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总算止住了眼泪,她轻抱着老太太的肩,“祖母别信他们的话,忆儿在…”
老太太轻拍着沈忆的背,如儿时一样。
“你自小就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性子,功课却比你兄长还要强上几分。祖母那时就发愁,因为祖母放眼整个京城也没找到能配得上忆儿的人。”
“你阿爹有心撮合你和小将军,圣上也总有意无意的问起你,大抵是想让你入宫的。”
沈忆将脸埋进老太太的肩头不敢哭出声,她闷声说道:“忆儿不愿听父亲的,忆儿要听祖母的。”
“傻忆儿,婚姻岂能是儿戏?”
老太太见沈忆的肩头又在轻颤,她柔声开口:“你放心,哪怕祖母不在了,你苏城的外公也能护得住你。你儿时去过苏城的,还总喜欢要你外公抱呢…”
“祖母不许说这样的话。”
沈忆的眼泪浸湿了老太太肩头的衣料,她抬头为老太太掖好了被角,“祖母放心,忆儿有法子的。忆儿还要带祖母去苏城游玩,这是祖母曾经答应过忆儿的,不许反悔…”
“忆儿,莫要太过执着。”
沈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老太太的话,她仅是默默端起了放于一旁的药,“药凉了,忆儿去热一热。”
趁着这功夫沈忆垂下脑袋离开了房中,关门之时她听到了老太太一阵轻微的叹息声。
沈仲在不远处候着她,听到沈忆的脚步声后转身,一旁的丫鬟示意端走了沈忆手中的东西。沈仲对上沈忆的那张冷脸心里不免窝了団火,这丫头儿时不亲自己也就罢了,长大了竟还忤逆自己。
“怎么又回来了?几日前不还说永远不回来了吗?”
沈忆面无表情的望着沈仲,并不因为对方是自己的父亲而畏惧。二人在亭下沉默良久,周围侍从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大小姐每次回来总要和家主吵一次的,上一回二人也不知说了什么,大小姐红着眼出了府,家主气得砸了李尚书送的瓷器。
这一回二人又开始说他们听不懂的话来,估计又要有玉器遭殃了,真是可惜了主殿的饰物…
“若父亲肯允我将祖母接走,我自然不会再回来。”
闻言周围的侍从默默将脑袋压低,饶是如此也无法忽视二人的气场。
“这就是你这么些年来学到的东西吗!当真连最基本的教养都不顾了吗?当年就不该听你祖母的,如今真是让外面给我养了个逆女!”
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沈忆已经猜到那人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
“亏得你阿母还念叨着你,若是知道现如今的你成了这样一副不三不四的模样心中不知会有多...”
“父亲不妨说说我成了怎样一副模样?”
沈仲话未说罢便被沈忆打断,那双桃花眼此刻并无什么感情。她今日身着一袭鸢尾色长袍,夜幕笼罩,沈忆立于长亭中宛如星空中唯一的月儿,不容任何人靠近。
见沈仲气得说不出话,沈忆并未想就此了解这个话题,她轻笑一声问道:“不知父亲这顶不三不四的帽子,是因为我不愿依仗父亲的官位却独独选择了一条父亲最不屑的路,还是我于京城中销声匿迹,让父亲觉得女儿无法为你争光?”
未等沈仲反驳,沈忆继续不咸不淡的说出:“又或是父亲的官路需要牺牲品,作为你的女儿,我却置身事外,甚至一次次的躲在祖母身后让你为难了?”
沈仲气得面色发红,他微颤的手指着沈忆:“若无我,若无你的祖母,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在江湖间混下去?”
“父亲说得对,若无祖母,我的确无法在江湖中活下去。时候不早了,女儿该离开了。”
沈忆对着沈仲面无表情的行完礼后便穿过长廊离开,她听到拂袖声,却没有驻足。府中的人无人敢拦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刚来没多久的大小姐又离开府邸。
*
叶漓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睁眼后全身像是散架似的疼,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袅袅的龙涎香升起,叶漓缓了许久后才试着两手撑床起身。脚挨到地面的那一瞬叶漓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来。
她有些狼狈的跌落在地上,这一震让好不容易忽视下去的疼痛感再次传来。叶漓忍不住蹙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谅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疼。
房门被人推开,刺眼的光照进房中,叶漓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一阵月麟香的气息飘来,有些好闻,有些熟悉。
来人看到叶漓的反应后便关上了房门,叶漓这才将手放下,有些无措的抬眸看向走到自己身侧的人。
那人身穿一袭红衣,三千墨发披在身后,一双摄人心魄的眼正瞧着自己,一旁还有颗不易察觉的小痣,甚是好看。
视线向下,是一张妖孽的脸,叶漓愈发觉得熟悉,丝毫没察觉出自己抬眸紧盯着对方的动作有多暧昧。
对方的红唇翕动:“看够了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叶漓瞳孔轻颤,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让人想去疼爱。叶漓想起当日接待自己的人来,那应该是百花阁的右使?叶漓思索着,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去称呼对方。
离音默默欣赏着地上的女人的反应,叶漓冲着离音眨了眨眼,心中念道若不像上次一样唤一声“大人”?也不妥,若是露馅了该如何辩解…
对了,自己怎的会在百花阁?那月影呢,莫非也在此?不对,自己在昏睡前分明见到了长茗前辈的身影。若月影去了玄幺山,那长茗前辈可否将夜九笙送去了沈忆手中?
思绪铺天盖地的压来,叶漓越理越乱,直到月麟香离自己越来越近,离音的手穿过自己的腋下,将自己打横抱起时叶漓才回过神来。
又是那副受惊的模样,叶漓别扭的转过了脑袋,手却乖巧的揽着离音的脖子,怕是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离音将她抱在了床上,叶漓这才悻悻地放开了手,“多谢…”
微微沙哑的声音传来,叶漓向后挪了挪。
只见离音向着她缓缓靠近,直到将叶漓逼到了墙边才轻笑出声,“现在知道怕了?当日哄骗我时你可不是这副模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漓装傻,好在对方也没有为难自己,只是转身为自己到了一杯水,“润润嗓子。”
叶漓接过,有些拘谨的蜷着腿,指尖摩挲着杯口,时不时还偷瞄几眼坐在床边的女人。
许是察觉到了叶漓的小动作,女人嘴角噙笑转过身对上她那双慌乱的狐狸眼,叶漓生硬的将视线移开。
“这几日多谢小姐的照看,来日我定登门拜访。”
“无需来日,你我有缘,我不介意养你。”
“……”
我介意。
叶漓抿了抿杯中的水强装镇定,“我醒后便察觉自己身在此处,猜得定是哪位善人将我捡了回来。只是实在不巧,我有要务在身,不方便久留…”
天知道叶漓是怎么将这羞人的话说出来的,她耳根红了个遍而不自知,反倒是让离音尽收眼底。
离音原本窝在心中的火早已散尽,她凑前身子,叶漓下意识的向后退去,背却靠在了墙上。一阵凉意袭来,叶漓定在原地不动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平心而论叶漓是不反感眼前女人的,但她此刻必须要回去了。叶漓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不知月影的去向,不知那天发生了些什么。
唯一能猜到的是这长相妖孽的女人接回了自己,并且将自己扣在了百花阁中。为何师父没有找来…为何也不见长茗前辈的身影…
疑虑一个接一个在叶漓脑中回荡,扰的方才清醒的她又陷入混乱。
是离音的手指勾起了自己的下巴,叶漓被迫不去理会那些疑虑,对上了对方的眼眸。
“我可不是什么善人,捡你回来只是想将你栓在我身边。有没有想做的事?当我的侍从?亦或是…”
“通房丫鬟…”
面前女人的脸顿时冷了下来,离音倒是觉得好玩。
叶漓欲要将这疯言疯语的女人推开,奈何刚醒过来的她没什么力气,手抵在她的肩头也软绵绵的像是撩拨。
叶漓眼底的恼怒取悦到了离音,她总算停止了挑逗行为收回了手。
“别装愣,你与长茗拐走我左护法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如今是看你伤势未愈才没有追究。莫要耍什么小心思,百花阁可不似六邪。”
叶漓心一颤,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是不是好奇六邪怎么没来人?”
叶漓愣愣的点头,和刚才相比倒是温顺了不少,离音瞧着也顺眼了许多。
“因为这事你师父也有责任,平白无故就想要人,我百花阁可不做这等亏本生意。”
她怎知自己与师父的关系…
叶漓理了理女人的话,月影已经被长茗前辈带走了,师父也知道自己在百花阁了,夜九笙大抵也已经送去药山了。
想到此处叶漓松了口气,那便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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