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儿抓住小丫头问:“叫你看着马婆子,她怎么不见了?”
小丫头听她一说人就瘫在地上了,流着泪道:“我倒脏水跌了一跤,怕挨骂就跑了,倒完了脏水才发现把帕子弄丢了,一直在外头找!”
螺儿阴着脸道:“肯定被老婆子捡到了,让她猜出来才跑了。”
说着她就去看老太太的脚,见上头没了鞋子,脸刷一下就跟死人似的:“错不了,这会儿都不忘顺两只鞋子跑不是她干的还能是谁!”
小丫头怔怔地盯着老太太的脚,突然吞吞口水狠道:“不要紧,下滥的东西不敢乱说,昨晚她也在这里睡,到时候我们一口咬死是她想出来的法子,说捏脚对老太太身体好。我们不干,她就背着我们把老太太的脚捏坏了!对,我们没干,是马婆子做的好事!”
小丫头把话儿念了几遍,说得自己都信了。
螺儿揉着头坐在板凳上看着老太太道:“你娘老子不是在家里办事吗?叫你娘娘老子偷偷去打听一下,太太和奶奶那头有没有什么动静。”
小丫头犹豫了一下,她不想把家里扯进来。
螺儿舌灿莲花道:“你不去我不去,明儿哪个也活不了,你当主子是好性儿的呢!不信看着,到时候你家能跑了哪个去!这会儿讨个主意回来,咱们还能先长点儿法子挣命!”
要不是她娘老子都死了,她哥又在外头铺子上,哪个来求她!
小丫头这才领命而去,很快她就回来支支吾吾地说她娘老子说靠不得正院的门,不知道有没有事,只知道今儿大奶奶在家关着门跟丫头们一块儿做活儿。
螺儿叫了暖云过来看着门,拉着小丫头道:“只能豁出去了,你跟我一道过去把把风,咱们偷着听听看有没有事。”
暖云等两人一走,立马就去厨房找了厨子过来,道:“现在老太太房里没人!你们悄悄的想法子翻墙进来!”
两人翻进去一看老太太半死不活的躺着,就有点想吐。
又看暖云身娇体软,只道老太婆倒比个男人会享受,这个样子了还要漂亮丫头伺候!
暖云什么眼神没看过,心下就笑了,说来说去只要是男的就舍不得那二两肉,于是轻轻撩了撩头发看着他们。
心道,吃了老娘的软玉,到时候看哪个能舍得丢下老娘!
人晗情脉脉地对望了一会儿,都如干柴烈火,看人还没回来,就在老太太榻前颠鸾倒凤地干起来了。
段圆圆今天懒洋洋的,在家给宁宣打络子玩儿。
杜嬷嬷在门口跟人打闲牌玩儿,一眼就看到两个鬼影子在窗户底下探头探脑地,吓得牌都丢了,叫着纱衣和罗衣道:“那是哪个在屋子里弄鬼!”
几个丫头很能干,饿虎扑食一样,人抓住捆起来了。
杜嬷嬷看是螺儿和小丫头心里就犯嘀咕,问:“你们不好好伺候老太太过来干什么?”
小丫头支支吾吾地说不说来。
段圆圆就问她:“你叫什么?”
小丫头说自己姓冯,叫冯宝儿。
杜嬷嬷说:“你爹是冯猪儿,上次我们姑娘出门就是你爹打的车,你娘是冯文氏,跟在倪婆子后头做帮厨,是不是?”
小丫头看一个照面杜嬷嬷就把自己底细说出来了,当下也不吭声儿了。
螺儿也没想到进门就被逮住了,脸色难看得要死。
段圆圆看她们这样子,就估计是老太太那里出事了。
杜嬷嬷问她:“要不要去问问陈姨妈这两个丫头怎么办?”
段圆圆说:“先不用,先问问她们要干什么。”
大夫说姨妈思虑深重,自己咋咋呼呼地跑过去,肯定得让她操心啊。
杜嬷嬷就跟青罗一起把两个人拖下去了,小丫头不比螺儿嘴巴硬,她娘老子还在呢,没多久就被问出事了。
丫头们折磨老太太,这事儿可了不得。
叫人知道了是他们治家不严,陈姨妈和段圆圆名声都好不了。
杜嬷嬷想着要怎么办,最后道:“先把这丫头的爹娘关起来审审,看他们知道多少。人等姑爷回来再说怎么办吧。”
说完就要带人出去把冯猪儿两口子关起来。
门房看她风风火火地过来把人关了,吓了一大跳,赶紧问发生了什么事。
杜嬷嬷知道他是给宁宣办事的,能有几分可信,就说:“他们家丫头犯了事,奶奶和太太叫我来问问他们知道多少。”
门房跟冯猪儿经常一起打牌吃酒,看他这把年纪了还要受刑,就有些念旧情。
他眼珠子一转,拦下事道:“这事儿我是做惯了的,嬷嬷信得过我就交给我来做,在家里吃茶等消息就是了。”
杜嬷嬷看在宁宣面子上不得不把事交给他,道:“你要是办不好,姑爷回来可没好果子吃!”
门房躬着身笑:“保准儿办得又快又好。”等人一走,门房就呸了一口,进去就把绳子放了,只是道:“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不想对你们动手,究竟有什么事儿,趁早跟我说吧。方才要是被那老婆子拿下去,你们几条腿都不够断的。”
那头段圆圆先带着人去了老太太院子里,想看看人究竟怎么样了,要是不行了就赶紧叫棺材。
结果刚走到老太太房门口,就听到里头有人说话。
暖云媚眼如丝,把老太太交代后事的信封撕了个粉碎,擦着汗水在旁边磕瓜子儿道:“这死老婆小小一个人儿,竟然要带这么些人下去,她真当自己是皇帝了!横竖这老东西也到头儿了,咱们不等她开口,先结果了她,到时候收拾好包袱一起逃到山里躲几年,哪个还记得?”
段圆圆听到这才知道里头还藏了这么一桩子事,丫头折磨老太太只是德行问题,下人为了保护生命杀老太太,这叫起-义。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这个时候竟然分外希望老太太不要出事。
虽然老太太可恨,但在下人眼里,老太太和自己都是主子,只是有的主子好点儿有的主子坏点儿。
杀了一个姓宁的主子报仇雪恨,会不会杀红了眼也过来把她和陈姨妈杀了?
幸好他们还不知道要先演讲煽动人心。
段圆圆心口怦怦直跳,脸色刷白,跟青罗一起捂住口鼻,躲在窗户底下大气不敢喘,恨不得亲自送老太太归西。
宁家还没挣上个官儿呢,就开始摆老太君的谱子,拉着人殉葬了!
这不是逼着人送她走吗?
但她还不能不管,谁知道殉葬名单上写了多少人?万一这几个跑出去嚷开了,其他人会不会跟他们一样?
段圆圆开始盘算着要找谁来拿这几个人。
她这会儿才发现,自己除了没几个劲儿的小丫头,竟然没有其他可用的人,出了事要找谁宁宣从来没跟她说过。
看家护院的都是男人,但男人们都在前边,她在宁家住了好几年,就没出过几次门!
两个厨子道:“咱们兄弟在她手上钱没挣多少,一辈子归不得家,临了还要被她拉下去陪葬,既然怎都活不了不如博一把。”
说着就把脱了的裤腰带打成结往老太太脖子上勒,老太太昏昏沉沉的,眼睛都鼓出来了不停地蹬脚儿。
眼看着人要归西,不知怎么两条裤腰带竟然被扯断了。
暖云骂道:“当了一辈子厨子也不知道买两条好布,下头是样子货,连裤腰带都是朽的,还不如老太太的裹脚布!”
说着就要用自己的腰带来勒她。
两个厨子心里都有些不好受,金陵人都知道老太太家里多威风,一门四进士,改朝换代后子孙不肯出仕,结果姓王的读书人被新皇帝杀了个精光,王家这才一蹶不振。
金陵现在还有人说王家祖先高风亮节,有文曲星保佑,后代肯定要飞黄腾达,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果然这老太太就被宁老太爷看上了,王家靠着她资助又迅速起来了,还出了状元。
难不成老太太真的有文曲星保佑这才杀不掉?
两个厨子是真信因果,好端端的腰带一断,心里就有点怯了,行动也迟缓了。
两人看了一眼说:“咱们卷了钱财就跑吧。”
暖云吃了这么多折磨,哪肯放过老太太,忍不住骂道:“怂包!一刀剁了她又怎么样?她都不能动了还值得这么怕?”
两个厨子沉默半天,还是咬牙又戒了腰带过来。
段圆圆听得一跳一跳的,趴在地上跟青罗两个爬着回去了。
门上打牌的丫鬟一看她浑身黑黢黢的吓了一跳,道:“奶奶怎么这个样儿?”
段圆圆笑:“跌了一跤,你别声张,被人看到笑话我就不好了。”
小丫头得了吩咐当然不敢露一个字,忙不迭地答应了。
段圆圆来不及梳头,走到陈姨妈那里就把房门关得死死的。
一事不劳二主,眼下用了门房一回,也只好继续用他。
杜嬷嬷得了她吩咐,迈着腿儿就去了前头叫门房去老太太院子里里拿人,又叫人去喊宁宣。
陈姨妈看主仆两个跟泥猴子是的,脸色也变了,把人拉过来心疼道:“乖乖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姨妈给你出气!”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能瞒着了,段圆圆装得没事儿人似的,跟吐了个八卦差不过把事跟陈姨妈说了。
陈姨妈听着眉头就皱成个川字。
宅子里受了老太太折磨的人太多,一让人知道就容易生变。
家里现在又只有她们两个女眷,能打得过谁去?
丫头们关系盘根错节,谁知道两个厨子和那个暖云有没有关系好得要命的人?到时候一煽动起来,一刀把她们剁了,提着钱财包裹跑路,就是被宁宣抓到,她们娘儿两个也成了冤魂了。
要是宁宣在家他们自然翻不出风浪,他知道谁能用,但段圆圆不知道啊。
段圆圆:“表哥跟你说要找谁拿人了吗?”
陈姨妈一愣道:“咱们后院的女人,叫得动哪个?”
段圆圆坐在凳子上脑子里嗡嗡的,她以前只以为自己只要听宁宣的话就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下来。没想到其实这也是一件难事。
看家护院的权力并不握在她们手中,无论在什么时候,表哥都希望她和姨妈是被自己保护的那一个。
所以出了这样的事,自己也只能等着他回来拯救。
陈姨妈已经习惯了,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整个家也就老太太管过男人。
不过她不信家生子了,家生子都互相维护,万一里头有人知道这事,通风报信走漏消息就不好了。
她把家生子叫到一个屋子里,叫她们跪着捡佛米,说给老太太祈福。
自己身边只留了赵嬷嬷,连贴身丫鬟都被她支在外头看着人。
只过了半个时辰,门房在外头敲门笑道:“要翻天的崽子已经抓住了,一个都没跑!现在都被用绳子捆了关在柴房听奶奶发落呢!”
这话也就是说着玩,怎么办人还是得听宁宣的,他不发话哪个敢做主?
看又看两人唬得那样儿,门房心里发笑,真是妇道人家,真的点事也怕成这样。
那小猫两只,能干成什么事?他只带了个兄弟过去就把人按住了,两男一女一个都没跑掉,老太太都还活跳跳的。
压根都不要通知管家出手就能把事儿办了。
他也是捏着胆子瞒下来的,办好了自己可不是头功么?改明儿自己也弄个小管家当当那才叫美呢!
段圆圆还是不敢开门,这对他们是小事,对自己却性命攸关。
而且杜嬷嬷去叫门房往老太太院子里拿人的时候看过了,她说门房没对那对夫妻下狠手,是靠人情问的话,没问出来什么就把人关回自己家去了,说是怕打草惊蛇。
陈姨妈也不肯信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两口子真掺合进来,门房被触动心肠起了歹心怎么办?
陈姨妈在里头笑着说:“辛苦你了,我们娘儿两个不好赏你,等着大少爷回来好好给你个体面!你管好嘴巴子,别叫人知道闹出笑话!”
门房听陈姨妈和和气气的,段圆圆声音也没事儿人似的,心里一松,也乐呵呵地走了。
只是走到一半,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自己来这一趟,这娘儿两个连茶都不捧一杯,也没丫头过来跟他搭话。
新奶奶这是不信自己呢!
这两个心慈手软的婆娘都不信他,那大少爷呢?
门房跟在宁宣身边久了,知道这少爷不好惹,笑面虎一只,别看在外和和气气的,就是在他跟前把人打个稀烂他眉头都不皱一下。
要是知道他跟冯猪儿两口子讲情面,这么一想,门房冷汗就流下来了。
他放了茶碗站起来,转身又带了几个人往两夫妻房里走,他不是没见识的妇孺,知道这几个人翻不起浪花。
让两个太太重新信任自己才是重中之重。
那两口子以为逃过一劫,正软着身在房里哆哆嗦嗦地喝茶,嘀咕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是真不知道啊!那小丫头只是回来问了两句新奶奶院子里有没有事。
段圆圆和陈姨妈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院子里嘴巴都严,就是真有事他们也不知道。
冯文氏看多了犯错的人会有什么下场,想着家里遭了罪,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好歹再吃个热汤面填饱肚子,就硬挺起来在院子里用砖垒的灶台上烧火做菜。
很快窄小的屋子里就摆了一碟炒花生,一欧儿稠稀饭,一盘回锅肉,一盘假酸菜。
冯猪儿给她剥了一把没衣的花生,看婆娘又端着肉进来就知道她怎么想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他做了半辈子车夫,乐善好施了一辈子,唯一对不住的就是媳妇儿,让人跟了他一辈子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冯猪儿抓住她的手说:“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跟着我苦了你了。”
婆娘笑中带泪地给他打稀饭道:“有什么苦不苦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板凳挑着走。这辈子跟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两夫妻满腹愁绪地吃了饭,冯文氏洗了碗回来回来,就看到屋子里来了五个人,手上唬得一抖,碗全摔了个粉碎。
门房也在里头站着,看见她就直叹气,道:“嫂子,碎碎平安,别去捡啦,回头我送你一套新的。”
冯文氏听见这话,知道真的不好了,两步跑进去叫:“当家的,你怎么样了?”
冯猪儿已经被按在凳子上了,看见她就开始流眼泪。
院子里谁不知道这两口子感情好?
两个小子平时吃多了冯猪儿的瓜子和冯文氏的饭菜,也有些下不去手。
大家面面相觑,门房这会儿是知道怎么回事了,但也不能跟他们说啊,他只是过来补顿打表忠心。
他让人先放了冯猪儿,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说:“你们究竟犯了什么事?知道就赶紧说,说出来我还能给你们求求情。”
冯文氏立刻赌咒发誓地说:“自己真不知道啊!谁知道那丫头片子在外头闯下什么逆天大祸!”
门房看她这样子是真没掺合谋害主家的事儿,但为了不吃挂落,他说:“嫂子对不住,我也顾不得你们了。”
说完就关了门出去。
冯猪儿看见两根那么粗的棍子,知道恐怕活不成了,想着早知道生条狗也不生女儿,要不是文氏生了个这东西,又生不出儿子,自己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他越想越气,哆嗦着站起来就给了文氏一巴掌,气道:“我就说生个丫头片子不中用,当时生下来就该把她掐死,你非要把这祸根留在家里!现在一家子都要给她陪命!”
文氏被打懵了,捂着脸怔怔地说:“原来你还是怪我。”
冯猪儿这一巴掌下去,仿佛变了个人,也不去看她,只在房里骂天骂地,骂冯宝儿不得好死,又说:“这婆娘姿色也好,你们看在往日份儿上,受用了她,手上也轻点儿。”
冯文氏看了他一眼,脸上木木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两个拿着棍子的小子心里也抖了两下。
冯猪儿向来在下人群里颇有声望,谁不叫他一声冯叔?
真没想到他是这么个人,两人看冯文氏面色灰白,给她端了杯茶说:“嫂子不怕,我们会打人,往日吃你多少米水,今日也还了你。”
打人是有技巧的,用的宽面儿打人,面上看着重,但伤不着内脏筋骨,休息个十来天也就好了。用窄的那一面儿打,不消几棍子人内脏就坏了。
冯猪儿嘴里被塞了帕子,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
段圆圆在陈姨妈处坐着,还跟陈姨妈讲笑话,看着淡定心里早就吓破胆了,恨不得立刻就穿回去。
什么荣华富贵,在古代都是假的!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还不如在桥洞当讨口子子呢!
外头说是事情已经解决了,段圆圆听门房的口气就知道门房还不当回事呢。
这宅子里下人都比主人多,他们当然不怕。
段圆圆第一次觉得,只有宁宣和陈姨妈才和自己是命运共同体。在这个宅子里,只有他们才是可以互相信任的人。
只要想到老太太屋子里那个样子,段圆圆吓破了胆子,她信任不了任何下人,在她眼里,这一刻她们都成了索命的冤魂。
段圆圆起来打了一盆水把自己清洗干净,对着锃亮的镜子默默地想。
自己简直像一株藤蔓,可表哥想做她唯一的枝桠,还不停地告诉她,圆圆只能缠着表哥长才能存活。
如果宁宣肯给她一点能用的人,那她今天也不会这么害怕。但到了无人可依之地,她发现自己真的只能攀上表哥递过来的枝桠。
谁知道螺儿和冯宝儿是不是来杀自己的?她们说自己是来打探消息的就能信了?
院子里的丫头们都是人精子,左右看着这么多人都在房里捡佛米念经,青罗还不让她们出去,嘴上不说,但都有点怀疑出事了。
渐渐大家笑话不说了,院子里慢慢寂静下来。
段圆圆就叫了两个外头买来的小丫头笑:“你们去厨房叫几个菜过来,我和姨妈想吃蒜泥白肉和泼辣芋儿鸡。
娘想着你们也跟着吃了几天斋饭,也累了。今晚让倪婆子动手熬一锅红汤出来,你们在房里一起吃个锅子吧。”
丫头们听到都高兴坏了,立马又叽叽喳喳地讨论开了,大胆的还跟小丫头说自己想吃什么。
干活不吃油水,就是神仙也顶不住啊!
锅子这种味道重的东西,要不是主子发了话哪个敢去吃?
看着院子里气氛又松快起来的,段圆圆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陈姨妈看她做事越来越可靠,道:“就是天塌下来,看你这样儿,姨妈也能闭眼了!”
倪婆子和绿意手脚都快,很快菜就端了上来。
段圆圆看陈姨妈表情淡定得不得了,也故作轻松地给自己夹菜吃。
薄薄的白肉在红油里一滚,再裹了蒜泥配米饭,芝麻炸得也香。
一口下去人就饿了,鸡爪也软烂脱骨,嘴巴轻轻抿一下肉就化了。
段圆圆饿劲上来,吃了大半碗米饭。
陈姨妈心里放不下,又怕吓着这孩子,立马也跟着舀了一碗饭跟着吃。
段圆圆看在眼里就知道姨妈心里紧张着呢,她吃饭跟几岁的孩子似的,得要人追着喂才能吃几口,现在自己这么乖,不是摆明了有事吗?
陈姨妈是真有点怕了,她活了一辈子都没遇见过下人杀主子的事儿,这事儿实在骇人听闻。
下人在哪都不算人,下人告官,官也有下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下人有再大的冤情也会被官送回主家。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以下犯上,除非真活不下去了。
老太太可不是不让人活吗?
死了都还捣鼓着要人殉葬!段圆圆扪心自问要是有人要把她拉下去陪葬,她活不了高低也得给人两刀解气。
吃了两口,冯家夫妻挨了打的消息已经递了过来。
陈姨妈听到两口子确实跟老太太那头没关系,就叹了口气道:“也是两条命,既然没关系就用药养起来,人家说祸不及父母,也别为难他们了。那头几个狗胆包天要对老太太下手的等你们少爷回来再说吧。”
说到底都是老太太造的孽,人为了活命什么干不得呢?
段圆圆叫住青罗说:“让厨房辛苦点儿,给外头的人也做点儿碗海味面和豇豆面分着吃。做好了用篮子给他们吊着送出去吧。”
青罗白眼都翻上天了说:“我去送就是了,也看看外头到底怎么样了,好歹有几道门呢。”
段圆圆不放心。
青罗拉着人悄悄地说:“真有个什么事,姑娘活不成我就活得成了?”
段圆圆这才让她出去了。道:“有什么事你就跑吧,自己的命要紧。”
青罗给她理理鬓发道:“姑娘别愁,你嘴里不说我知道呢,你愁坏了身子,哪个心疼你?”
宁宣和陈姨妈她都觉得是外人,真对姑娘好怎么不让她管钱管院子?说得冠冕堂皇的,实际哪样儿也没给!
段圆圆握握她的手道:“我等你回来。”
青罗这才提着饭和绿意一起走了。
门房的那份食盒是单独装的,里头两种面都有,还额外放了盘猪儿粑珍珠丸,一咬就往外淌猪油。
看到有额外的东西,门房这才如蒙大赦,狠狠松了口气,提着盒子连忙道谢,坐回房里才发现自己竟然衣裳都湿了。
他吃着菜,问身边的小子:“院子门开了吗?”
小子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猪儿粑,流着口水道:“没开,东西是青罗姑娘出来送的,送了又关上了。”
谁不知道青罗是大奶奶的陪嫁丫头,在家养得跟小姐也不差多少。
她出来干送饭的活能让人稀奇死了。
这话就是开了一半儿,那就不要紧了。只等着大少爷回来善后就成。
门房吃着软糯的糕笑了,一脚把小子笑骂着踹出去,丢了块糕儿在他怀里。
心道,宁家这一大家子,看来真没哪个简单的。难怪别人能当人,他们当狗腿子呢。
但效果显而易见。
段圆圆点的都是重口菜,味道飘的满院子都是,倪婆子和绿意只有四只手,做的东西只能分给有头有脸的下人用。
架不住东西香啊,没多久宁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又在想着法儿让陈姨妈吃东西了。
“新奶奶是真孝顺!自从她来了,太太都长了点儿肉了,之前跟皮包骨似的!”
“就是段家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回回做吃的跟老太太一比,那样子可差远了,都不像咱们家该吃的东西!”
“胖老狗你昨儿还在吃屎呢,当了几天人就看不上饭了!你不吃给我,你嫌我不嫌!”
胖老狗哼了一声,宝贝地端着碗回房关着门吃去了。
青罗姑娘亲自送的,多大的脸儿啊!
说着说着,大家心里就放松了。
看门房风风火火地在老太太院子里拿了个人回来,冯猪儿夫妻又挨了打,他们都在猜是不是出了事。
现在一看太太和奶奶还折腾着吃饭,看来真是没什么事啊,可能老太太真的驾鹤西去,母女两个摆宴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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