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的伴侣,我会帮他吻掉唇边的奶油。”
——“一定很甜。”
监护人的声音是很好听的低沉款,那是成熟男性alpha独有的魅力,但似乎比起其他同龄的alpha,监护人在各个方面都要更加出众:柔顺浓密的深红色长卷发,俊美到宛若天神的深邃五官,好听到令人耳朵怀孕的声音,强健充满了力量的体魄……
时光让他更加富有魅力,像是一壶放得越久便越香的酒,对于顾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是一口就足以醉倒的佳酿。
于是,在恍惚的梦中,那道声音、那些话语又如一双双小手,轻轻抚摸过顾栖的脸侧、耳畔,将某些场景带入到更加深刻的梦境之下——
顾栖感觉自己正坐在餐桌前吃蛋糕,那是一个很小巧的冰激凌蛋糕,乳白色的奶油因为青年的不注意而染在嘴唇边,有些发痒,于是他探着发红的舌尖,试图将唇边的奶油重新卷到嘴里——那是一种珍惜食物的举动,顾栖总是很爱惜每一块可以呈到他面前的吃食。
但他失败了。
大概是舌头不够灵活,距离嘴边的奶油总是差了点儿距离,以至于梦中的黑发青年就像是个伸着舌尖乱舔的小猫咪,最终被他的主人拯救于水火之中。
最初响起来的是一道略哑的轻笑。
透过这样的声音,足以你感受气息缓慢划过喉咙后,喉结又轻微滚动的微小变化。那是一种荷尔蒙的体现,修长的蜜色脖颈、轻颤凸起的弧度,以及逐渐靠近的身影。
顾栖感觉自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所笼罩,是好闻的海洋味儿。
他被那个看不清面容的alpha温柔地搂在怀里,就像是在对待自己的珍宝,一只蜜色的手抬起了青年苍白的下巴,当脖颈上的线条即将拉平时,顾栖感觉炽热的吐息靠近,随后无限靠近于唇瓣的位置,被吻住了。
很轻,很柔和,甚至是一种让他后脖子发麻得舒服。
梦里的青年眨眨眼,他无声抓紧了alpha的衣摆,下巴愈发地扬起来,似乎是在追逐着来自对方的馈赠——他还想要拥有更多,这样清清浅浅的一个吻似乎并不够。
但alpha伴侣并没有满足他的小渴望。
对方只是坚定且轻缓地吻过那一小片接近唇却又不是的唇的肌肤,吻掉了乳白色的奶油,便毫不眷恋地抽身离去。
顾栖有些失望,他试图抓住对方。
朦胧中,他听到alpha略带着小钩子的语调,“要更亲密的关系,才会对七七做剩下来的事情……”
顾栖猛然抬头——
alpha脸上笼罩的雾气逐渐散去,然后他看到了对方的五官。
是监护人,恺因·柯尔刻。
“——等等!”
唰!
顾栖从梦中惊醒,他直接坐直了身子,黑色的碎发落在耳侧令人皮肤发痒,可脑海中还回荡着梦境中内容的青年却无暇顾及。
他直愣愣地坐在床上,眼角晕染出红,苍白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下唇,那里似乎还能透过逝去的睡梦,感受到来自另一个alpha唇上的滚烫。
太烫了,就好像被火焰的尾巴燎过,让顾栖觉得自己整个嘴巴都开始发麻。
“怎、怎么会做这种梦啊……”
从来都睡眠质量很好的青年就连做梦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而今天这一晚梦中的内容足够劲爆,甚至在梦境背后,是顾栖渴望alpha更进一步的举措。
如果是其他alpha,顾栖只会当它是个梦。
可偏偏梦里的不是别的alpha,而是这十八年来顾栖最熟悉的人——他的监护人恺因·柯尔刻。
“难不成……”
顾栖喃喃道,“我对监护人有别的想法了?”
在今夜之前的黄昏时,他因为监护人那两句话几乎整个精神力训练中都处于失神状态——不论是对于人类还是虫族来说,精神力都是一种很私密的存在,但在恺因教导顾栖加强对精神力操控的训练里,两者的精神力基本进入了一种“如胶似膝”的状态。
从很久以前,顾栖就知道监护人的不同,那是一种区别于人类alpha的特殊,恺因几乎从未在顾栖的面前刻意掩饰过什么,因此某些细节只要顾栖想,他就能发现隐藏在表象之下的秘密。
而恺因那强大如瀚海的精神力就是其中之一。
精神力的亲密接触,总是会令顾栖神经发麻,那是一种让人想要逃脱,却又忍不住沉迷其中的感觉,宛若迎风摇曳的罂粟。
甚至在精神力训练的某几个时刻中,顾栖以为自己差点儿要迷失在那股诱人的浪潮之中,成为海洋的傀儡,至此只能与游鱼和珊瑚做伴。
危险又迷人,这是顾栖对于监护人精神力的评价。
“哎……”
坐在床上的黑发青年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乱七八糟的脑袋,纵然心里告诉自己应该睡觉,但大脑却因为这一场梦境而彻底清醒,还总忍不住地想起蔷薇庄园内的另一位主人。
顾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不能再想了,那可是监护人啊……”
他噌噌从床上爬起来,迅速跑向卫生间,大半夜地冲了个澡,才又恹恹地回到床上,试图酝酿出睡意。
或许是因为冲澡有效果,这一次,顾栖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在完全坠入黑暗之前,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拍着他的肚子——
就像是顾栖很小、很小的时候一般,监护人哄那个年纪的小幼崽睡觉时,不只要讲睡前故事,还要轻柔地拍着幼崽的小肚子,只有这样双管齐下,幼崽才能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天亮。
可以说顾栖长大后有这么好的睡眠质量,与监护人曾经提供的哄睡服务脱不开关系。
此刻,已然是夜深人静,黑漆漆的卧室里静谧到只能听到青年的呼吸声,但在视觉无法捕捉到半空中,由精神力构成的巨大龙鲸虚影正盘踞在那里。
龙鲸本体的体型长达25米,但显然室内的这只已经同比例缩小了很多,它以精神力的状态存在着,在另一个非现实的世界中,龙鲸的周身正散发着淡色的莹蓝色光晕,那些细碎的光点宛若钻石,悄无声息地散落在半空中。
龙鲸那格外长,外形如平桨的鱼尾弯曲着搭在了青年的腹部,正一下一下轻拍着,格外有节奏,几乎等同于顾栖的呼吸频率。
与此同时,在走廊另一端的卧室内,隐约有水流外扑的“哗哗”声。
——是恺因。
整个房间都黑着,只有浴室那带着雕花的磨砂玻璃内透出了冷白的微光,而水声也是自那里传出。
浴室内,雾气氤氲,镜面上蒙着一层银灰的水汽,细细密密的水珠遍布着,像是数颗相缀连的小珍珠。
在偌大的浴缸里正靠着一个人——
恺因·柯尔刻仰着头,深红色的长卷发半潮地铺在浴缸边沿,蜜色的肌理落着水汽,线条明显的腹肌一路延伸到水面以下,但自浴缸另一端搭在外面的不是双腿,而是一条银白色的鱼尾。
这条尾巴与人鱼族的不同,比起那个生活在遥远的摩美得星域的人鱼们,恺因下身所显露出的鱼尾更显出一种狰狞的冰冷,最大的鳞片足足有小孩拳头大小,最小的也有成人指甲盖的程度,它们密密麻麻地交错排列着,略呈菱形的鳞中部微凸,上手摸去是明显的层次感——这是龙鲸鱼尾上的特点,在他们各个特殊时期时会用长尾卷住自己的伴侣,而尾部鳞片上的凸起就是防止伴侣挣扎、逃窜的“帮手”。
就像是某种神奇的藤蔓,越挣扎便会缠得越近,粗粝的鳞片凸起来回摩擦,将引起另一种令人战栗的感官。
但此刻的恺因并无伴侣可缠绕,因此他的尾巴只能无精打采地耷拉在浴缸之上,银白色的鳞片在冷质感的灯光下愈发显得不近人情,可也正是这一种鬼魅的冷意,反而愈发凸显了他体魄之上如火焰燃烧的蜜色。
恺因动了动手指,无形的精神力逸散、弥漫在他的指尖,丝丝缕缕穿过磨砂玻璃,似乎一直延伸到了屋外走廊的另一侧,它们就像是被操控的傀儡,听话、无声、等候着主人的命令,而恺因就是这巨型傀儡的主人——是坐于高台、掌控一切的傀儡师。
像是在感受着来自精神力中的动静,恺因微微偏头,直到片刻后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顾栖的睡眠质量确实是很好,好到很少做梦,而这一晚充满暧昧和引诱的梦境,诱因不仅仅在于黄昏时恺因的言语行为,更在于他精神力暗中引导着的一切。
陪伴在黑发青年身侧的庞大精神力如守护宝藏的巨龙,盘踞着长尾环绕整个床铺,大大的脑袋轻轻搭在床位,那双半透明的赤金色眼瞳正无声无息、满是温柔地注视着沉睡中的漂亮青年。
几乎同一时间,龙鲸的吻部微动,靠坐在浴缸内的恺因启唇。
——“晚安,我的小王子。”
异口同声,一道是神秘空茫的吟唱,一道是略哑含着水汽的呢喃,睡梦中的顾栖就好像是被安抚到了一般,他卷着被子侧身睡得更熟了,只是他却不知道,曾经在梦中挑动他情愫的监护人,竟然也因为精神力入梦的燥热“后遗症”而彻夜难眠。
自那天起,顾栖明显感觉到自己和监护人之间的相处似乎有些不同的,可具体是哪里不同,他又很难用匮乏的言语进行形容。
早晨,吃饭的长桌上,以前会由仆人代为切开的肉排这一次被放在了恺因的面前,他用刀时候的样子很优雅,将每一块肉都切到了刚好到大小,便自然而然地放在了顾栖的餐盘里。
饭后,监护人取代了悬浮车司机的工作,他坐在驾驶位,深邃的眉眼盯着车窗外的悬浮车道,而顾栖则坐在副驾驶座上,时不时偏头看看监护人,又很快收回目光,似乎生怕被对方发现。
等到了莱特蒂斯第一军事学院的大门口,在顾栖即将下车的时候,恺因忽然出声了。
他说:“七七,等一等好吗?”
“嗯?”神色已经恢复平常模样的黑发青年有些疑惑地回头,“daddy,怎么了吗?”
“唔,有一个小小的、有些过分的请求,不知道七七愿不愿意接受。”
这个时候的监护人神情柔和,赤金色的眼瞳中似乎闪烁着某些脆弱的微光。
——脆弱?
这是顾栖从未在监护人眼底看到的神色,他一时着急,心中担忧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原本从座位上下来的腿一转又半跪在椅子上,身体微倾,眉眼间闪过一丝着急,“daddy你说吧,我肯定愿意的!”
他想,是不是蔷薇庄园要破产了?他自己还有点小金库,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daddy……
“这样啊……”
恺因喃喃,他勾了勾蜜色的手指,“七七,再靠近一点我告诉你好吗?”
成熟alpha刻意温柔下来的语气充满了迷惑性,对于年轻的beta来说就像是一瓶充满了魅惑与荷尔蒙的香水,只需要零星的几滴,就能令还不曾见过花花世界的乖宝宝顾栖晕头转向。
“好的。”顾栖点头,顺着恺因的话语又往近挪了挪。
单纯的小绵羊又怎么是大灰狼的对手呢,几乎是在顾栖刚刚靠近、准备聆听“破产秘密”的时候,一枚如蜻蜓点水的吻便从他的唇瓣上划过。
脑袋略偏的红发alpha目光越过了顾栖的耳侧,正好落在了莱特蒂斯校门口的一侧,那双赤金色的眼瞳散发着幽光,一半宠溺一半冷沉。
而顾栖的全部心神则都被这个吻所吸引——又轻又柔,就像是那天晚上梦里落在唇瓣之外的吻,像是那片刻被吻掉了奶油的酥麻感。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栖感觉自己在这个吻里感受到了夏天那清冽如橘子汽水的滋味,酸甜口,和他现在的心情大抵是有些相似的。
在顾栖整个人僵硬如雕塑的时候,恺因从正装侧面的装饰口袋里掏出几枚包装精致的糖果,半透明的塑料纸包裹着橙黄色的糖体,被他放在了顾栖的掌心里。
恺因说:“今天是橘子汽水味儿的,七七还喜欢别的什么味道?”
——原来真的是橘子汽水味儿啊……
顾栖迟钝地“啊”了一声,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的小傀儡,只有在被傀儡师轻轻碰触时才能做出下一步的反应。
他有些呆滞且茫然地回应道:“蜜、蜜桃味儿的或许也不错?”
“好。”恺因认真点头,“等晚上来接你的时候,换个口味让七七尝尝。”
说着,恺因抬手理了理青年略碎的黑色发丝,“好了,去吧,去上学吧。七七,晚上见。”
“啊、嗯嗯,晚上见……”
黑色的悬浮车安安静静地停在莱特蒂斯的对面,不曾离开的恺因目送着黑发青年满脸怔然地进入校门,手里还紧紧攥着几颗橙黄色的糖果。
一步、两步、三步……
在恺因数到第七步的时候,背对着校门口的青年猛然回头,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恺因都足以捕捉到青年发红的耳廓和水润的眼瞳。
悬浮车上的单面玻璃只摇下去一半,当顾栖回头正好对上监护人那双赤金色的眼瞳后,脸颊、眼尾上晕染的红更厉害了,他甚至都来不及再多观察一下周围,就已经转身疾步往校园内走,好像身后正追着什么野兽似的,
恺因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眼底的温柔瞬间凝结为冰刃,冷冷地扎向莱特蒂斯第一军事学院大门的另一侧——
那里站着个短发的alpha,五官俊朗、身形高大,这些浮现于眉眼间的阴鸷森冷令他出色的容貌大打折扣,叫人多看几眼便不寒而栗。
正是约尔夫·达布斯。
约尔夫站在莱特蒂斯的门口本身是为了等顾栖,却不想隔着一条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悬浮车门半开着,黑发青年几乎是生涩地睁大了眼睛,被所谓的“监护人”吻住了唇,一触即离。
不论是画面中的谁,都是那么地令约尔夫觉得难以接受,甚至在恺因·柯尔刻完全吻住黑发青年的时候,约尔夫看到了来自红发alpha眼瞳中的警告。
“啧……”约尔夫咬了咬腮帮子,一脸暴虐地盯着恺因。
而被注视着的恺因只整理了一下座椅上的安全带,下巴微收、佯作颔首,便头也不回地启动悬浮车离开了莱特蒂斯的校门。
这些发生在校门口的小插曲顾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等自己坐在教室里后,紧紧捏着橘子汽水糖的掌心一片汗湿的黏腻,塑料糖纸皱皱巴巴,原先印在糖纸上的花纹都皱着有些难以分辨了。
顾栖抿抿唇,他擦了擦掌心的汗,小心翼翼把包裹着糖果的塑胶纸捋平,努力把它们恢复到监护人给他时的模样。
“七七你在吃糖吗?”因为o学院放假,便又来蹭课的阿奇兴致勃勃靠过来,他眨着眼睛伸手想拿一颗,下一秒却被顾栖一把将所有糖又捏了掌心里。
阿奇挑眉,“怎么?不能给我吃吗?”
顾栖耳朵上好不容易散开的红又出现了,“不、不是,诶,这个糖吧……它、它不好吃!”似乎一面对和监护人有关的事情,他就会结结巴巴,像个说话能力都没有发育完全的小孩似的。
“行啦,不逗你了,让我猜猜,这个糖是不是路易给你的?”阿奇露出笑容,眼底满是好奇,但在好奇之后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只是这一抹情绪被他隐藏得很好,就连顾栖都来不及发现。
顾栖一愣,“为什么会觉得是路易?”
莱特蒂斯内存在不同种类的选修课,而今天路易和文森特都在别的选修课程内忙活,顾栖则比较空闲,只有几节理论课。
“他喜欢你呀。”阿奇有些羡慕,比起自己受到的来自于家族的限制,路易和文森特的选择更多、也更加自由。他说:“从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他喜欢你了,上次你出任务,我就猜到他应该会找个机会告诉你他的心意。”
路易的大胆和直白,是阿奇所羡慕的,也是文森特所没有的。前者拘泥于家庭和性别的多种限制,后者受困于本身谨慎自持的性格,于是在他们几个里,第一个做出选择、大胆求爱的是王室成员路易。
“所以呢,七七,你是什么想法?”阿奇想知道顾栖的答案。
“我的想法吗……”顾栖有些迟疑。
讲台上,老师正讲述着枯燥无味的理论内容,座位上顾栖却不由自主又回想起了造成悬浮车内发生的一切。
他低声回答:“糖果不是路易的,是监护人给我的。”
阿奇一愣,脑子里飞快闪过了什么。
顾栖:“我已经拒绝了路易,我对他没有那种喜欢。”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对于我来说,路易是很好的朋友。”
“这、这样啊……那我和文森特呢?”阿奇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当然也是很好的朋友啊!”
“那是!不过我们几个里,我要当七七第一好的朋友!”脸上的笑容掩盖了心底微弱的失望,即使阿奇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但在没有彻底得到答案之前,他还是会存在有幻想。
o轻叹一口气,他看见了被顾栖小心翼翼拢在掌心内的橙黄色糖果,忍不住问:“七七,那你和柯尔刻先生……”
对于阿奇来说,恺因·柯尔刻的真实年纪足够做他的叔叔。星际时代下,人类的寿命被平均延长至一百五十年,虽然依旧以十八岁作为成年与未成年的区分界限,但这也足以说明人类成年后的时间段被拉长很多——三十岁的人和七十岁的人在苍老程度上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差异,因此在星际时代十八岁以后的年龄几乎很难代表什么。
不过就阿奇曾经偶尔几次见过恺因·柯尔刻的印象来说,这位成熟俊美、家底丰厚的alpha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同龄人,甚至在同一年龄阶段下,他更为优秀、出色。最重要的是,他大概是顾栖最亲近的人了。
“我也不知道。”顾栖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他当然不好意思说出来今早在悬浮车上发生的事情,因此他只是含糊地一带而过,“先顺其自然吧……过几天就要结课考试了,我可没时间顾虑这么多!”
“也是!你的目标可是莱特蒂斯的优秀校友奖章,在毕业之前可不能挂科。”
阿奇点头,将这个话题抛之脑后,反正不管日后顾栖做出什么样儿的选择,作为对方最好的朋友,阿奇只希望顾栖拥有快乐和幸福。
这一天难得轻松,当顾栖在课程中渐入佳境后,时间便过得格外迅速,等莱特蒂斯放学的铃声再一次响起时,懵懵懂懂从笔记本里抬头的顾栖看向教室的窗外——
那是一片漂亮的夕阳,逐渐变冷的天气同时也令白天缩短了很多,于是在夕阳之外、在云层更加深远的位置,已然可以看到细碎的星光和颜色剔透的月盘。
顾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他摸出了一直装在口袋里的橘子汽水糖。
是阿奇之前惦记着的、来自监护人的糖果,当然直到最后顾栖都没有给对方好好“观察”的机会,等阿奇因为家族中的宴会不得不提前离开后,顾栖独自写完剩下的所有笔记才想起来糖果的存在。
半透明的糖纸在掌心里发出沙的动静,苍白的指尖轻巧地剥出糖、送到了嘴边,又被灵活的舌尖卷着回到口腔里。
是酸甜中带着些微刺激感的口感,很容易地就会令顾栖联想到清晨的那枚吻。他舔了舔唇瓣,明明已经大半天过去了,可当熟悉的滋味上涌,顾栖感觉自己依旧会尝到唇瓣上的炽热。
透明的糖纸被他再一次捋平,夹在了笔记本中,桌子上零碎的小物件很快就被收拾好,等顾栖拿着怀里的东西准备出学校时,心里还有种被期待充斥着的雀跃——所以晚上,他真的可以尝到蜜桃味儿吗……
等等!
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回过神的顾栖拍了拍脸颊,试图散开那一抹热气,可藏在黑色发丝之下的耳廓却早已经被侧脸的热气给蒸红了。
只是在他刚刚走过长廊中的转角时,便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挡在了那里。
——是约尔夫·达布斯。
顾栖不着痕迹地皱眉,好在走廊足够宽敞,他稍微绕一下也可以避免和约尔夫接触。
不过,主动凑上来的人自然不会这么“好心”放过顾栖。
约尔夫·达布斯上前拦了一步,他眉眼间的阴鸷不消反重,看起来就像是个处于疯狂边缘的赌徒。
“请问学长有事吗?”顾栖想,自己一定是天底下最有礼貌的人了。
“有事吗?你问我有没有事?”约尔夫冷笑一声,“顾栖,你是不是在装傻。”
“……你什么意思。”
“前脚我追求你,后脚你就和自己的监护人接吻,恶不……”
——砰!
一句话没说完,惹人厌恶的alpha就被顾栖一拳砸在了侧脸。
在高阶虫族们的教导下,顾栖的身体机能本身因为血脉很难做出改变,但他在格斗上的速度和技巧却在成倍提升着,至少在每一次的训练里,他能在陆斯恩手底下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比起几乎可以称之为是“人形兵器”的陆斯恩,约尔夫·达布斯即使在莱特蒂斯内的名声再大、再优秀,他终究不曾直面过战场上的残忍,猛然之间倒是被顾栖一拳打得偏过头去。
他恶狠狠地吐了口血沫,声音沙哑,“生气了?不过我看你生气的时候还挺漂亮的?那个老男人尝过你的味……唔!”
约尔夫忽然瞪大了眼睛,冷白的眼球上遍布血丝,就像是一瞬间被人扼住了咽喉,只能困难地发出溢着气息的“嘶嘶”声,很快神情狰狞,浮现出一层紫红。
顾栖把自己刚刚因为揍人而掉地的笔记本捡起来,原先夹在纸页里的糖纸也掉出了半截。
他小心地用手指拂开上面的灰尘,又将其夹了回去,才抬头对上约尔夫·达布斯通红的眼睛,“你真的很烦人。”
是一种认认真真、真心实意诉说着自己想法的语气,可这样的话对于一贯骄傲的约尔夫来说不亚于被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了脸上。
约尔夫想说些什么,可现在怪异的状况令他无法挣脱,只能无力地张了张嘴巴,显得神色越发可怖。
顾栖抱好怀里的东西,从上到下把约尔夫打量了一遍,才慢吞吞道: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自信呢?说实话,从一开始看到你的那天,我就莫名其妙地讨厌你,最初我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但等到后来……等我看到你的一切所作所为后,我发现不是我的问题,是你本身就很讨厌。”
“你的追求令我恶心,我可没看出你有那点儿喜欢我。要我说,顶多是征服欲作祟,同样是alpha,为什么你这样的alpha就格外惹人讨厌呢?”
顾栖故作疑惑,“还有,我daddy才不是老男人,他那是成熟、有涵养,daddy会把我从危险中解救出来,但你只能令我陷入危险,那次任务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吧?”
虫母的精神力在顾栖生气时变得格外听话,它们紧紧勒住约尔夫·达布斯的四肢,并限制了他的呼吸,一切动作都是那么得凌厉且凶残,可偏偏操控着它们的主人在此时露出了一个不符合场景的乖巧笑容,“所以,你这么差劲,谁会喜欢你呀?”
话落,黑发青年慢悠悠地收回了精神力,任由前一秒倨傲、后一秒狼狈的alpha狠狠跌落在地,捂着脖子粗喘。
哒哒的脚步声轻快且充满了愉悦,青年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回荡在走廊里,有些幼稚,但更多的却是可爱——
“你要是再纠缠我,我就告诉daddy,到时候你会不会很惨,我就不知道喽。”
不得不说,狐假虎威的感觉真爽。
在顾栖离开后,约尔夫恨恨起身,明显还不想放弃,但还不等他走出一步,便又一次翻着白眼晕倒在地。
其身后,三位在校任职的高阶虫族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艾薇神色欣慰,“太好了,我原本还怕殿下被欺负,看来殿下进步很快,他可以保护好自己。”
“这种杂碎,有什么资格喜欢殿下?”安格斯满脸嫌弃,他迈着长腿踢了踢毫无反应的约尔夫,喃喃道:“这种不守男德、狂妄自大的家伙,叫殿下多看一眼就是脏了自己的眼睛。”
说着,他轻“啧”一声,“你们了解恺因·柯尔刻吗?”
陆斯恩摇摇头,“所有的了解不过是来源于外界的传闻,其中至少五成不具有真实性。”
“哥哥在蔷薇庄园,他应该可以了解到什么。不过……你们两个干嘛突然想知道这些了?”
安格斯轻咳一声,“知己知彼,你没听见吗?刚刚这杂碎说殿下和恺因·柯尔刻接吻了,而且再加上之前那个红发alpha的态度……”
“他喜欢殿下。”陆斯恩说完了安格斯的未尽之意。
“但是看殿下的态度似乎并不是拒绝。”艾薇挑眉,“怎么?你们要试试?”
“当然,在殿下没有完全拒绝我的那一天,我将一直以守护者的身份存在,更何况——”安格斯轻哼一声,“只要殿下想,我做秘密情人也完全可以。”
陆斯恩颔首,似乎是在赞同安格斯的回答。
“好吧,那你们努力。我和哥哥提前预祝你们成功。”艾薇看向躺在地上的alpha,“现在我们该好好处理一下这位冒犯了殿下的家伙了……”
就在高阶虫族们商量着怎么完美处理约尔夫·达布斯的时候,顾栖已经抱着怀里的笔记本走到了深色的悬浮车前。
此刻车窗严严实实地关着,顾栖在亮面的金属外壳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嘴角扬起来的弧度似乎有些太明显了吧!他真的有那么期待蜜桃味儿吗?明明床头柜里还摆着一堆蜜桃味的糖果呢!
顾栖连忙抿了抿唇,试图摆出一副和文森特差不多的冷静样儿。
下一秒,悬浮车被从内侧打开了。
穿着一身休闲款套装的恺因依旧充当着司机,他偏着头,深红的发丝落在眉眼之间,中和了alpha五官上过于锋利的俊美感。他开口道:“晚上好。饿了吗?”
顾栖舔了舔唇坐在副驾驶座上,有些神思乱飘地回答:“有点饿了。”
“今天的课程是不是很轻松?”恺因记得顾栖每一学期的课程,甚至比顾栖本人记得更清楚。
“嗯,主要就是做了理论笔记。”
“在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
过于家常的询问令顾栖小小失望的同时,也放下了心底的紧张和无措,态度也逐渐变得自然起来,“daddy,我都已经十八岁了!你怎么还问幼儿园时每天都问我的问题啊?”
“就算你108岁了,我依然会问。”恺因专注地驾驶着悬浮车,目不斜视,并不曾调试成自动模式,“所以答案是什么?”
“好吧,其实有人主动找麻烦了,不过我已经打回去了。”顾栖扬眉,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今天我是用精神力动的手,感觉比拳脚更厉害。”
“我们七七好厉害。那是谁找麻烦的?”
“就是那个约尔夫·达布斯,说什么追求我,我看到他就烦死了!明明都是alpha,路易比约尔夫好一百倍!”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恺因透过玻璃上的反光,正好可以看到顾栖抱怨约尔夫有多讨厌的模样。
他不着痕迹道:“那和我比呢?”
“daddy!你干嘛要和约尔夫那种混蛋比啊!”顾栖立马愤愤不平,“约尔夫就是个人渣,他竟然还骂你老男人,你根本就不老!要我说,约尔夫比不上daddy脚底下踩着的沙子!”
恺因轻咳一声,心底愉悦,“我是说,我和路易比。”
显然,记仇的监护人还不曾忘记路易给自家甜崽告白的事情,以及这件事情之后顾栖做出了什么回应。
一说到路易,顾栖就会想到告白事件;一想到告白,顾栖就会想到那日黄昏下,监护人在书房里说的那两句话;一想到那两句话,顾栖就会勾起前不久梦中的臆想,随后汹涌而来的是梦中被吻掉的淡奶油、早晨悬浮车上橘子汽水糖果味儿的吻、对于蜜桃口味儿那情不自禁的期待……
顾栖讷讷,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转头向另一侧的车窗,小声道:“为、为什么要和路易比啊?”
恺因神色如常,但说出来的话却足够叫人惊讶,“我总需要对比你的小追求者,自己差在哪里。”
“你……”一时之间,顾栖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悬浮车的速度很快,还不等两人对话继续进行,黑色的车体便已经滑入了蔷薇庄园内。恺因操作着悬浮车落在宽敞的院落里,在顾栖低头准备下车时却忽然锁了车门。
“七七,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高大的树影落在了悬浮车玻璃上,从树叶缝隙间透过来的光晕影影绰绰地摇晃着,偶尔有几缕光斑跳跃着落在了两人的腿上。
恺因面带笑意地执着着一个答案,而顾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小声开口。
他说:“……不差。”
恺因:“什么?”
“我说——daddy没有差在哪里!”这句话一出口,顾栖试图隐藏的薄红彻底浮现而出,从眼尾到脸颊以及藏在发丝下的耳垂,大抵是因为他天生皮肤苍白,于是这些红在晕染后便变得格外明显,还有一种干净的青涩感,就像是刚被摘下来的苹果,叫人垂涎欲滴,恨不得大大一口咬下香甜可口的果肉。
“这样啊……”
对比年轻的黑发beta,明显红发的alpha长者更加游刃有余,他所有的紧张和隐忧都藏在了不动声色的神情之下,而另一人早在脸上就露出了所有的底牌。
恺因忽然侧身,他缓缓靠过去,拉近了自己和顾栖之间的距离。
“所以说,七七并不喜欢路易,对吗?”他在得寸进尺,然后收获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不喜欢他。”
那双赤金色的眼瞳太耀眼了,顾栖垂下睫毛,实现飘飘忽忽落在了自己的袖口上,才感觉找回了一丝理智,“我和路易也算是从小长大了,我只把他当作是哥哥、朋友,哪里有什么别的感情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我,而且阿奇好像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我们的七七这么自己只会把对方当孩子养着,却不想十八年后又亲自狠狠打了自己的脸,甚至仗着阅历和脸皮的厚度,开始暗戳戳地将懵懂小羊羔往自己的狼窝里赶。
从恺因的角度,可以看到青年脸上掩藏的所有表情,他喜欢对方这样脸红却又无措茫然的样子,那是一种出于猎人的坏心眼,总是要在彻底拥有“猎物”前满是诱哄和善意地逗一逗对方。
顾栖:“因为我是你养的,你肯定这样说。”
恺因勾唇,“不。不管你是不是我养的,我都会这样说。”
“那好吧,我就当我自己很优秀了。”黑发青年轻咳一声,试图找回自己原有的从容,“那、那下车回家?”
“嗯?难道七七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记得应该有吧。”
“什么?”
眼见监护人和自己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点,顾栖紧张地不摸袖子、改摸自己的衣摆了,然后他就摸到了在口袋里撑起一个小鼓包的糖果。
——想问监护人的事情……
某个想法在顾栖的脑海里晃悠了一圈,他咂咂嘴,隔着衣服面料将兜里的糖握得更紧了,似乎想要从糖果的身上来获取力量。
顾栖:“你说话算话?”
“当然。”
黑发青年轻咬了一下口腔里的软肉,手指挠着手掌,眼睛却半垂着,根本不敢仔细观察对面alpha的表情。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几近于无,“那你说过的蜜桃味儿呢……不是说让我试试吗?”
“张嘴。”
“嗯?什么——唔!”
在顾栖半个字眼还含在嘴里的时候,一颗浅粉色的糖果被抵着他的唇送了进去。
几乎在硬质水果糖刚刚落入口腔的瞬间,属于蜜桃的香与甘甜就蛰伏了顾栖全部的味蕾,让他忍不住卷着舌头,从糖果上汲取更多的甜味儿。
恺因:“喜欢这个味道吗?”
顾栖眨了眨眼,这什么和他想象得不一样啊?不过习惯有问有答的黑发青年还是含着糖果点点头,略含糊地应声:“喜欢。”
“那可以给我尝尝吗?”
——等着顾栖的小陷阱在这里。
上午监护人主动了,那么到了晚上,乖巧听话的甜崽是不是也该给他的daddy一些甜滋滋小反馈呢?
答案是当然的了。
不过在此之前,顾栖揉着耳垂尝试挣扎,“你就只有一颗吗?干嘛不自己再吃一个?”
恺因微微凝眉,“七七不愿意吗?”
顾栖轻哼一声,但还是撑着手臂,小心翼翼拉近了自己和alpha之间的距离。
监护人身上总是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是自由自在、风平浪静的海洋,包容万物,也包容了顾栖的一切。
很快,在树影遮挡下的悬浮车中,一枚蜜桃味儿的吻交错在唇齿之间。
恺因如愿以偿,他缓缓退开,蜜色的指腹轻抚青年发红的眼尾,透过那薄薄的眼皮,还可以看到氤氲在眼瞳之上的水汽。
他开口道:“七七觉得如何?”
“挺、挺甜的。”
“我不是问糖。”
“我说的也不是糖呀……”顾栖小声反驳,“我说的明明是……”
“是什么?”
“你明明就知道的,还非要问我。”
“想听七七亲口说。”恺因是故意的。
顾栖恶狠狠抬眼,对上了监护人那张俊美、带着浅笑的脸庞。对比自己发红发烫的脸颊,alpha看起来太过平静了,这样的差距叫顾栖心底冒出了一些邪恶的小念头——他也想看看监护人失去理智时是什么模样……
此刻顾栖倒是期待着,但等不久以后,他决定收回自己的期待——对于监护人这样“恐怖”的alpha来说,失去理智后惨的只会是顾栖自己。
不过眼下顾栖没有什么危机感地准备小小报复。
只见黑发青年迅速从兜里掏出了橘子汽水的糖果,三两下在恺因的注视下塞到自己嘴里,便气势汹汹地吻了过去——
“唔!”
顾栖猛然睁大眼睛,试图后撤,却被察觉了他意图的恺因按住了后颈,紧紧压向了alpha的怀抱。
他想挣扎离开监护人的桎梏,但对比alpha的力量还是差太多,直到被吻得卸了浑身的劲儿,才软趴趴地被对方放开。
恺因摸了摸青年通红的唇,语气有些微妙,“七七喜欢这种……口味?”
“才不是!”
顾栖气得眼睛都红了,不,或者说应该是被难吃到眼睛红——蜜桃味和橘子汽水味相混合的后果,那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尝试第二次的口感,太怪了!顾栖发誓,这个吻他能记一辈子!
一向冷硬的恺因脸上的笑容几乎就没有断过,“所以下次,七七还要尝试别的口味吗?”
“要!”黑发青年再一次恶狠狠道,“还有什么味儿,我要全部试一遍!”
“嗯,好,我们一个一个试。”
闻言,顾栖抿了抿唇,似乎又能感受到糖果混合的滋味。他小声问,“所以,我们是在一起了吗?”
顾栖觉得,自己也应该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恺因伸手抚着青年的侧脸,低声回答:
“不是在一起,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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