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眸便见那后生背过身子站着,长茗最后的一点恼怒意也消散而去。倒是个懂事的,看着要比六邪那小家伙聪明些。
月影一言不发的看着被包扎好的臂膀,颇有些拘谨。拘谨的源头无疑是自己欲要逃离的计划败露,反倒被一小辈看了去。
这要自己脸面何存?
好在那小辈也是个规矩的,在没有得到准许时仍旧老老实实的站立着,未曾将视线投来。如此也缓解了几分尴尬,不愿继续停留的月影二话不说便顺着原路返回,此次长茗没有阻拦。
私心里长茗早就想扛着月影回去了,她偏偏就是个小气的人,哪怕沈忆给了药物相助。
脚步声渐远,长茗略带冷清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转过来吧。”
得此令,沈忆才默默转过身子,看向那身着白袍的女子。对方身上绣着的小鹤栩栩如生,沈忆虽惊艳却还是规规矩矩的收回了视线。
长茗晃了晃小玉瓶,沈忆这才记起对方问自己的话。
“是晚辈闲来无事配置的。”
沈忆性子要强,凡是能亲力亲为的药必是要亲自配置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自己回答后,眼前女人脸上闪过一抹赞许意。
“这些年只修了药理?”
沈忆点了点头,好奇对方是如何发现自己不擅武功的。
意料之内,甚至有些窃喜。长茗看向月影离开的方向,心中便有数了。
只要能留下她,要自己如何都可以。
“可想习武?”
沈忆一顿,这话题显然已经偏离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因为瞧着长茗的模样似乎很想让自己答应。
师父曾对自己说过长茗性格怪癖,也不知拒绝可否会使她不悦。自己今日擅自闯入已是不妥,沈忆并不觉得自己还有顺从本心的好运气。
“晚辈愚钝,药理之事已占据晚辈大部分时间,怕是无法静心修习。”
斟酌一番,沈忆还是说出了口。且看长茗究竟是何意,届时自己再静观其变。
长茗笑意消减,并不想放弃。劝人修习也一向不是她能做出的事,她非长生那辈人,自来不会对晚辈苦口婆心。
“你不是想寻六邪的小家伙吗?据我所知她所在的地方可是凶险的紧,尚无武功的你真能前去?”
这句话无疑让沈忆开始动摇,她并未开口打断长茗。
“我自不是你眼中的善人,不做亏本的生意。想你也瞧到了方才离开之人。只要你能跟随她习武,我便考虑教你毒理。”
长茗的后半句无疑更能打动沈忆,沈忆思索片刻便知对方是何目的了。
方才的情形不难看出长茗与那神秘女子存有间隙,或许这间隙需要自己这个局外人来调和。自己近期的确无要紧之事,此地离相府也不过一日路程。
若能有幸习毒理,倒不乏是一件妙事。
思索片刻,沈忆应了下来,前提是长茗先告知自己阿瑾身在何方。
那日,是沈忆第一次得知阿瑾的别名,她原是叫叶漓。
那为何要告知自己叫阿瑾呢?直觉告诉自己或许阿瑾背后的故事更多,她也更愿信任阿瑾。
仅此而已。
百花阁。
叶漓的三千墨发披于肩,气色比起半月前已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说起来倒是该感谢那女人的,若她不再频繁的挑逗自己,自己倒还真想与她交友。
议事堂中自己是唯一的外人,周围不乏有议论声响起,譬如自己是师父派来的细作,譬如六邪与百花阁早已不似百年前的交情,又譬如别让离音被长相单纯的自己忽悠了。
叶漓左耳进右耳出的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句,她只是没耐心的理着自己的衣衫,好生繁琐。看着就像是打趣自己用的,奈何寄人篱下叶漓只得受着。
周遭忽的安静了下来,叶漓手中还握着两只飘柔的丝带,见状有些无措的抬眸。位于主坐上的女子用手支着下巴,见到叶漓的这副模样眉眼不禁闪过一抹笑意。
好玩的小狐狸。
人是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主坐上的女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叶漓三两下将丝带打了个结,随着离音一同站起,瞧着那女人向着自己步步逼近。是月麟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凑向自己,手指也不老实的勾过自己的鼻尖。
有些痒。
“你还是适合白衣,晚些我要人为你送去。”
见叶漓似乎是松了口气,离音乐了,睨着眼,将魅色演到极致:“不喜欢怎的不说出口?”
叶漓压下强翻白眼的心,“我与阁主提过。”
离音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抬眸,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那我当时在做什么?怎的没回应你?”
当日里听着曲儿搂着细腰的女人笑的人畜无害,叶漓并不想多说,只是默默的回望着那女人。时间僵着,离音最先受不住,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生气的小狐狸也可爱,奶凶奶凶的看着更想让人欺负。
“小狐狸不能白吃白喝咯,我手底下的人要有异心了。只好委屈我的小狐狸今夜陪我出游,给他们好好瞧瞧。”
又是哄小孩子的口气,又是打趣自己的词汇,叶漓真要被气笑。对方也大不了自己几岁,在某些事上却比自己要幼稚的多。
好比此刻。
想来这便是师父要自己留在百花阁的目的了,叶漓懂,离音自然也懂。
从自己初来百花阁到现在,还未曾在离音面前使过武功,自然也没机会见对方的武艺。
但动动脑便知能坐上百花阁阁主的位置的人又岂能是庸人,顺从本心,叶漓对离音终归是好奇的。好奇她的年岁,好奇她的武功。
“小狐狸,再发呆可是要被我丢下了?”
叶漓回过神来,忙着跟在离音身后,颇有些不开心的嚷嚷:“我才不是小狐狸。”
倒不是说狐狸不好,那物虽狡猾,但叶漓也是极喜的,只因其聪慧。可离音打趣自己时怎的都听不出其聪慧之意,反倒是呆愣的,叶漓自是不肯买账。
“好,不叫你就是了,小狐狸。”
“......”
回到房中已是正午,叶漓宝贝的卸下自己手腕上的珠子,指尖摩挲了一番后装进了一只精致的木盒中。
那串珠子充斥着古朴的素雅美感,叶漓的目光从未如此柔和过。
“咚,咚咚,咚咚咚。”
听这声音叶漓就知来者是谁了,她忙着将小木盒收在柜中,转身去开门。
离音手臂上搭着一件白衣,竟是亲自来的。身后也没跟些莺莺燕燕,倒是稀奇。
“多谢。”
正要合上门,一只手却先一步拦住,对方颇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你不欢迎我?”
叶漓默默向后退去一步,摇了摇头,将那人放了进来。
叶漓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木质香,房间内却是另一种木质的香味,很淡又惹得人怜惜。离音自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有些好奇的看向袅袅升起的香炉。
“你喜香料?”
“在六邪带的安神香罢了。”
离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或许还是觉得好玩。
叶漓房中的陈设与在六邪时一般无二,一样整洁,一样淡雅。好似她这样的人天生是不喜喧嚣的,故无论是服饰还是房中陈设都如她本人一般。
离音还在房中,叶漓自然不会换衣服,只能将衣物放到衣架上,转身便瞧见离音笑意盈盈的看向自己。
果不其然,下一瞬她便又开始打趣自己了。“你怕我啊?都是女子,为何还害羞?”
对于这种无赖行为叶漓最初还会驳斥几句,日子久了竟也开始习惯。这人虽毛病不少,但待自己却是好的,叶漓没理由讨厌,只好受着。
“又不说话了?”
平日里挑逗自己的小狐狸已成了离音近期新添的爱好,真是该感谢江止那老狐狸为自己送了只小狐狸。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这小狐狸显然没继承她师父的老奸巨猾,甚至有些与六邪违和的乖巧感。
看着就想让人欺负。
离音自顾自的顺着窗边的蒲团坐下,轻瞥了眼桌上,是本百花阁的心法。这倒是意外,难怪几日前探子说这小狐狸似乎很喜欢往自家的藏书阁跑。
“怎么,想来我百花阁了?不怕你师父伤心啊?”
这句打趣估摸着触及对方的底线了,小狐狸终于开始反驳。
“非也,只是前段时日无意间看到,发觉此与我六邪心法极为相似,甚至,更适合我一些。”
没有说更为巧妙,是因为自己还是六邪的人,断然不可能贬低自己门派。
所以她委婉的说此心法更适合自己修习。
是一阵蛊惑的轻笑声,寻常人怕是会误以为引诱的那种。叶漓不解的看向离音,自己有说错什么吗?
“真是只别扭的小狐狸。你怕不是忘了我百花阁第一代阁主乃是你六邪创始人的亲传弟子,心法自然和你师承一脉。只是修改了许些,更适合女子修习罢了。”
“看你别扭的不肯承认此心法比六邪的更为巧妙,便难免觉得好笑。未曾想一向爱领孩子回六邪的江止这次还真领回个忠心耿耿的。”
叶漓并不觉得这有多好笑,却还是因对方的话红了耳。
红衣女子坐于蒲团上魅色一笑,白衣女子则安安静静的站立于一侧。午后特有的光柔和的照进屋内,似是在无声的宣告着时间的流逝。
叶漓总觉得自己好像忽视了些什么东西,却又在对方打趣的笑意中放下戒备。罢了,这女人的话自己还是少听些。
“可有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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