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我这次科考肯定会高中,咱们家的好日子就快来了!”朱尔旦兴奋极了。


    梅小青心疼地捧着他的手,轻轻吹了吹,不解地问:“为何突然这么说?”


    想到昨天王文涛出言不逊,怕梅小青心存芥蒂,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王文涛,只说是叶鸿书愿意辅导他,不过会要一些报酬。


    “真的?那太好了,他想要什么报酬呢?”梅小青不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好日子,但她真心为朱尔旦得偿所愿而高兴。


    “他……”


    “朱尔旦,你怎么跑这么快。”王子服微微喘气,“又来照顾你家生意啰,这次不用你请。”


    朱尔旦有些抱歉地说:“对不住,今天带的实在不多,我还要给王……叶鸿书他们送去。”


    王子服张了张嘴,正想说王文涛他们肯定不怀好意,刚说两个字,王子逾就扯着他的袖子制止了他:“堂哥,我们还是去那边看看吧!”


    说完对朱尔旦夫妻笑了笑,就拉着王子服往回走。


    朱尔旦的声音越来越远。


    ——小青,等我有了功名,你就不用再出来辛苦卖豆腐了。


    ——小青,我会给你买好多漂亮的首饰,你戴着一定好看。


    ——小青……


    “你为何不让我说话?”王子服嘟囔着,“那王文涛一看就不安好心嘛。”


    王子逾叹了口气:“你不是也笑朱尔旦愚笨吗?”


    王子服大喊冤枉:“我笑归笑,但也不曾想过对他做什么啊!”


    “你和朱尔旦又不是什么要好的关系,再说你也知道他是个一根筋的人,你说了,他会信吗?何况他现在正在兴头上,你又何必上赶着去做这个恶人呢?”


    王子服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也不再管朱尔旦了,揽着王子逾又往书院里走。


    “得,兜兜转转还是饭堂!”


    ……


    饭堂名曰知味阁,修得宽广气派,内设桌椅,如同酒楼。有些家境富裕的书生,譬如王文涛,则会自己带厨子做饭。王子逾和王子服虽然也是“官二代”,但行事低调,王子服甚至连书童都不曾带来。


    此时,王文涛一行人围坐在正中间的圆桌,王子逾瞧着他来回晃荡的二郎腿,心道果然是纨绔子弟的做派。


    王子逾二人刚落座不久,就见朱尔旦急匆匆地提着一个食盒赶过来了。


    饭堂里的人都知道有好戏看了,于是纷纷放下碗筷看热闹。


    只见朱尔旦微微喘着气,弓着身子道歉:“久等了。”


    王文涛扬了扬下巴,倨傲地示意朱尔旦将食盒打开。


    朱尔旦拿下盖子,从里面一一拿出了五六碗豆花,又打开下一层的隔断,拿出两盘炒菜。


    想来是一点都没给自己留。


    看着这些饭菜,他的神色突然平静温和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娘子手艺很好的。”


    王文涛似笑非笑,单手端起了一碗豆花。


    “嗯,卖相倒是不错。”他垂眼端详着,忽然手上一松,“啪”地一声,瓷碗应声而碎,雪白柔软的豆花散落一地,飞溅的渣滓星星点点地染上了朱尔旦的衣角。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手抖了,没拿稳。”王文涛语气中带着歉意,但面上却是笑着的,“你不会生气吧?”


    朱尔旦沉默了一瞬,又两只手捧起一碗豆花,递到王文涛跟前,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不会,请你尝尝吧。”


    王文涛见到他肿得老高的左手,担忧地说:“你这个手是被夫子打的吧?哎,真是可怜,让我看看。”


    说着就伸手去摸朱尔旦的左手,使了劲重重一捏。朱尔旦吃痛挣扎,不小心松开了碗,大堂里又响起清脆的一声。


    碗又碎了。


    王文涛惋惜地摊了摊手:“这可不是我不帮你,看来是你求人的心不诚啊。”


    说着又起身打开那把绸扇,扬声道:“哥几个今日是没有口福品尝这‘豆腐西施’啰,还是去老地方解决吧!”


    同桌的几个书生听了这话都哈哈大笑,互相推搡着起身,调笑说不敢要这个口福。


    这次叶鸿书又走在最后,叹着气拍了拍朱尔旦的肩膀,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朱尔旦眼眶通红地站在原地,死死地捏住了拳头。


    片刻后,他蹲下身子将地上破碎的瓷片和面目全非的豆花一一捡起来。收拾干净后,顺势坐在王文涛的椅子上,自顾自地将剩下的几碗豆花和炒菜扒拉到跟前,机械地往嘴里喂。


    大堂里众人见没热闹看,又转过头继续吃饭了。


    王子逾“唉”了一声,正想和王子服感慨一番,就见王子服使劲锤了一下桌子,颇为气愤:“王文涛实在是欺人太甚!”


    王子逾感动地想,堂哥平日虽然也喜欢讥笑别人,但却是正义感十足。


    “自己不吃还要糟蹋!害得我都没吃到!”


    “……”高估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子逾为课业忙得焦头烂额,就怕功课太烂挨板子,也无暇再关注朱尔旦。只知道他还是跑王文涛那里跑得非常勤快,一直想方设法地讨好对方,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捏肩捶背的,搞得王文涛的小厮都没有事情做了,闹了不少笑话。


    日子平淡如水。


    文渊书院每十日放一次旬假,王子逾中途插班,这才五天就赶上了旬假。


    王子服府上的马车早就候在门外,跟王子逾道别后就扬长而去了。


    天色渐晚,王子逾和闻书等了半个时辰也没等到王府的马车,王子逾还没有形成少爷的思维,提议边走边等,反正进城的大路只有这一条。


    刚走出去不远,王文涛的马车就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王文涛从马车小窗探头出来:“喂,病秧子,上来载你一程。”


    王子逾不想和他扯上关系,拒绝道:“不必了,府上马车就快来了。”


    “我们可是邻居,你怕我把你卖了不成?”王文涛极力劝说,“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定是你府上不知道今日休沐,你又何苦来哉折腾自己呢?”


    王子逾还有些犹豫,闻书听了这话也劝他:“少爷,他说得有道理,兴许真是府上算错了日子,再说以您的身份他也不敢做什么。”


    “那好吧,多谢你了。”王子逾想了想,觉得王文涛确实没道理会害自己。


    闻书扶着王子逾上了马车,自己则和王文涛的小厮一同坐在外面。


    进了马车之后才发现朱尔旦竟也缩在里面,王子逾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王文涛摸着下巴笑了两声,并没有说话,只是叫车夫启程。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闻书在外面大声道:“走错路了!快回去!”


    王子逾掀开了旁边的帘子,只见外面野草丛生,几乎要将狭窄的路淹没。


    这根本不是回城的大路!


    “王文涛,快叫你的车夫停下,走错了!”王子逾着急地喊。


    王文涛语气中带着恶劣的笑意:“我知道啊,特地带你这个病秧子见见世面罢了。你的父亲在朝中与我父亲屡次作对,这次就叫你代父受过好了!”


    “你!”王子逾气结,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在,也没想到王文涛真的会捉弄自己。


    王子逾正起身想走,马车却似乎突然碰到了一个大石头,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他反应不及,直接跌坐了回去。


    闻书听见车厢里的动静,高声问他有没有事。


    王文涛抢答道无事,又对王子逾说:“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吓唬你一下,你就怕成这样。你和朱尔旦不是朋友吗?我只是让你看看朋友的胆量。”


    又踢了踢朱尔旦的脚:“朱尔旦,你说呢?”


    一直沉默的朱尔旦说了王子逾以来的第一句话:“你说的,只要我把那判官搬出来,你就让叶鸿书帮我,不会反悔?”


    “当然。”


    听见朱尔旦这话,王子逾心里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判官?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陆判吧?


    王子逾心脏砰砰跳,喉结微动,咽了一下口水,颤抖地开口:“我……我们去的地方是哪里?”


    不会是十王殿吧?


    “吁——”马车突然停了。


    王文涛哈哈一笑,打了个响指道:“就是此处了!”


    王子逾连忙打开窗户,只看见一个破败的茶楼,屋檐下遍结着蜘蛛网,应该是废弃很久了。


    三人先后下了马车,小厮将椅子上的灰擦干净后,王文涛才施施然落座。


    “朱尔旦,十王殿就在前面了,你去吧。”


    朱尔旦没有应声,兀自沉默着向前走了。


    十王殿!真的是陆判,聊斋志异中的陆判!


    王子逾心下骇然,这一下,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对朱尔旦这个名字有莫名的熟悉感了。他曾经看过几集聊斋系列的电视剧,其中印象最深的便是陆判和聂小倩。


    在电视剧中,陆判换了朱尔旦的心脏,还为朱尔旦的妻子换了头。


    可是这个世界的朱尔旦却和电视剧中不一样,在剧中根本没有王文涛这些人。电视剧是改编加工的,王子逾根本无法确定未来会如何,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世界真的有很多鬼怪,比如他在柳沟寺遇到的山魈。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和陆判扯上关系——


    “喂!你们要去哪?等等!”


    闻书突然的大叫打断了王子逾的思绪,王子逾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王文涛的身影?车夫“驾”地一声,马车疾驰而去,只隐约听见王文涛的笑声:


    “哈哈哈,病秧子和夜叉作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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