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珍说,她嫁过来之前也没想到丈夫房里这么干净。
段圆圆听了差点被包子噎死,宁大那个德行跟宁二老爷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谁不知道他花花肠子长了一肚子?
也就是薛珍常年活在京里才不清楚内情。
但薛家在成都是有族人的,他们连这个也没跟薛家父母说吗?
还是薛家父母没有告诉薛珍呢?
段圆圆太久没吃肉,一口气吃了六个拳头大的肉包子下肚,嘴里还鼓鼓的都是肉香味儿。
她看着薛珍谈起父母时幸福的脸,轻轻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吃人嘴软啊,咽下嘴里的包子,段圆圆就冲她笑:“以后你无聊就过来找我玩儿吧。”
薛珍眼睛一下就亮了,宁大过来接人,她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段圆圆被宁大温柔小意地来接媳妇儿这个举动震撼了一把。
杜嬷嬷哼了一声,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说:“他是豺狼成了纸老虎,虾鳝做的东西腰上也没个力气,留着姬妾也是太监上青楼光看着,不干净也干净了。现在跟猫儿似的,又听话又懂事还黏人,天天沾着薛大奶奶不放。”
薛珍吃素没胃口,他就在自己院子里杀鸡杀鸭,就指望她肚子里有个儿子,能十月怀胎一举得男。
薛珍自己吃不完这些东西,知道宁大老爷是人来疯,就悄悄放到针线篮子里带过来给她关着门慢慢吃。
这下是真对了段圆圆的“胃口”,宁大老爷还在逼着家里当和尚,宁宣给戒着肉呢,她怎么敢光明正大地搞肉吃,自己去买吧,宁宣现在跟她好不当回事,以后不好了翻出来就是罪孽。
段圆圆忍嘴忍得晚上做梦都流口水!
两个人有来有往感情自然突飞猛进。
段圆圆始终觉得,在宁家这个大宅子里,女人的斗争都来自于男人,如果男人都死光了,陈姨妈搞不好还能跟曹氏、方小太太一起喝酒打牌。
所以只要宁宣不明确说:“你不要跟她们来往。”她就能快乐地跟这些亦敌亦友的姑娘玩耍。
真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那也等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实际上宁宣也没有阻止她对外交往的打算。
他的想法是——男人的事怎么能怪到女人身上去呢?
窝里斗得再厉害,撕破脸的事也不可能发生,维护宁家“家宅安宁”的形象,也是当家人的责任。
段圆圆能这么做,他反而很高兴。
男人听他的话,女人听圆圆的话,何愁家宅不旺?
渐渐的,薛珍就跟段圆圆熟悉了,她也愿意说一些悄悄话给段圆圆听了。
这些女儿心事,除了段圆圆她也不知道该说给谁。
薛珍喝着自己带来的油茶小声地说:“圆圆,要是我四五个月之后没有孩子怎么办呢?”
现在的幸福让她始终觉得不踏实,宁大对她的好好像全寄托在她的肚皮上。
要是生不出来怎么办?
段圆圆吃着鸡腿想,实在被逼得没办法的话,也就只能挺而走险。男人生不了就换一个男人生,离不了婚就让他变绿毛龟。
但这种方法很危险,段圆圆不可能在她还有活路的情况下冒然说起来,而且两个人也还没有好到生死相托的地步,她只能微笑着听薛珍倾诉。
薛珍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当然也没指望比自己小一岁的段圆圆能有什么法子。
她只是想跟人说说话,好像说出来就不怕了。
不过没几天段圆圆就听说薛珍在曹氏住的那个小佛堂里放了送子观音像,每天都要去拜一拜。
杜嬷嬷看着就啧啧地跟她说,薛珍是个能守得住的人。
她很有道理地跟段圆圆分析:“杨三太太始终是庶出,再如何宠爱家里也不会把好东西交给她,让她有得吃有得玩,大了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就玩了。一下子让她在家呆一辈子,她哪里呆得住?薛大奶奶就不一样了,她是念着书长大的好姑娘,懂得礼义廉耻,从小就待在家里不动弹,现在只是换一个地方待着,她能有什么不适应?”
段圆圆听她分析头头是道,深深地觉得还是当杨三太太好啊
杜嬷嬷说完又悄悄把门关上,从篮子里掏出一个大布包给她。
段圆圆闻到味儿眼睛就亮了,有肉啊!
她问:“嬷嬷你从哪弄来的?”
杜嬷嬷翻了个白眼顺:“还能是哪里来的?当然是天上掉的!”
老问傻话,除了她出门买,还有哪个敢拿回来!
段圆圆拆开包裹看到里头放的,牛肉锅盔和皮薄肉大的饺子,甚至还有只窑鸡,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肉啊,真的是肉啊!
窑鸡肚子里塞了黄瓜和白薯,撒着辣椒面,闻着也是肉味,吃起来软烂香嫩。
她把一只鸡分成三份,拉着青罗和杜嬷嬷一起吃。
杜嬷嬷是吃饱了回来的,她只吃了鸡头鸡屁股,青罗也只扯了一只腿。
段圆圆劝不动她们,就自己狼吞虎咽地全吃干净了。
一个大户出身的姑娘,嫁到狗大户家里还馋肉。
杜嬷嬷想着就开始骂宁文博:“哪有老太太死了不让孙媳妇吃肉的?这么守着不是把活人也守没了吗?”
谁家守孝也不是这么守的!
宁家二房都敢在家里做肉吃,凭什么他们就得喝米汤?
大郎顿顿素菜都受不了了,饿得在家里趴着不动弹。
段圆圆心疼坏了,每天都让人把大郎带到门外吃饱了才回来,宁宣也有她做的炸串吃着。
最后狗和宁宣都长肉了,只有段圆圆饿瘦了。
杜嬷嬷想着薛珍珠圆玉润红扑扑的小脸,再看看段圆圆尖了的下巴,简直心疼得不行。
怎么人家姑娘就能享福,自家姑娘在这儿待着就光受罪呢?
这话她不能说出来,就只好全变成肉给段圆圆吃了。
主仆几个私下大吃大喝,又不停咒骂宁文博,吃得肚子圆滚滚的。
这些事都是瞒着罗衣和素衣干的,段圆圆不好把她们赶走,但她们也是人,总有不在跟前的时候。
罗衣和素衣也不急,自己领着两份俸禄,做事只要不让大奶奶讨厌,不让大少爷生气就行了。
偷嘴咒骂宁文博诸如此类的小事,只要宁宣不问她们嘴巴也很严。
宁宣也有别的法子知道圆圆在家干什么,只是知道了也睁一眼闭一只眼。
什么孝不孝的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人死万事空,活着不尽孝,死了再蹦跶也都是做戏给自己看。骗骗别人也就算了,骗骗自己算什么呢?
陈姨妈看宁宣和段圆圆被折腾得不像话,只能舍身饲虎,隔三差五坐着小轿子去乡下催那头赶紧修房子。
老太太遗愿是想坐船回金陵,在这里她一辈子不痛快,觉得自己是跌落到泥土里头去了。
只是他两个儿子听了宁宣转述也不当回事,说是老太太失心疯了,就等着外头骂他们不孝顺呢。
这么一来老太太的遗愿竟然一件也没有办成,她的坟地选得就很讲究,非要能克邪化煞不可,修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她那个承担王家责任的侄儿倒是知道老太太一辈子都想回去,他自己走不,就让媳妇儿子过来祭拜祭拜,看看能不能拿点什么东西回去埋着,虽然不能进祖坟,但东西埋在祭田外头靠着,离家也近得很,王家说这个就算他们对这位出钱出力扶持娘家的姑奶奶一点儿回报。
宁家接到消息就准备起来,连宁大老爷都出动了。
段圆圆看家里忙得团团转,忍不住好奇地问宁宣:“他到底是什么官啊。”
宁宣皱着眉头道:“五品的洗马官儿。”
段圆圆没什么文化地表示懂了,弼马温啊,跟猴哥一个职位。
宁宣笑着说也不算错,只是当的太子的马前卒,给太子管管事跑跑腿,看着威风,但洗马有十几个,他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说到这个宁宣就不高兴,他一直没往王家去也是因为这个,自己也不是五六岁的小孩了,跟太子沾上关系的东西他只想离得远远的。
太子能顺利登基还好,万一没接上他老子的位置,那宁家不就完了吗?
宁宣这么想着,很快就写了一封信去王家,宁大三兄弟看哥哥都写了弟弟为什么不行?立马也跟着写了信过去。
最后王家迟迟没有来人。
王老太太七七停灵都过了,那头来信说还在路上,小孩子水土不服,在半路耽搁了。
宁家也怕把人宝贝儿子弄没了,什么拜不拜的心意到了就行,当天就回信说什么不要急慢慢来,孩子好老太太才好。
王家大太太又收到花花绿绿的五六封信脸也变得花花绿绿的,拍着胸脯就跟嬷嬷叹:“幸好没去,看信就知道里头乱得不知道怎么样。要是扯着咱们当旗子怎么办?”
王家现在蒸蒸日上,犯不着这么沾一身泥巴。
只是老爷那头又推脱不得。
王家这位大太太就带着“病了的”儿子一路慢慢游山玩水地往成都走,想着等什么时候递过来的是一封信了,自己就什么时候到。
宁家不可能去催自己的后台,只是时不时发一封信过去问问到哪了?问完了就在家里修草棚,陈姨妈作为儿媳妇也要住过去,她身子骨弱,真要住卷我屋上三重茅的房子估计不到三年过去就一命呜呼了。
宁家乡下的族亲也是按泥瓦房修的,到时候意思意思在顶上搭点儿茅草就算茅屋。
这个房子老爷们只住三年,但却要永远留在乡下,房子是宁家老爷的房子,福利是大家共同的福利,所以他们修得很用心,什么珍珠玉器古玩字画额度不停地往里边涌。
宁大老爷看着马车一队一队地过去,还跟着去乡下看了一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里头好些东西自己都还没见过,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挪过来了,这还得了?
他立马就把人叫住了,说要查一查,脸上还得意洋洋的。
自己虽然常年不在成都,但一回来就是一家之主,所有人都得听他发号施令。
公鸡都没他威风!
渐渐宁大老爷就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了。
家里听他话的人没有听宁宣话的人多,更不要说铺子上了。
仆人可以提脚卖了再换,账房管事怎么办?
他想着,要不先把儿子卸下来,自己年富力强,还能再干很多年,等自己不行了再给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宁宣听他说要换上自己的人,眼都不眨就同意了,还带着人给他挪了位置。
宁文博一看才稀稀拉拉十来个人头就有点发晕,但儿子真还有别人不给他,他也没办法。
更重要的是大管事是二房的人,下头的虾米换得再多也不顶事啊。
宁文博很直接,家都分了,铺子也是他的,他要叫谁下台还不是就叫谁下台?
很快大管事也被换成了宁文博的奶兄荣华。
宁文博和荣华从小一起长大,他去了江南也把奶妈一家子都带走了。
荣华回来在家待了这么多天都没事干,一干就走这么大的事情做,高兴的几晚上都没睡好,走马上任以后就想着,必然要做点儿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是铺子里关系复杂,卸下来的管事虽然是宁二老爷的,但也有宁宣的人为难他,只是悄悄跟在宁二老爷的人背后而已。
荣华看出来也不敢说,疏不间亲!
他盘算着要把人赶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查账,抓住错就好办了。
宁二老爷在铺子上不知道拿了多少东西回自己家,但是他也不怕查,有什么事都说是老太太要的就推过去了。
账房也不推,迅速地给他抱了很多账本出来。
荣华翻了几本,发现都是陈年烂账,根本算不清楚,而且自从他接受铺子上就转不开了,简直要什么没什么,账本上写了有新缎三十匹,打开库房压根找不到在哪里,底下人这个推那个都说自己没粘手,是之前的管事存放的。
荣华这才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他眼珠子一转,就拿着东西去问宁大老爷要怎么办。
宁大老爷在家里连砸了几个杯子说:“草|他大|爷的宁文学,这不就是个坑儿吗?”
今天找匹布去问前头的管事,明天找个碗要不要去问?
分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不同意!
荣华只能事无巨细地请宁大老爷做主,慢慢的他就成了出主意的那个,实际上管着铺子里的人已经变成了宁文博。
宁文博也察觉到了,嘴上骂他不是个东西,无聊什么事就往后缩,外头那个下流种子也配让他怕?
又说:“外头的人都是有奶就是娘的贱货,就盯着主子家里几个钱,有得赚跟着谁不是跟?”
宁文博舍不得自己的钱,就想从家里拿。
家里当然是没钱的,宁宣拿出来的账本空空荡荡,宁文博看了就说他不像话。
宁宣很恭敬地站着听他训话,宁文博要钱他就道歉。
一想铺子上的景象,宁文博又叹气,也是老二实在太过分,连口汤都不给宁宣喝。
他就想起段圆圆了,这孩子现在管着家,管家的人好啊,管家的人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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