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叶漓手中提着一只攒盒再次踏上了玄幺山,依照惯例她又服下一粒药。这次没有受到蟒蛇的纠缠了。
长茗满脸黑线的看着数十种桂花糕,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吃哪一个,心中又难免欣慰,算自己没有看走眼。
“前辈不尝尝吗?”
耐不住叶漓期许的目光,长茗默默挑了正中央的一个。
“怎么样?”
“……”
长茗面不改色的连喝了三盏茶,才没将自己齁死。
叶漓瞧那冷下的面色就知大事不妙,但眼下取得夜九笙最为重要,所以她弱弱的指了指一旁的,“不如尝尝这个?”
“太齁了。”
“那这个呢?”
“腻。”
“这个这个!”
“为什么是咸的?”
“我以为前辈喜欢这口。”
“……”
尝到第五个时,长茗烦闷的挥手,“别再糟蹋粮食了。”
“那前辈,我明日再为你做。”
“……”
长茗青筋暴起,“我不吃了!”
未曾料到长茗第一次发火竟是因为闹出了这样的乌龙。她意识到自己失态,烦闷的摆了摆手,自顾自的走到了木柜旁,拿出了一只轻巧的小木盒。
转身,叶漓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站在原地,身前的桌上摆放着一盒桂花糕,看的长茗眼皮直跳。
叶漓带有北漠人特有的风韵,偏偏看起来却没有半分的妩媚,反倒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纤尘不染的气质,长茗想起那人来。
倒是有些像,长茗的情绪缓和了下来,她将木盒中叠好的纸张拿出递给了叶漓。
“第二件事,我要上面的东西。”
叶漓展开纸张,纸张上赫然画着一枚玉簪,玉簪的纹路仍旧清晰。
“此物…”
“白玉簪,我要你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雕个一般无二的。”
“好。”
*
叶漓又提着那只攒盒下了玄幺山,白玉簪…让不归托人刻一只吧,只是又要耗上多日了。
思绪涣散之际,一人撞上了自己的左肩,叶漓闷哼一声,抬眸看向来人。
“沈忆?”
沈忆眼眶泛红,对上叶漓的目光又忙着移开,颇有些欲盖弥彰之意。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勉强的笑了笑,声音略带沙哑的说道:“好巧。”
“你…”
“没想到又见到你了。”
沈忆打断了对方的疑问,叶漓抿了抿唇,终是没有说什么。也是,她与沈忆相识不过数日,有些事自己的确没有资格知道。
叶漓也不恼,将手中提着的东西递给了对方,“桂花糕,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口味。”
沈忆犹豫了半拍,才接了过来。
“谢谢。”
场面再次陷入僵局,叶漓晓得此时的沈忆是不喜被自己打扰的,故拎出六邪做幌子和她告了别。
等回到六邪叶漓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忘了问她那颗珠子的事。甩开杂乱的思绪,叶漓拿着图纸去找了不归。
*
雁南飞,皇宫之内一片萧瑟。
女人的柔发微微蜷起,眼眸竟是湖蓝色,高挺的鼻梁衬得她愈发精致。
夜瑶眉宇间尽是疲惫,堆积成山的奏折摆在眼前,她眼下是淡淡的乌青。
“让飞影阁的人动手吧。”
“是。”
夜瑶的指尖轻敲着龙书案,“有流霜的消息了吗?”
“回圣上,据探子来报,已在泽安发现了她的踪迹,预计下月就能押送回来。”
闻言女人的眉宇舒展开来,她看向南飞的雁,轻柔的问着。
“那她呢…”
*
长茗拿着那只白玉簪出神,叶漓则是默默站在一侧。
白玉簪是让不归托了关系找匠人刻的,与那图上的一般无二,甚至要更为精巧些。可长茗的眉梢却是一抹失落,让叶漓没来由的紧张。
“小友会喝酒吗?”
“会一点。”
叶漓回过神时长茗已经在桌上摆了两坛桃花酿,长茗对她的态度已好转了许些,让叶漓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小友为何一定要取得夜九笙。”
“为一友人。”
“友人?”
长茗轻笑出声,“江止那样的老狐狸怎的会有你这样痴傻的徒弟?”
叶漓垂下脑袋,有些窘况。
她意识到到目前为止,自己与沈忆也不过只见过几面而已。可那人的模样,那人的声音,都能清晰的落在自己心头。
那人和阿娘看上去一般温婉,只不过她总是装满了心事,让人捉摸不透。
自己真的与她算“友”吗?叶漓回答不上来。
沈忆喜欢猜忌自己,叶漓不傻,能察觉到。沈忆不愿让自己了解她,叶漓也清楚。那为何自己一定要为她取来夜九笙呢?当真只是为了当日的承诺吗?
叶漓说不上。
她也有私心,只是无人知晓罢了。所以在旁人眼中,她叶漓倒是误打误撞的混了个“高义薄云”的噱头。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担不起这四个字。
桃花酿的醇香散开,叶漓贪杯之际,长茗柔声问到。
“听过百花阁吗?”
叶漓点了点头,那是江湖间的杀手机构,与六邪颇有些渊源。
“那你可听过,月影。”
百花阁的头牌杀手。
“我要你将人带来玄幺山,无论用什么方式,切记,不可伤她。”
“……”
叶漓眼皮一跳,前几日长茗还在嘲讽自己不自量力,现如今竟想让自己生擒了月影?先不说百花阁与六邪世代交好,就光论月影在江湖间的名号,她叶漓莫不是嫌自己活的久。
“前辈似是有些高估我了。”
长茗对于叶漓的反应并不意外,甚至眼里闪过一抹悦色。她将一包药粉放于桌上,“我信小友可以做到。事成之后,我自会将夜九笙交给小友。”
叶漓对上长茗的那双凤眼,知道对方没有同自己玩笑,她收起那包药粉,将杯中的桃花酿饮尽,“我可否能问前辈一件事。”
“你问便是。”
“断相思,是否只有夜九笙可解?”
杯盏在长茗指尖转动,“断相思…断相思…”
“看来小友身后的靠山,不止六邪。”
叶漓没去否认,只是固执的等待着长茗的回答。长茗见状收回了打趣的神色,放下了杯羽。
“夜九笙可做药引,但非唯一解法。”
叶漓放在桌下的手紧握着衣衫,故作镇定的问到,“何药可解?”
“自是血脉相通之人的心头血,此所谓,断相思。”
*
回去的路上天阴了起来,叶漓买了柄油纸伞。阿娘没有骗自己,泽安确实常雨。
回到六邪时雨仍旧下着,朦胧的雨中站着一人,叶漓没有过多在意,只是觉得这人好生奇怪,看样子大抵是在等人。
近了,那抹身影清晰起来,叶漓步伐一顿,反应过后又忙着快步走近那人将伞移过。
“你怎么来了?”
沈忆身着一袭绿袍,头戴一枚玉簪,娥眉淡扫粉轻施,朱唇一点惹人痴。叶漓将伞尽量的向她挪去,这才注意到她手中提着一只攒盒,正是几日前自己递给她的。
叶漓来不及思索,忙着将人往六邪中带去。
“怎的不去里面等?”
刚问罢,不归便拿着一柄油纸伞向叶漓走来,“主上,莫淋湿了身子。”
叶漓蹙眉,隐约理清了缘由。不归怕是还在怨恨沈忆,让对方在外面等多半也是他的意思,真是胡闹。
叶漓头疼,怪自己没有向他解释清楚,“沈忆是我的友,亦是六邪的客,这种事情不该再发生。”
不归赌气,又耐不住叶漓泛着寒意的面色,只得闷声应着,“是。”
沈忆正要拒绝叶漓的好意,这女人却握住自己的手腕将自己带进了六邪的正门。
“你这人是不是不会发脾气?”
光凭叶漓不咸不淡的语气,沈忆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有没有生气。只觉得握着自己手腕的女人甚是好玩,为自己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人竟会训忠心耿耿的下属,真不知该怎么说她。
“他对你有误会,若说了过分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为何笃定是误会?那日我的确将匕首架在你的脖子上了。”
沈忆眼中噙着笑,抬眸看向将伞倾向自己这侧的人儿,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那人的容颜清晰的刻在自己的脑海里,让沈忆打趣的笑意慢慢淡去。
叶漓侧过脑袋对上沈忆那双撩人心弦的桃花眼,“你那日真的想杀我吗?”
沈忆没有回应,但答案已然知晓。
“沈忆,我拿你当友,非说说而已。我知道那日你并不想伤我,否则也不会带我去找药老。”
沈忆眼神逃避着,她宁愿看到叶漓猜忌自己的面孔,也不愿她拿真心相待,沈忆受不起。有时沈忆真想与她坐下好好谈谈,问问她为何一开始就肯相信自己。
最终这个话题是如何结束的沈忆已没了印象,只知叶漓将自己带去了她的房中。
推开房门,一阵好闻的沉香弥漫在空气中,叶漓收起了伞。她的右肩已然被打湿,几缕发丝也湿漉漉的垂下,可相比起沈忆的模样却好了不知多少。
叶漓房中无太多杂物,看着明亮而整洁,沈忆将攒盒放在了桌上,注意到临近窗边的书桌上摆放着几本书,一旁还躺着一只玉笛,回过神来叶漓已经离开了房中。
沈忆踌躇片刻还是上前关了窗,好在只是一本遭了殃,其余的书皆完好无损,余光瞥去,沈忆一愣,食谱?
想起当天自己带回去的桂花糕,沈忆在心中腹诽,那女人还真不适合当厨子。
“要不要脱衣服?”
听到叶漓的声音后沈忆忙着转身,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站直身子看向叶漓,又慌慌忙忙的将背在身后的手放在两侧,呆呆的看向叶漓,与她素日里举止娴雅的模样格外违和。
叶漓手中拿着一件叠放整齐的玄色长衫,盯着沈忆看了几秒。
沈忆没来由的紧张,她莫不是气自己发现了她的秘密?要不自己圆个谎,夸她做的桂花糕好吃?
叶漓一言不发的背过身子,将长衫搭在了衣架上,沈忆紧张,刚想开口解释,却发现对方的肩头在轻微耸动,像是在…憋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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