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调遣韩彻回京的文书便抵达。至于接任的县令人选,因着唐刺史的举荐,朝廷便没有从其他地方调任,而是提升钱县丞接任。
韩彻刚知晓时有些意外,不过细想,又觉得也在情理之中。
安南这几年别看经济发展的迅猛,但它仍然不过是刚升为中下县。最靠南的地理位置,便也意味着它最远离以政治和经济为中心的北地。
更别说,安南一直以来都是作为北地官员犯错流放发配的首选地之一。
有门路的官吏不会愿意奔赴几千里,跑到安南来任职小县令。而唐刺史见着韩彻都能被调离回京,他也想赶紧升迁回京,自然便也不愿打破安南现有的局面。
钱县丞这几年在安南,跟韩彻配合治理得一直都很和谐。哪怕钱县丞接任后做不到开扩,唐刺史觉得守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在经过这么一番思来想去后,唐刺史可不就觉得只有钱县丞是最好的人选了么!
临到要走的时候,韩彻心中也难免滋生了些许不舍。他虽有原主的记忆,但当初一穿来便是在安南。
再说回来,这次别看被调离回京是喜事,但京中的政治敌对也绝不可能就此罢手,由着韩彻出头。
可不走也是不可能的,除非韩彻愿意一辈子都只留在安南,否则此时离开,便是他唯一能选的出路。
为了自己也好,为了柳氏三娘四娘还有京中挂念着的大娘和齐五郎这些家人也好,韩彻踏进了这官场里,便由不得他退缩。
跟韩彻不同的是,柳氏和三娘四娘,以及韩老三在知晓终于能回京城时,简直是高兴到要疯了一样。
虽说来到安南后,只原身病了的那几个月吃了少许的苦头,后面这几年日子过得其实是很舒心的。但再如何舒心,他们都深深思念着北地京城,那是他们从小生活的家乡,那里还有他们挂念的亲人朋友。
在临走前,柳氏还带着三娘四娘没少购置安南的特产。安南是朝廷管辖的最南处,京城又是北地,两地气候相差很大,便造成两地的特产也格外不同。
尤其是安南本地一些东西,售卖得特别便宜,但是在北地京城那边,不仅作价非常昂贵,甚至要是没门路,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柳氏便还把韩老三也带去用了,她最近天天一早便出门,等到再回来时都是大包小包的。
家中现在有两头牛,一头是韩彻刚穿来时,韩老三请巫医来购置的。一头便是那年在刘家村,从巫医手中救下的。
两辆牛车到最后都被柳氏所购置的东西装满,韩彻只得又花钱去购置了一头牛回来。
三辆牛车,正好韩彻和韩老三赶分别赶着装运货物的,三娘赶着她和柳氏还有四娘乘坐的。
如骑马射箭类,虽不是科举选拔考核的内容。但在北地,尤其是京城的贵族子弟,仍然是必学的科目。
受京城大环境的影响,女子也会练习一些。
如韩彻所穿越的这具身体,是会骑马的。便是三娘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也练习了些许骑马术。
比起牛车来,马车的脚程肯定会快很多。作为冷兵器时代的重要军事装备,马的售价自然也比牛昂贵的多了。
韩彻也并非购买不起,而是没必要。
他是被流放发配到安南来的,从性质上来说,他们一家是在安南“戴罪”。回京时若一家坐着几辆高头大马拖运的车回去,未免也太过扎眼。
特殊时候,能低调些还是低调些的好。
待到要走的这天,除了县衙任职的,还有安南县的农户,以及一些土著们都来给韩彻一家送行了。
对于韩彻的离去,大家都是非常不舍的。只是他们也都知晓,韩彻回京是升迁,对他是有好处的。
“多谢诸位相送,还请回去吧。”被送至到石桥边时,韩彻跳下牛车,朝着身后的众人躬身作揖道。
此一别,极大可能这辈子,韩彻都不会再来安南了。
一些人便忍不住哭了起来,就是韩彻也觉得眼眶有些泛酸。
韩彻再坐回到牛车上后,一直是面对着安南县这边,注视着那群仍旧站在石桥边目送他的人……
从石桥通行,交通是最为便利的。上午走,下午韩彻一家便顺利抵达裕州府城内。
晚上唐刺史做东,招待他们一家,也是给他们一家送行。
第二日一早,在食用完朝食后,韩彻他们跟提前就联系好的一商队在府城内顺利集合,一起踏上往北之路。
韩彻一家五人,只他和韩老三是男性。若就这么单独赶几千里的路,就时下这种交通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这时候跟一大商队同行,借助对方的庞大队伍,安全上能得到很大的保障。而韩彻官身的身份,也能在随行中,替商队解决一些路途不必要的麻烦。
双方对此便都感到很满意。
队伍很快便出了裕州管辖的地界,越是往北行走,官道便越宽敞。
前几年,虽然安南的官道修建出了一等二级的标准,可裕州其他地方的道路修建却还没条件跟上。因此眼前的这些官道虽比裕州其他地方宽敞,但比起安南的官道来说,还是要差了不少。
这次约伴同行的大商队,也是往来过安南做生意好几次的,商队的领头者姓吴,外人常唤吴大郎,跟韩彻也打过几回交道。
像安南最早种植甘蔗时,韩彻还给吴大郎和安南农户做的契约书上签字担保过。
“像你们这种做生意,也着实辛苦。”连着坐牛车赶了一个来月的路,韩彻觉得骨头都快要被颠簸散架了,便这般与吴大郎说道。
“辛苦倒还不怕,最怕就是路上会碰到盗寇贼匪。”吴大郎叹气道。
“也是。”韩彻也叹了口气。
“大老爷其实勿要担忧的。”吴大郎受影响也习惯了这般称呼韩彻:“那些个盗寇贼匪虽厉害,但他们一般情况下,不敢打劫官家的车辆或是书生。”
时下交通不便,不仅常有官员外放,也有各地考生需要进京赶考。
官身就不说了,一旦惹上是会遭受朝廷通缉。而书生别小瞧他们暂时是没有官职,但架不住他们以后很可能会有啊!各地盗寇劫匪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外放官吏或书生,皆不会轻易打劫。
便是一不小心打劫到书生,大部分的盗寇劫匪也会自认倒霉,把人放了,钱财也退还给对方。
……
牛车赶路的速度没法快起来,约莫又走了二十来日后,吴大郎所带领的商队已经抵达目的地。但韩彻一家,还得继续往北赶路。
此时他们已经行走在归属于北地的范畴,跟裕州整体对比,给韩彻最大的感觉便是沿路所能见到的高山密林在减少,耕地在增多。
土地是时下社会最为重要的生产资料,耕地的多少便显示当下区域的开发程度。
当然也并非所有的南方地区在经济和政治都远不如北地,如江南地区便一直都有富庶水乡,繁荣发达著称。
就这般又行走一个月,韩彻一家终于抵达京城。
作为时下的经济和政治最中心区域,京城的繁华热闹可想而知。韩彻一家在排队进城门时,随处可见牛马驴等家畜拖运着满满的货物。
“这位郎君,你们可是从南地来的商户?牛车上的这些货品是要拿到哪去售卖的?作价几何?”
韩彻刚接受完检查,进了城门,马上便有人凑到他面前来,十分感兴趣的询问起来。
不用说,是刚才守卫在做检查时把柳氏购置的那批安南特产给显露出来了。里面许多都是最为靠南那边区域才能生产的一些特产,另外还有茶油,白糖,茶枯饼等最近京中都极为畅销好卖的商品。
韩彻一家面生,穿着也朴素,行内人一瞧便知晓大概率不会是京中那些大商家的货运商队。
“说来,我家便是在这京中做生意的。不若我俩谈谈……”对方也根本没给韩彻说话的机会,又这般言道。
“抱歉,这些是我被调回京城,给家人捎带的特产。”韩彻只得等对方说完后,才笑眯眯的回答。
“调回?”对方一怔。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对着韩彻作揖赔罪,便匆匆离去。
他本来是见着茶油实在是动心,才这般纠缠起来的。要知晓茶油本就受达官贵人们的喜爱,作价昂贵。结果那位安南韩县令持笔写了个故事,越发引得贵人们争相追捧。
毕竟自古以来,只要是跟养生长寿,美容润发能牵扯上关系的,那些有钱有权的人便尤为的喜爱。
油茶树从栽种到结果,起码得要两三年的时间,这产量短期内是没法跟上,茶油可不就越来越火热畅销。
唉,他刚也是没想到,如这般拖运着三大牛车东西的一群人,竟会是刚调回京城的官吏。
韩彻也没把这小插曲当回事,继续让韩老三在前面带路。
在穿过好几条街道后,一家也终于抵达韩家老宅家门前。
原身当初被流放发配去的安南,家中只老宅还在,其他能处理的,当时便都处理掉了。此次韩彻能被调离回京,大娘和齐五郎便提前帮他们把宅子做了简单收拾。
一家分离几年,才得以团聚,自然是欢喜又激动。
只是,对于三娘四娘的长高,大娘和齐五郎都是显得非常欢喜的。
可轮到韩彻,齐五郎满是感慨的看着。
大娘则直接放声哭嚎起来:“长这么高,变这么壮!二郎你这些年定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吧!”
韩彻:怎还带双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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