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忽然就到自己这了。
谢时玄习以为常:“不用在意我。”
排他上榜,本就不公平。
有了先知的回答,百晓生顿时有了底气,反攻卫巍:“先知才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
就差指着卫巍的鼻子,说就是你们这帮斤斤计较的人。
“没有排呀……”
卫观雪并不意外,但还是有些失落。
她对谢时玄极其有好感,自然是希望他能独占鳌头的。
卫巍看到了这一幕,正准备和百晓生舌战三百回合的动作一顿,小声问他:“你确定你这次的排榜公正吗?”
百晓生给了他一眼无语的眼神:“我当然觉得我是无比公正的!”
但其他江湖人的想法,他又如何能控制得住?
“这可是你第一次出榜,一旦有问题,损失的可是你的名誉,这么不上心?!”
卫巍眼睛一瞪。
“我还不够上心啊?还要我怎么证明?”百晓生叹了口气,抱胸而立。
“你就别管了,不管那群人有多少不满,百晓生的名头就放在这里,觉得排名有误就好好练功,第二年一鸣惊人,来个好战绩打我的脸,我立即把排名换了。”
“不然,就乖乖和从前一样,按照榜单办事。”
百晓生也是有经验的人。
他虽然是第一次出榜,但他们颜家可不是第一次,祖父给他传授过应对之法了。
穆子霁也知道百晓生的难处,提出一点:“这次还有一点和之前不一样的。”
“那就是苗疆。”穆子霁顿了一下,“也许还有二皇子。”
“我之前见过那位殿下,能力很优秀,但,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类型。”
穆子霁摇了摇头。
或者应该说,是极其敏感的类型。
这个性格在其他地方都还好,但在皇宫里,还是目前唯一的皇子,就不太合适了。
“哦,那就是和青尧阁下的性格完全相反喽”
百晓生表示自己理解。
“毕竟不是亲儿子,很正常。”
谢时玄顺势下的亲儿子。
苍鸿鸣根本没理会他们一群人不去好好练功,却在这无聊地侃大山,他的眼神余光正关注着颜老先生给床上的姜炔检查的画面。
卫巍挑了下眉梢:“哪怕不是亲儿子,本身也是皇室旁支,他到底在敏感什么?”
作为注定的太子储君,下一任皇帝,这身份,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这要是放他身上,他能乐死。
还创立什么观雪门,直接把众人都封爵,娶妻生子,安享晚年,多好啊!
穆子霁瞟了他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态,笑道:“那恐怕卫门主恐怕是难以感同身受了。”
见卫巍还想开口说话,一旁的卫观雪幽幽唤道:“门主大人,时间差不多了。”
别再丢人了。
人家一个是官方认可的南越使者,一个是有能力评定天下豪杰的百晓生。
你一个连史书都没翻过几页的大老粗,和他们聊这种话题做什么?
这么喜欢以己之短攻人之长?
卫巍连忙转过身来。
卫观雪站了起来,给医馆的主人道别:“颜爷爷,我们先走了,家里煮了红薯粥,有空来尝尝观雪的手艺。”
颜老爷子乐呵呵地点头:“好。”
百晓生在心里感叹,就没有老人家会不喜欢乖巧可爱的小女孩。
卫观雪在这一方面,可以说是无敌了。
“先走一步。”卫观雪朝众人点了点头,又专门握着谢时玄的手说了一遍。
等两人走了,谢时玄才说:“她是不是以为我是盲人?”
苍鸿鸣:您才看出来吗?
“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有什么好担心的。”百晓生没当回事。
要不是先知说他能看见时语气像真的一样,他也不信。
这么神奇的事情,一般人确实很难第一时间就相信。
卫观雪虽然是小孩,但可不好哄,有主见的很。
苍鸿鸣回眸看了眼关上的门:“没担心。别闹出乌龙就行了。”
幸亏这次只是个小姑娘,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离谱的举动。
“你倒是悠闲。”苍鸿鸣扭头看向百晓生。
“看看姜老爷子,你也不去帮一把。”
百晓生无赖地一摊手:“那可是神秘的蛊虫,我能有什么办法?”
“倒是穆使者居然能认出品种来,我十分震惊。”
穆子霁:“我研究过。”
百晓生试探:“你研究这个做什么?”
“技多不压身。”穆子霁随口回道。
但你这技术也太偏门了。
不想回答可以不答的。
百晓生:“……还可以更敷衍一点吗?”
穆子霁表示他可以满足。
“个人爱好。”
这个理由怎么样?
百晓生:他看着很傻?真就是在疯狂敷衍他是吧?
“先知!”百晓生选择蹲下抱大腿。
刚端起茶杯想喝一口的谢时玄:“?”
“怎么了?”
一个没注意就多了个腿部挂件。
百晓生不负责任的瞎猜:“穆子霁这么熟悉蛊虫,该不会是苗王的私生子吧?”
穆子霁眼角一跳。
他可真能瞎猜,他的年龄也对不上啊。
本不打算回答的谢时玄:“不是。”
“不要造谣。”
不管有什么习俗,谢时玄都不喜欢无故断了血脉联系。
血缘是天赐的缘分,让人不至于变成无根浮萍。
每个人应该珍惜。
哪怕不表现出来,在心里挂念着也行。
百晓生瞬间乖巧:“哦。”
“那他为什么那么了解啊?”
穆子霁没有制止,真实的理由又不是什么难堪的。
为什么这么了解蛊虫?
这种问题还要为什么吗?
谢时玄不解地回了一句:“因为他聪明。”
“噗。”苍鸿鸣忍不住笑出声。
百晓生抬眸瞪他一眼。
你到底帮哪边啊!
苍鸿鸣收敛了表情,反正不是你那边。
“先知,我们也回吧?”
谢时玄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没什么事情了。
姜宁玉去找广阳王和皇帝了,卫巍和卫观雪回驻地了,颜老先生要照顾姜炔,百晓生要出榜,穆子霁要回南越,昭无双在搞她的大事。
早上热热闹闹的那么多人,半天过后,就只剩他和小苍两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了。
“走吧。”谢时玄放下茶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
走之前,谢时玄又对百晓生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成年礼的礼物,如果有想要的,可以来找我。”
两人回到安静的院落。
谢时玄挽着袖子给院外的花圃浇水,苍鸿鸣在厨房生火。
看着火焰升腾,他抬头,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在矮树花丛中缓缓走动的身影,视线再往外一点,是只剩一点积雪的平坦道路和偶尔掠过飞鸟的湛蓝天空。
一起构成了一副恬静的画作。
是他曾经在苗疆和逆天教里绝对看不到的场景。
苍鸿鸣低下头,拾了几根柴火放进炉灶,保持火焰。
广阳城也算江湖人心中的圣地了。
但在先知身边,明明也算江湖一角,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景。
没有血雨腥风,只有好梦一场醒来的那种平静。
“……真是奇迹啊,仿佛一场梦。”
怔怔地看着散发着暖意的火星,苍鸿鸣喃喃自语。
在梦里,有人关心爱护他,下雪了会给他热茶,有人陪着玩耍打闹,倒在雪地里不是因为受伤而是躲避家长,还有人会夸他,骂他,挑衅他,甚至调戏他。
让他觉得,这才是人过得日子。
他真怕梦醒之后,自己还是苗疆的药人,逆天教的杀手。
还要继续那不知终点的黑暗人生,吃下不知道会不会死人的东西、砍掉不知道是谁的人头、躺进不知道能不能出来的大缸、潜进不知道是好人还坏人的房屋。
什么天下第一杀手。
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也不怪先知会把他错认成一把刀,他也觉得自己不像个活人,像一把刀。
“小苍。”
窗外传来轻柔的呼唤。
苍鸿鸣一个激灵,连忙回神起身回答:“在!”
绕着花圃走了半圈的谢时玄走过来:“再给我点水。”
“是。”
苍鸿鸣从水缸里把水舀满。
“今天中午吃什么?”站在窗外的谢时玄顺势扫了一眼还没有成品的案台。
猜不出来。
他思考着,要是他用预知看午饭是什么的话,会不会被人说暴殄天物?
“反正不吃臭豆腐。”苍鸿鸣面无表情地把装满水的浇花工具递回去。
谢时玄接过的手一顿:“为什么?”
这可是人间美味。
苍鸿鸣:“不为什么。”
“我听说京城有一家著名的餐馆,有一道菜叫风雅颂,我们今天吃那个。”
谢时玄:“为什么?”
光听这名字,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菜,说不定很难吃。
苍鸿鸣:为了提高你隐士高人的层次,保持你的形象。
“冷月和颜生苦有过拥抱亲吻对吧?那昭无双是皇帝的女儿,不是正宫皇后,是小情人生的那种?”苍鸿鸣问出早有猜测的问题。
谢时玄点头:“是啊。”
苍鸿鸣:“…………”
“您以后别在他们面前下结论,正常描述场景、读出人物对话就可以了。”
苍鸿鸣再次领悟到,他家先知不适合总结陈词。
本来很正常的场景和关系,先知一总结就能相差十万八千里。
谢时玄无所谓:“有区别吗?”
苍鸿鸣:那区别可太大了!
颜生苦心里肯定正在纠结,他和冷月本就不太可能成,先知那么一说,他估计更要和冷月保持距离了。
昭无双那边他倒无所谓,哪怕她是皇帝的独女,想当女帝,也和他们没关系,只要她别再想着把先知掠去就行。
至于那位被算计的二皇子,就看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了,蠢货还是别当大盛的皇帝了。
马蹄声逐渐靠近。
苍鸿鸣示意:“先知,看那边。”
谢时玄转过身。
稍许,一辆属于广阳王的马车从道路的一头疾驰而来,在门口减速。
里面的人掀开帘子,是姜宁玉的脸。
他身后还有人影,应该是皇帝。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皇帝的,也许是用了卫观雪的那个法子把人骗回去的。
“先知,我们走了。”
看得出姜宁玉很着急,连马车都没下,只是减速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继续前进。
车内心情不太好的皇帝听到声音,连忙挤出来朝两人抱拳。
“两位,回见!”
看着这一礼,谢时玄不由笑了。
很是有江湖气息,半点下。
他目送着远去的马车,微微点头:“回见。”
也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见。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想来青尧阁下哪怕是回了京城也不会太寂寞。
谢时玄再次挽起袖子,跨到另一边的花圃,继续浇花。
他已经听到身后屋内小苍起锅的声音了。
嗅着这人间烟火气,谢时玄低眉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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