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筒中传来舒然微喘的回应声,“先挂掉,我给你打过去。”
舒然站在离机械厂稍远一些的商业街公用电话面前,胸口快速起伏几下,纤细的手指按下号码键,拨通了电话。
关蓉蓉:“收到我信了?”
“嗯。”
“那你直接给我回信不就好啦,你知不知道我接你这个电话得走十几里路?”
舒然想到青县的条件,轻叹了口气,“下次不会了,长话短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骗你买岗的那个人的长相?”
“当然记得,敢骗我的钱,他以后……”关蓉蓉一连串的谩骂在舒然耳边响起。
舒然听的脑子疼,将听筒拿远了一点,等她骂完以后问:“具体长什么样?”
关蓉蓉沉默了一会,问:“你要干嘛?”
“我想试着找找。”
“你想帮我报仇?算了吧,你找不到的,我走前报了警,他们跟我说找到的希望不大。”
毕竟这种事暗地里屡见不鲜,派出所事多,顾不上这种小事。
事情过去两个月了,关蓉蓉一想到这事就火大,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人,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苏媛媛的,停职算什么惩罚,她要让苏媛媛被开除,跟她一起下乡。
舒然:“你只要告诉我长什么样,身上有没有具体的特征?”
“大概比我高半个头,身材很干瘦,尖嘴猴腮,看着就不像是好人。”关蓉蓉努力的回想当初做笔录时的形容词,概括出来的形象却很笼统。
“他鼻子右边旁边有个黑痣。”苏媛媛把人介绍给她是傍晚,当时天色昏暗,关蓉蓉也没仔细观察。
舒然把她说的记在心里,“知道了,我给你回信了,过几天就到,今天先这样吧,挂了。”
关蓉蓉听着话筒里的嘟嘟的声音,撇了撇嘴,不满的说:“用完人就踢开,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说,真烦人。”
舒然不知道她的想法,午休的时候端着杯子站在门外走廊上看楼下的盛放的牵牛花。
十月许久没下雨,天气有点闷热,大片紫红的牵牛花攀在花坛边上相当显眼。
苏媛媛穿着藕粉色上衣经过,被花压的黯淡无光,从楼梯口转出来后,她瞥了眼舒然,心里满是嘲弄。
看到舒然“落寞”的神情,苏媛媛心里升上来一种扭曲的快感。
季昀铮逃婚的事虽让他们家在纺织厂家属院中颜面扫地,但机械厂的同事却鲜少有人知道季昀铮逃婚。
只以为是季昀铮家中有事回去处理,这才推迟了跟苏媛媛的婚礼。
她跟季昀铮虽然没成事,但舒然跟席策远感情也不和,想必这段婚姻日后不会太顺,想到这,苏媛媛心里有种莫大的宽慰,讥讽的眼神也更外露一点。
舒然目光随意扫过她,随即勾起唇角。
这笑牵动了苏媛媛敏感的神经,暗暗窥探着她。
舒然喝了口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露出嫌弃的表情,直接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苏媛媛僵硬的问。
“我笑你,怎么样,你学我学的开心吗?”舒然微笑说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媛媛开始有意无意学习舒然的穿衣打扮,大到发型,衣物款式颜色,小到头上的配饰都要买一样。
像是苏媛媛身上这套藕粉上衣黑色长裤和头上的湖蓝发夹,几乎跟舒然前天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
苏媛媛将头发挽到耳后,“我学你什么了?”
舒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答非所问道,“你继续学吧,等你把从关蓉蓉那骗来的钱花光了,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苏媛媛心里有些慌乱,面上却一派镇定。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话时,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慢慢陷进肉里。
舒然清润的眸子冷漠的看着她,一词一顿道:
“以前的,现在的,我的,我哥的,还有关蓉蓉的,我都会还给你,在这之前,你还有几天舒心日子过,好好享受吧。”
往常轻软的嗓音在此刻异常有力,像一块块沉重的落石,砸在苏媛媛的心里,她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不知道舒然会用何种方式报复她。
为了不在舒然面前露出胆怯,苏媛媛只能安慰自己,她先前做事谨慎,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别人的手,舒然奈何不了她。
但看舒然一脸笃定,苏媛媛又止不住的担心,拼命回想自己可能留下的证据。
矛盾的情绪下,苏媛媛的不安情绪达到顶峰,死死盯着舒然,试图从她脸上找到答案,“然然。”
舒然对上她阴毒的眼神,直接抬起水杯,往她脸上一泼。
苏媛媛猝不及防的被冷水泼了一脸,表情有些不可置信,湿着的头发紧贴在她脸上,顺着她的脸往下滑落水滴,模样看着有些狼狈。
“你凭什么泼我!”
“凭你以前吃我的喝我的,背地里还要算计我。这就受不了了吗?过两天我还会送你和你的同伙去坐牢改造,你就等着吧。”
这句话对于苏媛媛无疑是个提示,她也顾不上追究舒然泼她满脸水的事,一下午的时间都坐在综合办里,六神无主的咬着指甲盖。
伙同她骗关蓉蓉的那个中介人还留在海市,要把他赶紧送走,不能被舒然找到。
苏媛媛心焦到不行,直接翘班早退,仓皇赶路时,没注意身后的尾巴。
下午看机器时,舒然和张辉钱洁一人带一组,带采购员分看不同种的机器。
送走他们后,舒然疲惫的趴在桌子上,真切体会到业务员的辛苦,头枕在胳膊上,听钱洁和张辉说话。
钱洁拿着文件板给自己扇风,给张辉说要开大单的言论泼上凉水,“我看难,他们对这批机器根本不感兴趣。”
来的这群人只是想出差,看机器只是为了走个过场,根本没有购买意向。
张辉:“他们只是厂里的采购员,对机器没兴趣没关系,我也没指望一两次都能卖出去。
让他们过来,只是想让他们知道咱们厂里有这种机器,以后他们厂里需要的时候,可能会优先考虑咱们。”
这番言论倒是让舒然对他改观不少。
张辉先前那个态度,舒然总觉得他对四车间的业务不太上心,今天看下来,除了严梅,就属他最努力。
“对了,舒然,你再给饭店打个电话订桌菜,晚上我带他们过去吃饭。”
“好。”
晚上跟采购员吃饭,钱洁本想叫上舒然一起,但看席策远来接她下班,便没好意思开口。
席策远看着检查文件柜的舒然问:“今天也回爸妈家吗?”
舒然扭头看了他一眼,高大的青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清隽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她抿了抿嘴,想到他这些天的表现,决定给他一个台阶下。
“你也一起吧,回去吃顿饭再跟我去爸妈那,省的两家父母担心。”
席策远眸里漾出笑意,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谢谢。”
陈薇见到儿子儿媳的关系破冰,饭桌上一个劲给舒然夹菜。
吃完饭,舒然本来想跟她解释一下这些天跟席策远冷战的事,但刚开口,陈薇就善解人意的说:
“没事,我跟你爸不会有想法的,你们刚结婚不适应,有点摩擦也很正常,再磨合磨合就好了。
要是他对你不好,然然你直接跟我说,我肯定站在你这边,你在我这不止是儿媳妇,还是女儿。”
舒然不得不承认,陈薇是个非常好的婆婆,平时那些好就不提了。
就光说她跟席策远冷战这些天,陈薇一直没有干涉,分寸感把握的相当好。
这点李芩就没有陈薇做得好,看到女儿和女婿在家里要分房睡,不顾舒然的意愿,强行将两人安排在一起。
舒然房间,她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抹雪花霜,通过镜子悄悄看席策远在做什么。
分房这么多天,再次睡在一起,还是她在娘家的房间里,她难免有点不习惯。
席策远像是累了,盖着粉蓝的碎花被子,侧身躺在床外侧安静睡下。
舒然悄悄走过去,屏住呼吸蹲下身,伸手在他枕头底下摸笔记本。
手从左往右摸,一直没摸到她藏起来的本子,舒然皱起眉头,起身去摸另一个端枕头下。
她俯着身子,微凉的潮湿发尾落在席策远脸上,带去阵阵痒意。
青年睁开眼,神色有些疲惫,声音很是沙哑。
“找什么?”
舒然见他醒了,把他往旁边推了推,“我的日记本在枕头底下。”
“我放到抽屉里了。”席策远抓住她的手,半合着眼低声说道。
舒然不放心的问:“你看了吗?”
“没有。”
舒然抽回手,打开抽屉把日记本换个地方藏起来,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湿毛巾挂到门后的衣架上,顺手关上灯出门。
齐波在楼下拐角处等她,见她来了,大概描述了下苏媛媛见到的人,外貌基本能跟关蓉蓉说的人吻合。
一米七五左右,尖嘴猴腮的干瘦男人,鼻子右边有黑痣。
“谢谢,辛苦你了。”舒然把之前承诺给齐波的钱补齐,她之前拜托他盯着苏媛媛每天见什么人,本以为得跟几天,没想到刚盯两天就找到目标人物了。
作为曾经一同长大的发小,苏媛媛了解舒然,舒然自然也了解苏媛媛。
她事先想好回击的办法,设好针对的陷阱,接着引导苏媛媛往坑里跳,现在找到那个同伙后,之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齐波看着手上的钱,犹豫再三才开口问道:“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他说完又怕舒然误会,解释了几句,“毕竟你是舒哥妹妹,要是因为我提供的信息出了事,我不好跟他那边交代。”
舒然:“我找你的事,你跟他说了吗?”
“额,但我没跟他说具体干什么。”齐波也有点尴尬,龇牙咧嘴地挠了挠头,继续说道:
“你要做的事要是不危险的,之后的事就交给我办,我还会替你保密。但要是你不说也不让我去办,我会觉得有危险,将考虑把这事告诉你哥。”
舒然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你人还挺好的,威胁都说的这么委婉。”
齐波笑的腼腆,“你人也挺好的。”
舒然将苏媛媛伙同黑痣男骗钱的事大概说了一下,齐波点点头,问:
“你是想帮朋友把钱要回来吗?”
“不是,我想他们坐牢。”舒然半真半假的回答。
齐波问了几个细节后,拍着胸膛说交给他办。
舒然回到楼上,摸黑来到床尾,跨过席策远的腿,慢慢躺下,扯过一个被子角盖在身上。
她房间不大,床也不宽,床头和一侧床边靠着墙,睡着她和席策远,总感觉空间有点拥挤。
还不到十点,舒然背抵在冰凉的墙上,旁边传来席策远均匀的呼吸声,她睁着眼睛睡不着觉,焦躁的眨着眼睛,干脆扯过被子往热源旁边滚了滚,伸手去闹席策远。
席策远被她闹得睡不好觉,把她箍在怀里不让她动。
这样舒然也不老实,鼓着脸总想跟他聊天。
席策远干脆用被子把她裹起来抱着,手蒙着她的眼睛,轻声说:“睡觉,明天再玩。”
舒然被迫安静下来,闭着眼不一会就睡着了。
等她睡下后,席策远才睁开眼睛,想起她不经意间的防备,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盯了会她乖巧的睡脸,在她眉眼间落下轻吻,听到舒弈回来的动静,起身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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