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拧眉。
原来这人根本不是忘了又或是不清楚明日回门,他分明知道,之前她问的时候他还故作不知,借口称明日有事!
玉珠气不过!
更加想到明日自己会被笑话,愈加生气。
小姑娘大声谴责他,“你既然不愿意娶我,当时为何不抗了旨意,你们是世家,不像我家,稍有个眼神不对,就有可能遭遇灭顶之灾。你若当真这么不情愿……还要找借口来逃了回门这事,怎么不去宫里说说不愿。”
她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梁杭移开眼,示意正要进来的侍女退下,兀自去关上门,才转过身来,抬手拿了个凳子在玉珠旁边。
青年微撩起衣袍,坐下来,神色平静的问:“我几时找了借口来逃避此事?”
他太平静,也不心虚。
玉珠愣了下,再想刚才的自己的语气,不由觉得有些大声了。
她声音小下来,先道了声歉:“方才是我有些着急了。”
“无碍,坐好。”梁杭淡声。
这架势,有些像从前江家为她请的教书先生要发怒训斥她时一样。
玉珠莫名有些紧张,不再懒懒的躺着,学着他的样子,脚踩着地,乖乖坐好,小手还放在膝盖上。
端出从前在家做错事时哄江父江母的卖乖样子。
青年不为所动,重复一遍刚才的问话。
玉珠想了想,她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既然他问,她就脆声答:“昨日,我问你,你说明日有事,要去军营练兵。”
“我自然以为你忘了回门的事儿。”
加上你又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
少女心里嘀咕一句,却没说出来。
梁杭细细回忆一番,弄明白她为何这样生气,轻叹一声,温声解释:“你仔细想想,那日下午我是否和你说出府去?”
玉珠点点头。
“便是去军营提前做了明日要做的事,好陪你回门。”
“没有故意要避开此事的意思。我既娶了你,便该尽到做夫君的责任,这些,我不会逃避,又谈何刻意找借口。”
玉珠愣住,想了想确认道:“所以你说你明日会陪我回门吗?”
“自然。”青年点头,从宽袖中拿出一厚叠礼单递给她,示意她打开看看。
玉珠看过,便知这份单子绝不是一日能赶制出来的,长长的一串礼单既考究又有诚意。
当真是误会他了。
少女盯着礼单,绞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又听他静静地问:“所以,可以告诉我,方才为何那么生气吗?”
玉珠呐呐,心虚的移开了视线,其实并不是在乎什么夫君待她的心意,只是因为怕在京城中失了面子,这要她怎么说?
“夫君不陪我回门,生气不是很正常嘛?”玉珠佯装看回门的礼单,嘟囔道:“你怎么添了这么多礼?是不是超寻常礼制了?”
梁杭摇头,“应当的。”
“为何?”玉珠晃了晃那厚厚一沓的礼单。
青年耐心解释:“因是宫里赐婚,京中众人冷眼看热闹,若我回门礼丰厚,便是梁府对江府满意的象征,也好堵一些流言蜚语纷纷议论。”
他竟都知道。
玉珠呆了下,还是没忍住问了昨晚没来得及问的问题:“可你昨晚不是说本不愿意娶妻吗?还有,唔,不是都说梁府,向来比较节俭吗?你这样超礼制送礼,会不会有什么不好?”
“其实我带了很多嫁妆来,从我的小库房里添一些就好了,而且……”我还有许多银票。
她话没说完,便被梁杭蹙着眉打断,“江玉珠。”
语气有些不悦。
少女睁大眼,不解的看过去。
梁杭沉声,“往后这些,不用和我说,你的嫁妆自己放好,我梁杭绝不是会窥视夫人钱财嫁妆的那等小人。”
他神色颇为严肃的强调。
“唔,好。”
玉珠怔怔的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解释,她并不是不清楚这些,那些个成婚后窥探夫人嫁妆的小人便在茶楼听书也听过许多回,只是对她,对江府来说,给就给了,这些东西都不值一提,才导致她这样大方的就要主动添礼。
单看他那眼神,好像把她当成个单纯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她正出神,梁杭又道:“坊间传言,往后少听。”
玉珠一一应好,又摸摸肚子:“可以传膳了吗?”
青年语塞,命人去吩咐。
用完膳,梁杭又不知道去哪里了,玉珠只觉得成婚无聊,才到梁府几日,处处拘束,既无相熟的好友,也没什么玩乐的东西,她开始期待着明日回门,可以见到江父江母。
到晚间,梁杭很晚才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水汽上了榻。
他让玉珠在他的院子里不用太守礼,用膳就寝都不必等他,玉珠也不推脱,当真不等他。
合衣而眠,没有人开口说话,玉珠果然又很快的睡着了。
梁杭静静的等着。
近子时,身侧的人果又开始胡乱蹬腿。
青年叹口气,不再抱着是偶然的侥幸心理,抬手将她搭上来的一条腿推下去。
刚刚新婚,梁府内京城各家的眼线多得很,分房睡是根本不可能的。
梁杭万般无奈,盯着少女又卷土重来的长腿思考。
其实他们这些将军士兵的,在行军途上或就地扎营时,条件好时便有单独的营帐,偶尔艰苦时,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一起睡一个大通铺也是常有的事,睡姿好的睡姿不好的各式各样,都是男子倒也没什么,只是……
他拧眉,借着微弱的光,看见了少女莹润白皙的小腿。
倏一下,屋内仅亮着的两盏蜡烛也灭了。
玉珠睡觉不安分,总喜欢手上抱着个枕或抓着个东西在手心才好睡熟,为此江母有时候也会说道她两句,这会儿纤手又左挥右挥的,抓住了梁杭散落的一缕墨发,睡着的人力道也没收着,拽得梁杭头皮生疼。
青年敛眸,大手轻松地圈握住她纤弱的腕,将她的手拿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的手正抓着她的手腕,怕弄疼她不敢用力,少女偏就在这时候,整个人以一种类似扑过来熊抱的姿势搭过来,另一条长腿一伸,啪一下踩在青年身./下。
这力道说重也不重,但却是十成十的踩在了上面。
梁杭轻嘶一声,下意识的探手去捉她脚踝,他反应太快,没来得及控制力道,五指抓握着少女白皙脚踝,几乎是瞬间,上面就浮现出一圈深深的红痕。
玉珠几乎是被疼醒的,眼刚睁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就已经大滴大滴啪嗒的往下落了,氤氲的滴在锦被上,浸出一片水渍。
梁杭习武多年,手劲和臂力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早年在军营中一群兵蛋子里比掰手腕,没一个能比过他。
他没留神失了力,即便是极快的松了手,但可想而知该有多疼。
只过了一会儿,那痛意开始蔓延,玉珠后知后觉的望向自己的脚踝,小声的呜咽。
梁杭听见,僵了僵身子,抬手将烛火点亮。
屋内明了。
他循着看去,入目便是少女将裤腿挽至膝上三分的景色,稍往下些,是一大片红痕,因为玉珠生的白,这红痕看着就很吓人,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一滴泪闯进梁杭的视线。
梁杭不敢看她,声音艰涩:“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一时忘了收住力道。”
小姑娘没说话,只是眼神怯怯的,委屈的应了一声,不敢反驳。
这不是她的性子。
梁杭抬头去看她神色,俨然是一副害怕极了的模样,瑟缩着想挪开离他远一些。
少女纤弱的身子边哭边颤,敢怒不敢言,瞧那样子恐怕是将他当成什么有特殊嗜好的坏人了,不敢这时候顶撞他。
青年哽住,再不犹豫,还是直接将她睡姿的问题,和她踩到了他,他才会有此反应这个中因果缘由掰开了,耐心的解释给她听。
“就是这样,但方才……确实是我失了力道,害你受伤,是我的不对。”
他一番解释,自己不自在,少女听得也红了脸。
两个虽同床睡了几晚的新婚夫妻,实际上只最多牵了下手,一下子说到这样暧./昧的话题,难免都有些不能适应。
“唔,原是这样。我,我睡姿是不好……”玉珠轻声,小心的揉着脚踝周围。
缓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娇声,委屈道:“可是真的很疼。”
“我都不敢碰那里了,你说我会不会就此骨折腿断了啊?”哪就有这么夸张,可她神色忧虑极了。
梁杭迟疑一下:“应该不会,我,我略通医术,帮你看看?”
他征询着问,玉珠想想,也不愿这子时傍晚去请大夫,若是传出去不知会有怎么样的流言呢。
她首肯的点头了,梁杭便微捧起她的小腿在掌心,叮嘱道:“可能会有些疼。”
他探手揉了揉她脚踝,又顺着小腿肚下方一点往下去摸她的小腿骨,确认了一会,“幸好,应当是淤肿了,需要涂些药膏再按摩下,三五日能消。”
玉珠也舒口气。
梁杭起身往书房去找了些暗格中的药膏来,又净过手,看样子是要亲自帮玉珠涂药。
“要不,还是我自己涂吧。”
子时,床榻,只两人,这气氛好生暧昧,哪怕两人“清清白白”。
俊美的青年摇头,“这药膏疗效极好,只是需要辅以一些按摩手法才好吸收。”
“那,那有劳了。”玉珠的眼睛四处乱看,只能用言辞间的礼貌,来掩饰自己狂跳的心声。
梁杭不语,打开手中的瓷盒,挖了一些在掌心,先是绕着玉珠的脚踝涂抹了一圈,再用掌心按压上去,轻轻的揉开。
“有些疼,忍一下。”
他说完,便加大力道,掌心用力的按压的同时,还时不时的点了几处穴位,白色的药膏逐渐融化,慢慢透明起来。
他力气大,脚踝上本就疼。
玉珠咬着唇,唇色泛艳,本以为快好了要松一口气时,梁杭却突然加重手中的力道,极快的又环着她脚踝按摩几下。
少女眼泪落下来的同时,也没忍住疼的叫了一声。
清甜,婉转。
梁杭顿了下动作,反而更快的去按摩,只几下功夫,玉珠便感觉到脚踝发热,那药膏也完全变成了透明状,附着在肌肤上成了一层保护,冰冰凉凉的,感觉真的好了一些,没原先那么疼痛难忍了。
“好了。你先睡吧,记着被子不要盖到脚踝,明早我陪你回门。”
梁杭交代几句,便步伐极快的离开了。
玉珠有些纳闷的看着他,觉得他声音似乎有些不正常的喑哑,但这么闹了一通,她也困极,沾了枕很快便睡着。
次日醒来,身边的床榻与昨晚相比竟像是没动过的。
他昨晚未宿在这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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