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骗我

    秦妙言喝了整整两坛酒, 醉醺醺地从池中起身。

    这是她为今晚的婚礼准备的酒,是修士也能够喝醉的佳品。

    她摇摇晃晃进入了寝殿,看着周遭, 竟然生平第一次, 觉得她住的地方, 有些空旷。

    她坐在桌边想要喝一杯水, 结果拎起了茶壶, 就看到了她最喜欢的茶壶, 已经被击穿了一个窟窿。

    而桌子上没有一个整个的茶盏,碎得十分均匀,其中还混一些誓心石碎裂的残渣。

    秦妙言捡起了一块残渣, 举起来放在眼睛前面,朝着殿内长明灯的方向看去。

    晶莹剔透,即便是这一小片,依旧存留着精纯的灵力。

    秦妙言撑着一条手臂, 像是在看万花筒一样, 看着这一块誓心石。

    绯红的面颊让她像一朵正在盛放的花,娇媚至极。

    她手指转动那一块誓心石,突然间轻笑了一声。

    她想起了,今夜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她还要过洞房花烛夜呢……

    秦妙言起身, 身形一闪, 便立刻出现在了殿外。

    她如同幻化在夜间的白雾,又似一缕卷在这谷地的清风, 眨眼之间穿透重重叠阵, 出现在了火牢的牢门口。

    守牢门的弟子看到了秦妙言, 立刻躬身齐声道:“至尊……”

    秦妙言一挥手,示意他们后退, 便打开了牢门走进去。

    整个火牢特别特别的大,总共有八层,越是往下,越是烈火焚身一样的难熬。

    这牢房之中还关着其他的人,但是秦妙言走过,这些人毫无反应,显然已经丧失了神智,趴在牢房中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秦妙言在上面几层没有找到人,直接到了第八层,非常满意秦鸿飞的识时务。

    他总是能精准揣测到秦妙言喜好,不用她多说一句,便自发将这些王八蛋们放在了第八层。

    幸亏当时没有将秦鸿飞赶下山。

    秦妙言到了第八层,很快就看到了妖火正中间最大的一个笼子里面,那些狼藉地蜷缩在一起,正在徒劳地用稀薄的灵力结阵,抵抗一波接着一波热浪的人。

    秦妙言心情愉悦地吹起了口哨,她从前比较擅长豢养各种妖宠,总是会很多特殊的哨音。

    她吹着自己编的惬意小曲,走到了那牢房前面。

    很快迎来了笼子里面一群人的怒目而视。

    以李曦为首,都恨不得以眼神将秦妙言凌迟。

    而其中,唯一有一个人眼神不一样的,就是他们抵抗热意结的小阵的阵眼之中坐着的人——李扶光。

    他看着秦妙言的眼神不太好形容。

    秦妙言是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如此复杂的情绪,却一如往常的热烈滚烫,活像是地下的经年被阵法催化的妖火,沾上一点,就要将人皮肉烧焦。

    秦妙言越过一群王八蛋,和他对视之后,甚至还对着他笑了一下。

    牢房中热意蒸腾,让秦妙言的酒气有些上涌。

    她笑得依旧是那么万众风情,妩媚入骨。

    李扶光的眸光却因为她的这一笑,带上了某种隐痛的情绪。

    “你这妖女,要杀便杀,我等今日落在你的手中,只恨天道不公,让妖魔猖獗!”

    最先说话的,是一群王八蛋之中最年长的一个。

    老家伙看上去要撑不住了,他本来修为就不行,这妖火一烤,一把老骨头快要成人干儿了。

    估摸着是想死的有气节一些,所以骂秦妙言几句过过嘴瘾,也算是留了“清白”在人间吧。

    秦妙言对他这种大老鼠被夹住一样的吱吱叫唤,没有给任何的反应。

    她抬手在锁上抚了一下,牢门就应声打开了。

    一群正在艰难撑着阵法的人俱是齐齐一抖,像一群承待宰杀的猪,屠夫进了门,便下意识地挤压推搡起来。

    眼看着秦妙言走进牢房,一声尖利的女声响起,同时她一巴掌拍在了李扶光的后背上,喊道:“还不快去,杀了她!”

    她是真的在秘境待了太久了,出来的比较匆忙,没有了解过秦妙言的能力和修为。

    否则她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放弃出其不意地诛杀秦妙言的想法。

    当然了,也可能是五百多年前的秦妙言,给了这位当时身为修真氏族千金大小姐一种可以随意践踏宰杀的错觉。

    这种错觉刻骨入髓,实在是让她无法真的相信,当年那个,被她派去的人耍得团团转的老姑姑,已经变成了她无撼动的强悍至尊。

    而因为秦鸿飞的那一颗“报恩”的丹药,整间牢房里面,只有李扶光尚有一些战斗力。

    于是他被自己的亲娘一巴掌拍出,手中提着长剑朝着秦妙言而来。

    他站起身,凑近了,秦妙言才看到,在妖火的映衬下,他的双眸赤红血,拉满了层叠的血丝。

    他神色狠戾,提剑冲到秦妙言的面前,剑尖却是冲着地面的。

    他凶狠地瞪着秦妙言,开口声音低哑干涩吼道:“你骗我!”

    他说:“你明明说我同你过世的兄长长得像,你说你因为兄长过世,心魔丛生,我才愿意一直按照你说的去做。”

    他声音压得很低,越来越低,到最后简直像是从他的胸腔之中震荡而出,裹着他滚烫的,被伤得四分五裂的真心:“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对我父亲爱而不得!”

    李曦也正在此时仰头,他伤得最重,虽然也吃了伤药,却因为灵府开裂,根本留存不住丹药之中的灵气,无力回天。

    但是他曾经是真的长得俊逸出尘,否则也不至于让秦妙言想要许出一生。

    因此哪怕此刻他模样已经是而立,又因为伤重狼狈不堪,却依旧看上去有种虎落平阳,鹤跌淤泥的出尘。

    他看着秦妙言,按着心口道:“你……你怎么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咳咳咳咳……”

    李曦因为闷咳,说话不顺:“他、他他他是我儿子啊!”

    秦妙言看看李扶光,又看看李曦,嘴唇动了一下,想说她不知道。

    但是她解释个屁?

    如果她知道,早就第一时间去秘境,把他们全都活剐了。

    “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李曦看着秦妙言,用一种带着谴责的目光说,“我与你的仇怨,与我儿何干?他才十九岁啊!”

    “我就干了,那又怎么样?”秦妙言慢吞吞地说完,对着李扶光伸出手。

    “跟我走吧,你没忘吧?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秦妙言说完了这句话,李曦面色由青变紫,李曦身边一直扶着他的女人忍不住开口道:“李扶光,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杀了这个灭绝人性的魔头!”

    李扶光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是他始终没有抬起剑尖,更没有对准秦妙言。

    他只是浑身战栗,盯着秦妙言伸向他的手,片刻后竟是后退了一步。

    而后他抬起头,重新看向秦妙言,眼中是一片被摧残殆尽的荒原。

    “你骗我。”他摇头。

    “杀了她,李扶光!”那女人还在尖叫。

    秦妙言倒也不嫌弃她聒噪,更是已经不急着把他们弄死了。

    因为她经历过的太多,太清楚死亡有的时候过于简单,也过于轻松了。

    活着才是炼狱,才会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她务必要让他们深刻体会到,在人间炼狱里面生不如死的滋味。

    而且她看着李扶光没有上前试图以卵击石,心中还叹了一声他确实聪明。

    他敌不过自己,动手只会彻底激怒她。

    到底也是跟在自己身边一段时间,算是了解了自己的性情吧。

    “过来。”秦妙言收敛了所有笑意,看着李扶光说,“后退做什么?想分手?”

    “没有那么容易。”

    “你也知道我对你父亲爱而不得,但是现在他老得让我恶心,我自然需要替代品。”

    她手指轻轻点过牢房里面的众人,指向李曦说:“要么你现在跟我回去,洞房花烛,要么,我就把你父亲带去剁碎了喂鱼。”

    秦妙言抱着手臂,闲适地靠在牢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李扶光。

    看他攥着长剑的手指青筋暴突,看他猛地抬头,眼中的惊愕和绝望,像妖火一样蔓延。

    她终于在他这双眼睛里面,看到了纯粹以外其他的色彩,是那么鲜明惨烈。

    也和秦妙言曾经想象过的,是那么高度一致。

    这种将白纸染上色彩,将好好的衣裙扯碎,将书写好的纸张丢入大火。

    这样的事情,果然还是她最喜欢做的。

    她从前总是觉得他又傻又小,难得赤诚坦荡,下意识去怜惜。

    但是现在不会了。

    王八蛋和贱人生的孩子,不值得她怜惜。

    她对他还没有彻底玩腻,李曦骗她叛她,他生的好儿子给她玩,是她应得的。

    她要一点一点地把他弄碎。

    再将这些王八蛋们,踩进十八层地狱!

    秦妙言看着李扶光依旧执拗站着,不提剑,也不上前,表情像是要哭了一样,扭过头不再看她。

    秦妙言也不急着催促,她十分享受眼下这种情况。

    将背叛者踩在脚下,肆意践踏,就是这世上最爽的事情。

    “来人啊,”秦妙言对无人值守的第八重火牢外面喊,“来两个人,闸点鱼食,拿最大的刀来。”

    李曦闻言面色不能用惨白能形容,简直灰败的像个已经死去了多时的人。

    他看着秦妙言的眼神,像是在看着魔鬼。

    她口口声声爱而不得,却显然丝毫没有念及旧情的意思。

    她肯定是恨极了他。

    而李曦身边的那个女人,伤得不轻,本来是不能动的,但是察觉到了秦妙言是认真的,猛地站起来,又站不稳,朝着地上一扑。

    正好趴到了李扶光的小腿边上,尖利喊道:“你在作什么,你父亲要被杀了,杀了她!杀了她啊!”

    她喊得十分刺耳,秦妙言看着她如同看着一条癞皮狗,笑得更加美艳。

    这时候真的有人过来,肩上扛着一个十分夸张的闸刀。

    刀身之上血迹斑斑成了锈红色,寒光在火牢之中闪过,散发出了森森冷意。

    只要是比凡人稍微敏锐一丁点的,都能察觉出这刀是真的闸过人。

    李扶光依旧站着不动,那个女人被吓破了胆子,趴在地上又推李扶光的小腿,这一次改了口,尖声嘶喊道:“跟她去!”

    “你跟她去啊!你不管你父亲吗!你这个逆子!”

    秦妙言闻言眉梢挑了一下。

    为了自己的男人,把自己的儿子往死路上推,这当娘的……还真是让秦妙言大开眼界啊。

    秦妙言现在理解了,为什么李扶光说他娘看到他的腿毛会吐。

    真是好一个奇葩的贱人。

    “你看你亲娘都说了,跟我走吧。”秦妙言伸手拉李扶光。

    李扶光却一把甩开了秦妙言的手,眸光淬着血一般低吼道:“你骗我!”

    “我不光骗你,”秦妙言伸手掐住了李扶光的脖子,灵丝从她的袖口直接钻入了李扶光的身体,他瞬间僵死。

    秦妙言说:“我还能将你碎尸万段呢!”

    她手上灵丝在李扶光的脖子上迅速缠成了灵绳,牵狗一样,把李扶光牵出了牢房。

    出了牢房之后,秦妙言对着扛着闸刀的弟子,轻飘飘说:“随便抓一个闸。”

    “就在这门口闸。”秦妙言说,“这群人雇佣邪宗犯我无间谷安宁,闸碎一点,最近鲛人生了两个小宝宝,牙还没长好。”

    “啊啊啊——”身后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凄厉的尖叫。

    秦妙言拉着听到声音也无法回头的李扶光,身形一闪,就出了牢房。

    洞房花烛夜去也。

    第32章 你在叫谁?

    秦妙言把李扶光带回了寝殿, 施了几个清洁术后,就直接把人甩到了床上。

    灵丝自动化为禁锢,将他如同茧一般束缚在床头的浮雕之上。

    秦妙言抬手一扬, 床幔和她的长发一起落下, 她跨骑在李扶光的身上, 低头将他体内束缚他行动的灵丝尽数拔除。

    然后又拉住他的腰带, 用力一扯, 他的衣袍便骤然如盛放的红花一般散开。

    他还穿着喜服。

    秦妙言只想将他这刺目的衣衫焚成飞灰!

    但是解除了束缚的李扶光, 并没有如秦妙言想的一样,忍辱负重,为了他牢房之中正在受尽煎熬的父母任由秦妙言为所欲为。

    他手腕上的灵丝挣不开, 却如同一尾活鱼一般弹动起来,他的腰身力量,本就十分强悍,同秦妙言好好地亲近之时, 连秦妙言都扶着他的腰背感叹他不像个人族, 而像个兽类的妖族。

    那时他有多用力把自己的劲儿使在秦妙言身上,现在便有多么用尽全力,在挣扎着不肯同秦妙言结合。

    他咬着自己的槽牙,将下颌骨崩得死紧, 调动全身的力量去反抗秦妙言, 长腿在床上蹬动,腰身扭转成难以思议的弧度, 誓要将秦妙言从他的身上扭甩下去。

    “你做什么?”秦妙言不费吹灰之力按住他不断挺起的胸膛, 语调嘲讽, “你再敢动,我就将你爹娘全都跺得稀巴烂!”

    李扶光挣动的动作顿了片刻, 一双始终不肯和秦妙言对视的眼睛,一寸寸抬起,对上了她满含嘲讽的发狠双眸。

    他的双眼红得吓人,像是含着一泡鲜血一样,那其中的倔强和伤心,简直要化为实质,将秦妙言穿透。

    但是秦妙言却笑了,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嘴,果然他的口腔之中,早已被他自己咬得鲜血淋漓。

    “你恨我?嗯?”秦妙言把手指压进他的牙间,狠狠掐了下他已经咬破的舌尖,声音嘲讽道,“你不是爱我吗?”

    “你的爱就跟你的年岁一样浅薄,浅薄得让我恶心!”

    “就凭你也配恨我?嗯?”秦妙言搅合着李扶光口中的伤口,丝毫不怕他会咬自己。

    而后恶狠狠地说:“你那个贱货娘,是怎么跟你说的啊?”

    “说我对你父亲求而不得,说我不自量力,妄图破坏你的家是不是?”

    “没关系,等我今夜先玩腻了你,明天我就把你母亲搜个魂,我让你好好地看清楚,到底是谁抢夺了旁人的男人,到底谁才是该死的贱货!”

    “还有你的好父亲,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但是你知道他曾经卖主求荣背信弃义,负心薄情害我凄惨吗!”

    “你是王八蛋和贱人生的孩子,”秦妙言说,“我早该知道的,那样两个恶心的狗东西,能生出什么好鸟?”

    “我应该在看到的你第一眼时,就将你碎尸万段!”

    秦妙言掐着李扶光的脖子,发出了有些癫狂的笑声。

    她看着李扶光渐渐窒息,看着他额角青筋暴突,面色从血红涨成黑紫,直至瞳孔开始扩散。

    在李扶光濒死之际,她才放了手,而后掌心向下,抓住了他。

    秦妙言想要撩拨一个人,还从没有不成功的时候,李扶光哪怕心中恨她,也根本无法自控地对她反应热烈。

    但是秦妙言按着他的肩膀要坐下之时,缓过一口气的李扶光,突然疯了一样活生生将被灵丝缠绕的手腕挣脱。

    那灵丝如刃,将他手上的血肉几乎削尽。

    他猛地掐住秦妙言的腰身,瞪着眼睛看着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修了多年闭口禅的老僧,艰涩难听,如同老鸦。

    “你叫我李郎,你在叫谁?”

    “李郎你是在叫谁!”

    李扶光目眦欲裂地瞪着秦妙言,双眼恨不能将她烧穿,击透。

    他似乎终于崩溃,震荡的胸腔带起染血的质问:“你骗我,你骗我!”

    “你走开,我不要你!”

    李扶光推着秦妙言,双手血流如注,嘴角也涌出了血,他推开秦妙言,要翻身下地。

    但是秦妙言却轻易制住了他。

    她总是如此,只要想要的东西,就算是死,就算是到了手中终究是一场空,她也必须要拿到手。

    她问李扶光是不是恨她。

    但其实恨的是秦妙言,她恨的是她自己!

    是曾经那个无能的自己,轻信的自己,那个被一个谎言欺骗了五百多年,到最后兜兜转转,竟然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重温了旧梦的愚蠢的自己!

    她的恨简直能将人灼化。

    她钳制着李扶光说:“李郎当然是喊你父亲,你父亲年轻的时候,还是很俊逸的。”

    “不然呢?难道喊你吗?就你这种蠢货?”

    “你蠢得让我头疼,你以为我带你回来是做什么?当然是玩啊。”

    “你也知道了吧,我根本没有什么心魔,那都是骗你,只有你这种蠢到骨子里的人才会相信。”

    “我本身就是个魔头,哪有心魔能魔得过我呢?”

    秦妙言掐着李扶光的脖子,狠狠坐下,看着他脖颈的青筋寸寸鼓起,看着他痛苦地闭上眼了眼睛,嘴角涌出了更多的血迹。

    她心中畅快极了。

    像砸碎那块誓心石一样的畅快。

    她总是如此极端,得不到的便要狠狠毁掉,她这一生,奉行的便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乖乖听话,伺候得我舒服,我兴许一发善心,会让你的父母死得体面一点。”

    秦妙言仰起头,癫狂地笑起来,腰身绷紧脊背舒展,她的酒气熏蒸得头脑晕晕乎乎的,惬意舒爽得如飞鸟一般脊背起伏。

    她放开了掐着李扶光脖子的手,李扶光已经不会再试图跑掉了。

    他只是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血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放纵而肆意的秦妙言。

    他感觉不到丝毫的愉悦。

    他双手攥着被子,手上的伤口还在潺潺流血。

    他开口,声音低低,像是木偶在活动关节的时候,发出的并不顺滑的“叽呀”声。

    “你根本就不爱我……”

    李扶光闭上了眼睛,再不去看秦妙言。

    他嘶哑的声音响着,自嘲一般笑起来,胸腔震荡,嘴角鲜血涌出更多,这一次却不是因为他咬破了舌头和腮肉。

    随着他胸腔震动,他喷出了一口血,嘶哑低吼:“你根本就不爱我——”

    秦妙言正想再嘲讽两句,突然被迎面喷了一脸的血。

    她迅速探查,李扶光的双眼却有些涣散,痴痴地看着秦妙言,还在喃喃那一句:“你根本……就不爱我。”

    他是气急攻心,经脉灵力逆流,肆虐的灵流活生生将内府五脏绞伤。

    这是秦妙言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感受到,什么叫做伤心到肝肠寸断。

    李扶光很快闭上了眼睛,气息也弱了下去,秦妙言迅速出手束缚住他体内乱窜的灵流,免得他将自己的灵府活生生绞碎。

    她还跟他以这最紧密的关系难舍难分,可见他神思涣散,她有些扫兴地起身,随便给李扶光喂了一颗疗伤丹药。

    然后就让小春叫人,把他重新扔回牢房里面去。

    秦妙言几乎每闸一个李曦的族人喂鱼,就当着牢房的门口闸,偶尔叫李扶光跟着她出来的时候,当天就不会闸人,甚至会给那群王八蛋们送一些吃食。

    果然没过多久,秦妙言再出现在牢房里面的时候,仅剩的几个人精气神已经彻底被消磨光了。

    李曦灵府破碎,在妖火的炙烤下,开始天人五衰,而那个李曦的好表妹,在看到秦妙言的时候,也再说不出任何恶毒的话了,她甚至不敢和秦妙言对视。

    牢门只要一打开,那个女人就推着李扶光,哆哆嗦嗦地催促他赶快跟着秦妙言走,生怕晚上一时半刻,今天被闸成小块的人,就会变成她。

    李曦为了保存精力,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昏睡着,偶尔在秦妙言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终于也会开口说人话了,他会和秦妙言真诚地道歉了。

    “秦谷主,当初……我是给你准备了一笔银钱的。”

    秦妙言当然没有收到什么银钱,她收到的只有一个“知情人”告诉她的所谓真相,李曦为她而死,尸体被扔在了乱葬岗里面。

    皇城倾覆,尸横遍野,秦妙言一夕之间失去了母亲和情郎,她一个柔弱女子,光是收敛尸骨,就用了好久。

    将母亲下葬后,她每一天都去乱葬岗找李曦的尸身。

    成山的尸体无人收敛,在盛夏的时节放上那么几天,一旦凑近,那气味简直能让人将肠子生生吐出来。

    秦妙言最终没能找到李曦,却因为长时间接触尸身,毫不意外染上了疫病。

    新帝不爱前朝子民,她所有的钱都用来雇佣人找尸体,到最后无钱治病,自己躺在乱葬岗里面的时候,她才知道等待死亡的滋味。

    若真是好聚好散,她又怎会怨恨?

    秦妙言浅浅回忆一下往昔,便觉得将面前这几个人杀了都是便宜了他们。

    秦妙言听着李曦说:“秦谷主,当年之事,确实是我不告而别,但是……再大的仇怨,斩杀了我那么多的族人,如今你也该消气了。”

    秦妙言闻言只是笑,越过李曦看向那个始终不敢抬头,被妖火烤得面色通红,嘴唇干裂,再也没有半点氏族小姐气度的女人。

    秦妙言说:“是吗?那你当时让谁把银钱给我了?”

    第33章 他的心口好疼啊

    这么多天来, 这是秦妙言第一次接李曦的话,也是第一次正眼看李曦。

    他如今因为天人五衰,形容狼狈, 又有妖火加持催化, 他的鬓角已染了白霜, 简直犹如街边老叟。

    秦妙言看着他, 甚至开始奇怪, 她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过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他当初让自己的好表妹给她送银钱的时候, 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好表妹会做什么吗?

    一定是记忆粉饰了太多的过往,才让秦妙言念着一个恶心的王八蛋这么多年。

    她突然间就觉得挺没劲的。

    但是这几个人她不会放过的。

    秦妙言不再和李曦说话,她根本不想听当年那些所谓的过往了。

    她看向了一直低着头, 这么多天,再也没有和她对视过,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李扶光。

    他简直像个已经制成了的傀儡,比小春还要无意识的那种。

    “你跟我出去玩玩, 或者我让人来闸鱼食啊?”秦妙言语调轻快。

    李曦闭上了眼睛, 他的好妻子又在推李扶光了。

    秦妙言非常非常纳闷,这一对夫妻是她见过的,天底下最恶心的父母了。

    她每天蓄意羞辱他们,故意来接李扶光, 但是他们夫妻两个, 却从来都没有尝试阻止过。

    但是说他们不在意李扶光,却又为什么要闯进无间谷来救他?

    秦妙言的纳闷都发展成了疑惑, 而且李扶光这么多天, 一次也没有跟秦妙言开口求饶过,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的家人们。

    守火牢的侍从和秦妙言报告了他们一家人唯一一次的对话, 就是李扶光“肝肠寸断”后的那一天,他回到了牢房之中,问自己的父亲:“当年到底是她求而不得,还是你背信弃义。”

    守卫说李曦并没有回答,但是李扶光的娘当时还有力气撒泼,疯狂拍打李扶光,嘴里喊着:“你这个孽障!你怎么跟你爹说话!”

    “你竟然还向着那个贱女人!”

    “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出秘境!就应该把你锁死在秘境里面,你这个怪物!”

    “你竟然还问,你问什么,当然是那个贱人纠缠你父亲!”

    秦妙言听说李扶光被抽了巴掌,但是他也基本上通过自己母亲的举动,知道了,骗他的不仅仅是秦妙言,连他的父母也都在骗他。

    自那天之后,李扶光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今天秦妙言要他跟她走,李扶光也没有反应,他母亲竟然也没有能够推动他。

    秦妙言突然指着李曦说:“这个人天人五衰,已经命不久矣,老骨头了,闸小块喂鱼恐怕小鲛人咀嚼起来还是费力。”

    “这样吧,”秦妙言和身后两个扛着闸刀的弟子说,“绞成馅,拌了光滑鳞片粉再喂吧。”

    秦妙言话音一落李曦睁开眼睛,眼中也是狼藉和慌乱,到了这个份上,他显然还是不想死。

    而他身边的好妻子好表妹,听到秦妙言这样说,竟然开始跪地,哐哐给秦妙言磕头。

    她哭喊出声,声音难听刺耳,像个老妖婆。

    “是我的错,秦姑娘,是我当年糊涂,我嫉妒你,嫉妒表哥喜欢你……”

    “我不该让人骗你的,我只是……我只是一时糊涂,对不起,对不起,不关表哥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秦姑娘,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现在如此厉害,放过我们吧……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扶光…对!扶光和表哥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他赔给你!”

    “你去,你去!”女人狠狠推着李扶光说,“你还不去,去好好伺候秦谷主!”

    “你去啊!你这个孽障!你想让你爹死吗!”

    秦妙言看着这一幕所谓的人性,忍不住发笑。

    她对李扶光说:“来吧,这可是你的亲生母亲,说好了要把你抵给我的呢。”

    她拉着李扶光走了。

    她这些天带李扶光出来好几次了,每一次都不顾他的意愿,只图自己愉悦。

    他像个随意被摆弄的傀儡,让秦妙言能在他身上体会到的愉悦越来越少了。

    今晚是最后一次带他出来。

    但是秦妙言却不是还要硬按着他如何。

    她让李扶光跟着她到了沐浴水池边上,对他说:“你今夜的任务,就是站在这里,端着这些水酒,好好伺候我们就够了。”

    “你不是想分手吗?我同意了。”秦妙言说,“我已经玩腻你了,索然无味。”

    她说的是伺候“我们”。

    随着她话音落下,沐浴水池之中钻出了一个男人,或者说是半个男人,那个男人的下半身,是粗壮的蛇尾,长长的尾巴斑斓鲜艳,几乎盘踞了整个沐浴水池。

    他自水中出来之后,游到秦妙言的身边,直立起上半身,偏过头用冰凉的嘴唇,碰了碰秦妙言的侧脸,而后伸出长长的蛇信,舔舐秦妙言的侧颈。

    秦妙言仰起头,伸手扶住了他的湿滑肩背,双腿盘住他的蛇尾,侧头看了一眼李扶光说:“之前一直忘了跟你介绍,这是我养的小宠。”

    “他叫秦赫,花纹是不是很漂亮?”

    秦妙言说:“之前想跟你玩,就把他打发走了,现在他回来了,我还是觉得他更好玩。”

    李扶光这么多天以来,都没有情绪的双眼,第一次出现了波动,正是在秦妙言攀住秦赫腰背的时候。

    他被秦妙言以灵丝固定在了原地,不能说话不能动,他双手端着托盘,只有一双逐渐漫上血色的眼睛,能够一错不错地盯着秦妙言。

    秦妙言看着李扶光,依旧笑得那么妩媚动人,只是她在李扶光的注视下,一点点拥着秦赫躺在了水中,蛇尾翻搅起了水花,秦妙言仰起头,泄出了一声李扶光熟悉无比的娇哼。

    他闭上了眼睛,但是水声却声声入耳,这一处平静的沐浴水池,竟变成了一场惊涛骇浪,将李扶光已然碎裂的肝肠,再一次的绞碎一次。

    自这天开始,秦妙言夜夜都带李扶光出来,夜夜都让他做一根柱子,观看她和小宠耳鬓厮磨,颠鸾倒凤。

    有时候甚至不是秦赫,而是其他的什么小宠,是她新买回来的,一只颈子纤长的白鹤少年。

    他会绽开灰白的翅膀,甜蜜地将秦妙言裹在其中。

    秦妙言的乐趣似乎被彻底转移了,不会再找李扶光,也不会再去牢房里面看上一眼,喂鱼的闸刀倒是时不时会出现。

    直到某天,整个牢房之中,只剩下李曦和他的妻子,还有李扶光,他们一家三口。

    彼时距离他们被抓到这火牢里面,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李曦天人五衰,被妖火炙烤得奄奄一息,他的妻子也没有好多少,反倒是李扶光,这些天秦妙言没有再来折磨他,但因为他身体是精纯的木系灵根,伤势居然在妖火的炙烤下,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角落里,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安静的牢房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时,李扶光一直让他去求秦妙言的母亲,爬到了他的面前,撑起了身体。

    她伸出手,有些痴痴地摸了摸李扶光的脸。

    但是李扶光却被她摸得后脊生生发寒,因为那并不是母亲看着孩子的眼神。

    “你为什么不去求秦妙言放过我们?”

    李扶光躲着自己母亲的手,这么多天第一次开口道:“她已经不要我了。”

    而且他父亲背信弃义,他母亲害得秦妙言半生凄凉,李扶光夹在中间,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该出生。

    他怎么可能去求秦妙言?

    他从来都是一根筋,因果报应正如日落月升季节更替一样自然。

    他们确实该死啊。

    他母亲突然笑了,声音沙沙地说:“你从小就和我们不亲,羊肉果然贴不到狗肉身上……”

    她看着李扶光说:“是你爹着了魔一样想要个孩子,但是我们都因为强行驻颜延续寿命,根本不能生育了。”

    “扶光,你根本不该活在世间的,是我和你父亲给了你化身为人的机会,你身体里有你父亲的精血,他快死了,要撑不住了,你还给他吧……”

    她说完之后,突然用藏在袖口里的簪子,狠狠戳入了李扶光的胸膛之中。

    “呃……”李扶光震惊低头看,只见那簪子深深戳入了他的心脏,血顺着簪子滴下来。

    “娘……”他开口,轻轻叫了一声。

    他面前这个叫了十几年的娘,却面容扭曲地笑了一下,说:“我不是你娘。”

    她抬手调动仅存的灵力,握住了簪子朝外慢慢地拔。

    “啊——”李扶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活生生地拔除,就好像……就好像剥皮抽筋,削骨剔肉。

    “娘……”他抓住了攥着簪子的手,哀求地看着她,“我疼。”

    “我说了我不是你娘!我才不会生你这种怪物!表哥还说你能振兴家族,还说你和他长得像哈哈哈哈哈……”

    “一个吸了人精血模仿人的怪物罢了,不开智不开化,根本教不会人情世故,你枉费他对你寄予厚望!”

    “不许动!都怪你!”女人顶着恶毒的面容说,“要不是表哥执意要来带你走,我们怎么可能会落入那魔头的手里?”

    “那么多的族人为你而死,你却连求一求秦妙言放过我们都不肯做,每天顶着这张脸出去和她做那等事情……恶心死了!”

    “你恶心,那个魔头更是恶心至极!”

    “把我表哥的精血还来,你这个怪物怎配和他长得一样!”

    随着簪子寸寸拔出,李扶光疼得抽搐,却听话的没有再挣扎,他盯着女人的目光满是水雾,是迷茫,是连天彻地的大雾。

    心口涌出的血包裹住簪子,女人开心地笑起来,把李扶光一推,迅速爬着去了李曦身边,将被抽回的精血,滴入李曦的嘴唇。

    李曦的面色果然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女人抱着李曦,不断地摸着他已经苍老的面庞,喃喃道:“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表哥……她终于也因为体力不支昏死过去了。”

    而李扶光却蜷缩在地上,看着抱在一起的父母。

    他张着嘴,开开合合半晌,却最终没能再叫出一声“爹娘”。

    他们……不是他的爹娘。

    他胸口的血洞渐渐干涸,那里却像是缺少了一块什么,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比空茫的状态,仿佛置身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不断地下沉,下沉,直至被挤压到粉碎。

    他侧躺在地上,心口的血洞还在不断涌出献血,他的眼睛也模糊了。

    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

    这是他第一次学会哭。

    他的心口好疼啊。

    他的爹娘不是爹娘,那他是谁?

    是怪物吗?

    他是不是该离开这里?

    他想去找秦妙言……不。

    莺莺已经不要他了。

    她说他蠢得恶心。

    她说他不好玩,她已经有了新的玩具。

    好多个。

    她……根本就不爱他。

    第34章 他想回秘境

    李扶光在地上躺了好久, 久到他已经忘记了时间。久到他胸口的伤,已经因为他强悍的木系灵根,缓慢地愈合, 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动过。

    他像一个坏掉的木偶, 一夕之间被主人抛弃, 手足之间的线全部都被斩断, 没人提着他做出各种鲜活的动作, 他彻底不会动了。

    他不知道何去何从, 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他就蜷缩在那里, 静静地看着他叫了十几年的爹,因为取回了他身体里面的精血,天人五衰暂且停止,人也恢复了意识。

    他朝着李扶光看过来, 看到他胸口处已经干涸的血迹时, 眼神透着一些惋惜,但却不是父亲看着儿子的疼惜。

    李曦看着李扶光的眼神像看着一个坏掉的杯子,一只豢养了多年,却不够听话的灵兽。

    他没有跟李扶光再说任何的一句话, 只是跟他的妻子靠在一起, 两个人低低地说着什么。

    李扶光听不清楚,也没有试图凑过去, 安静地看了片刻之后, 他闭上了眼睛。

    自从他的胸口被戳了一簪子之后, 精血引出去,李扶光对他的爹娘, 就再也没有了往昔的亲近之感。

    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对他来说,空空荡荡,像一脚踏入了云端,落不到实处……他想回到秘境了。

    至少在秘境当中,花草树木,山川河流,数不清的灵兽,全部都是李扶光熟悉的模样。

    还有他的七只鹰,还有那些隐藏在山间,除了他没人知道的凡兽。

    萌生了这个想法之后,李扶光就迫切地想要回去,只要回到了秘境之中,他就再也不会出来了。

    他的“娘”唯一没有骗他的一件事,就是跟他说外面的人都非常的可怕。

    李扶光现在觉得,不仅外面的人可怕,外面所有的一切都非常可怕。

    他撑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来,第一次尝试运转灵力去冲破牢门。

    因为灵根实在优越,他的修为也基本全都恢复,他取出了储物袋之中的长剑,将灵力灌注于剑身,开始一下一下朝着火牢的锁头上面劈砍。

    “哐哐哐!”声音非常之大,灵光炸裂,映照着火牢当中的妖火,把整个牢房照得一片猩红。

    “你在做什么?!快点停下来!”

    本来坐在那里,让李曦枕着她的腿,正在闭目养神的女人,听到了声音看向李扶光,顿时目眦欲裂。

    “你弄出这么大的声音,是想把那些守卫吸引过来吗?!”

    秦妙言前段时间,每一天都会派人来把牢房中的一个人抓走用铡刀铡碎。

    现在他们就只剩下了三个人,这几天幸亏没有人扛着铡刀过来,否则他们三个当中又不知道谁会被拖走。

    秦妙言好歹因为李扶光的那张脸,暂时不会动他,那就肯定是他们夫妻两个其中之一。

    因此李扶光突然间想要破除牢门的举动,着实把女人给吓到了,她甚至因为先前自己刺了李扶光胸口一簪子,怀疑李扶光是含恨在心,以此伺机报复!

    “你快点停下!你想害死我和你父亲吗?!”

    她将发簪戳进李扶光心口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犹豫,还在拒绝李扶光叫她娘,可是现在又拿爹娘来说事。

    李扶光充耳不闻,动作连片刻都没有停止过。

    女人一直在嘶哑地叫喊,喳喳喳的声音难听极了。

    “你这个孽障,我当时就不应该听表哥的,让你借助他的精血修成人身!”

    “不过是一团漂浮在老树之中的无形之灵,你应该感激我们给了你生的机会!若非我们应用秘术,助你化身,你这一辈子也无法修成人形!”

    “这么多年我表哥悉心教导你,在你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是你自己不开化,你根本就不是人,你连怎么做人都学不会!”

    “我也尝试过做一个好娘,但你实在是蠢得让人恶心。”

    “你不知感恩就算了,没想到你竟如此恩将仇报!”

    “你快点给我停下来!”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急,但是她没有办法起身去阻止。

    她的灵府虽然没有开裂,但她本身的修为是用灵石和丹药生生堆积起来的,根本不稳固,她天生灵根下等,就算是倾尽毕生,也根本没可能修成大能。

    因此她有好久的时间,一边想当一个好娘给自己的表哥看,一边又忍不住在嫉妒着李扶光的天生灵根。

    而她那虚浮无比的修为,在被秦妙言打伤,又被妖火整整炙烤了一个多月之后,已经全面衰败。

    她的双腿不太好用了,伤势一直都没有恢复,快要彻底失去知觉了,否则之前她也不会爬到李扶光的身边去取精血。

    而李曦虽然因为精血回归身体,暂时停止了天人五衰,但这好比以泥水堵住堤坝,用不了多久,五衰还会继续,只是多延续一段时间的寿命罢了。

    而且他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更别提厉声喝止李扶光的行为。

    他现在也非常的后悔。

    若不是因为李扶光的灵根太好,又在秘境当中非常听话,他和妻子没有孩子,也根本生不了孩子,他们在秘境之中待了多年,族人大多已经衰老,同族的繁衍灵根越来越差,他指望着李扶光能够修成大能,带着他们全族在外面重新扎根,否则又怎么可能会冒险,花费那么多钱雇佣邪修,来无间谷地抢人?

    只是李曦从没想过,这无间谷地的至尊,竟然真的是当年被他抛弃的秦妙言。

    而且因为他们出秘境的时间太短暂了,能够打听到的消息十分有限,他雇佣的那群尹荷宗邪修又刻意误导他,说无间谷如今一盘散沙,有了他们相助,想要带走一个人轻轻松松。

    谁料那尹荷宗的莫泽,竟然与无间谷地的秦妙言多有勾连,收了他们的灵石,还将他们送入瓮中,等着秦妙言捉鳖。

    实在可恨至极!

    不过李曦很快阻止了自己的妻子,制止她再说出一些狠毒的话,他看着李扶光实在是有一些心惊。

    李扶光现在恢复了不多的修为,可如果真的被激怒的话,杀了他们已经重伤的两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只是可怜可叹的是,整整十九年的朝夕相处,无论李曦和他妻子伪装得多像一对父母,在他们心中,却从来没有将李扶光当成真正的孩子。

    他们两个都将他当成怪物养着,也将他养成了一个怪物,却又不相信怪物会拥有人类的感情。

    他们甚至不相信李扶光不会伤害他们。

    李扶光专心致志地对付牢房的锁头,只不过这锁头上面覆盖着一层符文,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击破的。

    不过比较幸运的是,他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牢房当中的神出鬼没的那些守卫,却一个都没有过来。

    李扶光暂时停下了动作,将已经豁口的长剑,立在自己的脚边,把砍了半天丝毫没有损伤的锁头捞了过来,盯着看了好久。

    然后他突然间想到,秦妙言教他的那些阵法,以及他靠自己的悟性,自行冲破的那些叠阵。

    而后李扶光的手指在半空当中开始绘制符文,最开始的时候有一些缓慢,很快越来越快,眨眼之间一个小小的符阵成型,李扶光将它化为一股细流,用灵力引着,投入了锁眼之中。

    很快“咔哒”一声,锁头竟然真的开了。

    李扶光站在门口愣了片刻,因为这个锁的符文,竟然同秦妙言寝殿设置的一模一样。

    但这怎么可能呢?秦妙言曾经说过,整个无间谷地,上万套阵法和叠阵,没有任何一个是相同的。

    李扶光愣在那儿久久未动,他身后的女人却听到了开锁的声音,愣怔片刻之后,喜极而泣。

    “扶光!锁头开了对不对?!锁头开了!”

    “表哥我们有救了,扶光你快过来扶着你父亲啊!”

    “李扶光,是娘不对,娘错怪你了,这么多年爹和娘都很疼你的对不对,你可不要一时糊涂啊,你快过来……”

    女人变脸如翻书,也是因为她现在除了李扶光已经没有其他的指望。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李扶光,就连李曦也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扶光啊……”。

    李扶光终于动了一下,他把视线从锁头上面艰难挪走,转头看向了他“失而复得”的爹娘。

    他面无表情,可眼中有难以融化的悲伤。

    他从来没有憎恨过他们,哪怕是他叫了十几年的娘,把簪子狠狠刺入他的心口,在他心上戳了一个洞。

    只是随着那个洞被引出身体的精血,还有那些愈合之前潺潺流出体外的是李扶光对这夫妻二人十九年的感情。

    不过李扶光最终也没有推开门离开,把两个已经无法自主行动的人扔下,而是走回了他们身边,一左一右架起了他们,提起了豁口的佩剑,从牢房当中离开。

    他们毕竟曾是他的“爹娘”。

    李扶光拖着他们,穿梭在长长的火牢当中,却从头到尾都没有遇见任何一个守卫。

    这实在是不对劲,但这却让李曦夫妻十分窃喜。

    等到他们从火牢出来,李扶光架着两个人,迅速穿过阵法,朝着无间谷的出口而去。

    这一路上他们也碰到了无间谷的弟子,但是这些弟子们对他们视若无睹,甚至有些跟着他们一起朝着无间谷的门口跑去,神色都十分慌张。

    而随着他们距离无间谷的出口越来越远,忽然间西面的山谷传来一声轰然,宛如惊雷炸响,剑光冲破天际,直接击在了无间谷的大阵之上。

    第35章 你失心疯了吗

    大阵传出嗡然响动, 灵压肆虐,就连李扶光也感觉到胸口一闷,足下踉跄了一下, 而他拖拽着的两个人, 更是立刻喷出了一口血来。

    有一些修为比较低的无间谷弟子, 在奔跑的过程中, 也被这大阵的灵压压得趴在了地上。

    不过他们爬起来之后, 跑得更快, 很快越来越多的低阶弟子,全都朝着无间谷的出口处跑去……

    “快走……”李曦缓过一口气,催促着李扶光。

    李扶光回头看了一眼西谷的方向, 那里剑光依旧在乱飞,锵锵的打斗声不断经由重重叠阵传递过来,又不断激发在大阵之上,刺激大阵释放出一股接着一股的灵压。

    而整个无间谷都乱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朝着谷外跑, 也有一部分人朝着西谷的方向跑去。

    李扶光站定了片刻,拖着两个人,混在这些人当中,没有任何人阻拦。

    不过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然后他看到了秦妙言的小弟子秦蓉, 带着一群无间谷弟子,迅速朝着西谷的方向御剑而去。

    等到他们终于跑到无间谷出口的时候, 谷门前所未有的大开, 阵法已经不知道被谁给击碎了, 穿着各色衣物的修士,围在无间谷地的门口。

    他们见到有人跑出来, 如果看上去资质还不错,就会立刻围上来,趁机抢人。

    边上前边说:“我们是沧澜宗,来我们这里避难吧,是新起宗门,但有一条灵脉,无间谷乱了,长老全部都叛变了,秦至尊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呢……一旦至尊换了人,第一个清剿的就是你们这些老人!”

    “无间谷地早些年根本是个邪宗!至尊秦妙言更是行事乖张心狠毒辣,手上人命无数,对谷中长老更是随意打杀践踏,会有今天的下场是罪有应得!诸位道友跑出来就是改邪归正啊!”

    “我是凤山宗的……”

    “来我们这儿来我们这儿,我们这儿可是衡珏派门下的分支宗门……”

    很快也有人跑到李扶光的面前,虽然看着他带着两个半死不活的人,有一些犹豫,但因为他看上去真的人高马大,身材精壮且精神面貌非常的优秀,带着这么两个人,还能跑出来,修为肯定不错。

    所以积极地对李扶光推荐自己的宗门:“我们是岳天宗的,宗门就在天元剑派旁边也是百年剑宗,这位这位道友……一看你就是个剑修,带着这两位受伤的朋友,万一一会儿无间谷地的人出来清理门户,你们很难跑得了啊!”

    “不若这就跟我们走吧,你看那里就是我们的行云舟,比御剑飞天还要快呢,两天的时间就能到北松国,到时候无间谷的人肯定追不上!”

    “跟他们走!”李扶光架着的女人,紧紧抓着李扶光的手臂说,“趁着这个机会跟他们去北松国!”

    女人露出了一个有一些扭曲的笑容:“这些天被秦妙言折磨得生不如死,现在听闻秦妙言手底下的人全都反了,心里不知道有多么的畅快。”

    “邪修终究是邪修!什么无间谷地的至尊,不过一个年老色衰的老女人!过了今天还不知道尸骨能不能留存呢!”

    随着女人低哑的声线,无间谷地西谷的方向,又传来了砰砰几声惊天的炸响。

    大阵被激发到了极致,传来阵阵哀鸣一样的声音,金光符文在整个无间谷地的上方不断流动,凛冽的罡风,从无间谷地的西部刮起,很快汇集起了一阵旋风,冲天而起,将周遭的一切建筑搅碎。

    隐隐形成了一把巨剑的形状,剑尖直指无间谷地大阵的阵眼!

    平日里被各种叠阵套着,井井有条风和日丽的无间谷地,终于在大阵轰然“嘭!“地破碎之后,显露了被称为无间地狱的原貌。

    符文像白日炸裂在晴空的焰火,裹挟着漫天地的阳光和烈火,飞升向无间谷地的每一处。

    很快灵火四射,肆虐的浓烟,被灼热的风卷着,裹挟着呜呜的哀嚎和弟子们的尖叫,汇聚成了如同黄泉地狱奏来的乐章。

    “无间谷地的大阵破了!”

    “快跑——”

    李扶光看向狼烟四起的无间谷地,面上满是难以置信。

    秦妙言那么强,几乎有通天彻地的能力,之前镇压叛变,只是动动手指便让那些人变成了傀儡,怎么会……

    “这位道友你到底跟不跟我们走?!我们的行云舟马上就要启程了!”

    李扶光顺着这个修士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行云舟之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占满了神色惊惶的修士。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无间谷地,而后将自己架着的两个人,一股脑全都推到了他面前修士的身上。

    他从储物袋里面倒出了很多灵石,又把李曦一直带在手上的储物戒指拽下来,扔给了面前的这位修士。

    “这里面有很多灵石,你们的宗门收留了这么多人,肯定需要。”

    “把他们带走,放在安全的地方就好。”李扶光说完,提着他已经豁了口的佩剑,转身竟是要重新入谷。

    扶着两个半残的人的修士,闻言傻了片刻,然后一连“哎哎哎”了好几声。

    他想要招入宗门的是李扶光不是这两个残废啊!

    “李扶光你去哪儿!?”女人在李扶光的身后叫喊道,“你该不会还想回去找那个贱人吧?!”

    “你失心疯了吗?你忘了她是怎么对我们的吗,你忘了她是怎么对待族人的!她把他们剁碎了喂鱼!”

    李曦看向了李扶光,也开口喊了他一声。

    李扶光微微站定,提着一把破碎的长剑,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他知道这是他这一生,最后看他们一眼。

    他们根本不是自己的父母,他们阻止自己,并不是因为关心他,只是为了想让他继续保护他们,做他们听话的怪物。

    他的眉目锋冷,回过头来的模样,让李曦都感觉到浑身一凛,他从前因为精血的原因,是真的觉得他和李扶光之间有血缘的联系。

    但此时此刻,他感觉不到任何的联系,只觉得他和李扶光之间,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阳光之下,李扶光的眼底透出了一抹幽暗的墨绿,这让他的神色显得非常的森然冷漠。

    任谁看来,此刻的他和李曦已经没有办法说相像了。

    他最后什么都没说,这一眼,穿越过漫长的十九年,凌厉如同刀锋,击碎了那无数声爹娘,也彻底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

    将他们从牢房中带出来,让人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已经是李扶光的仁至义尽。

    他要去哪里,从此跟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

    李扶光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李曦和他的妻子,也没敢再开口叫他一声。

    很快李扶光身形一闪,迅速消失在了无间谷地的入口处。

    李扶光几乎是一路上逆着人群,迅速地朝着西谷,打得剑光肆虐的地方飞掠。

    一路上他碰到了好多人,好多穿着各色衣物的无间谷弟子,都是李扶光从没有见过的,他从不知道原来无间谷地有这么多弟子。

    很快他到了正在交战的地方,周遭的树木已经被摧毁殆尽,连两处不甚高的山峰都被劈裂了,

    还未等靠近,肆虐乱飞的剑气已经让他感觉到胸口窒闷。

    但是李扶光迅速找到了那个他只一眼就能认出的身影,而后提着残破的剑飞身而上,迅速加入了战局。

    他在外面听说无间谷里面的长老们全都反了,并没有相信。

    但是眼看着对面高境的修士结成了诛邪大阵,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灵光巨网,裹挟着令人神魂震颤的灵压,兜头朝着那个独自提着鱼肠剑,在众人最前方应战的人罩下来——

    “师尊快躲开!”

    “师尊——”

    秦鸿飞和另外秦妙言的两个徒弟,正在外围拼死战斗,俱是一身狼狈根本来不及回援。

    而李扶光凑近了一些才看到,秦妙言的后背,已经弥漫开了一层一层的血迹,身形也是摇摇欲坠。

    她眉目艳烈,迎着对面足足十几个高境长老,袖中灵丝乱飞,面上的表情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如依誮果有细心之人从头到尾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她连眼睛都没眨过,每次飞身躲过攻击的时候,也都是双脚齐齐落地。

    不过这种场合,也没有人会观察对方细微的表情动作,秦妙言攻击的势头令他们应接不暇。

    又一次她险险地避过了那压下的灵阵,却不慎被对方一位偷袭的人,以剑锋击退穿了肩膀,捂着肩膀,踉跄了好几步。

    对方偷袭成功的人见状更是笑得癫狂,狂笑的声音裹挟着威压,传遍全场:“秦老狗,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当年你将我逐出无间谷,又不许我拜入其它宗门,害我流落人间受尽欺凌,整整二十年,没想到时来运转,冥星海倒置,让我跌入了灵洞成就了修为哈哈哈哈!”

    “如今我已是脱凡境巅峰修为!虽然距离你只差一步,但你也不过如此!”

    “今日我便要将过往的耻辱,一并讨回来!拿命来吧!”

    他说着,再度持剑朝着秦妙言飞身而来。

    而这个癫狂的修士身后的那些长老们,也再度结成了诛邪阵,朝着秦妙言这边激发阵法!

    李扶光这时候到了秦妙言的身后,他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不知道越境接招,就等同于找死。

    他将掌心附着灵力,一把推开了秦妙言,悍不畏死地提着那残破的佩剑,迎上了脱凡境巅峰的修士。

    只不过迎面一击,李扶光手中长剑断裂,对方的剑锋直接砍过他的肩膀,将他的手臂乃至半个肩膀,砍菜切瓜一样切掉。

    李扶光凌空喷出了一口血,直直朝着后面的山石撞击而去,“嘭”地一声,他几乎被砸进山石之中。

    而秦妙言因为他的一推,再一次险险躲过了兜头罩下来的诛邪大阵,落地之后,她因为被推了一下,双脚没有齐落,在地上踉跄了好几步。

    那个把李扶光轻易击飞的脱凡境修士,提剑朝着秦妙言砍了过来——

    秦鸿飞刚才还声情并茂地喊着“师尊躲开”,结果此刻那个修士朝着秦妙言杀去,他却连头都没有回。

    而是转过头看向了被砸得几乎胸骨凹陷,还撑着半截断剑爬起来的李扶光。

    秦鸿飞表情有一瞬间的复杂,在他不远处的上空,提溜着一张鸟嘴到处喷涅槃之火的秦文彦,也因为抽了一口气,被自己的火给呛了一下,嗓子都冒烟了。

    而那个经年夙愿一朝就要得偿所愿,正得意忘形的修士,提着佩剑跟秦妙言眨眼之间就过了几百招。

    不过秦妙言很快开始节节败退,对方的笑容越来越癫狂,简直如同魔音贯耳,步步紧逼着把秦妙言压得简直无还手之力。

    而那些反叛的长老们见状也一哄而上,全部凝聚了灵力,再度以剑气和罡风形成了一把巨剑,朝着秦妙言势不可挡地刺来——

    李扶光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眼看着那裹携着裂天崩地之势的巨剑,就要朝着秦妙言刺去,而秦妙言此时已经浑身染血,袖口的灵丝断裂无数,全都垂落下来,沾染着赤红的血液,看上去像一段段红色的流苏。

    让李扶光想到了他们成婚的那一天,他绑在飞鸟翅膀上的红绸。

    那天秦妙言发狂时,他受伤后躺在地上抓着她的小腿,看到了飞鸟腾天而起,带动红绸猎猎舞动。

    如他想象的一样美。

    秦妙言身形越发左支右绌,竟是有种无法迎击之态。

    李扶光这些天失去神采的双眼,见状突然爆出了一阵刻骨的惊惧。

    眼见着那反叛长老们合力举起的巨剑,已经朝着秦妙言身前刺来。

    李扶光已经重伤,根本无力站起的身体,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竟在倾刻间化为烟雾一般的一团不知物,迅速到了秦妙言的跟前。

    他也已经无力还击,只是尽力凝聚灵力张开双臂,以身体徒劳地作为肉垫,替秦妙言硬接这一剑。

    第36章 是死是活?

    众位高境长老合力组成了巨剑, 锋芒威力,不亚于高境修士的进境雷劫,又岂是李扶光这样的修为能够抵挡得住的?

    在巨剑的剑尖还未等触及他的胸膛之时, 他的身体便开始在巨剑浩瀚的锋芒之下分崩离析。

    胸口以一种山崩之势, 迅速被剑气钻出了一个大洞, 而且洞的边缘还在不断地朝着四周扩散。

    秦鸿飞和秦文彦俱是神情剧变, 但是这等摧毁性的碾压, 也就只有李扶光这样脑子不好使的, 才会以一种殉道般的决绝,冲上前试图抵挡……

    可是他都不回头看看吗,他玩命救的那根本就不是真的师尊啊!

    他们根本不敢上前,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李扶光为什么会回来,他不是带着他爹娘跑了吗!

    眼看着李扶光就要在顷刻间化为飞灰,一直操纵傀儡在误导这些叛变的老王八蛋的秦妙言,从傀儡之眼, 看到了挡在她面前的李扶光。

    这瞬间秦妙言简直无法形容她的惊惧, 她这一生从没有用这样快的时间做出决定,她在眨眼之间自她寝殿之中,以茧魂境的灵降之术,强行灵降了距离李扶光最近的那个笑得最癫狂的脱凡境巅峰的剑修。

    而后那剑修径直冲到李扶光的身边, 周身爆出灵力将他冲开数十丈远, 持剑迎上了长老们汇聚而成的巨剑!

    而就连这脱凡境巅峰的剑修的身体,也根本完全无法抵挡这些长老们联合的一击, 很快在巨剑势不可挡的来势之下, 这剑修的身体也开始寸寸龟裂。

    而被秦妙言灵降进入身体的那刻起, 这位剑修的神魂就已经被秦妙言冲击成四分五裂。

    他的灵魂在他的身体里面哀嚎,扭曲, 但是他甚至连出逃都做不到,因为灵将就等同于夺舍,一具身体容纳两个灵魂,最弱的那一个肯定会被挤压到痛不欲生,直至最后彻底成为碎片。

    秦妙言又用他的身体强行接剑,这位修士在神魂没有彻底消亡之前,惊恐无比地看到了他的身体,在巨剑之下化为了飞灰。

    而他甚至连痛苦地叫喊一声都做不到。

    于是众位反叛的长老,就眼睁睁看着跟他们同仇敌忾,甚至一直作为他们之间最憎恨秦妙言的一个人,临阵反水,站在了秦妙言的那边来对抗他们。

    而随着剑修的身体分崩离析,他皴裂的头骨之下,竟然逐渐显露出了另一个人的样貌。

    茧魂镜修士,她的神魂便是她的身体,他等同于整个人钻入了剑修的身体之中,现在剑修在巨剑的攻势之下灰飞烟灭,也自然就显现出了秦妙言的本貌。

    有一些反叛的长老,瞬间便认出了秦妙言,在震惊过后,他们害怕得骨骼都在咯咯作响。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可怖,随着剑修的身体彻底消散,巨剑停在了秦妙言的面前,却再也难进寸尺。

    而比秦妙言活生生灵降一个人,将那个人直接化为飞灰,更加可怕的,是秦妙言此时此刻的表情。

    她像一头被触怒的母狮,周身爆出铺天盖地的灵丝,眨眼之间覆盖了剑身,将剑彻底包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而随着这些灵丝的覆盖,长老们逐渐感知不到他们和巨剑的联系,而那灵丝还在不断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蔓延,已经迅速有人撤离,但还是来不及了。

    “啊啊啊啊——”

    “啊啊啊——”

    一时之间高镜修士的尖叫声响彻山谷,直冲云霄,而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丝如同游走的虫蛇,钻入他们的身体,无论他们如何以灵力抵抗,都根本无法将这灵丝分离出来。

    渐渐地他们惊恐无比地发现,他们无法调动灵力,他们的肢体失去了知觉,他们……清醒着,崩溃着,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尽数都在一个照面之间,变成了秦妙言的傀儡。

    世人都知道,无间谷地的秦妙言,是这曾经被称为无间炼狱的邪修联盟的至尊。

    她杀师上位,曾经是正道宗门们联合讨伐多年,却屡次失败的邪宗头目。

    他们也都知道秦妙言正邪双修,知道她的绝技,就是将人化为傀儡。

    只是很多的事情都是在传言之中,传言一旦过久,就会变成谣言,也变得不那么让人信服。

    就连在无间谷地待了多年的长老们,也并没有真的见到秦妙言正式出过手。

    她通常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自己的徒弟来办,哪怕她的徒弟们办不了,那她也只是从旁辅助,并没有暴露过如传言一般恐怖的实力。

    就连这一次,他们联合在一起,眼看着将秦妙言击得节节败退,甚至痴心妄想地认为,他们其中之一,很快就会成为新的无间地谷主。

    成为如今这天下,能够比肩正道宗门的至尊。

    但是直到秦妙言从那个脱凡境巅峰,距离茧魂只差一步的剑修身体当中出现,他们才知道,先前和他们打得水深火热的,根本就不是秦妙言的本尊,只是她操纵的一个傀儡罢了。

    一个傀儡就能让他们这些所谓的高镜修士,斗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发现异样,这是何等恐怖的能力?

    而直到他们全部都变成傀儡,灵魂被困在身体当中,刻骨的恐惧从无法自控的四肢传来,他们才知道他们错得有多么离谱。

    秦妙言虽然是茧魂镜的修士,但是茧魂镜只是用来衡量正道的修为,而她修的那一部分邪术,是根本没有境界能够用来衡量的。

    他们后悔极了,虽说无间谷地的反叛和争斗从来没有停止过,但是他们不应该不自量力地挑衅能够成为这无间炼狱之主的人。

    她还是个人吗?

    她或许早就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

    而无论这些人如何的崩溃,他们已经站在山谷当中一动也不能动了。

    这场战争开始便声势浩大,但结束却简直像个笑话。

    只不过创造笑话的主人秦妙言,在把这些老家伙搞定的瞬间,秦妙言身形一闪出现在了李扶光身边。

    她冲到了李扶光的身边,看到了面朝着地下,趴在地上的他。

    秦妙言有那么一瞬间,看着李扶光,脑子都是空的,因为她透过了李扶光身体巨大的孔洞,看到了地面。

    他的胸腔整个被腐蚀空,而他躺在地上,秦妙言都不敢去确认他到底是死是活。

    但她也就只是迟疑了那么瞬息之间,片刻之后她的身体,她的双手疯狂地涌出无数的灵丝,全部朝着李扶光无知无觉的身体涌入。

    而这些能够将高镜长老一击击杀的灵丝,没入李扶光的身体,简直如同泥牛入海。

    填不满。

    根本就填不满。

    他的身体因为他的不自量力,已经被腐蚀殆尽,秦妙言看着他胸口的大洞虽然有所收缩,却根本不是依靠灵丝能够填满的。

    而随着这些灵丝的疯狂涌入,李扶光被跪坐在地上的秦妙言翻了过来,他简直已经不能算个人了……

    秦妙言这一生看过,也处理过,甚至创造过无数惨死的尸体。

    这是她生平第二次不受控制地发抖,第一次的时候,是她在宫门口找到自己母亲被马蹄践踏的不像样的尸体。

    秦妙言的手掌想要触碰李扶光的脸,最后目光却落在他空荡荡的胸口……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眼前开始模糊,虽然很快变得清明,但是她的脸颊之上,蜿蜒过了温热的水流。

    秦妙言伸手抹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仿佛回到了五百多年前,她抱着自己母亲的尸体,想起那悔不当初的曾经。

    好在今日的她已非昨日之她,她不用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身体腐烂,她能将任何想要留下的人,留在她的身边!

    “把他们全都给我剁碎了喂鱼!全部!”

    秦妙言对着身后的秦鸿飞和秦文彦喊了一声,然后抱着李扶光飞身而起,甚至还不忘了回手抓了一下,将李扶光先前被砍飞的手臂和半个肩膀,收入怀中。

    秦妙言抱着李扶光迅速飞回自己的寝殿,然后一头冲进了她的私库,将李扶光放在她制作傀儡的台面之上,一把扯过了所有的工具,抖着手找到了一把切割经脉用的刀。

    所有的工具因为她用力过猛的拉扯,落了一地。

    在乒乒乓乓的声音之中,秦妙言用左手狠狠抓住了自己的右手,发了狠地把自己的手腕捏出了一道青紫,这才终于阻止了发抖的趋势。

    而后她快速地在空中结印,将一道道阵法压入李扶光的身躯,配合着灵丝,将他尚且未曾脱离身体的神魂,重新聚拢,缝合回他的身体。

    然后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持着特制的刀,径直豁开了李扶光的身体。

    这不是李扶光第一次打乱秦妙言的计划。

    他好像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在打断秦妙言的各种计划。

    他总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他的思维方式,他的行事准则,都像是被生搬硬套在一起,蠢得让秦妙言觉得头疼。

    要不是因为他和李曦相似的脸,秦妙言早就将他做成傀儡了。

    他几次三番触怒秦妙言,但是最终都活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他虽然愚蠢,却总是出自真诚。

    但秦妙言还是经常嫌他蠢,嫌弃他根本就不懂情趣,嫌弃他哪怕开窍了之后,也就只会埋头猛干,而且不知何为适可而止。

    哪怕嘴里说着从勾栏里面学来的情话,眼里也是一片澄澈,没有半点风情可言。

    秦妙言总是非常纳闷,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能生出这样一个蠢货,到底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能把一个人养成这种性格。

    直到她见到了李扶光的父母,秦妙言所有的疑惑全都化为了怒火,无差别地朝着李扶光疯狂地释放。

    秦妙言被恶心坏了,他那个恶毒的母亲,让秦妙言抱着一个虚幻的所谓的真情,怀念了整整五百年。

    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恶心的事情了。

    因此秦妙言没有办法不迁怒,没有办法不去想尽方式地折磨李扶光,折磨李扶光的父母和族人,想要把自己曾经遭受过的一切苦难,都让他们品尝个遍。

    而流着那个恶心女人和王八蛋的血的李扶光,也让秦妙言如梗在喉。

    但是那一切一切的抱负也好厌恶也罢,都在秦妙言完全切开李扶光身体之后,在秦妙言真真切切地触碰到了他的灵魂之后,化为了迷茫。

    像一脚踩空,像一拳头砸进棉花里,得不到任何的回馈之力,整个人漂浮着,失了重。

    因为秦妙言发现,李扶光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体构造是血肉之躯,没有任何的异样,也没有任何的妖异之气,秦妙言从来没有怀疑他不是一个人。

    但他的灵魂根本不是人的灵魂,或者说只是有一个人形,却根本不具备什么人族才有的三魂七魄,而是一团散发着淡绿色光芒的灵团。

    这灵团有着非常精纯的生机,和人族的身体散发出的生机一模一样,却精纯了无数倍,像是数万灵魂被压缩在一块……但他根本不是一个人。

    秦妙言浑身是血站在傀儡台边,短暂迷茫了片刻,同被缝合在李扶光身体的那团灵团沉默相对,震惊到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这种空白,这种无处着力的迷茫,在片刻之后化为了从胸腔之中,从秦妙言的心脏之中爆出的狂喜。

    这喜悦伴随着心脏挤压出的鲜血,流遍全身,像一场旷日持久的高.潮,让秦妙言几乎面容扭曲。

    她就说!

    她就说一个王八蛋和一个贱人,怎么可能生出李扶光这样的人?!

    他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儿子!

    李扶光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第37章 你醒了?

    秦妙言见多识广, 却看不出他是个什么东西,她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不像是某种妖物的灵, 如果是的话, 秦妙言会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他的异样。

    但是看不出来也没有关系, 他是什么都没有关系, 秦妙言高兴得简直想在傀儡台旁边手舞足蹈。

    她想喝酒, 喝得酩酊大醉!

    想去无人的地方畅快地释放灵力!

    她的傻狗, 跟那一堆王八蛋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不是背信弃义之人的孩子,那一对贱人之所以教不好他,是因为他根本没有人类的思维!

    他的身体他的灵魂, 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纯净,精纯,通透。

    就像他永远清澈的双眼,像他可爱的, 和李曦完全不同的酒靥!

    秦妙言以手掌触碰那灵团, 尝试着输入灵力,果然很快那团李扶光的“灵魂”,就变得越发明亮。

    秦妙言一直给灵团输送灵力,直到它被巨剑腐蚀的地方完全被填充。

    同时在重塑着李扶光的身体, 为他重塑经脉, 将他被斩断的手臂接回,取出了她收藏在私库里面, 那一朵一直被保存在灵罩里面的冰莲花蕊, 作为李扶光缺失的心脏。

    青冥龙头鳄, 能以冰莲花蕊作为心脏,正是因为它们的灵魂纯净无比, 而秦妙言相信这世界上除了青冥龙头鳄,只有李扶光能以这冰莲花蕊,作为心脏。

    秦妙言为了给李扶光重塑身体,到最后她茧魂镜修为的一身灵力,险些因为填充李扶光的“灵魂”,被耗空。

    一连吃了好几瓶丹药,这才得到补充,秦妙言扶着墙壁,从私库当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

    彼时李扶光已经全须全尾,面色红润,躺在那里看上去只像是睡着了,身上连重新缝合连接的伤疤都没有。

    而秦妙言披头散发,一连给自己施了好几个清洁术,才总算是干净回个人样。

    她累得要死,她这一辈子从没有这样费心费力地去制作一个“傀儡”。

    李扶光并不能成为傀儡,他只要醒过来,以他现在的能力,再对付那些长老,简直轻而易举。

    秦妙言为他耗空了自己收藏多年的许多好东西,但是她无比的高兴,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秦妙言忙完之后,用通信玉牌联系了她的徒儿们。

    很快三个徒弟就都到了她的寝殿外。

    把徒儿们都招进殿里,秦妙言懒洋洋地靠在桌子边上问话。

    “谷内剩下的所有弟子,重新分配好了领地吗?”秦妙言问的是秦鸿飞。

    秦鸿飞非常有眼色地给秦妙言倒了一杯水,恭恭敬敬地递给她道:“回师尊,重新分配好了,也提拔好了新的长老,谷内一些被毁掉的房屋已经重新开始修缮,大阵也在筹备着重启了。那些反叛的长老已经全部关入了火牢,等待师尊发落。”

    “那两个牢里出去的人怎么样了?”秦妙言喝着水问。

    这一次上前来回话的是秦文彦,他斯斯文文地说:“已经通知了对方宗门,对方正非常想要并入无间谷,还诅咒发誓,说一定全部都按照我们的意思来办。”

    “别让他们轻易死了,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秦妙言因为李扶光的存在,对那两个人的切齿恨意,现在完全变成了一种玩味。

    “他们不能死,但又不能活得好,让那位诅咒发誓的宗主,给他们一个人活的机会。”

    秦妙言慢条斯理地说:“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一对真的亡命鸳鸯,为了彼此悍不畏死。”

    “那位宗主已经办了,分别对两个人说只要背叛对方就能活着。”

    秦文彦说,“就在昨天,李曦背叛了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也背叛了李曦,现在两个人被关在一个地方,一个瞎了眼睛聋了耳朵,看不见对方是谁,一个能够看到,却没有武力。想活着出去就要杀了对方。”

    秦妙言听了之后笑得特别开心,但是这一次她的心里面,再也没有了那种痛苦和纠结。

    她整个人虽然累得要死,但看上去光彩照人,笑容更是熠熠生辉,由内而外妩媚动人。

    “这位宗主日后可以带过来见我,我喜欢这样的人,识时务,有手段。”秦妙言说,“我到时候给他分一个最大的领地。”

    秦文彦点头,“他一直仰慕师尊,确实非常识时务。”

    “谷内需要这样的人。”这件事秦妙言交给秦文彦去办,而后又她看向了秦蓉。

    冷下脸问她:“当时不是让你看着李扶光,确认他走了吗,他为什么后来又回来了?”

    “阵法按照师尊说的改了,李扶光也打开了牢房的锁头,带着他的父母离开了。”

    秦蓉有一点委屈,她是最害怕秦妙言的一个,因为她被捡回来的时候,身体都已经碎了,是被秦妙言拼凑在一起,才得以不人不鬼活下来的。

    智力也有点不够用,还什么都吃,巨能吃,她一直觉得师尊很嫌弃她,平时都不敢朝着秦妙言的身边凑。

    因此被秦妙言责问,她已经两股战战,吓得朝着地上蹲:“徒儿确实是亲眼看着他出了无间谷的门,带着他的父母,接触了咱们安排好的人,要送他们去北松国的,不知他为何会折返……”

    “师尊恕罪。”秦蓉扑通跪在地上,她已经不会哭但是她会抖,抖得像筛糠一样。

    若是往常的话,秦妙言是绝对会责罚他们的。

    但是今天秦妙言的心情格外的好,好到一种让人难以思议的程度。

    于是她看着秦蓉在那抖,不光没有责怪反而还笑出了声。

    “你个废物。”秦妙言的语调之中带着一点嗔怪,更多的却是亲昵。

    秦妙言轻飘飘说:“起来吧,他自己非要跑回来替我去死,你又能拦得住吗……”

    他的话音一落,秦蓉倒是感恩戴德地起身了,剩下两个弟子的表情就有一些难以形容。

    尤其是秦鸿飞,他这一辈子……不,他就没有想过这一辈子,能听到秦妙言用这种语气说话。

    这简直像是……像是在炫耀一样。

    五百多年前,秦妙言因为一个为她而死的情郎,陷入了人生痛苦的循环。

    最后却发现那只是一个抢了别人的男人,却又见不得别人过得好的女人的恶心的嫉妒心。

    但是现在不一样。

    秦妙言亲眼看着李扶光为她而死。

    还是在秦妙言杀了他的族人,将他的父母折磨到半死不活,将他也折磨得不轻的前提下,他还是回来了。

    傻兮兮地为了救一个和秦妙言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死得惨烈无比。

    秦妙言承认自己是有一点心理不正常的,她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情就觉得有趣极了。

    想到那冰莲花蕊放入李扶光的胸腔,而后代替心脏跳动起来的模样,秦妙言就忍不住笑。

    那冰莲花蕊是李扶光为她取来的,这个东西它除了祛除心魔,能够测试男女之间的情爱是否纯澈之外,还有其他的妙用。

    就是一旦对方变心,只要触碰了冰莲花蕊,花蕊便会立刻枯萎。

    而李扶光……将花蕊作为心脏,花蕊依旧晶莹剔透,跳动得十分有力,和他融为一体。

    也就是说……他依旧爱着秦妙言,像当初一样从未变过。

    从今往后的每一天,他跳动的心脏,就是他爱秦妙言的证明。

    秦妙言手指敲打着桌面,从袖口掏出了三本手书。

    她笑眯眯的,还真的像一个正常师尊一样慈和,对三个徒儿说:“这次你们都干得很好,我给你们三个都重新调整了进境的方式,这是心法,拿走仔细去钻研吧。”

    三个人闻言俱是一喜,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跪在地上谢师尊。

    他们三个的体质都非常特殊,秦鸿飞曾经被毁得不如凡人,秦文彦是被妖族驱逐的王子,秦蓉干脆就是一个被魔兽咬死的凡人,被秦妙言直接和魔兽结合在一起,他们三个人,寻常的修炼方式根本无法进镜。

    只有秦妙言的邪术,才能让他们有所进益。

    秦妙言把三个徒儿打发走,又回到了她的私库里面,看着躺在台子上的李扶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现在的模样,跟李曦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

    秦妙言迫不及待地想要李扶光醒过来,想要告诉李扶光,他根本就不是李曦的儿子。

    其实那天长老们叛变,秦妙言是故意放李扶光他们走的。

    如果李扶光当天真的走了,带着他的父母离开,他跟秦妙言就是恩断义绝。

    秦妙言没有办法接受他是李曦的儿子,也不想再继续折磨他,只想让他滚得远远的。

    但是哪怕派秦蓉去看着他们离开,李扶光最后还是回来了……

    秦妙言想到这里又勾了勾嘴唇。

    李扶光又把她的那个计划毁了。

    她的计划是让她那个傀儡在那些反叛的长老面前死去,然后看着那群长老们自相残杀,看这谷中到底是谁先投诚,看看当日不顾谷中危难逃走的都有谁。

    实在是无间谷地经常有人反叛,左一拨右一拨的,让秦妙言心烦,她想着一劳永逸,把叛徒彻底清一清,正好消停一段时间。

    再召集一批新鲜的血液回来。

    无间谷也应该换一批人了,那群老东西待的时间长了,资源实在是太好了,就觉得这个世界都应该是他们的了。

    而且因为李扶光之前频频破阵的事情,秦妙言觉得整个无间谷地的阵法都应该换一次,所以当天李扶光看到,连无间谷地的大阵都破了。

    秦妙言是想做一次大清洗,结果因为李扶光半路杀回来,非要救她的傀儡,还把小命给丢了。

    秦妙言怕他真的死透了,不得不灵降收拾残局,现在那些反叛的长老被抓住,而那些跑走的弟子们也永远无法再回到无间谷地。

    不过内鬼没能吊得出来,因为秦妙言现身太快了,那些跟反派长老里应外合的狗东西们,现在肯定夹紧了尾巴,见识到了秦妙言的真正能力后,他们绝不敢再冒头。

    也行吧。

    至少百年之内无间谷地不会再出任何的反叛。

    秦妙言趴在台子旁边,看着李扶光沉睡的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摸了摸他的嘴唇。

    最后低下头,慢慢地将唇印在了他脸上,鼻子上,还有嘴唇上。

    不过这偷吻终究是被抓包了。

    因为等到秦妙言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李扶光睁开的眼睛。

    秦妙言被他吓了一跳。

    “哎!”了一声。

    秦妙言连忙说:“你醒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有点挪不开,因为他发现李扶光的眼底,透出了一种墨绿,非常的好看,像生长在石缝里,被溪水浸泡的青苔。

    她伸手去摸李扶光的眼睛,正想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只听见“啪”的一声。

    秦妙言手僵在半空,人也愣在那里,她的手被李扶光给打开了。

    第38章 你怎么还生我的气?

    傻狗生气了。

    自从他醒过来之后, 四肢恢复了活动能力,便一下子也不让秦妙言碰了。

    不看她、不说话、不吃饭也不喝水,还数次尝试着逃跑。

    只不过秦妙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给救回来, 却并非是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能力, 而是她把李扶光做成了傀儡。

    原本他受了那样重的伤, 灵魂都被摧残, 即便是做成了傀儡, 不是痴痴傻傻, 就是记忆受损,五感不全。

    但好就好在,李扶光本身就不是个人, 他是个什么东西,秦妙言到现在也没有看出来。

    不过这并不影响秦妙言现在只要勾一勾手指,无论李扶光跑到天涯海角,也会无法自控地回到她身边的事实。

    因此这两天, 每一次看着他跑, 秦妙言都不动声色,等到他费劲巴拉地跑到了无间谷地的门口,快要冲破阵法出去的时候,再淡定地勾一勾手指。

    秦妙言当然不是为了戏耍他, 而是想让他深刻地知道, 现在他根本就离不开她。

    如此这样尝试了几次,李扶光就不惦记着跑了。

    但是他待在秦妙言的屋子里头, 却不肯上秦妙言的床, 不肯跟她有任何的交流, 变成了傀儡之后,李扶光有冰莲花蕊作为心脏, 他甚至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修炼,修为都会缓慢地增长。

    如果换作另一个人,肯定会对秦妙言感恩戴德,因为秦妙言基本上等于为李扶光打开了一条修炼的捷径。

    傀儡的修为,是跟着主人的修为增长的,秦妙言是茧魂镜的修为,她等同于送了李扶光几百年的光阴。

    哪怕是主人死去,只要是主人不刻意将他杀死,傀儡就会变成自己的主人。

    可是李扶光跟其他的修士又不太一样,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过自己的修为,唯一一次说要努力,是他想跟秦妙言成婚,想跟她同生死共白头。

    而现在……他已经不想了。

    他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他那天救的人,根本就不是秦妙言,只是秦妙言的傀儡罢了。

    他不应该相信那些人说的,秦妙言敌不过那些长老们,那天他在濒死的时候,看到了秦妙言轻而易举便将那些长老变成了傀儡。

    他不应该回去的。

    李扶光也觉得自己蠢得让人恶心。

    这句话不仅秦妙言骂过,连他叫了十九年的娘,也骂过。

    他们说的都是对的。

    李扶光长时间坐在门口的地方发呆,他身边不远处就站着小春。

    小春也跟他一样也在发呆,李扶光到现在终于看明白,连小春也不是人,怪不得之前跟她说话,她回答的话总是非常少,而且整个人都怪怪的。

    小春是秦妙言的傀儡。

    现在他自己也变成了秦妙言的傀儡。

    那天他折返回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李扶光觉得活在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爹娘、他的族人、他的爱人,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他们都不爱他。

    他没有死,他现在变成了一个连死去都无法自己做主的人。

    很长的时间里,李扶光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门口,垂着眼睛盯着地上的蚂蚁发呆。

    他想跑也跑不掉,想死也死不成,但是他已经不想再留在秦妙言的身边了。

    可是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真的不吃饭吗?你可以吃饭的,你现在可以吃很多很多的东西,很快就会被消化掉的。”

    秦妙言靠在门边上,抱着自己的双臂看着李扶光说:“我给你的身体当中,装了一个消食的阵法,你吃进去的所有东西,都会化为力量为你所用。”

    “吃灵兽类的东西是最好的,你甚至可以直接吃灵石。”

    秦妙言说起这个阵法,有一点洋洋得意。

    因为她身体里就有,当年她的师尊把她练成一个半傀儡,她身体当中有很多的东西,都是秦妙言后来自己改的。

    她从来没有把这种好东西给别人用过,连她的三个徒弟都没有过。

    因为这种阵法,就像供生邪术一样,一旦出世,必然会引无数人争抢,只要吃就能够进境,那么最好用的又岂是灵兽和灵石?直接吃修士,进境的速度更快。

    秦妙言不想掀起什么血雨腥风,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良心的,她不希望修真界再出现二十年前那样的大乱了。

    但是给自己的傻狗用一用就没有关系,虽然傻狗根本不在乎修为。

    果然李扶光听了之后毫无反应,继续垂着头,盯着从他脚边爬过的蚂蚁,整个人都表现得十分颓靡。

    秦妙言有些哭笑不得,走到他身边还没等伸手摸他的头,李扶光就已经感觉到了,像是后脑勺长眼睛一样偏头精准躲开了。

    秦妙言的手落了空,表情有瞬间的恼怒,她已经和风细雨地哄了这个傻狗好多天了,但是傻狗油盐不进。

    和他当初傻得横冲直撞一样,他执拗得让秦妙言头疼。

    秦妙言这一辈子的耐心基本上都用在了李扶光的身上,尤其是自从李扶光为她死了一回,秦妙言的耐心也直线增长,想到他胸腔当中的冰莲花蕊,秦妙言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她蹲到李扶光的身边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我都跟你说了,李曦和那个贱女人,根本就不是你的父母,你的那些所谓的族人,也跟你没有丝毫的关系。”

    “你能不能不要再闹了?”秦妙言看着李扶光说,“你到底在闹什么呢?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李曦在见到我的第一面就已经死了。”

    “我若那个时候不是念在他们是你的父母,他们两个的下场绝对比现在凄惨一万倍。”

    “我都让他们活着出无间谷了,锁头上面的符文和我寝殿的一样,你不是知道吗?我全了你的孝子之心,我已经放你们走了。”

    这话当然是扯淡的,秦妙言当日只想放李扶光走,但是那两个王八蛋,要去的是秦妙言给他们安排的下一个地狱。

    他们既然避世而居,李曦那么喜欢荣华富贵,那个贱女人又那么高高在上,秦妙言偏偏要把他们踩到泥地里头。

    一个弄瞎了,一个弄聋了,扔到街头去做乞丐,让他们跟野狗跟彼此抢食。

    秦妙言倒想看看到那时他们还怎么相亲相爱,会不会为了一口吃的往彼此的心口捅刀子呢?

    不过这些话她不可能告诉李扶光,毕竟她现在在哄人嘛。

    秦妙言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唇说:“我都已经打算跟你两不相欠了,是你自己要回来的,你都没有看清,就那么冲动地跑上去救我,连我跟傀儡都分不出来,还说爱我呢……”

    李扶光没有丝毫的反应,他一直垂着眼睛,好像被人抽去了灵魂,听不到秦妙言说的话。

    秦妙言又哼了一声,坐在地上松松散散地靠着台阶,侧头看向李扶光,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鲜艳的衣裙,露出一部分她饱满的山峦起伏,这是李扶光最喜欢的那一部分,她脸上涂了一些脂粉,娇艳无比,明媚动人。

    她凑近了李扶光说:“我的后山还有一个虿坑,我都没有把他们扔进去被蛇虫鼠蚁噬咬而死,你怎么还生我的气?”

    秦妙言即便是哄人,姿态也是那么的居高临下,而她自己却根本意识不到。

    眼见着李扶光还是不理她,秦妙言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点关窍之处。

    于是起身去了一趟沐浴池那边,很快带回来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过来,李扶光一直没有表情的神色,终于微微变了。

    人身蛇尾的秦赫,以蛇尾在地上簌簌游动,紧紧跟在秦妙言的身边。另一个翅膀始终无法收起的白鹤少年,几次三番想上来拉秦妙言的手,被秦妙言给无声以灵力弹开。

    等到秦妙言把这两个人带过来,李扶光终于面色一变,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要进屋。

    李扶光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些画面,这些画面让他的手掌不受自控地颤抖着,然后他的心口也传来了一阵难言的闷痛。

    秦妙言将李扶光做成了她这一辈子做过的最精致的傀儡,在他的身体当中放入了好多她自创的小阵法,包括共感。

    也就是说,她现在能够感知到李扶光的感觉,虽然还可以直接窥视他的思想,但是秦妙言倒是还没有变态到那个程度。

    不过她能感知到李扶光的情绪变化,就觉得很开心了,她伸手按了一下心口的位置,体会了一番胸口闷痛的感觉,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心这么痛,这么伤心,还表现得一点不在乎她?

    眼见着李扶光要躲起来,秦妙言用操控傀儡的术法将他定在原地。

    李扶光被迫转过了身,看向了秦妙言和他身后的两个人,他这么多天无动于衷的表情,终于开始扭曲。

    他真的不想再看一次,他不想再经历那种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看向秦妙言,眼中猩红,肩膀都在颤抖,他不知道秦妙言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他。

    他真的不想看!

    但是他现在连话都说不出,因为秦妙言将他禁言了。

    “你先别急嘛。”

    秦妙言看了李扶光一眼,转身抛给了身边的秦赫一个瓶子,说:“这是化形丹,吃下去后你的蛇尾就能够完全化为人形,再潜心修炼个上百年,水蛇化蛟指日可待。”

    秦妙言又回头看了一眼李扶光,这才说:“从今往后,不要再回来了,你不用跟在我身边了,去吧。”

    秦赫接了小瓶子之后,非常的欣喜,伸出了细长的舌头,凑近秦妙言下意识地想讨好她,被秦妙言偏头躲开,她皱眉看着他说:“不需要,去吧!”

    秦赫并没有什么留恋,他本就是被秦妙言买到身边的小宠,虽然秦妙言为他解了操纵妖宠的禁锢,但并没有跟他沟通过什么感情,唯一的沟通,就只有做那种事情。

    现在秦妙言要放他走,秦赫自然是求之不得,他早就想寻个地方修炼,他想化为蛟龙。

    他很快离开,秦妙言又看向那个白鹤少年,白鹤少年对着秦妙言笑得很好看,他甚至还有一个小梨涡。

    秦妙言其实到今天才把他的模样彻底看清,当时也是一时冲动才把他买回来。

    秦妙言也递给了他一个瓶子,顺带着还给了他一节竹笛。

    “这里面的丹药能让你把翅膀收起来,隐藏你身上的妖气,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你是个半妖,你如果想要重归妖族,拿着这一节笛子去找妖王座下的一位竹精长老,告诉他是秦妙言让你去找他,他会收留你的。”

    “走吧,你自由了,小心一点不要再被人抓住。”

    秦妙言打发完了人,回头满脸期待地看向李扶光。

    她的意思很简单,也很直白,这些人都打发了,她的身边就只剩下李扶光,这下总不生气了吧?

    李扶光在意识到秦妙言不是要当着他的面跟人纠缠后,眼中的红渐渐褪去,他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越过秦妙言,看向那个在秦妙言的身后不肯走的白鹤少年。

    那少年果然拉住了秦妙言的手臂,说道:“姐姐,我不想做一个凡人,也不想回妖族,我不想离开你的身边,我想一直留在这儿,我喜欢你!”

    秦妙言回头瞪他:“少胡说!你再废话我就让你哪儿来回哪去!”

    秦妙言的表情实在是太凶了,白鹤少年也是真的害怕回到妖宠市场,变成一个货品任人挑选,下一个挑到他的人还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渣。

    他后退一步,表情惊恐,但是又不太甘心。

    因为秦妙言真的又漂亮,给他的资源也非常好,还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用来折磨人。

    他倒是有点小聪明,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间扑通对秦妙言跪下:“尊上,你如果不要我伺候了的话,不若收我为徒吧!”

    秦妙言烦得要死,她也不会随便收徒弟,而且她感觉到心口还是在痛,显然李扶光并没有消气。

    因此秦妙言的语气十分不好:“就凭你这种资质,也想做我的徒儿?你当我无间谷地是收废物的?”

    白鹤少年被打击,面色惨白,又实在是感觉到了秦妙言的怒火,吓得瘫坐在地上。

    当时眼泪就顺着脸上簌簌滑落,哭哭啼啼地说:“可是……可是他们都说,给你做了情人之后,就能做你的徒儿,你那几个徒儿都是这样收的呜呜呜……为什么我不行呢?是我伺候尊上伺候的不够好吗?”

    秦妙言:“……”

    她猛地回头看向李扶光。

    李扶光依旧面无表情,看上去神色毫无波动。

    但是秦妙言骤然弯下了腰,咬牙按住了心口。

    疼死了,操!

    第39章 雪原骊鹿

    秦妙言这漫长的一生, 根本也没有过什么健康的亲密关系。

    她根本就不懂得要怎么跟人去建立亲密关系,更不知道要如何去维持这种亲密关系。

    平时跟那些小宠在一块的时候,秦妙言根本就不需要去考虑他们的情绪, 她也不可能去考虑, 买那些小玩意儿不就是为了快乐?

    从前跟李扶光在一起的时候, 秦妙言也是什么都不想, 甚至因为李扶光人更傻一些, 所以秦妙言和他在一块时, 甚至比和那些小宠们还要放松还要暴露真性情。

    而这一次,秦妙言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她用的这种办法似乎行不通, 她不应该把这两个人带到李扶光的面前,李扶光应该是想起了……那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因为秦妙言心口越来越疼,李扶光站在那里垂着眼睛,表面上看上去好好的, 却疼到秦妙言想骂人。

    这么伤心吗?

    就因为那些天的事儿?

    秦妙言当时确实是故意的, 她因为……因为跟李扶光成婚的那一天,怀里揣了真的誓心石,却突然间发现,李扶光是背叛她的李曦的儿子。

    这让秦妙言根本无法接受, 甚至感觉到恶心, 她能因为当时平庸又无知,被骗一次, 但绝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

    尽管她不想承认, 但她要斩断的, 就是她自己对李扶光的动容。

    所以秦妙言做那些事,是想让自己清醒地认识到, 李扶光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向来极端,从来没想过给自己留什么回头路……

    果然,现在就不太好回头。

    但谁能想到李扶光在那种情况之下,竟然还跑回来悍不畏死地救她,丝毫不迟疑地为她去送死。

    五百多年前秦妙言因为李曦的“为你而死”,记了那么久,到最后却发现是一个谎言。

    可那天诸位长老叛乱,整个无间谷的弟子,包括曾经无处可去,被整个修真界驱逐的邪修,全都是被秦妙言庇护起来,才有了落脚处,可在她“落难”之时,那些人却只想着逃命。

    秦妙言并不怪那些人,因为她自己就是那种人,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为了活着拼尽全力。

    只有一个李扶光,活像一个傻子,逆着人流跑向她,毫不怜惜自己的性命。

    可也正是因为他用一个体无完肤的死,把秦妙言五百多年的心结和壁垒,在一夕之间粉碎。

    而且秦妙言又发现,他根本和李曦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李曦那个王八蛋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让李扶光跟他的模样变得那么像。

    秦妙言所有的恨和怨,都瞬间没了着力点,沉浸在心底里的喜欢和动容,就自然而然地浮上来了。

    她现在怜惜他,想把这些小宠处理了哄一哄他,却不知道怎么又踩在他的逆骨上了。

    她能够跟李扶光之间连通共感,当然也可以随随便便就切掉这种共感,一切的主动权都在她自己的手中,她完全可以不需要去在意李扶光的感受。

    但那是从前,现在……秦妙言不想那样做,她想知道李扶光的感觉,哪怕这种感觉有一点糟心。

    那个白鹤少年还在那儿嘤嘤嘤唧唧地哭,秦妙言苦恼万分,她当时是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种东西带回谷中,本来就因为心口痛不舒服,回头时神色自然带上几分狠厉,她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大包灵石扔向他,斥骂:“还不滚?!”

    白鹤少年表现得非常伤心,他的双眼红得像小兔子一样,发觉秦妙言是真的恼怒了,他也非常识时务,捡起地上那些东西,张开了翅膀足下生风地跑了。

    其实他非常的机灵,身为半妖,又在人间混了那么久,早就有一套自己的存活方式。

    他不过是想在秦妙言这里多捞一点,如果能捞到个徒弟的身份就更好了,不行的话也无所谓。

    反正他现在自由了,又有了秦妙言给他的丹药和灵石,隐藏到人类之中,他的日子能过得特别好!

    白鹤少年跑了之后,秦妙言几步走到李扶光的面前,自下而上地看着他说:“我把他们全都打发,以后也不会再买,那几天的事情是我生气才会做,那本来也不算什么吧……你能不能不要再闹了?”

    对秦妙言这种老畜生来说,就算当着李扶光的面那样,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她从前身边也不是没有四个五个的,一起玩的时候也很多啊,她都这把年纪了,又到了如今这种地位,有几个人不是很正常吗?

    李扶光何必……伤心成这样。

    但是秦妙言说完这句话之后,把李扶光身上的禁制给解开了,李扶光却依旧没有说话,更没有再看秦妙言一眼,而是慢慢地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又坐回了门口的位置。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

    如果秦妙言不是心口疼得要死,而且越来越疼的话,她也会认为李扶光不在乎。

    “我……”秦妙言顿了顿。

    按着心口,总算是摸对了一次方向,把一句“你到底别扭什么,我睡的人多了去了”给咽了回去。

    秦妙言不会哄人。

    她可以跟人玩情趣,但让她真的去哄谁,她除非在要杀那个人之前可能会说两句好话……

    她有种拿李扶光没有办法的感觉,他不在乎修为,不在乎身外之物,多好的东西在他的眼中也没有多稀奇。

    他现在甚至连饭都不吃了,他又不怕死,自从秦妙言把他救醒之后,他更是没有再提一句自己的爹娘。

    他像一个闭得紧紧的蚌,秦妙言在他的旁边游了好多圈,愣是不知道怎么下口。

    秦妙言根据心口痛的频率和强度,猜测着李扶光在想什么东西,恨不得上前直接搜个魂得了,就知道他想什么了。

    不过搜魂会把那个人搜成傻子,李扶光已经够傻了,秦妙言她又不舍得砸碎他的蚌壳。

    猜来猜去,秦妙言恍然大悟。

    蹲在李扶光的身边问他:“你是在乎刚才那个人说的,我的徒儿的事情?”

    “根本没有的事!你少听他胡说,传言不可信……”

    秦妙言用手抵着自己的心口,说到一半之后,想到了李扶光为了救一个跟她长得一样的傀儡,胸口被腐蚀了一个大洞,五脏皆空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就改了。

    “好吧不骗你,秦鸿飞确实跟我有一段。”

    秦妙言说:“但是他做了我的徒弟之后我就再也没碰过他!我根本不碰自己的徒弟。”

    “秦文彦我也没睡过,他是个鸟族,他那玩意儿长得是螺旋形状,反正很奇怪……我接受不了。”

    这秦妙言倒是没有撒谎,秦文彦本来长得就不是秦妙言喜欢的类型,然后……有一次倒是确实是动了心思,结果脱了衣服一看,就收他为二徒弟了。

    “至于秦蓉,她就是个被魔兽给吃了的小姑娘,我把她救下来后,把那只魔兽杀了和她拼一起……我可没碰过她。”

    秦妙言想着自己说实话了没有骗李扶光,这已经够坦诚了吧。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解释秦蓉这件事,就已经暴露了她男女不忌的事实。

    “至于我之前有过的一些徒弟,大部分都死了,还有一些跑了……他们都背叛了我。”

    秦妙言说到这儿声音低了一些,看向了李扶光,认真说:“背叛我的人非常多,特别特别多,多到我已经有些麻木了。”

    “你那天回来,我非常的开心。”

    “扶光,把以前那些事情都忘了,我们好好的,还像以前一样不行吗?”

    大概是因为秦妙言的态度终于看上去坦诚了一些,李扶光也终于偏过头看向她。

    “把以前的那些都忘了……”李扶光像是不解,又像是质问,“我们还怎么像以前一样呢?”

    “我们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李扶光说,“我想回家。”

    “你哪里有家?你爹娘都是假的。”秦妙言说,“把这里当成家,不好吗?”

    “你说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那我们就重新开始啊。”

    李扶光又不说话了。

    秦妙言心口一直在闷闷地疼,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停止过,她本来就睡不好,半夜做噩梦,梦里李扶光变成了一具尸体,而她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凡人,她什么都做不了,看着李扶光慢慢腐烂,神魂消散,泯然于天地之间。

    秦妙言抽着气惊醒,李扶光不肯上床睡觉,蹲在她床边的脚榻上,睁着眼睛看向黑暗,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秦妙言并没有看到,在她惊醒之前,李扶光才刚刚放下的手,他还记得自己弄坏了秦妙言的云蚕丝,答应过要一直守着她,不让她再深陷噩梦。

    可他把秦妙言从噩梦之中拉出来,却不肯跟她有交流,将自己封闭起来。

    这一次秦妙言没有感觉到心口因为李扶光的疼痛而传来疼痛,但她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

    他们两个人离得那么近,伸手就能碰到彼此,可秦妙言却觉得李扶光离她越来越远。

    她就非常不理解,为什么李扶光能为她而死,没有半点犹豫,他依旧爱着她,秦妙言把他给禁锢住,根本都不需要撩拨,只要躺在他的身边,碰一碰他,他就会有反应。

    他跳动的心脏,窒闷疼痛的胸口都是还很爱她的证明。

    可他却不肯再和自己好了。

    秦妙言索性不再睡了,坐在床上盯着李扶光的后脑勺想办法。

    其实她这个身份地位,想要什么东西断然没有忍着的道理。

    当初将李扶光带回来是这样,现在明晰了自己对他的喜爱,绝不肯再放过他也是一样的。

    秦妙言很少被什么问题给难住,不过这一次她坐到了天亮,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她从身后去抱李扶光,李扶光却突然站起身,挣开她之后朝外面走了。

    只要秦妙言想,她当然可以强迫李扶光做任何事情,李扶光现在就是她的傀儡。

    但她怀抱一空,也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终究没有再去强迫李扶光。

    他实在太倔了,强迫是行不通的。

    秦妙言忧愁了两天,是非常真实的忧愁着,小爱人就在自己身边,看得见摸得着,但就是不肯理她。

    心肝宝贝这种不要脸的话秦妙言也拉着脸说了,但是每一次这样叫,李扶光不光像听不见,秦妙言还会感觉到心口疼。

    然后她用了两天的时间想起来,她之前故意当着李扶光的面跟人亲近的时候,叫了别人心肝宝贝。

    操他祖宗的。

    秦妙言真的……快要束手无策了。

    不过在秦妙言愁得眉心都要皱出竖纹的时候,他接到了北松国天元剑派的求救灵鸟。

    天元剑派长老中有人叛变,勾连北松国的修真氏族,欲要夺取霍珏手中的重生莲。

    霍珏跟秦妙言其实没什么太大的交情,二十年前一起并肩作战过……但也仅此而已了。

    秦妙言对霍珏的印象也比较一般,不过霍珏是北松山的少掌门,北松天元剑派曾经也是修真界第一剑宗。

    如今沦落到跟她求救了?

    秦妙言把传信灵鸟捏碎,她并不想去,她现在自己都愁死了。

    要不然派几个人去看看算了……

    不过就在秦妙言准备让秦鸿飞去看的时候,她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北松国的天元剑派经年飘雪,处于极寒之地,各种灵植什么的都很匮乏,实在不算什么好地方,如果不是剑修需要苦修,这种宗门很少有人愿意加入。

    但是北松山上,有一些灵兽却是非常滋补的,生长在极寒之处的灵兽因为需要抵抗恶劣的环境,灵气也都非常的精纯,适合修士补充灵气。

    但其中有一种叫雪原骊鹿的灵兽,肉质非常的鲜美,却少有人捕捉,因为这个东西虽然不难捕捉,它的肉吃下去却有一种非常不好的作用。

    会让人遗忘过往。

    吃多了甚至连修为都会忘了的那种。

    之后秦妙言的胸腔当中涌出了喜悦,一拍脑袋,想出了一个旷古绝今的馊主意。

    第40章 小祖宗?

    秦妙言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 瞬间觉得豁然开朗。

    只要她给李扶光吃下了雪原骊鹿肉,让他把之前的一些事情都给忘了,他们不就能重新开始了吗?

    免得他整天因为那点事儿心痛, 搞得秦妙言也跟着不舒服。

    秦妙言并不害怕重新开始, 因为李扶光是个傻的, 就算重新开始, 秦妙言也有绝对的自信, 能够让李扶光像之前一样重新爱上她。

    这一次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的阻碍, 任何的隔阂。

    秦妙言很快通知了自己的徒儿们,要他们守在无间谷,临行之前, 秦妙言和无间谷之内尚存的一众长老,重新开启了大阵,谷内剩下的一应需要重置的阵法和修缮的房屋,就暂且交给三个徒儿。

    自己则是随便收拾了一点东西, 就带着李扶光出发去北松国的天元剑派。

    秦妙言甚至都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瞒着李扶光, 她直接就明说了此行的目的,“我带你出去玩玩,在家里闷着你也总不开心。”

    “这一次是北松山的天元剑派求助,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 好像所有的宗门长老都在反叛, 全都活腻了估计是……”

    “这北松山经年苦寒,没有什么可稀奇的东西, 不过他们经年不化的雪原之上, 生长了一些比较稀奇古怪的灵兽, 因为吸取了纯净的雪原冰寒之气,吃了之后都是非常滋补的。””到那儿我抓给你吃, 顺便给你补补身体。”

    秦妙言说:“那雪原之上有一种鹿,叫做雪原骊鹿,不光吃了之后可大补,还能食之忘忧。”

    秦妙言在路上都有一些迫不及待,对李扶光说:“等你吃了鹿肉就会很开心,忘掉你不喜欢的所有烦恼和记忆,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了。”

    李扶光本来觉得如果秦妙言带他出去的话,说不定能找到机会逃走,总比被关在无间谷地要好多了。

    但是听到秦妙言说吃了那种鹿肉,他就会忘掉从前,李扶光从心底里面蔓生出了一种恐惧。

    他不怕死。

    但是如果他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是谁,那实在是比死去更加可怕的事情。

    因此自从秦妙言跟李扶光说要把他的记忆给弄没后,李扶光的心口就一直在痛。

    秦妙言却只当他是又犯病了,甚至短暂屏蔽了这种疼痛,反正她已经找到了事情的解决之法,就不需要再和李扶光感同身受了。

    怎奈何李扶光无法自控自己的身体,直到他和秦妙言在赶路的途中,落脚在一间客栈,秦妙言终于大发慈悲地为他解除了禁制,李扶光这才能够短暂地做个人。

    而一恢复行动,他甚至直接跟秦妙言吵了起来,“你想彻底把我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傀儡?就为了掩盖你曾经做过的事情?!”

    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对秦妙言的话有这么大反应了,连秦妙言故意打扮勾搭他,他哪怕意动到难以自抑,也总是装着无动于衷。

    但此刻他眼圈泛红,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凸起,让秦妙言想起了当时李扶光骤然知道一切都是个骗局,在牢房里提着剑质问她的那时候。

    而李扶光简直不敢相信秦妙言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她真的太狠了。

    让李扶光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不如直接杀了我!你直接杀了我算了!”

    李扶光瞪着秦妙言说:“你杀了我啊!”

    秦妙言被李扶光的态度给吓到,銥誮根本不理解他为什么发疯。

    “是你忘不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整天拉长个脸,”秦妙言说,“那干脆就忘掉好了,我们重新开始不是很好吗?”

    “你到底在闹什么?”

    李扶光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他回头看向客栈的门口,他想跑。

    秦妙言很快就发现了李扶光的意图,抬起手在虚空当中一抓,无形的傀儡丝,就彻底接管了李扶光的身体,让他再也做不出任何出自自己意愿的举动。

    “小祖宗你能不能不要再闹了?”秦妙言想出这种混蛋的办法,几乎要抹去一个人的所有。

    但她这混蛋的本身,竟然还有一种无奈的感觉。

    她当初为了上位实在是用了太多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也是上位太久了,根本不会去以己推人。

    秦妙言是无间谷地的至尊,她哪需要去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因此她甚至都没有再去听李扶光说话,也不想和李扶光吵架,干脆一路上都控制着李扶光,让他彻底变成了一个跟在自己身边的傀儡。

    从西邻国到北松国的路程,秦妙言如果一个人走的话连一天都用不了,但是带着李扶光一起,她要照顾李扶光的修为,无法跟上她这个茧魂镜修为的御剑疾行,走得就比较缓慢。

    而且无论如何,秦妙言在路上也尝试着哄李扶光来着。

    就比如马上要到北松国的时候,她再一次尝试把李扶光的禁制解开,给他买了一个他爱吃的糖人,还是用自己的模样做成了鲛人的样子。

    秦妙言回想起当时那种甜蜜的感觉,心中特别欢喜,但是等到她把糖人递给李扶光,李扶光不光没有接,还尝试着要从她身边逃走。

    秦妙言是真的有点生气。

    她很快再度控制住李扶光,又把糖人塞在自己的嘴里,咯吱咯吱地嚼得像要将谁粉身碎骨一样。

    她仿佛忘了她嚼的是她自己。

    “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秦妙言拉着李扶光到大厅里面坐着,有些恼怒地问李扶光,“你不是爱我吗?你的爱就这么浅薄吗,之前我是做错事情了但我已经把那些人都打发掉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做?连为我做一点牺牲都不肯?”

    “你想跑去哪里呢?”

    秦妙言伸手摸上李扶光的脸,李扶光一动也不能动,唯一能动的就只有眼珠子,他闭上了眼睛,显然是连摸都不愿意让秦妙言摸。

    秦妙言偏要摸,摸完他的脸蛋又摸他的脖子,摸完他的脖子又去捏他的嘴唇。

    “别表现得像多厌恶我一样,你骗不了我,你就是喜欢我,爱我爱到要死要活。”

    李扶光的眼睫疯狂地抖动,秦妙言见他被戳穿这么紧张,抿着唇笑了起来。

    语气越发的温柔,道:“你听话一点,等到吃完了鹿肉,我们就一起回家。”

    秦妙言这一辈子为了杀人放火上位登天,虚与委蛇曲意逢迎也不是没有做过。

    但是她从没有真心真意地对一个人表达过自己的爱意,就连当初对着李曦,秦妙言其实也没有提过任何一句喜欢。

    但是她现在捏着李扶光的唇,又揉了揉,不带任何的恶念,只有满心的欢喜。

    对他说:“等我们回家,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就再办一次婚礼。”

    “这一次我来宴请宾客,到时候各宗的修士都会过来,正好你说过,你想要好好地修炼与我共白头,到时候你自己挑一个师父,是想修刀修剑还是修丹炼器,都由着你。”

    秦妙言像一个二十四孝“好妻子”一样,每一句话都是宠溺和妥协。

    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绝不可能对第二个人这样了。

    她伸手搂过李扶光的脖子,把下巴搁在李扶光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边问:“你是想要像凡人一样嫁娶,还是想与我发誓请天道见证,我都应你还不行吗?”

    “我是个邪修,但我可以为了你被雷劈一劈,这样还不行吗?嗯?”

    秦妙言手指拨弄着李扶光的耳朵:“小祖宗?”

    李扶光回答不了任何的话,因为秦妙言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秦妙言的这一番话,如果在她决定带着李扶光去北松山,把他的记忆给抹掉之前说,李扶光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场骤变的婚礼,让他心中有多么的遗憾。

    可偏偏秦妙言这迟来的温柔,是建立在要把李扶光整个人给摧毁的前提之上。

    李扶光现在只觉得她太可怕,她的喜欢和爱意,只会让人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秦妙言自说自话了一通之后,打算带着李扶光继续赶路。

    不过两人还未能从客栈里出去,就有一大群修士进入了客栈的大堂之中,吵吵嚷嚷地让掌柜的赶紧上一些好酒好菜。

    然后一群人拉扯着桌子,吱吱嘎嘎地围在一块,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了事情。

    他们是真的旁若无人,动静特别的大,让秦妙言想关起耳朵不听,不过声音巨大,不太可能听不见。

    “这一次我们肯定能够一举突破天元剑派的阵法!”

    “有穆家作为后盾,穆大小姐手段了得,听说还雇佣了很多邪修,我们只需要跟着众人冲进去……到时候重生莲我们肯定是拿不到的。”

    “不过我们只要进入了天元剑派,就能够拿到其他的好东西,天元剑派的藏书阁中,有各种各样精妙的剑术秘籍,我们随便拿上几本,还愁宗门不能发扬光大吗?”

    “反正已经有人围在那里好几天了!等会儿我们吃饱了再过去,伺机突破阵法就可以!”

    众人都连声应和着,个个都在畅想在天元剑派这个曾经的第一剑宗当中烧杀掳掠,连过过嘴瘾都觉得那么畅快。

    秦妙言没想到自己就是落个脚,还能碰到一群纠集在一起,要破北松山大镇的的杂宗杂种。

    霍珏灵府开裂,看样子是真的虚弱到不行,加上山门里的长老反叛,估摸着命不久矣了吧?

    否则这种杂宗怎敢也开始打起了北松山的主意?

    可惜了。

    霍珏那个人……虽然古板又冷肃,像一个冰雕的人,但其实长得还挺好的。

    秦妙言把自己杯子里面的水喝干净,拉着李扶光起身,凑向了那些修士。

    在凑近了之后,那些修士看到突然间出现的秦妙言都转过了头,见她模样实在是美艳,秦妙言又把身上的灵压全部都收敛起,没有人能感知到她的修为。

    而这些杂宗修士,不可能见过无间谷的至尊,自然是不认识秦妙言的。

    但是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明艳,像一朵盛放到极致的花,让人见后第一反应,便想起那句“有花堪折直须折”。

    这一群人愣了一下之后,有两个人竟然露出了有些淫邪的笑容。

    因为秦妙言长得就不像厉害的样子,虽然穿着道袍,却也跟那些平常的仙子道姑们清冷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位……仙姑,有何贵干啊?”其中一个人语调轻浮地问出了声。

    秦妙言对他们笑了笑。

    她这一笑,就更是人间殊色,只不过她的眉宇之间透出了一点戾气,她的眉目极艳,透出的气势却像一把极其锋利的刀,割人眼球一般。

    这一笑让那两个神色轻浮的人瞬间心神一凛。

    他们到底是修士,五感敏锐,立刻就升起了警惕心。

    然而已经晚了。

    秦妙言抬了抬袖口,灵丝蜂拥而出,还未等这些修士们做出什么举动,就已经迅速钻入了他们的眉心灵台。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秦妙言唇边的笑意还未能落下,这一屋子的人,除了掌柜小二和一些无辜的食客,就全部变成了秦妙言的傀儡。

    只听大殿之中骤然一肃。

    下一刻秦妙言拉着李扶光朝着门口走,这一群人便同时起身,又同时迈开腿,行尸走肉一般跟在了秦妙言的身后。

    北松国向来有修士驻扎宗门,掌柜也见到过不少来往的修士,算是见多识广。

    但是此等鬼魅一般的手段,却实在是让掌柜胆寒心惊。

    他拉着小二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堂中的食客,见状也是吓得屁滚尿流地朝外跑。

    而秦妙言浩浩荡荡地带着一群傀儡,出了城之后,准备带着这一群傀儡朝着北松山的方向而去,结果还未等起行,便有一位修士御剑而来,落到秦妙言的面前。

    上前拱手自我介绍:“在下北松山长老,关子石,见过秦谷主。”

    男子生得温润如玉,由内而外的透着一股端雅,说话声音也十分好听,如玉碎冰破。

    秦妙言挑眉疑惑看他,她并不认识这位北松山长老,当今天下,认识的她的人也不多。

    关子石便坦言道:“曾经在仙盟的聚仙宴上,在下有幸见过秦谷主一面。刚才在下也在那客栈的楼上,正见到秦谷主教训这群人。”

    他指了指秦妙言身后的傀儡,问到:“秦谷主是要前往北松山吗?”

    关子石接到了霍珏的求救灵鸟,猜测这位无间谷的至尊,会处理这些密谋颠覆天元剑派的杂宗,肯定是接到了霍珏的求救灵鸟。

    秦妙言点了点头,关子石便说:“在下正巧要回到天元剑派,不若同行?”

    秦妙言看了他片刻,并没有说是否同行,反倒是问他:“你是一块玉髓成精?”

    这问话堪称冒犯,关子石愣了一下,他修为也不低,少有人能一眼便识破他的真身。

    浑身一凛,很快躬身道:“秦谷主好眼力。”

    秦妙言没在多说什么,拉着李扶光御剑腾天而起,朝着北松山天元剑派的入口而去。

    那些傀儡也跟着她,虽然没有御剑飞天,却在地上乘风跑得飞快。

    关子石也立刻跟上,心下稍松。

    如果有这位无间谷至尊的相助,北松山这一次的危机必解。

    秦妙言到北松山大镇入口的时候,果然看到了一大群人穿着各色的道袍围在那,正不断地攻击着阵法。

    秦妙言稍微观察了一下,分不清谁跟谁是一伙的,个个贪欲弥漫周身,有一些眉心灵台都隐隐透出了黑气,没一个好东西。

    没有工夫跟他们纠缠,她急着把李扶光带到北松山,去找雪原骊鹿。

    因此她像之前在客栈时候一样故伎重施,她御剑飞来,灵丝从天上落下之时,便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散出万千灵丝。

    而后待到她落地,外面围拢的这些人,已然没有了任何一个能自主活动的人。

    他们个个瞪大了眼睛,神魂被困在身体当中还未曾失去意识,却像被蛛丝缠住的猎物,除了在无尽的恐惧之中化为一滩血水,已经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关子石仅随秦妙言身后,见她一出手无差别将人全部都杀完,人落地都踉跄了一下。

    他很庆幸秦妙言会来助北松山解除危机,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至尊竟是出手如此简单粗暴。

    秦妙言拉着身后的李扶光,见到大阵开了,里面迎出了一些北松山的修士。

    秦妙言一个也不认识,她没有看到霍珏。

    她拉了拉手里面灵丝化成的,捆在李扶光脖子上的绳索,径直朝着里面走去。

    而她一动,身后那浩浩荡荡的傀儡,足足数百众,全部都跟着她一个动作,迈同样的一条腿,委实是有些令人心惊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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