,别家只会更贵,我急着出租,你要是能定下来,价格方面好商量嘛。”房东见人要走急切地说。

    “老板我上次问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这房子低价出租,我才带我朋友来的,你现在报价这么高,明摆着想坑我们。”周红珠道。

    “哎呀,这附近都是这个价,你们去问问就知道了,我这套房子最低十八两一年,少了这个数我也不租了。”房东道。

    应有初走出房子道:“我们先去别处看看,如果需要会再来找你。”

    房东点头,“那你们要是想要就得赶紧做决定了,我这套房子很抢手的。”

    众人便离去看下一套房子了。

    出了那条街道人流量果然要小很多,但他们租房子主要目的是为了居住的,那条街位于闹市,买东西虽然方便,但平时也吵,容易打扰人休息。

    他们又看了两套,还是不满意,不是太小就是太破。

    只剩下最后一家了,众人抱着这家不成就去找府县里的牙人。

    牙人相当于现代的中介,不过牙人不单单是介绍房子这一项,他们负责房屋,田地,商铺的出租,还有买卖奴仆的交易。

    最后一处相对前面的几家比较偏僻,但往前走个十来分钟就有一个类似菜市场的地方,做饭比较方便。

    里离周红珠家的医馆大概要步行二十多分钟,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

    这家给他们看房子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小哥儿。

    房子从外观看着有点陈旧,但走进去房子里面一看,四处干干净净的,家具齐全,院子在房子前面,比第一家要大上一半左右。

    正房一共有三个房间,分别是堂屋和两个里屋,还有两个侧房分别是一个灶房,一个茅厕。

    这布局和应有初原来的家有些相似,房子整体看上去还不错。

    房东小哥儿打开房门让他们自己看后就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并没有像前面几家这样卖力的介绍自己家的房子有多好多好。

    这样安安静静的反而让人更有好感。

    “这房子租下来的话一年要多少钱?”应有初问。

    “十四两一年,您们若是租得久,两年以上就可以便宜点,一年十三两就行。”房东小哥儿如实回答道。

    应有初点了点头,侧头看着应财和俞安,无声的询问怎么样。

    他们两人在有前面几家的对比下,觉得这套房子还不错,俞安便轻轻的点头,示意还行。

    应财:“这边安静些,也方便你看书。”

    众人都觉得不错,应有初问了柳南从这里到书院的距离是多少。

    “这里离书院要近些,走路只需要一刻钟就够了。”柳南如实说着。

    应有初了然,综合下来,就这套房子最合所有人的心意了,于是商量下来决定一口气交两年的租金。

    房子就这样定了下来,房东听到应有初是秀才后有些惊喜,毕竟将房子租给一个秀才还是一件能说得出去的事,以后就算应有初家不租了,也方便后续的出租。

    于是房东又给他们少了半两银子。

    房子定下来后,众人便可以回客栈搬东西了。

    “安安,你上次给我们带的礼,我有一东西不明,这蚕丝皂和肥皂我倒是用过,可那小盒子里的东西我着实不知干嘛用的。”周红珠问着俞安。

    周红珠拉着俞安走在前面,边走边聊天,应财和村长走在中间,柳南和应有初缀在后面,完全听不到俞安他们说的话。

    “什么小盒子?”俞安疑惑,他不记得上次有送过小盒子的东西给周红珠呀。

    “就这样的,”周红珠伸出手来比划着大小,“我还让柳南看了,他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我还扣了一点在手上,一下就化作油了,摸着滑叽叽的。”

    俞安顿住。

    他们失踪已久的橄榄膏突然攻击他。

    第 39 章

    “有三盒?”俞安咽了一下口水试探的问道。

    周红珠点了点头, 又道:“那是什么东西?是你相公新研制出来的吗?用来做什么的?

    他好奇得很,毕竟应有初做出来的蚊香、肥皂这些东西都很实用。

    “就…嗯…不好说。”俞安支支吾吾道。

    在这大街上,他怎么开得了口。

    俞安越不说周红珠越好奇, “为什么不好说?你说嘛,我们这关系,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周红珠一脸委屈, 一副你居然背着我有小秘密的样子。

    俞安被周红珠缠得没法,吐出一口热气, “你附耳过来, 我告诉你。”

    周红珠笑嘻嘻的侧耳,在听到俞安的答案后,眼睛缓缓瞪大,张着嘴巴呆滞的望着俞安。

    “这…这真是做那种事情的东西?”周红珠惊讶得声音都有些劈叉。

    俞安脸颊微红, 轻轻颔首。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齐齐走了一小段路后周红珠面不斜视正经的问道:“好用吗?”

    “你今晚试试?”

    “咳, 那我…试试?”周红珠不自然道。

    租好房子,村长家的牛车再一次派上用场,将客栈的行李都运回新家, 周红珠和村长留了下来帮忙一起收拾, 柳南还有医馆要照看,就先回去了。

    忙活了一天, 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应有初便提议一起下馆子, 几人叫上柳南后, 由周红珠带路, 去找了一家经济实惠的饭馆。

    饭后大家都累了,便各自回家。

    回到家后, 天色渐晚,应有初明日还要去书院报道,他们早早的烧好热水开始轮流洗澡,应财洗好就回自己的里屋睡下了。

    应有初和俞安两人为节约时间就一起洗,他们木桶买得很大,两个人相对而坐,腿脚相缠,在这热气缭绕的房间里,俞安的小脸被蒸得红扑扑的。

    不,不止是脸颊,他全身被热水浸泡后,变得粉白,看起来十分可口诱人。

    应有初看着看着眼神就变味了,于是他明目张胆的骚扰着俞安。

    他的腿紧贴着俞安的大腿内侧,小幅度的摩擦着俞安的软肉。

    俞安一开始装作不在意,他打算随应有初折腾,他就是不理。

    应有初懒散地斜靠在桶壁,右手随意的搭在桶沿,左手在水下捏着俞安盈盈一握的脚踝,不轻不重的把玩着。

    在应有初不断地撩拨下去,他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道:“相公,今天好累哦,”他捉住应有初四处捣乱的脚,摁住它,又说:“你明天卯时一刻就得起床去书院,你不累吗?”

    “累啊,可是它好想要,它有自己的思想,不由我控制。”应有初此时像极了无赖,又说,“谁让这两天都在赶路,憋坏它了。”

    俞安蹙起眉头,“我像以前那样帮你?”

    “你今天搬这么多东西手不酸吗?”应有初勾着嘴角,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坏笑道:“你坐过来点。”

    俞安警惕:“相公,我好累。”

    他竟然试图用卖萌来唤醒应有初的良知。

    “我就蹭蹭,不进去。”应有初道出渣男的经典语录。

    俞安狐疑,满眼的不信任。

    应有初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拉住俞安的脚往上一放,声音低哑的说着:“你自己感受,要炸了。”

    俞安脚被烫得一缩,但脚踝被应有初死死扣住,他收不回去,小脸皱作一团,悄声道:“那要怎么办?”

    应有初见得逞,继续诱哄道:“你靠近些,我都抱不到你。”

    俞安内心挣扎了一番,最后被等不及的应有初长臂一捞,等俞安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应有初腿上了。

    这骑虎难下。

    俞安自知躲不过,认命的往应有初身上一趴,摆烂道:“反正我累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我不想动。

    应有初掐着俞安的细腰,轻嗅着俞安特有的味道,“我帮你洗。”

    木桶内水波荡漾,映着烛光,泛起点点暖光碎在热气氤氲的水里。

    应有初信守承诺,连橄榄膏都没用,只是简简单单的发泄出来后就没再折腾俞安了。

    他看了看,俞安只是大腿内侧磨得有些发红。

    应有初意犹未尽的抱起俞安,擦干他身上的水,怕他着凉又立马替他穿好衣物,在床上环抱着俞安拿着干布给他擦头。

    俞安背靠着应有初的胸膛,半眯着眼,享受着应有初的擦头服务,像一只高贵的布偶在主人怀里犯懒。

    “相公。”俞安轻声低语。

    应有初停下手上的动作,应着:“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俞安声音懒懒的。

    应有初宠溺的笑了一声,“马上头发就干了,很累吗?”

    俞安摇了摇头,他不累,只是这会儿他老想粘着应有初,哪怕应有初就在身后给他擦头,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和应有初更近一点。

    应有初放下干布,将俞安塞进被窝里,抚着俞安的额头摸了两下,俞安握住他的手仰起小脸像小猫一样的蹭了蹭。

    “我把房间收拾一下,马上就来。”应有初温声道。

    待应有初弄好上床发现俞安强撑着睡意等着他上床一起睡觉。

    他刚躺进被窝,俞安就熟练的钻进他的怀里,他顺势搂住俞安轻声道:“快睡吧,夜安。”

    俞安埋在应有初的怀里小声嘟囔道:“相公夜安。”

    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当晨光洒进内室,鸟雀落在窗前轻唤还在熟睡的人儿。

    应有初缓缓睁眼,瞧着窗外的天色,他该起了。

    他轻轻地抽出被压麻的手臂,呲牙咧嘴的下床穿戴着衣服,是俞安亲手制作的一套宽袖长袍,青色的外衫,领口是雪白柔软的蚕丝布料。

    俞安睁眼就看见应有初低头扣着纽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衣物上跳动着,看着就赏心悦目,他悄悄地花痴了一会儿。

    一身普普通通的长袍穿在应有初身上,像一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应有初抬眸看见俞安醒了,“再睡会儿,现在还早。”

    话还没说完,俞安赤着脚就下床来,应有初眼疾手快的捞起俞安,将人放在他的脚背上,“别不穿鞋子就乱跑,小心着凉。”

    俞安双手环着应有初的脖颈,替他将掖在里面的衣领整理好了才说:“相公,我去给你做早饭吧,你吃了再走。”

    应有初搂着俞安的腰说:“不用了,吃了早饭就来不及了,我洗漱好就走,在路上买点吃地就好,你再去睡会儿,等我下午回来。”

    他快速地整理好自己出门步行前往书院。

    晨雾朦胧,随着青石阶梯往上看,一座高大的书院立在最上方。

    应有初望着长长的阶梯心中悲戚,从他家到书院只需要一刻钟,但爬完阶梯到书院大门怕是都要十分钟。

    现在时候不早了,四周有数人穿着蓝袍长衫,头顶浅蓝方巾的学生,他们皆是神色急切,脚步匆匆。

    应该是快要迟到了。

    应有初也跟着加快步伐,他今天第一天报道,还是不要迟到了的好。

    到了书院大门,应有初抬头一看,高高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厚重的巨匾,龙飞凤舞的写着南宁书院四个大字。

    门口站着两名年龄较大的老者,穿着庄重的灰色长袍,手拿戒尺,看着应有初一身青色常服,夫子脸色顿时不好了。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统一着装?”一名夫子上前厉声询问着应有初。

    应有初并未被震慑住,先对着两名夫子规规矩矩的鞠了一躬才说:“学生是这次院试过了的生员,现来报道。”

    夫子皱眉打量着应有初,问了一些关于院试的信息,见应有初都一一回答上来,然后说道:“嗯,你跟我进来吧。”

    应有初跟着这名夫子进了书院,留下一名夫子在门外继续检查着学生的仪容仪表。

    穿过几处回廊,夫子带到他来到类似教务处的地方,夫子交代了他几句便返回大门。

    教务处里的夫子核对好应有初的信息后,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套校服,又递给他一个铁牌,正面刻着他的名字,背面印有整个书院的图像。

    像一个校牌,书院的学生就是靠着这个进出的。

    教务处的夫子对他还是挺负责的,详细的介绍了书院的构成和授课方式。

    整个南宁书院由四个部分构成,分别是教学区、祭祀区、藏书区和斋舍区。

    明伦堂就是教学区,它是书院最大的一处建筑,有一个讲堂最多可容纳五百人听课,一般是有夫子做大型教学演讲的地方。

    但整个书院总共有两百多位生员,平常夫子讲课用不着这么大的讲堂,一般都是在侧边的小讲堂上课的。

    整个书院没有分班,所有学生都统一授课,早上由夫子讲课,下午让学生自学。

    主打的就是一个自觉。

    祭祀区几乎是每座书院必有的,是一个开山鼻祖的儒家庙,用来学生祭祀儒家的。

    南宁书院的藏书区叫经书阁,这里有海量的书籍,是每个学生待得时间最多的一个区域,学生下午基本上都是在这里自学的,也会有夫子时不时的巡查。

    斋舍区是学生吃饭睡觉的地方,南宁书院有一部分学生住宿,书院住宿条件并不好,是三十个人挤在一间,睡的大通铺。

    所以大部分的学生选择走读,但走读的学生每天早上进了书院要到下午才能走,所以走读生最少也要在书院里面吃一顿午饭。

    应有初了解过后,默默地叹气,这南宁书院和他想象中的学校差得太远了,为什么有两百多个学生却不采用分班教学?

    上岸率这么低是有原因的。

    但他来不及过多的感叹,因为早上的夫子教学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得赶紧去听一下现在的教学进度到哪儿了,希望不要落下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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