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弈伸出来的右手缠着一层纱布,根本看不出伤口的深浅大小。
舒然只是看着,右手掌心莫名开始抽搐,她强忍住缩回手的冲动,抓着他的手粗暴的扒开纱布,查看那处伤口。
她动作敏捷,舒弈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做,一时来不及阻止,只说:“不严重。”
舒然眼里映着处理好的红肿伤口,伤口不大,周边带着碘伏消毒后的黄斑,经过一夜的放置,看起来的确不严重。
她留意到纱布上有两块无菌棉块,随即将他的手翻过来,发现手背上差不多的位置也有一块类似的伤口。
被贯穿了,舒然死死咬住唇瓣,心里满是自责,这场祸事原本该是她的吧,是她连累了哥哥。
“钉子扎的,没伤到筋骨。”舒弈把手抽出来,想在她面前握拳,被她拉住手。
舒然耷拉着脑袋,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轻微的鼻音,“药呢。”
“抽屉里。”
舒然把药找出来,重新给他包回去,她以前动手没轻重,今天却异常的轻柔。
舒弈本以为她会哭哭啼啼抱着他骂一顿,没想到她细心包完伤口就离开了,连话都没再说一句,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临时请假看完舒弈后,舒然也没打算立马回去上班,她回到席家,拿着关蓉蓉寄来的信件坐了许久,然后拿笔写下一封回信,连带着之前剩的喜糖寄回给关蓉蓉。
舒然回到机械厂时,刚好是吃饭的点,遇到去楼上找她却扑空的席策远也没什么表情,打定主意不愿理他。
她长相明艳娇俏,笑时灿若明霞,板脸时冷若冰霜。
正如现在,席策远在她耳边说话,她眼睛都不抬一下,不给丝毫回应,只安静吃着碗里的饭。
但别人过来跟她打招呼时,她又能浅笑回应。
食堂对角的位置,苏媛媛死死盯着舒然,心不在焉的回常思思的话,“我怎么害你了?”
“你让我到那里等他下班,然后你,”常思思气的说不出话来。
苏媛媛扒了扒碗里的素菜,漫不经心的说;“我让你等谁下班了?我们不是一下班就分头回家了吗,难不成你之后遇到什么了吗?”
最后这句话带着威胁的意味。
常思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攥紧拳头,气的说不出来话来。
昨晚,常思思看着漆黑的天色有些后悔,她一向乖顺,从没做过算计人的事,便跟苏媛媛说要放弃。
苏媛媛也没继续劝说她,两人结伴回厂里的单身宿舍。
走了一段路,苏媛媛说要上厕所,让常思思帮她看一下。
常思思在外面等了许久没等到她出来,却等来了醉汉,她喊苏媛媛无果,想要进去找她,才有了后面的事。
昨晚常思思被舒弈送回去后,她发现苏媛媛还没回来,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今天她魂不守舍的工作一早上,打饭的时候却看到神清气闲的苏媛媛。
一想到她昨天抛下自己跑了,常思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质问苏媛媛为什么要害自己,没想到得到她这样的回答。
苏媛媛看见舒然端着饭盒离开,也没有继续跟常思思纠缠的心思,她快速扒完碗里的饭跟着起身走出食堂。
常思思在机修组的车间办公室门口徘徊了许久都不敢进去,刘永看见她,直接说:“找舒工吗,他今天请假了。”
他们俩是一个巷道的邻居,但没单独说过话,刘永培训完回来,能独立修机器的时候才渐渐熟起来。
听到舒弈请假了,常思思心里很是内疚,也有些着急,心绪不宁的离开一车间,她坐在工位上犹豫了许久,下班的时候找到舒然。
“舒,舒工他手还好吗?”
舒然直直盯着面前绑着麻花辫的秀丽女孩,她手指扭绞在一起,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
“你怎么知道?”
常思思把昨晚的情况托盘交出,小声道歉道:“对不起。”
听到有苏媛媛的参与,舒然心里划过果然如此的念头。
舒然看着常思思,心里满是怒意,姣好面容却越发的冷。
“你这话你跟我哥说,他或许会原谅你,但我不会。”
常思思眼里含着两汪泪,“我不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我也很后悔,我昨天做了一晚上噩梦。”
“你不用跟我解释,在你最初听到苏媛媛的提议时,就该知道她是个心术不正的人,但你还是听了,就该自己承担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舒然说这话的时候,苏媛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不远不近的看着她们。
常思思也看到苏媛媛了,忽然想到什么,用乞求的语气跟舒然说:“这件事你别说出去好吗?”
事关名声,常思思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
“我没这么卑劣。”
舒然一向不愿意对女性透露出过多恶意,但苏媛媛这个人例外,晚上她躺在床上,回想之前梦境中苏媛媛的事。
床头灯的暖色打在她的脸上,缓和一部分冷意,纤长的睫羽半盖住清润的眼眸,鼻头微微翘起,连同人中下的饱满唇瓣一起,在墙上映出精致的侧影。
席策远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的翻看着,目光时不时落到发呆的舒然脸上。
小姑娘气性很大这点,席策远一直都知道。
从昨天回到家到现在,任他说什么,舒然都不回一句话。
席策远耐心很好,她单方面的冷战,他说着能接受,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他把书放在桌上,俯身轻吻舒然鼻尖,声音低沉:“还在生气吗?”
等舒然莹润的眸子缓缓看向他。
青年再沿着她嘴角吻到下颌,吻到细白的脖颈时,舒然偏过头,伸手摸上他喉结轻轻摩挲。
席策远抬头,漆黑的瞳孔里映出舒然微红的脸。
舒然脸上盈出清浅的笑意,晶亮的杏眸弯成月牙,勾着他脖颈亲吻。
这期间,她一直保持着清明神志,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清澈剔透,当看到席策远耳后漫上绯红,有个东西顶着她大腿时,舒然立马把人推开。
她一脸冷淡的擦去唇上的莹润水意,把枕头塞到席策远怀里,指指他,又指指门外。
舒然什么都没说,意图却很明显。
出去睡。
食堂,舒弈吃完饭,把饭盒往对面一推,幽幽叹了口气,“我妹已经三天没理我了。”
席策远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不想说。
舒然三天没理舒弈,当然也没有理过他,从那天晚上开始,连吃睡都跟他分开了。
“你到底哄了没啊?这都哄不好?”舒弈见他不说话,质问道。
“那你去。”
舒弈立马不接话了。
对于舒然和席策远闹别扭这件事,意见最大的不是席策远,也不是陈薇夫妇,而是李芩。
她也不知道两个孩子为什么闹别扭,但就是想管。
就算舒弈已经说了几次别插手,她还是忍不住以回家吃饭的借口,劝舒然闹脾气差不多就行。
对此,舒然也没有其他想法,只心平气和的说了一句话,“以前你跟我爸也经常闹脾气吵架,外公外婆也会劝你收收脾气吗?”
李芩语塞,她年轻时跟舒晓彦吵架时的情况可比女儿这种小打小闹要闹腾多了,能拉上几个哥哥一起指责舒晓彦的程度,父母却不会说什么。
人人都看到她在外强势,说舒晓彦是妻管严,可只有李芩自己知道,舒晓彦只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让着她,大事上从不征求她的意见,所以两人经常有分歧。
她结婚没多久就怀孕了,一有分歧直接挺着大肚子回家,舒晓彦不来求着她回家,她是绝对不会消气的。
后来孩子生了,该吵还是吵,直到近些年孩子大了,李芩的脾气才好了许多,也没心思跟舒晓彦吵了。
这么看来,她的确不应该对两个孩子闹别扭的事发表意见。
李芩:“你心里有数就行。”
“我很有数。”舒然这些天跟舒弈和席策远闹别扭,并不是因为苏媛媛这些人的迁怒,只是单纯的觉得舒弈和席策远不够尊重自己。
细说起来,这个闹别扭的理由有点幼稚。
因为舒然也想从他们身后站出来,想要让他们知道她已经长大了,不是不经事的小姑娘,没必要什么都瞒着她,尤其是那种简单的小把戏。
舒然不喜欢他们的保护方式,没有人能一直护着自己,她也需要成长。
冷战不说话是因为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他们谈这件事情。
舒然咬了口勺子里的酒酿汤圆,甜而不腻的花生芝麻馅料立马流出来,“好吃,谢谢妈,辛苦你啦。”
得了她的夸赞,李芩露出轻松的笑意。
吃完晚饭舒然在家里留宿,舒弈下班回来看见她房间亮着灯,轻敲了敲门走进来。
舒然把手上写的笔记本往枕头下一藏,细软黑顺的头发披散在肩后,表情乖巧恬静,完全不像前几天冷着脸的模样。
舒弈右手垂在身侧,左手拿着一个纸包,“烤地瓜,吃不吃。”
她摇头。
“糯香糯香的烤白薯。”
舒然把被子一蒙,翻身不理他。
舒弈头疼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他觉得这是舒然迟来的叛逆期。
几乎每个孩子都有一段叛逆期,他叛逆的时候,李芩和舒晓彦都不敢在家里吵架,家里从那时候开始太平。
但他叛逆的时候,可没对她摆过脸色。
舒弈拍拍被子,“你起来,我们谈谈。”
“心情不好,不想谈。”舒然闷闷出声。
“那你什么时候心情好。”
“过几天吧。”等她收拾完苏媛媛再说。
舒弈无奈的走了,夜里齐波跟他说完马义最近的情况,犹豫开口:“舒哥,你妹妹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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