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阁
“事情就是这样的。”
谢清禾说:“我们都已经汇报完毕了, 可以走了吧?”
他们回到圣庙书院交了任务之后,刑罚院的带队师兄宋来就开始一一核对他们的细节:
每个人都被宋来抓走审问一通。
其他一同参加考核的弟子们,俱都离开了。
他们被分到了各个不同的阁, 而谢清禾他们, 却迟迟未定。
宋来师兄盯着他们的目光, 十分凝重。
“还记得开启任务时候说的什么吗?”
谢清禾点头:“我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忘的这么快。”
陈丹有些担心地看向谢清禾, 她一直这么跟师兄呛声,真的没问题吗?
她道:“我们都记得, 可否请宋来师兄提点一二, 我们是哪里做的不太对?”
宋来想要开口。
蓝奇文慢悠悠说:“在每个人的卷轴上, 都有一行字: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是要我们提防任何人。”
他抬眼看向宋来,眸子里满是了然:“可是,我们却组队了。”
叶奈擦着自己的剑, 嗤笑一声。
宋来俯视着坐着的他们。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刑罚院里,个个都是狠人。
他们要做的任务很多, 刀山血海都要闯, 更重要的,是听话。
所以刑罚院一向执行的就是听从命令。
选拔考试的时候,对手是心魔,心魔奇诡难辨, 更是要不能相信任何人, 提防任何人。
每个接受考核的弟子都做的很好, 他们按照卷轴的内容, 拼尽全力去寻找叛徒,杀死被心魔吞噬的叛徒。
经过验证, 能成为握着铡刀的“脊梁”。
然而到谢清禾这里,出现了些许的意外:
谢清禾竟然组队了。
不仅如此,组的这个小队,各个都是眼高于顶的人,偏生听从她的命令,赫然有一种团结一心的团魂在。
蓝奇文博览群书,是蓝家很有名气的君子。
他崇尚读书,洞悉万物,世间诸多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
陈丹是陈家最为出类拔萃的女弟子。
她手段狠辣,一心搞事业,声名鹊起。
至于叶奈……
他是一个剑痴,阴冷沉郁,心底满是算计,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与他多说几句话。
这几个人,竟然组成了临时小队?
而且全都听谢清禾的?
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谢清禾懒懒躺在椅子里,没个正形。
她就像是液体的猫,觉着累了,就让自己非常舒服的躺下来。
“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想要做什么,干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宋来:“不是我不放你们走,而是夫子们要商议,如何安排你们。”
他说:“如果不选择你们,你们的安排就会成为棘手的问题。”
分院到了最后一步,没有被选上的弟子,要么经过调剂安置,要么就纳入圣庙书院的候补。
说是候补,等待着成熟的机会再进入书院,实际上,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机会再加入书院。
历经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听到这种话的第一反应,大多数人都是承受不了的。
然而谢清禾脸上的表情根本没变,她甚至又拉了一个椅子过来,拼凑成一个勉强全躺下的小床,就那么拿出来一个小毯子,盖在自己身上,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没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就传来了。
宋来:???
不是,你是抱着什么心态这么睡的啊?
宋来想要说什么,陈丹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不要吵醒她,她很累了。”
从开始考核开始,谢清禾就很少睡觉,这几天下来,谢清禾的眼圈都变成了黑色,可见经过了多少磨难。
而且,她是凡人之体,与修士们又不一样。
蓝奇文亦是点头。
他压低声音道:“书上说,凡人之体与我们修士不一样,他们若是长期睡眠不足,是会猝死的。”
这一点上,修士们就占据绝对的优势,他们的身体经过淬炼,区区不睡觉?那算得了什么?
顿悟的时候,几十天几百天数年不睡觉,也都是有的是。
叶奈虽然没说话,但是擦拭剑刃的动作放缓了。
没有任何的声音。
宋来耸了耸肩。
他抱臂靠在柱子上,一句话都不说话了。
……
谢清禾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
梦里是漫天的深海,无数的海底生物游曳在她的头顶,深邃悠远的蓝色光芒,赋予了这片大海最为神秘的色彩。
她仰头看着那一幕,无比的动容。
再次看到在深海的那一幕,重新回到深海,她发现那些景象无比的美好。
直至……她平视前方,脸上的表情震颤。
本该是鲛人之心的地方,空空荡荡。
只有蓝色的汁液在地上流淌。
她的心底骤然一惊,茫然看向四周。
头顶的海洋生物在悲鸣,那声音几乎穿透这半透明的保护罩。
保护罩在龟裂,在颤抖。
“怎么回事儿?鲛人之心呢?”
“轰隆——!”
鲛人之心残留的保护罩碎裂,海水冲刷了原本满载鲛人之泪的地方。
谢清禾被海水冲走,她的身体在海中,却没有半点不适。
直至,她抵达了鲛人之城邦,她看到无数的鲛人在悲鸣。
鲛人之心,乃是鲛人生存的母体。
失去了鲛人之心,鲛人会缓缓死亡,再无生机。
她看到高处,在断壁残垣上,南宫辛立在最高处。
他的眼眶里,全都是血。
“鲛人之王已经交给圣宫,为何还对鲛人一族步步紧逼!”
鲛人一族会死的!
……
谢清禾蓦然睁开眼睛,她猛然坐起身来,粗重的喘气。
怎么会做了这样的梦境?
就仿佛是真的一般,仿佛海底正在发生着那样的事情。
可是……
鲛人一族对修仙界的宣战,对圣宫的战书,已经随着鲛人之王齐海的主动献祭而结束了。
圣宫没有踏入海中,鲛人全都撤回到深海中,怎么会如此?
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陈丹拿出来帕子擦着谢清禾的额头:“怎么了?就睡了一会儿,怎么就出汗出成这样?做什么噩梦了?”
谢清禾谢过陈丹,自己擦着汗。
“梦到我在还钱,够恐怖吧?”
众人:???
宋来看着谢清禾。
“你的心理素质有待提高,仅仅睡了一会儿,便被噩梦吓成这样,还怎么成为刑罚院的人?”
他的话语平静,满是讥讽:“我便从不做噩梦,凡人之体真是羸弱!”
谢清禾平静地说:“有的时候,做噩梦的原因,仅仅是我比有些人,有人性多了。”
宋来:……
谢清禾说:“鲛人一族退兵了,齐海怎么处置了?”
宋来淡淡道:“自然是没有活路……或者,为了修仙界的安定,仅仅只是关押在深渊之底。”
深渊之底?
谢清禾想着这个名字。
她在长乐宗刑堂的时候,若是抓到重刑犯,能惊动圣宫的那种,都是送到了圣宫,被压到深渊之底。
齐海若是不死,便是被压在深渊之底了。
只是……
他的付出,真的能救鲛人一族吗?
谢清禾站起身来,推开宋来:“我有要事,需要离开一趟。”
宋来的身影恍若鬼魅。
骤然之间就挡在谢清禾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刑罚院选拔未结束,你哪儿都不能去。”
谢清禾凝视着宋来:“这是限制自由。”
宋来勾唇:“这是纪律。”
“你们是去猎杀心魔的,谁知道你们是否已经被心魔控制?不到结果出来,验明正身,不可能放你们离开。”
谢清禾:“你们查不出来吗?”
蓝奇文开口:“每个看似离谱的规定,背后应当是有一桩血案吧。”
宋来看向他:“是的,曾经有弟子出完任务回来,表面上看上去并无异样,之后的一天,屠杀了书院数十的弟子。”
谢清禾叹了一口气:“可是,我真的没有问题,而且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等我回来,再听结果,不行吗?”
宋来的手指,缓缓落在剑柄上。
“违抗命令者,死。”
谢清禾:……
……
谢清禾坐回椅子上,手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有点懂当时齐海想要离开圣庙书院,却被夫子拦住的感受了。
那个梦做的很是奇怪,不像是噩梦,细细思量,反倒像是看到了正在发生的事情。
鲛人之心被人取走,它像是心脏一般,是活物,所以地上流淌着蓝色的血液。
而鲛人一族,失去了鲛人之心,所以他们正在哀嚎。
南宫辛的脸色很差,头发都白了,像是在受着什么折磨。
这不太对劲儿。
现在根本没法离开这个房间,也不知道夫子们到底商量出来什么没有。
谢清禾抬头:“我的玄机镜呢?可以给我们了吧?”
回复任务的时候,身上的随身物品都被收起来了,离开的时候才能拿到。
宋来摇头:“等出来结果,就可以拿了。”
“谢清禾,你的态度要端正一点,这是非常严肃的考核,而这场考核,还未结束。”
谢清禾:“行吧行吧,我知道了。”
考试嘛,封闭考场,不允许别的东西进入考场,她懂的。
只是现在,她不知道为何梦到了这些,眼睁睁看着鲛人一族正在死亡,她不能就这么等下去。
她在深海中,被鲛人之心赠与了一颗小小的鲛人之心。
那是mini鲛人之心,还是活的。
尽管不知道mini鲛人之心有用没有,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送到南宫辛那里,救人要紧!
而她现在不能出去,又不想将鲛人之心暴露给宋来,而她的随身物品,就在刑罚院。
那么现在她怎么传信?
谢清禾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她说:“宋来师兄,现在什么时辰了?”
宋来:“子时。”
房间里不辨明暗,谢清禾竟然不知道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但是,他睡了吗?
……
不管他睡了没睡,谢清禾打算睡了。
她就那么直接躺在椅子上,又盖上小毯子,秒速睡着了。
大家:……
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谢清禾闭上眼睛,立刻沉浸在梦境中。
她的入梦之术,是跟大师兄学的。
只要大师兄还没睡,那么就能找到大师兄。
谢清禾本来没抱什么希望。
李朝夕是个大忙人,整天事务一大堆,谢清禾几乎没有见过他睡觉。
也是,他都修行到了这种程度,修为高深,事情又多,完全没必要浪费时间睡觉嘛!
谢清禾的心忐忑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她发现按照李朝夕在谢清禾梦境里设置下的标记,谢清禾竟然极为顺利地进入到了李朝夕的梦境中。
就像是他在等她。
大师兄李朝夕在闭目打坐。
他眼睛都没有睁开,淡淡道:“你来了。”
谢清禾:“额……我来了。”
不是吧,李朝夕在等她?
……
“我知道你已经回书院,并且一直没有出现,我便想,也许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谢清禾听愣了:“大师兄不是还没就任客座长老吗?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李朝夕说:“书院的这些事情,我俱都了如指掌。”
李朝夕终于睁眼,“怎么,是你的汇报出现了什么问题?还是……?”
谢清禾摆了摆手:“我的汇报能出什么问题?”
她隐藏了重要的事情,但是报告嘛,她写这个轻车熟路,不该说的绝对没说,说了的绝对挑不出来错误,根本不会有问题。
“那是?”
谢清禾想了想:“大师兄,入梦这件事情,我还有很多不明白……我们入的都是梦境幻境,有没有可能,做梦的时候,会看到当时发生的事情,甚至……是预知梦?”
李朝夕沉吟:“不是没有可能。”
“入梦之途,其实曾经是某一个家族的修行方式,他们出入梦境,可以篡改梦境,让人沉沦癫狂……后来,他们修炼的太深,逐渐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俱都疯癫而亡。”
“我教你入梦的时候,只教了上半本书,而未教授你下半本书,便是因着如此。”
谢清禾凑上去,眼睛亮晶晶的:“那到底有没有可能?”
李朝夕:“有。”
“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清禾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这么忙忙叨叨,从深海中得到了一个小宝贝,她还专门挑了漂亮的贝壳养鲛人之心呢,没想到就要送出去了。
谢清禾说:“大师兄,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李朝夕挑眉。
“我要你……找到我的储物锦囊,拿出我的漂亮贝壳,赶赴深海之中,找到鲛人一族,将贝壳中那物,交给鲛人之王南宫辛。”
谢清禾说的十分谨慎。
李朝夕深深看着谢清禾:“贝壳中是何物?”
谢清禾:“是……我很难解释!你就当做送快递吧!绝对不是危险□□品!”
李朝夕失笑:“你让我跑这么远,当送快递的?”
“谢清禾,你知道吗,圣庙已经将齐海关押在深渊之底,并且下令,再看到鲛人一族,杀无赦!”
谢清禾眨了眨眼:“你到底帮不帮我?”
李朝夕:……
他说:“帮。”-
大师兄李朝夕已经启程。
谢清禾睁开眼睛,眼神清明。
希望mini鲛人之心有用,能救下鲛人一族的生命。
不过……她也跟大师兄说了,如果鲛人一族什么事儿都没有,她做的梦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噩梦,那就把她的鲛人之心好好的拿回来,谁也不许告诉。
大师兄同意了。
在第二天的午时,房间的那扇大门,终于打开了。
进来的人,赫然是季夫子。
众人都站起身来。
季夫子说:“经过我们的讨论,决定将你们分为第九阁。”
第九阁?
谢清禾与叶奈他们都不太明白第九阁的意思。
而宋来,瞬间明白了什么:“第九阁多年未曾分配人选,如今竟然将他们分进去?”
季夫子:“不仅是他们,还有三个人。”
谢清禾:?
一共七个人,不错不错,人多热闹!
季夫子看向谢清禾:“从此之后,你就是圣庙书院的弟子,日后,要绝对听从命令,绝对不可妄自行动!”
谢清禾:……
总感觉,意有所指的呢。
谢清禾满脸都是笑:“好说好说,绝对听从领导的号令!”
“领导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领导让我吃饭,我绝对不敢喝粥!”
“领导说是我爸爸,我绝对不喊爷爷!”
季夫子:???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谢清禾怎么满嘴跑火车!
问题是,她脸上嬉皮笑脸的,显然她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信呐!
谢清禾胡说一通,然后道:“行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季夫子皱眉:“你是刑罚院的弟子,亦是日后书院的带刀‘脊梁’,怎么还这么不稳重?虽然通过了考核,但是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谢清禾已经一溜烟跑了。
季夫子:……
宋来沉声道:“要将她抓回来吗?”
季夫子拂袖:“她以为她能突破书院的防御?刑罚院的另外八个阁,可不是吃素的。”
……
谢清禾确实没能跑的出去。
她本想离开圣庙书院,回深海看看,结果发现,她没有拿到任命文书,根本没法出书院。
书院被刑罚院的兄弟们围的是铁桶一块。
谢清禾险些被刀刺穿,被毒谋杀之后,她终于明白,没有文书,这书院是别想出去了。
她有些焦急。
因为她给大师兄玄机镜发的消息,大师兄始终没有回她。
她想到了大师兄说的圣宫对鲛人一族格杀勿论,不会因着她,让大师兄卷入到了什么不该卷入的事情了吧?
仅仅是送个快递而已啊!
谢清禾在房间里原地转圈纠结,玄机镜微微一亮。
她连忙打开,便看到大师兄李朝夕发过来的消息:“鲛人一族遭受不明身份的修士袭击,夺取了族中秘宝,不知道为何,死亡的阴影笼罩了鲛人一族,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人间炼狱。”
谢清禾的心瞬间被提起来了。
她说:“你见到南宫辛了吗?”
李朝夕说:“他对我很有敌意,然而我将你的东西交给他之后,他便明白了,将我好生送回到了海岸边。”
顿了顿,他发来了消息:“至我离开的时候,鲛人一族的死亡停止了。”
“谢清禾,你给他们带回了什么?”
谢清禾脸上的笑容在绽放。
太好了。
他们得救了。
谢清禾轻快地给李朝夕发消息:“是个秘密。大师兄,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李朝夕:“不要馒头。”
谢清禾:……
“当然!”
大师兄的及时赶去,救了鲛人一族,她有很多珍珠,用鲛人之泪兑换的钱,请大师兄吃饭,不算过分吧!-
“这就是我们第九阁??”
宋来领着他们去自己的住处。
刑罚院是圣庙书院的一个分院,而分院又分九阁。
谢清禾他们被分入的,就是已经很久没有启用的第九阁。
尽管被简单打扫过,依旧能看到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
谢清禾刚进来,便被呛了一下。
“看得出来,确实很久没用过了。”
宋来点头:“日后,这里就是你们第九阁的所在,一切的书院教学,吃喝拉撒,都在第九阁里。”
“希望你们懂规矩,不要惹是生非,好好修行,成为刑罚院最为有用的弟子,成为书院最有力的脊梁!”
他说的极为热血,其他几个人都微微动容。
只有谢清禾打量着大殿,喃喃自语:“应该先组织一个……”
宋来:“你在说什么?”
谢清禾:“没什么,我们听谁的啊?谁来负责我们?”
宋来:“明日会有夫子来教授你们,至于你们自己……你们看着来。”
他冷冷道:“我们是刑罚院的一员,可不是什么幼儿培养院。”
他转身离开。
留下谢清禾他们。
谢清禾耸了耸肩。
其他人没说什么,正要离开看自己的住处,谢清禾说:“都别走啊,开学第一天要做什么,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陈丹:“自我介绍?”
叶奈皱眉:“分出强弱胜负?”
蓝奇文:“看看藏书阁有多少书?”
另外的三个人没说话。
显然跟谢清禾不熟,也不想搭理她。
谢清禾拍了拍手:“答错了!当然是大扫除!”
“都别愣着了,拿起扫帚抹布,好好打扫一下我们未来的驻扎之地吧!”
众人:……
价值
谁也没想到, 刚分到第九阁的第一件任务,竟然大扫除。
本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新开始,实际上, 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 只剩下肚子里的饥肠辘辘。
他们本不太需要吃饭, 现在也本能的觉着饿了。
谢清禾:“走吧,我们去食堂!”
陈丹灵魂发问:“食堂的饭, 那是人能吃的吗?”
这下,不仅是叶奈, 甚至连蓝奇文他们, 都一脸认同。
陈丹:“陈家的下人会给我送饭的, 绝对不会去吃所谓的食堂!”
谢清禾:……
这些少爷小姐们都被惯坏了!!
食堂的饭怎么就不能吃了!
……
陈丹他们灰溜溜的回来了。
刑罚院的守卫,根本不让他们递送东西。
想要交接东西,需要有文书。
天哪, 到处都要文书!
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要被文书逼疯了。
谢清禾:“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是去食堂吧,按照我天天吃食堂的经验, 等我们再晚点去, 食堂里的饭,可就没有了!”
食堂是要有开餐闭餐的!
他们在磨叽下去,可就错过就餐时间了!
圣宫书院的食堂,即便是由圣宫负责所有的开销, 不用他们花费一分钱, 事实上, 确实如同谢清禾预料的那样, 是有开餐闭餐时间的。
他们刚刚赶上最后的时间。
而食堂的饭菜,显然剩下的也不多了。
唯一的好处, 就是人也不多了。
于是七个人就那么找到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
其他几个人俱都愁眉苦脸,唯有谢清禾在美滋滋地吃饭。
陈丹欲言又止:“你不是长乐宗的吗,怎么这种饭菜还能吃得下去?”
谢清禾啃着馒头吃着美食,“这种饭菜?这比长乐宗好多了,饭菜都是顶级的食材,我吃的出来!”
陈丹:???
行吧。
本来大家是看着谢清禾吃,然而谢清禾就像是一个绝佳的吃播,看着看着,他们也想吃起来。
没多久,就变成了大家都在吃饭了。
谢清禾咧嘴一笑,极为大方的从储物空间里掏出来荔枝酒,给大家分了分。
“这是我自己酿制的,都尝尝!”
叶奈品了一口,眉头皱起。
半晌,叹了一口气,还是喝了。
食堂的饭,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吃。
而另外一直不怎么搭理谢清禾的三个同伴,也终于说出自己的名字。
林惊风:“林惊风,家父北斗州林兴思。”
他说他是个蛊修,指尖攸然出现了一只小小的虫子。
谢清禾别开视线,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林惊风看她。
谢清禾讪笑:“我有点害怕虫子。”
林惊风颔首:“世人大多如此。”
一直没说话的女修声音很好听,很温柔。
“我是施言,是个医修。”
谢清禾眼睛都亮了:“你认识施恩吗?你们都姓施。”
很久没有见二师兄与施恩师姐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施言点头:“是我师姐。只不过,我是旁系,施恩师姐是嫡系。”
原来如此。
饶是施言知道谢清禾与施恩关系不错,不知道为什么,谢清禾却感觉到施言对她并没有多少亲近,反而更加疏远了一些。
谢清禾挠了挠头。
反正比之前好多了,昨天他们一句话都不肯说咧。
至于最后一个……
少年的眼睛里满是精明,他嘿嘿一笑:“明凛,喊我明凛大帝。”
大帝?
众人都愕然了。
明凛道:“我是卜修,算的是天地万物,等我参透这世界所有的奥妙,便可以统治整个修仙界。”
众人:……
知道了,不是什么卜修,而是中二病。
“那么……”
谢清禾盘算了一下,“我们修行方式还挺五花八门。”
她是言修,叶奈是剑修,蓝奇文是书修,陈丹是符修,林惊风是蛊修,施言是医修,明凛是卜修。
众星云集啊!
叶奈眉头皱起:“不太对,我听闻刑罚院剑修占据多数,每个刑罚院面临的任务目标,都是极为恐怖的,但是我们……”
陈丹冷笑:“我们怎么?我们挺好的,别以为是剑修就瞧不起人啊!我们厉害着呢!”
林惊风戴着手套的手指举起,指尖上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虫子:“就知道不论在哪里,剑修都是那么一副讨厌的嘴脸。”
叶奈耸了耸肩,低头擦着自己的剑:“别到时候求我。”
“切。”
切声此起彼伏。
谢清禾:……
……
季夫子前来的时候,看到光洁如新的大殿,眸中闪过什么。
他拿着书,踱步从他们身边走过,坐在了最上首。
七个人坐在殿中,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
季夫子:“从此之后,你们就是书院刑罚院的一员,你们便是第九阁。”
他抬手,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一枚通体莹白的令牌。
谢清禾将令牌拿起来。
第一面上面刻着圣庙书院的特殊纹路,这个图形在修仙界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将令牌翻过来,上面刻着“刑罚院,第九阁”。
谢清禾:“有了这个令牌,我们就可以出圣都书院了?”
季夫子:“是的。”
他说:“当然,每天的任务都是要完成的,每日的课程,亦是要做好,才能离开。”
谢清禾眨了眨眼。
她本来就是随便问问的,当初齐海不就是一直没有离开圣都书院吗?
而且,前两天,季夫子还没让她出书院。
现在怎么就改口说可以离开了?
“改了?”
季夫子轻咳一声,“圣帝刚下的诏令,说书院本就是为了圣都培养人才,这些人才不必非得等到年底才能出书院。”
“我们书院呢,也不能一直这么墨守成规,也应当给你们更多的自主性。所以,便有了新的规矩。”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俱都开心起来。
他们本来还在苦恼于出入不太方便,现在好了,能够自由出入了。
“我们真是最幸运的一届。”
谢清禾托着下巴。
总感觉有些奇怪。
圣帝还管这种小事吗?
还是说从齐海的遭遇中反省到了什么?这才改了规定?
季夫子拍了一下桌子,瞬间鸦雀无声。
他翻开了书页,“首先,我们要给你们讲一讲,圣都书院的历史,以及修仙界的各方势力……”
众人听的都很认真。
“再然后,便是刑罚院。”
季夫子的眼神有些凛然:“刑罚院是做什么的,想必大家都清楚。最为清楚的,应该是谢清禾。”
谢清禾在入圣都书院之前,已经是长乐宗刑堂的副堂主,对于刑罚之事,再清楚不过。
谢清禾:“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季夫子:“我们是书院持刀的脊梁,那就意味着我们是最强大的,最为令人闻风丧胆的,修仙界里产生对圣都有害的事情,亦或者那些狂妄之徒,都要我们来出动。”
“刑罚院,抓捕作恶多端之人,斩妖除魔,还修仙界一个太平!”
“而且,刑罚院直接属于圣都,等你们完成刑罚试炼,就可以直接成为最强者,而最强者中,还有一个执掌刑罚院的人物……”
他顿了顿,“那人,是圣都执刑者。”
圣都,执刑者。
他们都知道它的名号。
如今的圣都执刑者,乃是独孤圣。
他的超然地位,足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季夫子说的是极为热血,众人亦是被带动了情绪。
谢清禾问出来关键问题:“可是,我们第九阁,怕不是被给予厚望的那一个吧。”
这话,直指核心。
大家的视线落在季夫子的身上。
谢清禾说的,似乎是重点。
季夫子晒然:“看来你猜到了。”
“确实,刑罚院的九阁中,你们确实不是最强的。”
“毕竟,执行刑罚任务,捉拿为祸人间的妖邪,需要绝对强大的实力,剑修如今的战斗力,是最强的,而圣都书院里,人数最多的也是剑修。”
蓝奇文凝视季夫子:“我查过很多书籍,调查过刑罚院。”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刑罚院分为九阁,从一到九,皆数是按照从强到弱分的。”
“以往的刑罚院,按照人数不同,从前往后分,往往分到七八,就已经没人可分了。”
“第九阁,则是最后的那一个。已经很多年没有分过弟子,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来的时候,这里极为荒凉。”
“要知道,书院的每个地方,都有招收的弟子,不至于说成了这种程度。”
蓝奇文:“所以,我们是最弱的,这也是为何考核结束,将我们留在房间很久很久,我当时以为,会将我们拒之门外。”
叶奈亦是抬眸:“收留弱者,不是刑罚院的习惯。”
季夫子看向蓝奇文:“蓝家的书修,果然博览群书。”
他看着众人,叹息:“刑罚院确实是按照实力分阁的。”
“然而,唯独第九阁不是。”
蓝奇文微微侧头,看向季夫子。
季夫子站起身来:“不知道你们还记得吗,考核时候的规定。”
谢清禾:“不要相信任何人。”
“是的。”
季夫子点头。
“在以往的刑罚院考核中,我们都是这样要求弟子们的。”
“因为,刑罚院面对的不仅是那些邪魔妖道,更是无法想象的未知,在那种情况下,只需要每个人都听令形式,每个人都是书院的一把刀就行了。”
“可是……”
季夫子说:“你们组队了。”
“你们选择了互相信任。”
他们不仅打破了规则,并且相信了对方,组队完成了任务。
这就是一把钥匙,开启了刑罚院未知的第九阁。
那时将他们留下讨论,便是在想如何安置他们的问题。
谢清禾看向林惊风施言明凛,这样来看,他们当时也组队了。
“所以,第九阁不是最弱最差的,而是最特殊的。”
他看向林惊风,“可以把你的小虫子收了吧?”
林惊风迟疑了些许,抬了抬带着手套的手指,一只五彩斑斓的虫子便从季夫子的脚下快速地游动到他掌心。
瞬息不见了。
谢清禾:……
林惊风这个蛊修,都敢向季夫子下毒!
明凛手中的三枚铜钱落下,他咧嘴一笑:“我算了一下,季夫子说的是真的。”
季夫子摇了摇头:“你们这群人呐……也不知道重启第九阁,是对还是错。”
他说:“好了,三日后,便是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准备好了吗?”
“第一个任务结束之后,第九阁的阁长,就要选出来了。”
季夫子的意思很明显,好好表现。
空气里,一种淡淡的审视凝视。
谁会是阁长呢?
……
拿着令牌,谢清禾却没有出书院的门。
在第九阁其他人都像是书院里的其他人那样出门的时候,谢清禾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还不能出圣都书院。
谁知道沈御舟是不是在蹲点她。
季夫子这一招弄得她更加难受了,之前是不能出去,现在是可以出去,却不能出去。
谢清禾翻来覆去,决定在书院走走。
腰间悬挂第九阁的令牌,谢清禾发现她这次畅行无阻。
之前没对她开放的地区,也可以随意去了。
在藏书阁借阅书籍的时候,她看到了蓝奇文。
“你没出书院?”
蓝奇文手中捧着书:“外面,可没圣都书院的书籍多。”
“我大概计算了一下,若是想要全部看完这些书籍,大约要足足五百年的时间。”
他幽幽道:“叹时间苦短啊!按照我查阅的资料,我们最少在书院三年,最多也就在书院九年,便要受用于圣都,这些书就不好再看到了。”
“我还是继续看书吧。”
谢清禾听愣了都。
不愧是书修啊,看书看到疯魔了。
她抱着借阅的书去登记。
给她登记的是一个脸上满是疤痕,缺了左手的中年人。
她谢过他,抱着书离开。
她想起来林惊风说的话,林惊风说,为书院效命的修士,若是残疾未死,会被安排到各种不起眼的职位上。
刚才的中年人,很像是从刀山火海中走出来的。
她刚走了没多远,迎面便与一个女子撞上了。
女子行色匆匆,几乎有些急切,她的力气很大,撞在谢清禾的身上,谢清禾一个踉跄。
谢清禾手中的书卷险些飞出去。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女子连忙去拉谢清禾。
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是你?”
“是你?”
谢清禾抿了抿唇,含笑道:“大师姐。”
大师姐楚蕾:“小师妹,我听说你也入选书院了,没想到一直未曾见到你,这下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在圣庙书院的海选中,楚蕾也在名单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御舟似乎一直将楚蕾保护的很好,她过五关斩六将,非常行云流水地过了考核,听说分到剑修分院去了。
谢清禾:“我们都在书院,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虽说如此,实际上分了分院之后,又都有任务在身,想要见面可不容易。
谢清禾就一直没见过冯嫣然与小王爷。
楚蕾笑起来,姿态妩媚,倾国倾城。
“师尊说过些时日来看我呢,到时候小师妹也一起来啊!”
谢清禾唇角的笑意僵硬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藏书阁的。
是的,圣都书院是有探亲的规定,但是一般是遇到正事,弟子申请,得到文书批复之后,才能由最亲近的人来探视。
规定十分谨慎,也非常合理。
可是谢清禾本身就在避开沈御舟。
沈御舟本不可以进入书院的,然而现在因着楚蕾的存在,不久之后,沈御舟就要来书院了。
她的庇护所,变得非常不安全了。
谢清禾心想,血花的事情,必须要提前了。
她要尽快地完成任务,成为这一届的黑马。
……
玄机镜亮起来。
“这件事情的难度,不仅是血花难以取得,而是在此之前,你根本没法证明是沈御舟所为,是他对你图谋不轨。”
司马花花的消息传过来。
谢清禾看着玄机镜:“所以你计划的地点是在圣都,因为要用圣帝的威望?”
“能压制沈御舟的只有圣都。”
司马花花说:“但是要看你的价值如何。”
“你现在无法脱离沈御舟而独立存在,但是若是你成为了这一届书院中最优秀的弟子,那么你就有价值。”
“直白的说,你就有利用价值,以及一丝对抗的希望。”
谢清禾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继续给司马花花发消息:“如果沈御舟在那儿之前动手呢?”
她怕赶不及。
就万劫不复。
司马花花满是傲然:“我会给他找点麻烦。”
魔尊想要找沈御舟的麻烦,那这个麻烦,一定不小。
谢清禾想了想,说:“多谢。”
三日后,第九阁的第一个任务,就那么来了。
……
“押送谷雪去深渊之底?”
谢清禾愣住了。
谷雪当初是被长乐宗的人抓的,那时候挖心大妖横行在长乐宗附近,谢清禾与挖心大妖对上了。
直至后来,才知道她就是妖族公主谷雪。
为了心上人能复活,她杀了不少的人。
“是的,”宋来给他们安排任务。
“妖族那边一直想要与圣宫谈条件,便一直压在刑院那边的牢狱。”
“但是最近妖族似乎出了什么变故,妖王与圣都的谈判崩了,圣都那边传令,将谷雪转移到深渊之底,永世不得出现。”
谢清禾面无表情:“我们第九阁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押送犯人这么简单?”
宋来:“任务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深渊之底,你有去无回的路。”
明凛:“??有去无回?那我们岂不是也回不来了?”
宋来一脸无语:“你们是囚犯吗??”
明凛:“哦。”
他显然有些不在状态,自己拿着一把小刀正在削竹签。
卜修整日里都有些神神叨叨的,连听别人说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听。
谢清禾:“押送人到深渊之底,这种事情,恐怕不该轮到我们来做。”
她说的话直指核心。
宋来:“确实,因着深渊之底的邪念会影响修士的神魂,这是对囚犯的惩罚。所以押送重刑犯的任务,都是轮换着进行的。”
“大家出一次深渊之底的任务,是要修养好几年的,这几年不知道为何,重刑犯越发多了起来,所以还没有完全恢复完,再加上正在出任务的其他人,能做押送任务的,也不多。”
他说:“好了,该出发了。”
邪念?
谢清禾没问地更清楚,他们便已经出发了。
谢清禾再次在牢房见到谷雪的时候,几乎没认出来是她。
之前的谷雪,是个邪气妖冶的小姑娘模样。
而现在的谷雪,锁链加身,眼睛周围青紫,一种病态的迷离。
她看也没看押送她的人,就那么任由他们牵着锁链,将她转移到囚笼里。
谢清禾:……
谷雪似乎认不出来她了。
运送谷雪的马车,要从圣都出发,经过几座山峰,抵达深渊裂缝。
从人声喧哗的圣都出来,周围安静了些许,大家的神情这才稍微放松一些。
林惊风驾驭马车,旁边坐着叶奈。
叶奈抱着自己的剑,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像是一块石头。
马车里,谢清禾盯着谷雪。
陈丹用手肘戳了戳谢清禾,小声说:“你怎么一直直勾勾盯着她看啊?看出来什么了啊?”
谢清禾心下迟疑,她说:“她的魂魄,是不是有些奇怪?”
谷雪这种模样,似是魂魄有损。
陈丹:“她是犯人,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正常的。”
谢清禾不说话了。
明凛终于将竹签都修好了。
他兴冲冲地摇了摇,抽出来一个签。
明凛的表情凝固了。
缓缓抬头,哭丧着脸。
蓝奇文正在看书,抽空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算的什么,这么一脸苦大仇深,大凶?”
明凛:“大凶。”
蓝奇文:“看出来了。算的什么啊?”
明凛:“算的是我们这一趟顺利不。”
众人:???
算的很好,下次不要再算了。
陈丹一把将明凛手中的东西拿走,“下次你换个算,昨天的那个三枚铜钱挺好使的,你换那个算。”
明凛垂头丧气。
他用三枚铜钱算了,又掐指算了,又用了大六壬算了,又……
算来算去,都是大凶。
众人沉默。
陈丹:“要不然你反向算?”
谢清禾:“提高警戒,我感觉哪里不太对。”
风停了。
构建
叶奈的剑是最先飞进来的。
凌然的杀意涌进马车, 正好与叶奈的剑交手。
铮鸣声阵阵!
陈丹的符箓亦是飞了出去。
黄色的符箓闪着微光,带出来强劲的风刃。
明凛的面前排列着无数枚闪着寒芒的铜钱,落花流水般骤然与冲进来的灵剑碰撞。
饶是第九阁的人第一次一起出任务, 却丝毫不乱, 各有章法。
谢清禾极为迅速地站在谷雪面前, 手中缓缓抽出流星锤。
“来者何人?”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而是死命向着谷雪的位置冲击。
想要将谷雪救走。
谢清禾想到宋来临走时候的交代:每个重刑犯, 都会有党羽,那些人想要劫囚, 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她的声音清晰而凌厉:“抓活的!”
……
第九阁的人实力都不错, 足以将第一波黑衣人击退。
叶奈拎着一个黑衣人过来, 扔在了地上。
谢清禾沉默的看他:“你管这个叫活的?”
眼前的黑衣人半死不活,只有喘气的份儿,显然距离活着的反义词很近了。
叶奈耸肩:“剑修的剑, 很难剑下留人。”
谢清禾蹲下身,“你们想救谷雪,是妖族的人?”
黑衣人费力地睁开眼睛, 只说了一句话:“我们是妖……”
他想要说什么, 却说不太清楚。
谢清禾略微凑近,那黑衣人却张口,口中吐出一枚毒针。
谢清禾瞳孔一缩,一个闪避。
毒针从谢清禾的面前飞驰而过, 向着谢清禾身后的谷雪而去!
瞬息间, 谢清禾想明白了一件事:黑衣人不是来救谷雪的, 而是要来杀了她!
毒针穿过狭窄的空间, 已经濒临谷雪的眼睛!
谷雪神志不清,丝毫不躲。
“糟了!”
便在这时, 毒针攸然被抵挡住前进的路。
残留的劲力让那抵挡者震的往后飞出!直接拍在谷雪的脸上!
是一只飞起来的蜜蜂!
蜜蜂被毒针刺中,落在地上挣扎,随后不动了。
林惊风微微俯下身,将蜜蜂捏起,眸子里仿佛盛着火。
蛊修生气了。
他随意挥手,一只黑色的小虫子飞进去了黑衣人的身体里。
转瞬间消失不见。
黑衣人痛苦的嚎叫!
谢清禾检查谷雪没事,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儿,这太奇怪了。”
不管如何,黑衣人的目的没有达成,若是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接下来他们会很难做。
谢清禾小心谨慎地让众人严阵以待,等待着可能的下一波袭击。
与此同时,林惊风的虫子,终于得到了一些问话。
“刚才钻进黑衣人身体里的虫子,唤作食脑虫。”
食脑虫,谢清禾之前听说过。
那是极为恐怖诡异的虫子,传闻被虫子吃掉脑子,就会把记忆全都交给一只虫子。
林惊风:“没有那么恐怖,只是能得到只言片语。”
“刚才的那只食脑虫,饶是吞噬了黑衣人的脑子,只能看到一个笼罩在邪气中的邪修,给他们发布任务,让务必杀了谷雪。”
谢清禾摸着下巴:“这就奇怪了,谷雪有什么必须要杀了的呢?”
她已经在牢狱里这么久,神智都不清醒了,现在还要杀了她??
没有必要这么费力吧。
更何况,谷雪到了深渊之底,根本不可能再出来,直接牢底坐穿,直到死亡。
除非……
谢清禾有些明白。
有人不想让谷雪去深渊之底。
他们知道救出来谷雪难度很大,干脆就改变了命令,直接杀了谷雪。
差一点,他们就成功了。
谢清禾站起身来:“我们抓紧时间赶赴深渊之底,将谷雪移交给深渊之底的刑罚院兄弟们。”
一个简单的运送任务,总不能在这里栽了!
谢清禾的眼神坚定了起来,有条不紊地吩咐队友们分工守护。
大家默默听了谢清禾的安排,再次上路。
……
马车上,谢清禾与蓝奇文分析这次的黑衣人来路。
蓝奇文翻阅着书籍:“刚才我都记下来他们的招式攻击,我发现他们的招式都是修仙界里最为普通的招数,所以看不出来来路。”
“当然,刺杀嘛,总不能直接在自己脸上写着来自于哪里,我非常理解。”
“但是,招式是能骗人的,练武留下的痕迹却不能骗人,我从他们的手腕茧子,腿部发力姿势等地方去琢磨,发现他们很像是……”
蓝奇文说:“很像是冥修。”
谢清禾眨了眨眼:“冥修?你确定不是妖族?”
怎么算,妖族的可能性也更大一点,他们有理由这么做:
一个被囚在深渊之底的原本公主,一个妖王一直与圣帝谈判的公主,现在没有利用价值,按理说是妖族下手,怎么会是冥修?
“我只相信我查到的资料。”
蓝奇文说:“冥修行事诡异,他们修的是魂魄之力,自是与其他人不同。”
“刚才林惊风用出来食脑虫,食脑虫并没有将大脑中的所有信息都吞噬,可见这些冥修确实是修了一点点脑子的。这才铸造起来了防御。”
林惊风的声音冷不丁传过来:“你确实有两把刷子。”
蓝奇文微微含笑:“多谢夸奖。”
谢清禾摸着下巴:“冥修不想让谷雪去深渊之底?这就奇怪了。”
怎么想都说不通。
谢清禾想不明白,决定不想了。
“距离深渊之底还有三日路程,我们抓紧时间,前面按理说,该进入瘴树林了。”
越是靠近深渊之底,地形就越是复杂。
瘴树林的出现,就代表着进入到了深渊之底的外层。
瘴树林,是因着山谷里常年瘴气,这些瘴气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天然的防护墙。
深渊之底能被用作重刑犯的牢狱,靠的也是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想要进入瘴树林,就得需要令牌,以及阵法。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加快步伐的原因。”
谢清禾说:“不再停留休息,直接奔赴瘴树林。”
他们一路奔驰,三日后,就那么平静无波的赶赴到了瘴树林。
远处是迷蒙的厌恶,重重叠叠,影影绰绰,几乎让人看不清楚。
谢清禾深吸一口气,给大家分别分发了解毒丸。
“我们这趟任务,一个人就一枚,吃下去之后,按照阵法要求穿过瘴树林,就进入到了深渊之底的核心区域,务必要完成任务!”
“放心吧。”
都到了瘴树林这里,黑衣人想必不会再追上来了。
谢清禾颔首,她打开囚笼,给谷雪夜吃了一枚解毒丸。
马车踏入瘴树林。
周遭的浓雾瞬间将他们吞噬了。
空蒙蒙的一片。
只有马车的车轱辘声。
谢清禾凝神看着周围。
驾驭马车的叶奈,正在按照他们来之前背诵的阵法图而走,不多时,眼前便豁然开朗,出现了一条小路。
“走对了!”
蜿蜒的小路之后,便是开阔的大路,他们距离完成任务不远了。
谢清禾看着周围的浓雾,深冷,寂静。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抽疼。
那种疼,像是在神识海中疼一样。
谢清禾皱眉:“你们有别的感觉吗?”
陈丹:“没有啊?你怎么了?”
其他人亦是说没有。
谢清禾的头痛却越发明显了。
她皱眉:“难道是这里还有黑衣人的布置?”
“押送犯人而已,他们杀不了谷雪,应当不会这么继续做了吧。”
明凛说:“不过,我还是给你占卜一卦吧!”
众人:……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明凛的占卜,让他们心头忐忑。
来不及阻挡,明凛已经占卜上了。
他沉重着脸色:“大凶!”
众人:……
就知道!
所有人顿时都打起来精神,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点异常都没有。
谢清禾等待着许久,神识海中的疼痛终于忍不了了。
她说:“蓝奇文盯着整个队伍,我闭目沉浸神识海一下。”
谢清禾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沉浸入自己的神识海。
这是她第一次无端地感觉到神识海有问题。
进入到神识海中,谢清禾整个人都震撼了。
不是……等等……
她神识海这么疼痛,难道是因为这个玩意?
平静安详的神识海中,远处,一座黑塔拔地而起,并且有着越来越高的痕迹。
谢清禾整个人都呆住了。
“之前有这个玩意吗?”
她的神识海中,是存了一个黑塔。
但是那就是一个跟她身体差不多大的小型黑塔,章竹雨住在里面。
章竹雨沉睡在黑塔中,与黑塔一体。
谢清禾便让他们老老实实呆着,也没什么不妥。
但是现在,这黑塔像是雨后春笋一样,怎么还越长越高了?
谢清禾开口:“有人吗?章竹雨?你醒了吗?”
半晌,一个怯生生的身影出现在谢清禾面前。
“我在。”
章竹雨的魂魄很是虚无缥缈。
几乎看不清。
只有一道剪影。
谢清禾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要缓解一下酸胀的感觉。
“解释一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章竹雨抿了抿唇:“我也不知道,刚才到了瘴树林这里,我的魂魄似乎就开始移动,疯狂的叫嚣……”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我……”
“不,与其说是召唤着我,不如说是召唤着黑塔。”
谢清禾愣住了。
召唤着黑塔?
她现在的神识海中,存在着一个黑塔。
而她的身体,正在押送着重刑犯谷雪,前往深渊之底。
传闻深渊之底,是最深沉的地底,那里能将各种穷凶极恶的重刑犯关押,并且让他们生不如死。
能进入深渊之底的,除了圣宫的重刑犯们,唯有常年守护在深渊之底的刑罚院修士们。
刑罚院修士们若是镇守深渊之底,常常几十年数百年也不曾回归地面。
而一次押送任务,就足以让寻常修士数年调养恢复。
谢清禾终于捕捉到了什么:“所以,深渊之底,是有能召唤黑塔的东西存在?”
若是像是在深海,在施家村,在各种地方见到的黑塔那般,都是不可移动的,驻扎在地里的,那么自然不可能像是如今这样,移动着接触黑塔。
可是偏偏谢清禾来押送谷雪,偏偏她的脑海里存在着一座休眠的黑塔,黑塔中还生存着一个魂魄几乎消散的章竹雨。
当他们进入瘴树林的阵法之中,谢清禾的神识海就开始疼痛,乃是因为深渊之底在召唤着黑塔。
黑塔在谢清禾的神识海中疯狂的生长。
谢清禾抱着自己的脑袋蹲下来:“不是吧?这黑塔还要长多高啊?不会将我的神识海都给戳爆了吧?我不想死啊!”
一个修士的神识海大小,是跟自己的神魂强度,以及修为有关系的。
谢清禾筑基之后就没有再升级,她的神识海只开辟到了一处寻常的大小,容纳越来越大的黑塔,根本做不到。
按照现在黑塔一窜窜老远的趋势,很快就要将谢清禾的神识海给捅个大窟窿,随后谢清禾神识海爆裂而亡。
章竹雨抿唇:“黑塔的秘密不是寻常人能窥探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回头转身,离开这里。”
“不要再靠近深渊之底,你会死的。”
谢清禾面无表情。
她第一个任务就掉头逃跑,她也会死的。
被自己羞愧死的。
她怎么解释?解释自己脑子里长了个东西?
她怕被抓走解剖啊!
谢清禾想了想:“你是黑塔的守护者,你能不能试图遏制一下黑塔的发展?不然,我们俩都得玩完。”
起码好好跟黑塔谈一谈,不要再长大了!
章竹雨饶是面露难色,依旧道:“我试试吧。”
她的魂魄向着黑塔的方向消失。
谢清禾等待着,忽而眉头一皱。
有人在厮杀!
她需要从神识海中出去,立刻看真实世界的情况。
可是……
章竹雨急匆匆地从黑塔中出来,呼唤着谢清禾:“之前这里没有的,现在好像渐渐出现了一个字。”
谢清禾:???
她想要出去,又顿住了。
转身向着章竹雨跑过去。
巨大的黑塔,几乎将谢清禾的神识海顶起来了,天幕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戳破。
谢清禾看着那黑色的塔。
它与以往不一样。
以往是深沉的暗黑色,外表模糊而又威慑,看不出来具体的纹路。
然而现在,那黝黑的石壁上,正在缓缓地显示出一些文字。
细细密密的文字浮现在黑塔上,程度很浅,看不出来。
章竹雨:“我感觉到召唤并不是很强,若是能直抵核心,恐怕就能看清楚上面的字迹了。”
谢清禾呵呵笑了两声。
没办法再强了,除非她能到深渊之底,显然,那不是她能去的地方。
至于最上面的字……
足够大,谢清禾能看到。
最上面的痕迹逐渐凸显。
墨色的石壁上,显示出墨色的字迹。
遒劲有力,仿佛从天地初开诞生的那般。
是一个,冥字。
谢清禾看着那个冥字,忽而道,“这座黑塔,是冥界的。”
……
她所见到的黑塔,都是停留在原地的,唯有这座黑塔,是能在谢清禾的脑海里生长。
刚才的那一瞬间,谢清禾想了很多,她想到了之前与冥界打的交道。
她与申屠逸的梁子越结越大,对于冥修的了解也越来越多,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将黑塔种在了脑子里。
这种能在脑海里存活的路数,全修仙界仅此一家:冥界。
谢清禾委实没想到。
那么由此推论,其他的黑塔的身上,是不是本该写着其他几界的信息呢?
谢清禾感觉到一层朦胧的纱笼罩在黑塔的上面,隐藏着一个极为震撼的秘密。
属于圣宫的秘密,属于修仙界的秘密。
谢清禾:“黑塔交给你了,若是再大,我们俩都得死。”
章竹雨脸色严肃起来。
“放心!”
当黑塔显露出文字的时候,她已经能与黑塔建立起来联系。
绝对不会让自己,以及谢清禾爆体而亡。
谢清禾张开眼睛,便看到第九阁的队友们,正在与第二波的黑衣人厮杀。
谢清禾的流星锤直接飞出去,干脆利索地击退两个黑衣人。
她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按理说不该追上来的。”
林惊风说:“他们早就在瘴树林等着了。”
不是他们的行程出了纰漏,而是瘴树林早已经被突破了。
谢清禾头痛的要死,那疼痛让她显露出几分危险。
叶奈眯着眼睛:“既然送上门来,那就将他们统统杀光!”
谢清禾心念急转:“不太对,他们似乎想让我们陷入到无止境的厮杀中……”
“瘴树林里不能见太多血,否则会引起来神魂躁动!”
“这次,要留活口!”
……
想要在杀招中留下活口,委实有些困难。
更为艰涩的是,谢清禾的神识海中,章竹雨的声音极为焦急:“你们是在杀人吗?每杀一个人,黑塔就壮大一分……”
“黑塔似乎在……吸收死亡的能量!”
那一瞬间,谢清禾心念急转。
她仿佛捉到了什么。
黑塔……
冥修……
吸收死亡的力量……
从一开始,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杀了谷雪。
而是被送上来的棋子!!
谢清禾他们正在靠近深渊之底,黑塔越是靠近,就越是生长迅速,就越是疯狂。
而从一开始,死去的黑衣人就是加速黑塔生长的进度,直至瘴树林彻底催发黑塔,第二波黑衣人才到,目的就是让更多的死亡之气,刺激谢清禾,刺激黑塔。
谢清禾瞬间便明白了:是冥主申屠逸!!
当初章竹雨一族守护的黑塔,无声无息地驻足在谢清禾的神识海,申屠逸现在终于明白过了,亦或者打算试探谢清禾。
这是冥界的黑塔,申屠逸知道的必然是比谢清禾更多,他在赌,赌谢清禾的身上到底有没有黑塔。
申屠逸不想杀谷雪,他想要的是从他手中失之交臂的黑塔!
他借助深渊之底的力量,夺取他想要的东西!
若是谢清禾有,那么这一切就得逞了,谢清禾会被爆开神识海而亡,黑塔会暴露无遗。
若是没有,他根本不在乎死了一些人,也不在乎什么妖族的公主谷雪死了。
谢清禾几乎抬不起来自己的手指头。
她的神识海痛的要爆炸了。
施言发现了谢清禾的不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等我们过了瘴树林,就有接应的了!”
叶奈的声音传来,带着凛然:“不太对,第二波黑衣人都自杀了!”
强烈的死亡之气,在蔓延。
谢清禾汗如雨下。
她的神识海几乎要崩裂开。
黑塔受到死亡之气的影响,现在已经生长的极为恐怖。
谢清禾的神识海根本无法容纳。
施言:“你怎么了?”
她的手搭在谢清禾的脉搏上,悚然一惊:“你神识海有异?”
谢清禾缓缓喘气,“神识海……神识海若是无法容纳一些东西,跟不上成长的速度,怎么办?”
施言不明白谢清禾在说什么。
饶是如此,立刻说道:“你是说想要更大的神识海吗?那你需要晋升修为!这是只有晋升修为才能壮大的空间。”
谢清禾喘不上气了。
她眼眶里充血:“不,如果不能晋级呢?”
施言恐惧的看着谢清禾:“眼眶充血,这是神识海要爆炸的前兆……你神识海里发生了什么?”
修士的神识海,基本上别人没法进入。
想要进入神识海,只有修士绝对信任的人,一般只有道侣才可以进入。
施言可以治病救人,却不能进入谢清禾的神识海。
谢清禾喘着气,艰涩道:“还有别的办法吗,快,快说……”
她说:“我神识海快要爆了……里面的东西,我完全承受不了……”
蓝奇文在旁边疯狂翻书。
半晌,他缓缓道:“我找到一种方法,能够让你短时间内急速扩大你的神识海,容纳你说的东西。但是,副作用极强。”
谢清禾跪倒在地:“什么?”
蓝奇文:“重新构建神识海,你的神识海会可能无限大,却也可能永远无法回来。”
会死。
谢清禾艰涩道:“怎么构建?”
蓝奇文的神色怔忪起来。
这种恐怖的事情,谢清禾一口应下。
可见事情的严重程度,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蓝奇文说:“现在,你跟着我说的话重新构建。注意,你只有一次机会,并且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谢清禾从齿缝间溢出两个字:“够了。”
半个时辰,足够了。
她轻喘一口气:“有敌人会来,其他人,加速前进,穿过瘴树林。”
无限
蓝奇文的声音影影绰绰。
就像是一层雾气, 游离在她的神识海之外。
谢清禾听不清楚,却又感觉自己听的很清楚。
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要不然怎么听到蓝奇文在说什么……
“破而后立, 感知天地……”
“意守丹田, 坍塌神识海”?
若是不这样下去, 她的神识海确实要坍塌成废墟了。
而疾驰的马车里,陈丹焦急地守着谢清禾, 怒视着蓝奇文:“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蓝奇文说的那些,他们都在听着, 每句话都匪夷所思。
怎么可能有人坍塌了神识海, 还能重新构建?
这几乎闻所未闻。
蓝奇文一向温雅淡然, 此刻脸上也不免渗出汗珠。
他一手捏着书,一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我也是按照书中所言……”
“靠谱吗?”
“是在圣庙书院的藏书阁里偶然看到的, 除此之外,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记载。”
蓝奇文说:“小谢这个人我们是知道的,她虽然看上去没个正形, 但是大事儿不会糊弄, 这件事……我只能照实说。”
书修不会对书本上的知识说谎。
而现在,他们的马车疾驰,闯过了瘴树林,眼前的路豁然开朗。
巨大的吊桥下, 流水哗啦啦, 久违的阳光闪着金色的粉末, 几乎灼烧人的眼睛。
“太好了, 我们出来了!”
叶奈冷声道:“这吊桥怎么这么长?”
马车一路疾驰,可是跟在马车后面的尾巴数不胜数。
黑衣人早就掌控了瘴树林, 藏在里面的黑衣人不知道多少。
这些黑衣人并不恋战,没有被杀死的,甚至开始服毒自尽。
死亡一个接一个的到来,极为诡异的场景。
神识海中。
谢清禾按照蓝奇文说的话,准备主动崩塌她的神识海。
章竹雨抿了抿唇,紧张地说:“我们会死吗?”
谢清禾与她平视,她摇头:“我不知道。”
神识海,是一个修士最为重要的灵魂所在地。
换句话说,是一个人的灵魂。
灵魂栖息所在之地,若是灵魂都没了,哪儿可能还能活下来。
这是死局。
申屠逸就是想要黑塔,他根本不会管谢清禾死不死。
他只要黑塔。
谢清禾有些歉意地看着章竹雨:“本来是想救你的,但是没想到,现在却没有办法了。”
她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她现在一条命上,挂了章竹雨的命,还有……花花的命。
神识海,被耸立的塔尖,轰裂开缝隙。
马车疾驰,谢清禾七窍流血。
陈丹的尖叫声响起:“谢清禾!!”
与此同时,天地之间笼罩着黑色的冥气,遮掩住了天地。
就在吊桥中央,从黑雾里,走出来一个高大邪魅的身影。
冥主申屠逸已至。
叶奈握紧了手中的剑,掌心里隐隐渗出汗珠。
他盯着申屠逸,看着那冥界的君主。
他的声音森冷:“保护任务目标,保护……谢清禾!”
……
人的存在,是身体,还是灵魂?
谢清禾控制着自己的神识海一点点碎裂,一点点消失,她的存在感越来越弱,越来越飘渺。
她处在一个玄妙的境地,能够同时看清楚自己的神识海所在,亦是能看到自己的身体所在。
她处在死与生的中央。
往左一分,便是死亡,往右一分,则是生。
神识海已经被她控制着碎裂。
按理说,她应该没了。
可是她停留在这里,就像是停留在世界的夹层。
一层很淡,很浅显的夹层。
稍纵即逝。
谢清禾看着黑袍人向着深渊之底的守卫厮杀,申屠逸向着她的身体而来。
她看到申屠逸看到她异样时候的眸光,那是计谋得逞的,欣喜的光。
她无波无澜,毫无动容。
谢清禾甚至看向了吊桥,看向了吊桥下流淌的水光。
水花阵阵,却非肉眼看到的水,而是……带着蓬松氤氲的薄雾,流淌向深渊之底。
深渊之底,是天地最为阴寒之地,是圣宫用来镇压重刑犯之地,亦是一直在召唤着谢清禾脑海中黑塔之地。
当她俯视深渊之底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亦是在注视着她。
脑海中的黑塔,此刻没有受到狭窄的神识海压制,像是无限大一样,在疯狂滋长。
依旧无形。
只要它长成最原始的模样,就会出现。
申屠逸与第九阁的队友们对战,很快,俱都受伤一片。
申屠逸走到了谢清禾的面前,看着她七窍流血,双目紧闭。
他唇角勾勒出得逞的笑意。
“谢清禾,看来,你当时收获颇丰。”
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将黑塔收入囊中。
他抓到了谢清禾,她的神识海无法抵御黑塔的蓬勃滋长,现在已经爆了。
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
申屠逸缓缓伸手,想要抓住谢清禾。
他的身后,冥气弥漫,即将要开启传送阵,带着谢清禾的身体离开这里。
叶奈他们又冲了上来,身后的深渊之底守卫亦是在厮杀,可是,申屠逸早就算好了这一切,太迟了。
天际,又是一道恐怖的魔气出现。
戴着银雕面具的黑衣人发出无数的黑气,将申屠逸的手腕缠绕。
魔尊司马无命的声音低哑,带着无尽的杀意:“申屠逸,你好大的胆子。”
申屠逸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魔尊,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一片片杀了你,再将你的魂魄炼制,想必,格外的美味吧。”
司马无命冷嗤:“汁源由扣抠群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冥界有这么一个君主,怕是离灭亡不远了。”
申屠逸:“我们的恩怨日后再算,我要谢清禾,你最好识相一点,别耽误我的好事儿!”
司马无命:“很不巧,我就想让你不好过。”
深渊之底的吊桥上,一团混战。
冥界的,魔界的,刑罚院第九阁的,深渊之底的守卫……乱成了一锅粥。
谢清禾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处在一种玄妙的境界里。
她想看的更多。
于是那正在壮大的黑塔,便像是听到了谢清禾的意念一般,显露出来了更多。
黑塔受到了谢清禾的召唤。
黑塔上写着“冥”字。
她走过去,仰视黑塔。
那是……
重塑魂魄之书。
谢清禾恍然。
她想到冥界这么多年神魂不灭的传言,想到申屠逸滋养魂魄反复复生的传言……
他们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死了复生,复生又死,死又而生……
谢清禾的神魂现在还没有完全碎裂,是因为她将自己的灵魂完全拆解之后,发现她的灵魂,并非全然是白色的。
有一抹淡淡的黑色,将她的白色魂魄粘连在一起。
像是蛛丝。
艰涩地让她所有碎裂的神魂,拼凑在一起。
那是……
她曾经吞噬过申屠逸的神魂碎片。
她有了属于冥修的一部分属性。
“我终于明白了。”
深渊之底的神秘力量,告诉了她答案。
她终于明白,冥界的冥修,并非天生不死,而是拥有黑塔的力量,将神魂碾碎,在新的身体上重新滋养,才能拼凑出来一个千疮百孔的神魂。
谢清禾想了想:“他们都是乐高。”
本身的魂魄,便是七零八碎的,只需要将它完全打碎,等到需要复生的时候,全部重新装好,便是原本的人。
她现在想要往生迈步,那么,她就要将自己的神魂,变成“乐高”。
谢清禾蹲下身,开始拼凑自己的神魂……或者说是,神识海。
她可以捏造自己的神识海。
那么……
谢清禾忽而微笑。
她看向吊桥之下的深渊之底。
既然她已经在这里,那么何不借助深渊之底的力量,给自己的神识海,捏的足够大,足够强呢?
她想要多大,就有多大。
谢清禾心想,不就是捏小世界么,她有何捏不得!
她想捏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
申屠逸感觉到不对。
司马花花的每招每式,都是要杀了他。
申屠逸气急败坏:“你是魔界之主,你该知道我得到谢清禾身上的东西,壮大冥界的好处!圣宫一家独大,岂能让他们好过?”
司马无命淡淡道:“说真的,我看不上你。”
不论是肉鼎,还是吸食修士的神魂,都非常下作。
简单来说,就是非常low。
申屠逸险些要被司马无命气死。
“你看不上我冥修?我们冥修还看不上你们魔俢呢!”
他情绪一激动,感觉自己的神魂又有异常。
自从被谢清禾吸收了一片神魂之后,他就缺失了一部分,修行也没有什么长进,现在他要拿走黑塔,重新让冥界傲然立在修仙界!
司马无命颔首:“所以,你抢什么,我也要抢走什么。”
他顿了顿:“这个女子身上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
申屠逸骂骂咧咧。
没想到魔尊的鼻子这么灵敏。
他是盯着谢清禾不假,司马无命竟然也在盯着他!
正在捏神识海的谢清禾分神看了一眼。
她在这里第一次生出来些人的情感:有些好笑。
司马花花倒真是好演技,没有在众人面前暴露出来他们俩人认识,而是像是一直盯梢申屠逸,想要抢申屠逸想要的宝物罢了!
她收回神,继续捏神识海。
修士的神识海,代表着修士的潜能,一般会与修为相匹配。
一个筑基期的修士,神识海的范围,大约只有数米,乃至数十米的,最多也不过是数百米。
除此之外,都是茫然的迷雾。
曾经有过说法,说修士的神识海并非一点点扩容的,而是一点点解锁每个人的天地:
此人的意思,是一个人的神识海,本就是像是天地这么大,然而因着天道的制约,所以才能用微小的修为,探索出迷雾的一角。
随着修为的增进,才能一点点拨开迷雾。
谢清禾仅仅筑基期。
她的神识海是小小的一方天地。
但是她见过司马花花的神识海,那么广阔。
那是最强的修为。
传闻中,魔尊司马花花的修为,已经是修仙界的前五……他代表着最高梯队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强者们的修为。
她想要自己的神识海有多大的呢?
深渊之底,隐隐有声音传来。
在她的脑海中,垂怜问询:“你的未来,会有多大的神识海?”
它允许她许愿。
允许她得偿所愿。
按照她目前的晋级速度,可能会有一座山那么大的范围,也可能会有一条壮阔的河流的范围,等以后她大乘期……乃至即将要飞升了,可能会有像是无边无际的海洋那么大的神识海……
她应该根据自己的修为,想象自己未来可能得到的巅峰。
按照寻常人的天赋,早就对自己未来的路有多远,有多大的成就了然,她应该知足……
谢清禾此刻,就像是一个月薪两千的打工人,面对HR。
HR问她一个月理想薪资是多少,等待着她的回答。
身为求职者的谢清禾,正在计算按照一个月两千块,她一年可以有两万四千块的工资。
按照每年晋升一级的速度,那么一年后可能有五万块的工资,两年后可能有七八万万,三年后可能有十万……
就这么以此类推,也许她等到垂垂老矣……亦或者即将飞升的时候,她的神识海,也就是工资,大概能到几十万的程度。
所以,她现在理应当按照自己的能力,保守而言。
毕竟,她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性命与未来的薪资,是两回事儿。
可是……
谢清禾心想,不是一座山,也不是一条河,亦不是一片海。
而是无穷大,无穷大。
她的野心,从来不仅仅是什么循序渐进的升级。
也不仅仅是想要按部就班的生存。
她想要看更高的山,看最美的风景,她不想要就那么匍匐于任何人的脚下。
她想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于是她想:
我想要……
我想要我的神识海,无限大。
比天更高,比地更远,比海更深。
我想要无穷无尽。
我想要有能保护自己的力量。
那黑塔微微震颤。
黑塔上的文字闪耀着刺目的光,几乎要将谢清禾的眼睛灼瞎。
那光芒无人看到。
从黑塔的深处,无尽的神魂之力飞出,与深渊之底飞出来的混沌之力融合。
谢清禾无悲无喜,将那种力量从容地注入到了自己的神魂碎片中。
随后,她的神识海,骤然炸开。
不像是爆照,倒像是天地初开,鸿蒙伊始。
谢清禾心头升起来一个壮阔而又恐惧的想法:
难道,坐拥深渊之底,又有黑塔,便可以实现黑塔的属性?
那……岂不是如同造物主一般?
或者说是,天道?
……
谢清禾蓦然睁开眼睛。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急剧地喘息。
心跳如鼓。
陈丹一把揽住谢清禾:“太好了,你醒了?”
施言立刻赶过来,给谢清禾查探身体。
她惊异道:“死脉消失了,谢清禾……谢清禾没事了!”
明凛紧张兮兮地在旁边占卜。
“等等,我再看一眼……”
“大吉!是大吉!”
冥主申屠逸出现,魔尊也出现了,深渊之底的守卫亦是在厮杀。
第九阁的人保护着任务目标,以及谢清禾,窝在一旁等着他们打完。
谢清禾现在没事了!
他们的话语,亦是传到了魔尊司马花花的耳朵里。
戴着面具的魔尊斜斜看了一眼,旋即收回了视线。
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申屠逸瞳孔一缩。
怎么可能?
根本不可能啊!
谢清禾已经死得透透的,神魂都已经被碎裂,根本不可能有复生的机会。
除非……
她参悟到了冥界黑塔的秘密!
但是,那是连他都只能略知一二的绝密。
她根本不可能知道!
眼看着毁于一旦,申屠逸咬了咬牙,“撤!”
冥修立刻撤退,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就在他们撤退的时候,魔尊亦是带着魔界的手下消失了。
深渊之底的守卫们冲过来。
“你们还好吧?”
众人对视一眼。
谢清禾站起身来,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痕。
她说:“将任务目标送达深渊之底,我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
第九阁在回去的路上,都有些沉默了。
深渊之底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他们做好交接之后,便看到守卫们将谷雪带进去了。
巨大的石门轰隆隆打开,就像是打开了一扇氤氲在雾中的神秘之地。
就在开门的那一瞬间,无尽的阴寒森冷之气,就从地下弥漫,甚至连吊桥下面,都涌出无尽的雾气。
森寒阴冷的气息将他们瞬间都冻上一层冰。
匪夷所思的阴寒。
他们的神魂,在那一瞬间,便有了些许的损伤。
蓝奇文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我也是在书上才看到了这种形容,没想到真的经历过了……”
“能将人瞬间变成冰雕的阴寒之地……真是天地之间少有啊!”
陈丹:“书上怎么说的?我怎么没见过这种书?”
蓝奇文:“圣庙书院的藏书阁里,只是不热门,就藏在角落里,很少有人看罢了。”
“再者,那些书都巨厚无比,想要找出来些许关键词,也是非常难的。”
谢清禾托着自己的下巴,眨了眨眼:“说说看。”
马车里,都是第九阁的人。
唯有叶奈抱臂拿着剑,正在驾驭马车。
他们都有些累了。
蓝奇文想了想,说:“你们听说过修仙界的形成吗?”
修仙界的形成,那是天道的意志。
不是普通人能窥探的。
他们都有些敬畏地看了看天上。
有些东西,不能说的太明白。
蓝奇文说:“相传,天道在诞生之初,是空蒙一片的虚无之地,那时候,根本没有万物,也没有我们修士的存在。”
“灵气也不分五行,而是混沌之气。”
“混沌之气滋养万物,那是传说中存在的强大灵气。与我们现在修行的灵气,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现在流传下来的那些毁天灭地的法器,无一不是当初混沌之时流传下去的。所以非常珍贵,因为毁灭一个,就少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再生了。”
谢清禾倒是知道这个。
她想要升级自己的本命法器,打听了不少。
最为强大的就是混沌法器,但是据说只有圣宫才有。
蓝奇文说:“后来,从天地之间,出现了很多个神秘的圣塔,那些圣塔吸收混沌之气,逐渐将混沌之气分解炼化,成为了寻常人也可以接受的普通灵气,这才始分万物。”
她听到这里,心头一惊一紧。
圣塔……
黑塔……
听上去像是两个东西,可是,她总有一种预感,似乎黑塔与圣塔脱不了什么干系。
谢清禾说:“那……那些圣塔呢?”
“都消失了……”
“并且,整个修仙界也没有记载,我还是从圣都书院的旧书中发现的……也不知道是后来人的臆想,还是真的发生过?”
没有更多的记载,意味着没有能验证的方法,是真是假呢?
蓝奇文不敢再说了。
明凛:“那都消失了,你跟我们说这些做什么呀?我们又看不到了?再者又跟这种阴寒之气有什么关系呢?”
蓝奇文说:“你们没有感觉到,那种阴寒之气,比我们修行的灵气更加阴寒诡异吗?”
“我家里有个哥哥,是修行的冰系法术,他之前将我冰冻的时候,我感觉到的冰系元素,与今天感知到的,可绝对不是一个等级。”
“根据我的亲身感觉,我觉着是比我们掌控的元素更加高级的东西……”
叶奈也进了马车。
“我也感觉到了。”
每个修士修炼的灵气,从大自然中扼取的时候,都是同等的。
可是这里不是。
“所以,”蓝奇文说:“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护送了囚犯到深渊之底的修士,都要很多年才能修养过来的原因吧。”
谢清禾莞尔一笑:“看来,接下来我们第九阁,是不会再去深渊之底了,也是好事。”
“那么接下来,一起想办法驱除寒意吧。”
这一趟护送之旅,以大家七嘴八舌商量怎么去泡温泉结束。
他们说起来好几个不错的地方,是天然的火山口,最适合泡温泉驱寒气。
等到他们回去交接任务的时候,谢清禾被单独留下来了。
因为,谢清禾当时的异常之举。
申屠逸是为了谢清禾来的。
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
圣庙书院,刑罚院,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的。
谢清禾当然知道。
……
负责谢清禾的依旧是宋来师兄。
他脸上没什么笑意。
不论是不是刑罚院的人,他似乎对所有人都有一种平等的怀疑。
谢清禾摊手:“我都写出来了,为什么还不让我走?你们到底想听什么?”
宋来将谢清禾的任务报告放在桌子上:“夫子看了,他说他想请你去另外一个地方走一趟。”
“哪里?”
宋来:“圣宫。”
温泉
圣宫很大。
谢清禾行走在圣宫的路上, 周遭肃然凝静,几乎让人不敢呼吸。
她提裙走上白玉阶梯上,一步一步往圣宫深处走去。
行至高处, 蓦然往身后看去, 俯视着来时的路, 圣宫依山而建,越是站得高, 就越是感觉自己很渺小。
独孤圣说:“在看什么?”
谢清禾回过身来,说:“我恐高”。
她跟着独孤圣继续前行, “到底要去哪儿啊?我是哪儿做的不太对吗?”
独孤圣眼睛眯起, 像是一个老狐狸:“你到了就知道了, 有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
谢清禾:“可是我总要有些准备吧?是要杀了我,还是只是问话, 我得做好心理准备。”
独孤圣:“我是刑罚院的执刑者,你是我的手下,我带你前往, 你还要准备什么?”
谢清禾耸肩:“我好奇, 所以问问我领导啊。领导你说不说?不说我可乱猜了。”
她现在是刑罚院的人,而刑罚院的执刑者,掌控整个仙都刑罚的那人,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独孤圣。
按理说, 她想要见到独孤圣, 亦是需要层层向上, 现在她的最高领导带着她, 她应当敬畏。
可是她实在是敬畏不起来。
职场而已,又不是卖命卖身了。
独孤圣:……
“都是刑罚院的人了, 好奇心怎么还是这么重。”
谢清禾眨了眨眼睛。
她说:“您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独孤圣:……
她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对一个掌权者的敬畏心。
从一开始见面就是这样,眼神清澈,毫不讨好妥协。
很少见。
他很欣赏。
仔细想来,跟那个人,委实有几分相像的。
这些年来,圣帝鲜少再见外人,更何况是一个书院的学生。
谢清禾在这种天然的地位压制里,并没有觉着低人一等,也没有诚惶诚恐,亦是没有故作圆滑。
她在做她自己。
独孤圣仰了仰头,示意前方:“到了。”
“你且进去吧。”
宫廷楼台中,是一个雕栏玉彻的院门,门口有重兵把守,一看便是极为森严。
有人上来向着独孤圣施礼。
独孤圣示意了一下谢清禾。
谢清禾挑了挑眉,往前走了几步,便跟着侍卫往里面而行。
她不知道见谁,也不知道什么在等着她。
但是她心底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想,这个猜想很危险,很危险。
……
幽静的院子里,只有吹拂而过的风声。
随着风声,四处可见的竹林簌簌作响,隐隐有些肃杀。
正是初秋的时节,风中有些微冷。
谢清禾行在竹林小道上,一步一步向着深处而行。
她环视周围,只有古朴的宫灯,以及远处影影绰绰的凉亭。
说是凉亭,实际上是一个奢靡开阔的小房间。
本来四处能看到的侍卫,到了凉亭这里,反倒是俱都消失不见了。
刚才引着谢清禾前来的侍卫,攸然间亦是消失了。
神秘兮兮。
谢清禾心想,这个人要么是故弄玄虚,要么是真的很强。
从她这里看去,只看到一头银色的长发如瀑一样倾洒,直至地上。
白玉砖在那样纯澈的白发映衬下,显得逊色很多。
“既然来了,何故一直停留?”
一道清冽的声音,飘渺,无形,却带着淡淡的压迫。
一种身居高位者的矜贵。
谢清禾眨了眨眼,“我在看凉亭。”
银发那人道:“这座凉亭,是很多年前建造的,你可是觉着喜欢它的样式?”
凉亭确实很别致,设计的像是一座小屋,周遭是竹林掩映,旁边是湖水涟漪。
周遭是奢靡的各种布置,甚至有糕点的清香。
有风吹过,端的是潇洒无比。
谢清禾说:“我养了一只野猪。”
银发那人指着棋子的手微顿:“哦?”
谢清禾终于往前走,她边走,边继续说:“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御剑运送一直野猪,于是我挖了我师尊的一座凉亭,改造成了剑上飞机,终于将猪猪大侠运走了。”
银发那人:……
谢清禾终于走到那人面前:“这个凉亭确实不错,如果能让我所用,大概是经济舱升级成商务舱了!”
她行至那人面前。
与银发那人对视。
是一张……
与她想象中不太一样的面容。
许是谢清禾的微怔有些明显,银发那人道:“你似是有些惊诧。”
谢清禾回过神来:“只是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听银发那人的声音,以为又像是梅亦竹那般的修士,没想到看到银发那人的面容,心中震撼,却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形容。
似乎大脑拒绝用凡尘的语句来描述那人的容貌,只是在告诉她:并不简单,保持敬畏。
他手中的棋子落下。
淡淡道:“猜到了我的身份,那便坐下对弈吧。”
这是一个残局。
银发那人似是自己对弈许久,谢清禾的到来,恰是久违的人。
谢清禾坐了下来。
她坦然说:“我不会围棋。”
银发那人深深看着谢清禾一眼:“看来这些年,你身为凡人,所知所晓的,并不多。”
谢清禾总感觉他每句话都意有所指。
她不喜欢猜领导们讲话,于是她决定不按照那些人的意志来。
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抬手便将残局打乱。
“你想要下棋?我只会五子棋,来吧!”
周遭凛然。
银发那人的长发隐约飞起,似是满是杀意。
谢清禾侧头看他。
感觉自己身上有些凉。
她挑眉。
这种熟悉的凉意,是杀意。
怎么,这局残局,对他很重要?
谢清禾还没有说话。
便看到那人似是怔忪起来。
银发落下,白色的眉头微皱。
他忽而缓缓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谢清禾:???
你又明白了什么?
“是天意。”
“既然这是天意,我便与你对弈……五子棋。”
银发那人一个一个拿起来棋子,将它们重新归于棋篓中。
“你先行。”
谢清禾:“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拿起来白子,便放了上去。
银发那人矜贵优雅,与谢清禾这么对弈下去。
一共对了五局。
谢清禾每次都输了。
谢清禾不可置信:“我玩儿五子棋从未输过,为何这次一次都没有赢?”
银发那人挥了挥手,两个人面前的棋盘便不见了。
他的声音淡淡:“因为我洞悉一切。”
没有什么能瞒过他。
谢清禾在深渊之底的事情,她呈现给刑罚院的文书,并不能详尽地解释一切。
谢清禾眼神也晦涩起来。
他说:“你现在明白了,可以说了罢。”
冥主申屠逸费尽全力想要拿到的东西,在谢清禾这里。
她想要瞒到几时?
谢清禾的眼神更奇怪了。
她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练习五子棋几百年了?不然凭借我几十年练五子棋的功力,不可能输给你啊!”
银发那人:……
不对,我是在讲重要的事情,你没有get到吗?
谢清禾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桌子。
“能吃吗?我有点饿了。”
她已经半日没有进餐,肚子早就饥肠辘辘。
偏生这些人都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不吃饭也没什么了不起,根本没人问她要不要吃。
银发那人含笑:“本就是给你准备的。”
谢清禾却警惕了起来:“没加料吧?”
银发那人终于叹气。
“谢清禾,你应当知道,你面对的人是谁。”
谢清禾拿起来一块桂花糕,恶狠狠吃了一口。
“当然知道,圣帝大人。”
……
圣宫中,银发及地,又能让独孤圣如此忌惮的,唯有圣帝一人。
谢清禾进入小院之前,一开始没往圣帝身上想,毕竟这个小院,幽静典雅有之,却没有什么唯我独尊的威严。
像是一个休憩的花园,不像是圣帝想要见子民的地方。
看到满园的竹子,而又没有丝毫花卉的时候,谢清禾心底升起来一个奇怪的猜想:
这里,似乎与她曾经见过的某处小院很像。
有着独特清然的凛冽独立之感。
圣帝对她的到来,并没有恶意。
谢清禾能感觉到。
但是圣帝对她也没有好奇。
不知道是因着他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奇,还是早就了解过她了?
谢清禾倾向于后者。
圣帝想要得到什么,八成就把那个人的一切都给剖析的干干净净。
所以谢清禾反倒是不紧张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圣帝想要什么,他自会说的。
谁知道,圣帝又是对弈,又是打哑谜……
谢清禾饿的不轻,吃着糕点的时候,觉察到糕点还是热的,恍惚想,圣帝需要吃人的糕点吗?
这糕点显然是新鲜准备的,是给圣帝自己准备的,还是给她准备的?
……怎么会给她准备?
好离谱。
谢清禾吃了点心,只觉着入口幽香,回味无穷。
又吃了几块,她这才填饱了肚子。
旁边,一盏清茶落在她手边。
谢清禾拿起来就牛饮。
咕噜咕噜。
她喝完之后,一把将茶盏放下来,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嘴。
咧开嘴一笑:“多谢圣帝大人的款待!”
圣帝有些微的无语。
她果然如同报上来的那般,如此的离谱……
跟她一点点都不像。
圣帝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小桌。
糕点亦是消失不见。
他的手指白到几乎透明。
“谢清禾,你应当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圣帝的声音很是虚无,飘渺。
谢清禾轻咳一声,“我也不明白,陛下想要什么?”
圣帝涔然看她:“冥主在深渊之底布置后手这么久,显然从你进入刑罚院就开始布置了,他想要借助深渊之力,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一开始我还没明白,然而当我得知冥主与魔尊同时出现在深渊之底,且有死气萦绕的时候,我便知道了……”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
“你得到冥界之黑塔了。”
谢清禾的眼睛黑白分明。
她茫然无辜:“陛下,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哦?”
他说:“你是哪里不懂?不懂黑塔?还是不懂冥主为什么死咬你不放?”
谢清禾摇头,无比的淳朴。
“我都不懂,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刑罚院弟子,兢兢业业办事查案,降妖除魔罢了。”
“什么黑塔?我从未见过。”
谢清禾偶然间得知的秘密已经太多了。
不管是从施家村开始的黑塔,还是到最近鲛人一族的黑塔,亦或者已经将她的神识海锻造的无限大的冥界之黑塔……
都不是能够表露给任何人的底牌。
谢清禾毫不怀疑,她身上有着这样的秘密,圣帝会不会将她关在这里当小白鼠,好好的解剖个八百遍。
她还想活着。
圣帝的眸子里微微深沉些许。
这时候的谢清禾,才与记忆中的那人,有些微的相似。
他道:“未曾见过黑塔?”
圣帝道:“前些时日,你出了任务,前往了鲛人海域。”
“鲛人的黑塔,乃是我亲自去的,我拿走了里面的东西。”
他淡淡道:“鲛人一族失去了鲛人之心,本该死亡灭族。”
“然而不知为何,消息传来,鲛人一族好好的活着。”
“这倒是令人奇怪了。”
谢清禾装傻:“真是奇怪啊!!鲛人一族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儿,这才引得圣帝对他们出手!”
“这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
圣帝:……
总感觉谢清禾在阴阳怪气。
圣帝道:“我在黑塔中,发现了你留下的东西。”
谢清禾眨了眨眼:“啊?”
圣帝随意挥手。
桌子上,出现一个谢清禾没想到的玩意。
一个榴莲。
谢清禾:……
她认识她的每一个榴莲。
这个榴莲,就是她扔在鲛人之心那里的。
没想到……
等等。
圣帝连她的榴莲都知道,所以当时才会拿走那个榴莲。
谢清禾的神色复杂。
也就是说,圣帝注视她的时间,远远比她以为的更长。
有一个随时在窥探她的人,又高居上位,是修仙界最为尊崇的主宰。
她应当知道违抗他的分量。
圣帝亦是回视她。
他缓声道:“你该知道,我对你网开一面,现在你要做的,是将你得到的东西,交给我。”
谢清禾啧了一声。
“没想到圣帝大人,竟然竟然嗜好榴莲!!”
“早说啊,早说我就不空着手上门了!”
谢清禾絮絮叨叨,“我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吗?我怎么可能会空着手上门?万一让别人看到了,就会说我不知礼数,我才不是那种不知礼数的人!”
圣帝:……
他的表情,缓缓的裂开。
他从以往的调查记录中,不是不知道谢清禾狡猾的德行,却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那样风华绝代的人,生下的女儿,为何是这样的?
圣帝自己都没有觉察,他缓缓叹了一口气。
若是认真想来,他怕是已经几十年没有叹气过了。
“冥界之黑塔,在你这里,冥主就会源源不断地派出他所有的力量,来置你于死地。”
圣帝的声音重下来:“我也是在保护你。”
谢清禾啊了一声。
十分歉意道:“领导……啊不,陛下,我是真的不清楚这件事情……”
“我们的交流一定是哪里出现了偏差,要不然我回去好好想想,之后再向您汇报吧!”
圣帝看着她。
他缓缓开口:“拒绝我的人,都已经死了。”
“谢清禾,你应当知道触怒吾的代价。”
“吾有数百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让你后悔在吾面前,抵死不认。”
谢清禾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
这些人坐拥权利,动不动就杀人威胁。
不论是当初的魔尊司马花花,还是冥主,还是鬼王,亦或者是别的高阶修士,最擅长的就是这一套。
可偏偏,她最不怕的,就是这一套。
谢清禾的眸子黑白分明。
她的声音清澈,坦然道:“陛下,我感觉不到您的杀意。”
起码这会儿的圣帝,不想杀她。
圣帝微微沉默。
他略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
他没有再逼迫她。
谢清禾站起身来,顺着竹林小径离开。
又一阵风吹过。
谢清禾心有所感,蓦然扭头。
那座小亭子依旧在竹林深处,而小亭子里的那人,已经毫无踪影。
碧波微动,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谢清禾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不错,来了一趟,吃了好吃的糕点,喝了好喝的茶,没白来。
直至她从圣宫,被送回来到圣都书院,谢清禾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圣帝大人,为何不自称朕?亦或者尊?
他在她面前,自称的是,我-
“怎么样?”
司马花花的消息发过来已经很久了,但是那会儿谢清禾在圣宫,没有机会看。
她到了自己房中,就给司马花花回消息。
“没事,多谢你。”
在深渊之底,若非魔尊来得及时,她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拖延住申屠逸。
现在谢清禾的这条命,不仅是属于自己,也是属于司马花花。
司马花花来的很及时,离开的也很及时,演技也很到位,起码……除了圣帝之外,没人觉着司马花花是来救谢清禾的。
司马花花道:“无事。”
他说:“我听闻你去圣宫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谢清禾坐起身来。
司马花花是属狗的吗?鼻子真灵!
她去了圣宫也没多久吧,他竟然就知道了。
司马花花:“消息不灵通,早就死在了虎视眈眈的对手手中了。”
谢清禾想了想,“他知道我去过鲛人之心所在的黑塔,以及这次的黑塔。”
司马花花的消息过了许久才传过来。
“这次是黑塔?明日黑市我们面聊。”
谢清禾想了想:“好”。
她躺在床上直接昏睡过去。
直至耳边吵吵嚷嚷,谢清禾睁开眼睛,立刻被吓得坐起身来。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房间里,赫然是第九阁的队员们。
他们看着谢清禾,一脸催促:“我们身上寒气受不了了,就等着你呢,你去哪儿了?”
叶奈:“不知道宋来在搞什么,问你什么时候能出来,也不告诉我们。”
陈丹:“是啊,每次出任务都这么细的盘问,我都有些受不了了。”
明凛:“我已经向书院提了建议,建议引入我们卜修的真话鉴定!这样就可以省去自我甄别的繁琐步骤!”
蓝奇文严肃着脸:“也有漏洞,我自己都能想出来好几种办法,绕开卜修的占卜。”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谢清禾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确实应该去泡一下温泉。
她身上冷的要命,现在脚跟冰块一样,睡觉的时候做梦都在冰窟里。
“选好地方了吗?我们现在出发?”
陈丹嘿嘿一笑:“就在不远的地方,出城就是,那里有一座疗养用的温泉,对于治疗寒毒极为有用!”
谢清禾有些犹豫。
她现在不敢出书院的庇佑。
谁知道沈御舟会不会发疯。
“怎么,你不会不去吧?”
谢清禾想了想:“等等,我问一个人。”
谢清禾拿起来玄机镜,给司马花花发消息:“要不然我们接头地点,不在黑市,改成温泉?”
有司马花花在,想必沈御舟若是下手,也能安全将她救回来。
半晌,司马花花的消息回来:“……温泉?”
……
一行人默默地出了书院,直接奔赴温泉去了。
他们脸上的神色都很不好,嘴唇都是青紫色的。
显然,这是寒毒入体的外显之兆。
于是这一路上,就看到第九阁的他们,身体微微哆嗦着,前往温泉。
更何况,他们穿着的,不是如今初秋的装扮,而是一个人一个斗篷。
蓝奇文冻得要命:“我真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可怕的寒毒……我现在开始怀疑温泉到底有没有用了。”
谢清禾耸肩:“不管有用没用,我们去了试试就知道了。”
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到了温泉之地,发现这里到处是小温泉。
这里热的要命,有其他泡温泉的修士,显然已经被热的不行了。
而一群被寒毒折磨的他们,面不改色,披着大衣,就这么泡温泉去了。
众人:……
这是从哪儿来的一群怪胎。
不会是中了什么离谱的寒毒了吧?
谢清禾泡温泉泡的直哆嗦。
她身上的寒意被温泉缓解了不少,可是从骨缝里依旧会冒出来丝丝寒意,让她十分难耐。
冷意彻骨,雾气氤氲。
身后的温泉池子里,有人的脚步声。
他在谢清禾的身后,似乎想要过来,又似乎踟蹰了一下。
随后,入水的声音传来。
他泡进谢清禾身后的温泉池中。
一道结界出现在两个人的范围之内。
“说吧,你邀请我一同泡温泉是为了什么。”
司马花花的声音从谢清禾的身后传来。
谢清禾:……
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她扭头,只能看到白雾里,司马花花乌黑披散的长发。
以及,他红透的耳朵。
阁长
“对, 我是邀请你一起泡温泉……”
谢清禾说:“但是,就是泡温泉,不是那种泡温泉……”
有水的声音曳动。
随着哗啦啦的声音, 司马花花距离她更近了。
两个人背对着背, 各自泡温泉。
司马花花依旧戴着银雕面具, 他说:“那种泡温泉,是哪种泡温泉?”
“就是那种……哎呀, 反正就不是那种了!”
谢清禾罕见的有些结巴。
司马花花的声音有些低沉。
“……不是?那你想要泡哪种温泉。”
谢清禾:……
不行,她为什么要在这里跟魔尊商讨什么那种泡温泉, 这样司马花花会怎么看自己!
而且, 这里的温泉似乎疗效不错, 她竟然感觉自己的耳朵也有点红了。
她唾弃自己!
谢清禾轻咳一声,说:“事实上是这样的,就是恰好我们要泡温泉……”
司马花花:“你不必解释了。”
谢清禾:???
解释什么?
不过, 好吧,能快速切入整体也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第九阁的队友们就要过来了。
她说:“圣帝见我了, 他想要我脑海里的东西。”
司马花花沉默须臾。
“那是本尊的。”
“谁也不能将它夺走。”
谢清禾:……
您入戏还挺快!
当初谢清禾得到了章竹雨以及章竹雨的黑塔, 谢清禾都怕魔尊杀了她取走。
后来,谢清禾说以后会还给司马花花。
从那里而言,冥界之黑塔,确实属于司马花花。
谢清禾说:“申屠逸猜到了黑塔在我这里, 所以早早地埋伏在深渊之底, 借助深渊之底的力量, 来诱使黑塔现世。”
她讲述了当时的场景。
温泉越来越炙热, 温度不断的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谢清禾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烤箱里的冰块。
仿佛被什么融化了。
她收回刚才觉着温泉不热的话。
这温泉明明挺热的。
司马花花沉吟道:“这次之后,你的处境恐怕会更加的艰难。”
确实, 冥界之黑塔,一想就知道那是多么炙手可热的东西。
申屠逸费尽心机想要拿到,圣帝得知后也想拿到。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它已经变成了明面上的东西,并且在谢清禾的身上。
这就难搞了。
司马花花:“圣帝对你手下留情了。”
谢清禾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不留情。”
她与圣帝见面的时候,虽然两个人没有剑拔弩张,但是谢清禾亦是感觉到平静之下的潮流暗涌。
圣帝对她有耐心,这是谢清禾在挑战了圣帝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她迟疑道:“他似乎在容忍我。”
司马花花嗤笑:“能让圣帝容忍,说给谁听,恐怕都是不信的。”
谁不知道圣帝手段杀伐,不容挑战威信。
谢清禾眨了眨眼睛:“确实,他还问起来了在鲛人一族的事情,鲛人之心被他拿走了,完全不管鲛人一族会死。所以,我不确定圣帝能容忍我到什么时候。”
对待鲛人一族这么多人,圣帝说拿走鲛人之心就拿走,完全不管别人死活,现在因为一个小小的谢清禾而迟疑,甚至给她机会考虑,着实反常。
司马花花说起来另外一件事:“按照你说的路线,委实有些奇怪,那片竹林园平日里是不开的,他引得你过去,目的何在呢?”
谢清禾说:“我不知道,本来我还以为能到圣宫看到异花呢!”
司马花花:“圣宫的壮阔,超乎你的想象,日后再说吧。”
他想了想:“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谢清禾摆烂。
她靠在温泉的石壁上,“能怎么办,我这条命,想要的人太多了,他们先打着吧。”
司马花花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将谢清禾从池子里捞出来。
两个温泉池隔得很近。
他抬手就能拎住谢清禾的脖颈。
为了泡温泉,谢清禾穿的是一身中衣。
因着湿了,贴在她身上,皮肤被泡的白里透红,粉粉嫩嫩的。
司马花花没想到入目便是这样的场景。
他面无表情地将谢清禾捞起来,又面无表情地将她放下。
“禁止摆烂。”
谢清禾:???
她委屈。
她累坏了,摆烂一会儿怎么了。
谢清禾挥了挥手,“我困了,让我睡一会儿。”
“好疲惫啊……”
司马花花叹了一口气。
他再次伸手,这次,他的手抓住了谢清禾的手,手指捏紧了她的手腕。
尽管有着温泉,司马花花的手指还是满是凉意。
谢清禾讶然:“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寒?我看你以后应该多泡温泉才是。”
司马花花无奈。
他轻声道:“专心。”
专心什么?
从两个人的手腕接触之处,一道绵长的灵气输送过来。
顺着谢清禾的经脉而流转。
谢清禾放松了自己,任由灵气盈满她的身体。
司马花花竟然度灵气给她!
她满身的伤处,满脑的疲惫,就那么烟消云散。
良久,司马花花松开手。
“好点了吗?”
谢清禾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一把抓住司马花花的手:“花花,你……”
司马花花:“……嗯?”
她诚恳道:“你真好!你是一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司马花花。
谢清禾似乎并不吝啬对他人的夸赞。
她感知到什么,就将那种正向反馈传递给别人,尽管一时不会觉着有什么了不起,但是一直被夸奖着,总是感觉自己也确实了不起的。
司马花花信了自己是个好人了。
“嗯,我是一个好人。所以大好人准备好人做到底。”
“什么?”
谢清禾不明白。
司马花花说:“如果你确信能保护好脑海中的黑塔,那么,我们就可以做一场戏。”
谢清禾讶然:“什么戏?”
司马花花:“一场跟魔尊的戏。”
……
司马花花说,目前谢清禾的生命安全饱受威胁,盯着谢清禾的不仅是沈御舟,还有申屠逸,甚至还有圣帝。
一个比一个难解决。
而后两者的目标,是黑塔。
“所以,先将后面两人的视线转移。”
谢清禾:“可是我并不知道如何将黑塔转移。”
黑塔现在在她的脑海里,章竹雨也在黑塔里生存。
转移到哪里呢?
“我这里。”
“你拿不到啊?”谢清禾说:“我懂了,你说的做戏,是让他们以为你能拿到。”
“是的,”司马花花说:“当时申屠逸也是打算将你掳走的,所以他定然是有办法将黑塔拿出来。既然他能将黑塔拿出来,那么我就有办法将黑塔拿出来。”
……尽管他并没有办法,但是申屠逸会相信。
司马花花拿走冥界黑塔,就会将注意力转移到魔尊身上。
谢清禾摇头:“那岂不是将你架在火上烤了吗?”
司马花花:“凭借我的实力,这些不过尔尔。倒是你,你现在分身乏术,一个沈御舟已经是如同跗骨之蛆,再加上申屠逸,更是凶险重重。”
“之前申屠逸屡次设计你,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现在它的重要程度更甚,你该知道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可以不做的。”
谢清禾想了想:“有需要支援的,随时告诉我,我会立刻赶到 !”
这是司马花花一直在做的。
现在谢清禾也许下自己随时会到的承诺。
那怎么演戏?
“你的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司马花花:“我会在那时候对你设埋伏,将你抓走。再安排你们第九阁的人找到你,将你救回来。”
谢清禾眨了眨眼,“我还没接呢!”
她还没接,司马花花已经安排好一场大戏了。
“一场戏,想要让别人信,那么最重要的就是逼真。”
司马花花在白雾里看向谢清禾,银雕面具森然泛出冷光。
“想好保命的方法,别死在我手上。”
他说话的时候,是带着警告的,危险的。
谢清禾身体微微凑近司马花花。
两个人的气息几乎凑在一起。
司马花花的喉头微微滚动。
下一秒,大捧的水花怦溅!
谢清禾哈哈大笑:“被我泼到了吧!”
头发都被温泉水打湿的司马花花:……
她到底有没有感觉他刚才在恐吓她啊!
她完全不害怕的吗!-
“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叶奈皱眉问:“我总感觉听到有人在打水仗。”
其他人摇头:“没有啊?”
谢清禾有些心虚。
她在司马花花一本正经的时候,用水泼他。
司马花花一开始还忍住,结果被谢清禾埋伏两次,他没忍住,跟谢清禾对打水仗起来了。
叶奈不愧是最有潜力的剑修,能感知到一点点,也很厉害了。
“我们这次完成了第一个任务,也不知道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一行人神清气爽地往回走。
他们都泡了温泉,虽然不能根除寒意,却明显比之前好多了。
“要是没有接到任务,我们还来泡温泉。”
“我听说另外一个地方也不错,明天去红叶山吧!”
“红叶山,早有耳闻!明日就去!”
他们顺利回到书院,碰到了季夫子。
众人施礼:“季夫子。”
季夫子颔首:“你们去哪儿了?”
得知他们一起去泡温泉去除寒意,季夫子摸着自己的胡子,“不错的选择,红叶山的温泉有疗伤之效,也许可以去一趟。”
看来,红叶山确实更有名气,下一趟就去红叶山。
陈丹说:“那我们明天就去红叶山。”
季夫子哈哈一笑。
他看向众人:“这趟任务出了之后,就要选择阁长了,你们有没有人选?”
众人面面相觑。
没有人回答。
他们还没想呢!
不过……当这么问的时候,大家的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了。
季夫子笑吟吟的。
他看向谢清禾。
“听闻这次冥主都来了,似是想要将你抢走?真是好大的阵仗。”
谢清禾面不改色:“魔尊不是也出现了吗?我倒是觉着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冥主与魔尊结了什么梁子才是,倒不如查查冥主与魔尊在哪里,将他们一网打尽!”
季夫子挑眉:“哦?”
他说:“你一个刑罚院的普通弟子,倒是有一举铲除冥主与魔尊的志向……还能安然逃命回来……真是不容小觑啊!”
谢清禾这次的任务确实完成了。
并且因着魔尊与冥主的出现,让这个任务显得更加的充满不可能。
“在进行下一次任务之前,第九阁要选出来阁主……”
“阁主可是一个重要职位啊!”
谢清禾敏锐地感觉到季夫子有些奇怪。
他似乎很乐意看到第九阁内部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第九阁的成立,明明是因着互相帮助,但是按照这么挑拨,九个人可以有很多种声音,迟早要散架。
谢清禾坚定地说:“不管是选谁当阁长,我相信都是为了每一个队员好。”
“阁长虽然有了一个长字,但是实际上,是为了每一个人而服务的,要爱惜爱护每一个队员,甚至每个队员的生命,是凌驾在自己生命之上的。”
谢清禾说:“它不是权力,而是义务。”
鸦雀无声。
刚才还各有心思的第九阁成员们,此刻看着谢清禾,眸子里俱都闪过一丝敬佩。
季夫子看着谢清禾说,“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我真是老咯,不中用了。”
【触发高情商心眼子练习!】
你高效迅速地完成了任务,回到圣都书院交接。
季夫子对你说,“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我真是老咯,不中用了。”
请问,你该如何高情商回复?
谢清禾:……
她下意识就想说,您一点都不老,跟我比您还嫩着呢!
系统:住嘴啊!
系统马不停蹄地蹦出来选项。
【请高情商回复】
选项A:领导虽然老了,但是嘴还没老呢,还会阴阳人呢!
这就是互相对着阴阳怪气。
选项B:直接抱住领导的大腿,疯狂地扇自己耳光,眼泪哗啦啦蹭到领导的衣袍上,哈哈哈大笑原地起跳五十次,再抱着领导的腿说,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阴阳我!
谢清禾:……
这疯癫的程度也未免太高了吧!
选项C:知道自己老了,还不退位让贤???
这是毫不客气组。
选项D:夫子一点都不老,您这是在锻炼我们年轻人,给我们机会呢,我们当然领悟到您的良苦用心,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系统怕谢清禾发疯,在D选项的周围,甚至布满了灯光特效。
系统:选D!选D!选D!
谢清禾get到了这个高情商练习心眼子的本意。
领导在人面前的这种话语,实际上并不是真的觉着自己老了。
那么如何应对,就需要高情商。
谢清禾知道如何高情商选择,但是她对季夫子有些不满。
刚才季夫子的话,就是明明白白地想要挑起第九阁的内斗。
她不喜欢。
不喜欢,就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谢清禾对系统说:我知道选项D不错……
系统的心悬起来??
谢清禾:所以我选E。
系统:????????
谢清禾的声音很清晰:“是啊夫子,您真是有些老了,等我坐上您这个位置,想必我能做的更好一点。”
鸦雀无声。
季夫子沉默。
第九阁的众人沉默-
“不是,等等,你怎么敢说出来的啊?”
明凛追着谢清禾喋喋不休:“这种话都敢对季夫子说,关键是季夫子还没生气?你太厉害了吧!”
谢清禾说了那种胆大包天的话,第九阁的队员们还以为季夫子会发飙生气。
没想到季夫子摸了摸他的胡子,叹息道:“你现在已经想要我的位置了,真是有野心啊。”
他一副很欣赏野心家的表情,就那么走了。
谢清禾耸了耸肩。
她顿住脚步。
明凛与其他人差点撞在谢清禾的后背上。
“你怎么突然停了?等等,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谢清禾:“其实……没什么意思。”
其实,就是领导骤然被下属怼了,一时下不来台,所以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罢了。
但是,这种事情,谢清禾说了,他们也不信啊!
系统在旁边哼哼唧唧:这都能算宿主高情商,本系统实在是不知道这高情商系统怎么了!
谢清禾刚才说完,竟然自动判定她长了一个心眼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季夫子表示很欣赏谢清禾的回答有关系。
“好了,宋来师兄给我们都发消息了,我们去议事堂选阁长了。”
第九阁的众人一起到了议事堂。
宋来师兄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这次任务,就是给你们一个选阁长的机会。”
“任务完成了,想要选谁当阁长,你们心底应该有答案了。”
宋来抬了抬下巴:“每个人桌子前都有一张纸,写下自己认为适合当阁长的名字,随后对折放在我这里。”
谢清禾的面前,笔墨纸砚都有。
她拿起来毛笔,蘸了蘸墨,想了想,写下来了名字。
而其他人在一番纠结之后,亦是写下来了名字。
一刻钟后,宋来的面前,有九张纸。
他一一打开,当场唱票。
力求公平。
“叶奈……两票……”
“陈丹,一票。”
……
“谢清禾,五票。”
宋来念完了票数,他说:“显而易见,谢清禾是第九阁的阁长。”
谢清禾眨了眨眼。
她站起身来,向着大家挥手:“我们第九阁,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以后圣都的什么重要职位,什么执刑者啦,什么院长啦,什么战神啊……都是我们的人!”
谢清禾面不改色,疯狂吹牛!
大家俱都笑起来。
“要是那样,我们可就是最强之阁了!”
宋来站起身来,看着他们笑闹成一团。
他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又扭头看了一眼。
真是……格格不入的气氛呢。
刑罚院的其他几阁,各有各的风格,可是大多是按照刑罚院的要求,气氛严肃。
这么离谱又快乐的氛围,也只有第九阁才有。
也不知道,第九阁重启,是好,还是坏。
……
第九阁在阁长带领之下的第一次会议,就是他们的下一个任务。
“桃源村曾经真的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山清水秀,灵气充沛。”
“然而从五年前开始,便有一些异常发生。”
“事情要从一个修士被迷晕,成为河神的新娘开始。”
谢清禾:“等等,修士成为河神的新娘?有谁能迷晕一个修士?”
桃源村都是凡人,将修士迷晕,起码是个修士吧?
可是蓝奇文说,没有找到第二个修士的痕迹,这太奇怪了。
“是的。”
蓝奇文说:“从拿到任务开始,我就开始查阅资料,找到了当地的村志,县志等……发现确实有点奇怪。”
那是一个路过的女修。
她本来是打算在桃源村停留一段时间,没想到在当年的献祭河神新娘的时候,就被献祭给了河神。
女修消失在大河里,之后,村里就开始发生奇怪的事情。
不少人死于非命,都是新婚当夜死的。
谢清禾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所以村里有了修士新娘索命的传言?”
“那个女修的宗门,是个小宗门,没有什么能力,来寻了两次就走了。”
蓝奇文说:“他们修为并不高,也没有办法捉到女修的魂魄,一切都很不清楚,只能我们到了之后再做打算。”
谢清禾:“听上去不难,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任务距离圣都不远,也就是半天的行程。
第九阁的大家俱都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出发,谢清禾快速将任务通报给了司马花花。
等到谢清禾他们抵达了桃源村的时候,谢清禾打开玄机镜,看到司马花花发来的消息。
“已经准备好了,小心。”
小心?
小心他的出手吗?
谢清禾唇角含笑。
她再次强调司马花花不许伤害第九阁的人,立刻跟着大家一起去桃源村住宿。
因着这些时日河神新娘消失的事情,村子里有些寂寥。
但是明显能看出来之前的辉煌:这里有好几家住宿的地方。
有书院的补贴在,有钱任性的他们入住了最大的客栈。
等大家都安顿下来,出去打听消息的明凛也回来了。
他神秘兮兮地说:“河神的新一任新娘,就在三日后献祭……你说,我们要不要阻止?”
河神的新娘献祭,在修士看来,那就是愚昧无知。
为了“河神”,就要杀死无辜的女子?
他们这次的目标,不仅是查案。
谢清禾说:“当然!”
河神
被选做河神新娘的那家女子, 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
她只有十六岁。
看到谢清禾他们来家里,她沉默着给第九阁的成员们倒了茶,便局促地站在一边。
少女看上去常年做家务, 手指上满是老茧, 不知道说些什么, 就一直搓着自己的粗布衣裙。
谢清禾谢过少女,询问她的名字与家里的情况。
河神新娘唤作周听兰。
周听兰爹娘务农, 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已经娶了嫂子, 生育了一个女儿。
两年前, 周听兰到了说婆家的年纪, 在那年的祭祀河神,选新娘时候,她被选为两年后的新娘。
周听兰那时候十四岁, 还对这些并不懂。
看着爹娘又是高兴又是痛苦的样子,她还以为是给族中做了好事儿,与有荣焉。
可是很快, 第二年河神的新娘被献祭, 她开始感觉到害怕。
周听兰一方面觉着那些新娘是过好日子去了,一方面觉着,自己还不想过好日子。
她心底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万一她们是死了呢?
她才十六岁,她不想死。
可是她的哭诉和哀求, 没有得到爹娘的怜悯。
在桃源村, 没有人能违抗河神的命令。
几十年前曾经有人试图反抗, 第二年便遭遇到了可怕的事情, 农作物全都毁灭,当年颗粒无收, 还是献上了两个新娘,才安抚了河神的怒火。
村长是村中的权威,没有人敢跟村长对着干。
周听兰已经死心认命了。
众人眼神对视。
谢清禾说:“你平日里都做什么呀?”
周听兰抿了抿唇:“纺织,种菜……以及一些杂活。”
谢清禾笑起来,她说:“我以前也做这个,这几天我跟你一起做吧!”
周听兰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
“你?也做这种粗活?”
他们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修士,怎么会做这些?
谢清禾点头:“我是凡人之躯咧,之前没进入山门之前,就是干一些粗活。”
周听兰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虑,与一丝渴望。
她若是能修仙,是不是就能摆脱嫁给河神的命运了?
可是……
曾经有女修,也是嫁给了河神呢。
谢清禾说:“哦?你对那个女修,知道多少?”
周听兰想了想。
也许是因为谢清禾说她自己曾经是个凡人,周听兰的胆子大了些许,她说出来曾经被她压在心底的一件事情。
“那个修士姐姐来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我跟她见过面,她说,要杀了河神。”
谢清禾:!!!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深夜,第九阁的小队们凑在客栈的一间房里,讨论着他们得到的信息。
谢清禾跟周听兰一起做农活,腰酸背痛的,她揉着肩膀,说起来了从周听兰那儿得到的消息。
其他小队成员,分头行动,也都有了自己的消息。
他们开会碰头,将每个人的消息汇总。
谢清禾说:“女修是百里教的,唤作时铃。”
时铃是偶然间来到桃源村的,那时桃源村是一处不错的落脚点,山清水秀,丰收大吉,又有旅人住宿,舒适宜人。
她是个药修,想要采摘一种珍稀的草药,名为七煞火玉。
七煞火玉是极为炙热的火系草药,偏生喜欢极寒多水之地。
桃源村水系发达,她曾经在古书上看过这个记载,便想要在桃源村多停留一些时日,找寻珍稀的药草。
明凛:“周听兰说的时铃要杀了河神是怎么回事啊?我们之前打听的消息,都是时铃被人迷晕了才当河神新娘,时铃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谢清禾:“是的,时铃遇到了那年要被献祭的新娘,她同情女孩,即便自己是不善打斗的药修,亦是决定救人。”
那年,时铃李代桃僵,主动代替了新娘,被献祭到河中。
时铃是自己去的。
她想要救下当年的新娘。
时铃没有回来。
百里教式微,调查不出来真相,便说是女修被人迷晕了,将怒火迁怒在桃源村。
而从时铃死了之后,桃源村果然出现了很多怪事。
那些新婚的娘子,总是有神秘失踪的。
这让桃源村不再受到河神的庇佑,而桃源村更是觉着这是对他们之前疏漏的惩罚,所以将新娘看的更紧了。
今天谢清禾与周听兰说话的时候,在院门外,便有人状似无意地走来走去,查看两个人的状态。
后来谢清禾干脆拎着锄头,跟周听兰一起去了菜地,两个人边干活边聊。
林惊风皱眉:“时铃的修为饶是不高,也是修士,她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可见那所谓的河神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件事情,要甚而重之。”
林惊风是蛊修,讲究的是谋而后定,一击致命。
叶奈可不是。
他皱眉:“我直接杀去河中,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林惊风讥讽:“你靠什么啊?靠你的一腔勇气吗?”
叶奈:“我的剑,足以!”
陈丹:“之前不是没有修士去过,除了献祭新娘那一日,根本没有什么异动。想要杀过去,还是靠着新娘,这也是为何时铃决定假扮新娘的原因吧。”
谢清禾点头,她展开了一幅地图。
“这是桃源村的地形图,水系发达,河流密布,而祭祀河神的位置,则是在多股水系交汇之所……”
她的手指点在其中一点上。
“这里就是祭祀河神的入口,运送新娘的船只从这里进入,随后汇入到瀑布之地,从高处落入河流中。而从那里开始,就是人力所不能至的地方。”
明凛:“那新娘不会被摔死?瀑布很高!”
谢清禾:“这就是关键。每年这个时候,新娘的船只摔下来,都会被巨大的水花接住,从而入河。其他时间是看不到河神的存在。这也被村民认为是神明显灵的标志。”
也就是说,他们想要找到这个狡诈的河神,恐怕只有新娘的这一个途径了。
陈丹:“我来当新娘!我先进入河神的所在地,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一马当先。
“不急,看看这个。”
蓝奇文放在桌子上一些泛黄纸张。
是住宿登记。
“我们本来拿到了这几年的住宿登记,但是我总感觉有些奇怪,于是设法找到了这些年的住宿登记,我发现……”
蓝奇文说:“有一些更加奇怪的地方。”
“什么?”
蓝奇文:“我将住宿的人,分为普通人和修士,修士中,又单独挑出来独行的女子。”
“从这些独行的女修里,我又分别选出来修为平平的女修……”
蓝奇文拿出来另外一张纸。
上面写着十几个名字。
“这些是挑出来的。”
他们看去。
谢清禾皱眉。
在纸上,赫然显示着一个女修的名字:时铃。
蓝奇文:“时铃没有退房,她就那么消失了。”
其他的女修也是。
谢清禾的手指摸着茶盏:“河神的目标不仅是凡人新娘,河神想要的,是修士。”
众人一惊-
“就这么定了,我来。”
陈丹想要跟谢清禾抢身先士卒的机会。
谢清禾:“我跟周听兰已经混熟了,代替她最合适。”
“况且,你是正儿八经的修士,我则是凡人之躯,若是有异常,他们看不出来我是修士的。”
这倒也是,周听兰是个凡人,假扮她的人,也最好是个不起眼的凡人。
她看向众人:“还剩下一天的时间,时间不多了,其他人继续查河神的来历,等到了河神祭祀那天,大家随时接应我。”
林惊风扔给谢清禾一个东西。
谢清禾一把抓住。
林惊风:“把蛊虫吞下去,我会知道你在哪里。”
谢清禾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我不会吞下一只虫的!等等……这是虫子?”
她一松手,那蛊虫就顺着她衣服钻进去了。
谢清禾疯了一样拍打自己的衣裳:“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打死它!不要碰我!”
眼睁睁看着谢清禾把自己挥舞出幻影的众人:“……”
谢清禾是真的怕虫子啊。
现在都要疯了。
林惊风憋笑:“别找了,你不吃它,它就会自己找寻最适合呆的地方。”
谢清禾眼神呆滞:“我讨厌蛊修。”
她反反复复说讨厌蛊修。
其他人都笑喷了。
“难得见谢清禾被人制服住,太好笑了,我这就用灵力境录下来,以后笑话她!”
谢清禾崩溃:“你们怎么都这样呐!是人不!”
林惊风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个小蛊虫。
大家都极为泰然自若的将小虫子吃了。
“它会安然吐出来的对吧?”
“当然!”
施言拿出来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面具。
“这是什么?”
施言:“俗称□□,当然不是人皮。你用了它,就能变成与周听兰一样的面容,但是它的有效期,只有12个时辰。时辰一到,就会现出原形。”
谢清禾:“懂了!”-
河神娶新娘了!
每年这时候,就是桃源村最为热闹的时候。
各家各户都出来看新娘子,周家被围的水泄不通。
而河神今年的新娘,周听兰,脸上则是没什么表情。
她任由家里人给她梳头发打扮,又换上了新的红色嫁衣。
周家爹娘笑呵呵地跟她说,要跟河神说好话,保佑桃源村风调雨顺。
周听兰只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就像是无声的抵抗。
当河神新娘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
他们也都没有在意。
村长拄着拐杖来了:“装扮好了新娘子,那么就要出发了,不要误了良辰才好啊!”
众人欢快的叫起来,“新娘子嫁给河神咯!”
红色盖头盖上新娘子的头上。
周听兰任由别人牵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停泊在河中的船上。
小船不大,仅仅能容纳一个人躺下。
周听兰按照指示躺了下来,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想要抬手,将红盖头揭下来。
村长走过来,拐杖摁住了周听兰的手腕。
“不要乱动,新娘子。”
周听兰不动了。
村长转身,面向村民,激动地说:“向河神祈福!向河神臣服!向河神祭拜!起!!”
随着村长的声音,新娘的小船从河中而走。
并没有人划桨。
仅仅只有河神新娘的小船,在按照固定的方向前进。
“河神显灵了!”
“河神显灵了!”
“河神满意今年的新娘子,我们又能安居乐业了!”
随着水流的流淌,周听兰耳畔的欢呼声越来越清浅。
她睁着眼睛,隔着红盖头,她动也不能动。
刚才村长的那一下敲击,瞬间出现了黑色的藤蔓,将她的手腕束缚在了船只上。
周听兰……或者说是谢清禾,正在研究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而随着距离众人视线越来越远,那些束缚着她手腕的黑色藤蔓逐渐疯长,渐渐地将她全身都束缚起来,谢清禾感觉那藤蔓顺着她的身体游走,像是在确认……
在确认她到底是凡人,还是修士。
谢清禾身体微微发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黑色藤蔓已经游走到她被束缚住的腿上,确定谢清禾再这么害怕也没有能力将藤蔓解开,又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灵气,这才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远处的瀑布声越来越大了。
几乎是震耳欲聋。
谢清禾闭上眼睛,将自己沉浸在神识海中。
她虽然是凡人之体,但是她有着几乎无限大的神识海。
冥界之黑塔在深渊之底,帮助她重塑神识海,谢清禾凭借着胆大包天的胆识,向着天地发出来了她的宏愿:她要无限大的神识海。
于是,她的神识海,就真的无限大,仿佛没有尽头。
谢清禾大约估算了一下,恐怕有些大乘期的修士,也没有这么庞大的神识海。
这么强大的神识海,也就意味着她能在无形中洞悉更多的事情,也能提供更加源源不断的灵气,来供给自身。
换句话说,现在的谢清禾,修为已经与神识海极度不匹配了。
她急需升级修为等级,来调动更多的灵气。
现在,谢清禾闭着眼睛,将自己的神识放出来。
她眼前的天地骤然一变。
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河流中,一艘小船已经行至瀑布,再有一息的时间就摔下去了。
远处,村民们正在屏息观看着这一幕。
若非有河神现世,那么新娘就要被摔死了。
新娘没有被摔死。
当新娘的船只落下的时候,从河道里涌起来了巨大的水花,那水花翻涌,直接托举起来了小船。
而河道被巨大的力量分开。
新娘的小船平滑地落在水花上,像是一道桥一样,直接驶向了河中。
“神迹!这就是神迹!”
“河神万岁!”
村民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河水分开又合拢,一切的声音被隔绝在水幕之外。
谢清禾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她在深海中就是这种感觉,被海水包裹的绝望窒息再次出现。
而河水再次撑起来一个通道,像是水底观光车。
小船依旧在前进。
谢清禾的身体平静的躺着,任由身体被束缚,被转移,仅仅有发抖。
而她的神识海随着前进的方向蔓延,蔓延的更深,更远。
水道里,隐隐盛开着红色的花,却又看不清楚,又像是赤色的石头。
谢清禾的神识探到了尽头。
那是水底一处被淹没的宫殿,灵气将宫殿撑起来,免受水的侵染。
小船就那么滑入到了河道中。
与其他的船只碰撞到一起。
“砰”的一声。
前面的小船就那么粉碎了。
谢清禾的神识,看着前面的分支河道,那里停泊着无数的小船,船上或是有着骷髅,或是什么也没有。
那是嫁给河神的新娘。
一道深深的大门打开了。
莹莹的幽光亮起,巨大的黑色影子从宫殿里倒映出来,恰好盖住了谢清禾的面容。
一人一步一步走向前来。
他抬手便是一道黑色的气息,在谢清禾身上的黑色藤蔓就像是活了起来,滑腻的要命。
谢清禾这才看明白,那黑色藤蔓,是黑色的水草。
此刻发出来腥臭的味道,让人恶心的要命。
恍若从地底淤泥里出来的声音,滑腻恶心:“欢迎你来到我的宫殿,我的新娘。”
黑色的藤蔓从谢清禾身上脱离。
谢清禾得到自由,她坐起身来,一把将自己的盖头掀掉。
她大口喘着气,就像是一个受到惊吓过度的凡人女孩。
“你,你是河神吗?”
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或者说,是人的话。
眼前的男人很是高大威武,他身着一身繁复的黑色衣袍,上面缀满着亮眼的珍珠与宝石。
而他的脸上,则是黝黑无比,眼距很宽。
与华丽的衣着格格不入。
他哈哈大笑:“当然,我是河神。”
他上前牵住谢清禾的手,引着她往里面走。
“我的新娘们在等你。”-
“喂喂?听得到吗?”
林惊风皱着眉头,“谢清禾刚才还好好的,我的蛊虫还能听到谢清禾那边的声音,结果到了‘我的新娘们’在等你,就再也听不到了。”
陈丹:“别急,应该是到了那河神的老巢,谢清禾会随机应变的,等她布好传送阵,我们就过去!”
现在不知道河神用了什么办法,也不知道河神到底在什么方位,谢清禾带的有传送阵,只要谢清禾布置好,他们就能立刻赶过去。
林惊风的脸色不太好看。
“不太对……”
“怎么了?”
林惊风压低声音道:“我给谢清禾的是子母蛊的子蛊,若是失去联系,母蛊不会有事,可是若是子蛊死了……”
他抿了抿唇,声音里有些发颤:“母蛊会陷入休眠。”
林惊风的手中,刚才还活跃的母蛊,此刻像是受到什么重创,一点一点地蜷缩成一团。
沉睡下去。
子蛊死了。
消失的女修时铃的遭遇再次浮现在他们面前。
时铃去找河神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自己再也没有回来。
叶奈立刻站起身来:“谢清禾消失的最后地方在哪里?我们现在就杀过去!”
蓝奇文按住了叶奈:“谢清禾还没死,你看。”
明凛在谢清禾出发前,用卦签制作的长明灯依旧在燃烧着。
那代表着她生命还在。
蓝奇文:“再等等。”-
谢清禾被吊在石壁上。
她抬头看着河神:“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修士的?”
河神把玩着手中的小蛊虫。
那小蛊虫已经被他捏死。
他阴恻恻道:“你改变了面容,却改变不了身体。我虽然没有见过周听兰,有人却见过周听兰的。”
谢清禾看向河神身后的女子们。
那些女子们都穿着红色的嫁衣,头上盖着红色的盖头,看不出来面容。
她叹了一口气:“是时铃。”
时铃是接触过周听兰的。
河神说的没错,易容术能改变面容,每个人的身体状态却是模拟不了的。
周听兰体热,谢清禾却因着深渊之底体寒无比,时铃告诉了河神。
或者说……时铃的状态,应当也不是当初那个时铃了。
“你是鬼修。”
谢清禾终于确定了河神的来历,“这些人都死了,魂魄还被你控制,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切都说得通了。
没有什么河神,只是一个鬼修,所以他更想要修士,因为修士被杀死,得到的怨气更大,而鬼修的实力,也就越强。
河神哈哈大笑:“你猜的没错,我是鬼修,但是我不是普通的鬼修,我是河神鬼修。”
谢清禾的手腕被吊的有些发红,有些痛。
她问:“河神鬼修?不还是鬼?你该不会是什么被杀人抛尸到河里,自己修炼成鬼修,还口出狂言说什么河神吧?”
河神微微俯身,逼近谢清禾:“我真的是河神。”
谢清禾看着他的面容,说是人像人,说是鱼……似乎也有些像是鱼……
她心头一动:“这河里该不会原本真的有河神吧?被你杀了?”
根据蓝奇文查阅的资料,在数百年前,真的有河神的传说,并且真的曾经救人,并且保佑桃源村风调雨顺。
那时候,还没有河神新娘的故事。
河神微笑起来:“是我,也是我们。”
他轻松地说:“我把原本的河神吞噬了,我就是我们。”
他是一个鬼修,偶然间发现了这处宫殿,以及住在这里的河神。
为了提高修为,他杀了河神,之后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再也没有办法出这条河,于是他开始选河神的新娘。
这些新娘,就是他修为的来源。
“资质太差的,就当场杀死,资质好一点的,就慢慢折磨吸收怨气……”
“至于那些想要救人的女修,自然适合当我的炉鼎,我的修为一日千里,十分可观呐!”
谢清禾咽了一口吐沫:“等等,我打断你一下,你的新娘们,都这么不听话的吗?”
河神怔住了。
“什么?”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
蓦然扭头,一阵风吹来,一个鬼新娘的红盖头被吹起,鬼怨滔天!
他身后的一个女子手持利刃,向着河神的后心刺去!
是时铃!
封印
“不过是鬼鼎而已!”
河神微微冷笑, 抬手便飞出一道黑气,打在时铃的心窝!
时铃痛苦不已,尖锐的叫声震颤, 几乎刺破耳膜。
河神的脸上浮现出微笑。
而就在他得意之时, 在他身后被束缚的谢清禾不知道何时, 已经挣脱束缚,流星锤直接锁住了河神的喉咙!
谢清禾:“时铃!怎么样才能制服他!”
挣扎的时铃周身扭曲, 红盖头被鬼气撕成粉末。
她惨白的脸上满是痛苦,艰涩地说:“祭坛……祭坛……”
祭坛?
谢清禾立刻转身环顾, 看到大殿的最高处, 本该是座椅的地方, 分布着一个鱼形的祭坛。
细细的水流从祭坛处涌出,那分明不是水,而是血。
谢清禾拎着河神就往祭坛走。
河神脸上青筋暴露。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制服住我?休想!!”
“祭坛上的圣物, 是我的!”
谢清禾走进了,这才发现,祭坛中央, 还有一个鱼形的勾玉。
鱼形勾玉浮起来, 底下隐隐有水花。
谢清禾一眼就被鱼形勾玉吸引住了。
它里面似乎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时铃喘着气,跪伏在地上。
“我的神智不能支撑太久,河神控制我们,用的就是鱼形勾玉的力量, 它把圣器炼化为了自己的力量。”
“他现在与河神一体, 想要将他剥离出来, 就要将他吸收掉的力量反向抽出去, 你要反向利用圣器。”
谢清禾点了点头。
趁着间隙,谢清禾立刻甩出去几道黄符。
符箓像是有生命一般, 按照某种神秘的方位布局,一个小型的传送阵便出现了。
传送阵贴在地上,光芒大作!
时铃看着那灵气之光,眼睛里满是泪水。
“我好久没有见过灵气之光了……”
自从到了这暗无天日的河神之地,她失去了生命,失去了自由。
关于曾经是修士的一切,已经快要找不回来了。
传送阵亮起来了!
焦急等待着的第九阁,终于收到了来自谢清禾的信号!
……
当第九阁的成员们通过传送阵赶来,谢清禾已经陷入到了激烈的鏖战中。
时铃再次被河神控制,转而向着谢清禾杀来。
谢清禾的流星锤只能制住河神一瞬,在河神与诸多新娘的压迫下,她几乎节节败退,抵在了墙壁上。
河神看着她的模样极为狰狞。
“小新娘,你太不乖了,我本来打算将你炼制成鬼新娘,现在看来,你怕是要入勾玉了。”
谢清禾心头一动:“入勾玉?”
时铃桀桀而笑:“就是将你的全身都拆解,你的血液一滴滴放出来,浸染勾玉,你尸骨无存,连魂魄都不剩下。”
谢清禾无语。
她看向传送阵,第九阁的人,总算是来了!
叶奈的剑将时铃的黑色长指甲砍断。
时铃发出来一声尖锐的嚎叫。
谢清禾大喊一声:“鬼新娘还有神智,不要都杀了!”
叶奈脸色一冷,控制不要杀人,可比杀人难多了。
第九阁的队友们一出现,各种五花八门的法器灵光便出现了。
一时间乱作一团。
河神并不惊诧。
他甚至很是欣喜。
“这么多修士,你们来了可就走不了了。”
“足以让我炼制成最后一步。”
谢清禾心头一动:“你这个窝囊废,你这个苟且偷生的玩意,你肯定是外面得罪人不敢出去,只能靠着什么鬼新娘才能增加灵气,真是看不起你!”
河神怒了。
谢清禾的话,就像是直接戳在他的心窝里。
难受的要命。
“我才不是窝囊废!我这是忍辱负重!我这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谢清禾摇头:“显然,看你都变成鱼头的样子,已经算不上什么君子了。”
“啊!!!!”
河神大叫!!
就在他心神崩溃的瞬间,一只蛊虫飞到了他的嘴里。
而他的脚下,亮色的符箓化作长鞭,将他束缚起来!
河神被牢牢束缚。
他跪在地上,脸上满是不甘。
“你们这群小儿,坏我的好事儿!”
谢清禾耸肩:“你的好事儿就是娶这么多可怜的女子吗?欺软怕硬,真是可耻!”
她摇了摇头,“走,将他带走!”
河神被控制住,时铃复又恢复了些许的神智。
她喊了一声谢清禾的名字。
谢清禾示意叶奈放开她。
叶奈的剑从时铃的脖颈上移开。
下一秒,谢清禾的剑承接在时铃的脖颈上。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时铃愣住。
她勉力笑道:“刚才他们这么喊你。”
谢清禾缓缓踱步。
“怎么,你不信任我?”
谢清禾:“我信任时铃,但是你现在与河神一样,不是完全状态的河神了,你也未尝是当初那个时铃。”
她示意大家将所有人都制服住。
“你现在已经死了。”
时铃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低头,似是哀伤:“是的,我已经死了。”
谢清禾凝视着她。
她说:“如果你是原本那个时铃,我会把你带到鬼界,有人能治愈你的神魂之伤。”
……
“清点过了,一共二十五个修士新娘,凡人新娘都死了。”
“河神的灵气很诡异,我们虽然暂时制住了他,但是现在我们出不去,也不知道出口。”
“要按照时铃所说的,将鱼形勾玉逆转吗?”
谢清禾:“还有其他的新娘有神智吗?”
“还有几个,但是显然神魂有损,需要时间恢复……”
施言说:“我们并不精通鬼修之道。”
谢清禾皱眉,总感觉哪里还有些不太对的。
“我们去看看鱼形勾玉。”
他们抓到了河神,找到了新娘,也留存了这里的可怖景象,等出去之后,便能将事实公之于众。
可是,怎么出去呢。
目前所知的出去的方法,只有鱼形勾玉。
“把河神的修为全都灌注到鱼形勾玉里,我们的神魂会清醒,而原本的河神亦是会复生。”
时铃说:“不能拖久了,河神十分诡诈,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再有别的招数。”
只能如此了。
谢清禾将河神拎到鱼形勾玉那里。
河神惊恐大叫:“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会害死我的!我好不容易才吸收了这么多灵气与神魂,我才是真正的河神!”
“河神已经被吸收了,根本不可能复生!!”
谢清禾:“那你作恶多端,死了就死了呗。”
几十条数百条人命,也该偿命了。
她一把将河神推进鱼形勾玉那里。
祭坛上,无数的血丝飞起来,将河神包裹起来。
无风自动。
鱼形勾玉正在疯狂吸取着河神的身体。
从河神的身体里,涌出来了无数的灵气与血珠。
而古朴的大殿,随着鱼形勾玉的震颤,正在不断地颤抖。
像是地震一般,将所有人都甩在地上。
谢清禾趴在地上,努力不让自己被摔下去。
她拉住旁边的陈丹:“我怎么感觉,这河神殿在往上飞?”
陈丹脸色很差。
她抬手飞出去数道黄符,“你猜的没错,河神殿正在破水而出!”
深藏在河底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河神殿,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力量,拔地而起,整个大殿都在往上。
沉重的河水被破开,房梁受到冲击,被巨大的力道变成了断壁残垣。
鱼形勾玉还在吸取河神的力量。
而那些新娘们的红盖头俱都破碎,露出来苍白而痛苦的脸。
有人渐渐恢复神智,在痛苦的大喊。
炼狱一般的场景正在重现天日。
谢清禾看着这一幕,心底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烈。
河神殿骤然暴露在世人面前,这里面的危机还未解除。
她咬了咬牙,通知所有人:“务必封锁河神殿,这里的东西太过于诡异,不能直接与平民接触!”
“是!”
第九阁的兄弟们瞬间分布开来护好。
与此同时,河神殿终于浮出水面!
……
在水下不知道多少年的河神殿,古朴幽深,上面缠绕着层层叠叠的水藻。
各种鱼虾在徒劳地跃动,不甘心地想要张口呼吸。
鱼形勾玉的全身已经变成了血色。
一滴一滴坠落血滴。
河神的样子变了。
原本的他眼距极宽,像是一条鱼,现在已经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模样,皮肤也变成人的模样。
“你们……你们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尖锐起来:“不可以!不可以!还我的力量!还给我!”
谢清禾走过去,将他摁住。
她抬手,将鱼形勾玉拿到手中。
“灵气很足,是个圣物级别的。”
蓝奇文终于翻到了记载:“是上古时期的圣物了,传闻河中生灵都臣服在一个叫做姜玉的河神之下,姜玉有一块鱼形的勾玉。”
“后来遭遇变故,河神殿不见了,人也不见了。”
直至今日,终于浮现水面。
“你叫什么名字?”
谢清禾问。
“彭沉。”
原本的“河神”无精打采地说。
已经有人看到这里的异象,纷纷赶了过来。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里就要被人群挤满。
第九阁的人已经正在布阵法,等阵法布好,就能阻挡寻常人进入。
谢清禾:“彭沉,鬼修,你的来历报一下。”
她拿着纸笔,开始做笔录。
彭沉叹了一口气。
“我是被我师兄害了的,当时我们得知了河神圣物在这里,就想要得到鱼形勾玉。没想到,我师兄根本不想要鱼形勾玉,而是想要杀了我,好继承掌门之位。”
“我落水后,便到了河神殿,发现根本没法出去。大殿里似乎有力量在遏制我,来源就是鱼形勾玉。”
“于是我便想方设法,想要与外界产生联系,直至发现每年人们祭祀河神的时候,我可以借助水花与外界联系。”
“我控制了村长,让他献祭新娘,最好是修士新娘。”
彭沉冷笑:“那些女修最是自不量力,明明修为低下,碰到这种事情却总想着行侠仗义,我就是借助她们心软这一特点,有了很多个新娘。”
有修为的炼化,没有修为的杀死食用,彭沉的戏码,就这么用了很多年。
陈丹与谢清禾听的是额头青筋直跳。
多么卑劣的想法,彭沉这种人,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足惜。
谢清禾说:“”
找到了河神献祭的异常,亦是找到了女修时铃失踪的真相,他们足以回书院复命了。
谢清禾说:“给当地发消息,让他们来接手,我们要压着彭沉回去了。”
这么多河神新娘,他们一时半会转移不了,需要联合办案了。
蓝奇文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不太对……”
“什么?”
蓝奇文换了一本更厚的书。
谢清禾看着那书脊上,印着书院的纹章。
“我已经查遍了数百年的资料,然而这本书是上古时期的,我似乎发现了不太一样的东西……”
他翻书的动作停下来。
脸色一变。
“快!将勾玉放下来!”
谢清禾瞳孔一缩。
她想要将鱼形勾玉甩出去,却发现勾玉已经贴在她肌肤上,在发热,在灼烧。
似是要钻进她的血肉里!
蓝奇文:“古书上记载,河神殿不是偶然消失的,是被镇压在河底的。”
“姜玉后来入魔,成了邪恶河神,被封印到了鱼形勾玉里!”
谢清禾咬着牙:“还有什么,一块说。”
蓝奇文:“书上说,姜玉作恶多端,唯有本命而生的鱼形勾玉才能制服他。若是以鲜血为引,以神魂为祭,以天地日辉见证,以纯然为契机,则有可能重出囚笼。”
鲜血……是新娘的鲜血。
神魂,是女修的神魂。
天地日辉,是现在的太阳……
正值正午时分,太阳洒落在整个河神殿上,为诡异的画面撒上了金色,更加渗人。
而纯然……
谢清禾闭上眼睛,苦笑:“是将彭沉的血肉灵魂再分离出来的过程……我们中计了。”
她看向时铃。
“是你,对吧。”
“你不是时铃。”
时铃微笑着看着众人。
她微微抬手,围绕着河神殿的水,赫然变成了水刃。
无数的水刃向着那些河神新娘飞去,将她们穿成了碎片,而那些碎片,向着时铃而来。
她在疯狂地吸取。
没有血色的脸变的丰盈而娇润。
时铃点头:“我当然不是时铃,我是姜玉。”
姜玉的名字,是个女子的。
时铃……亦或者说是邪恶河神姜玉,她挥手,便是将水化为锋锐的刀剑与锁链。
瞬间将所有人都锁定在方寸之间。
“你们这些小孩子,真是……太嫩了啊。”
姜玉一身红嫁衣,美得不可方物。
褪去了死气之后,她比天地之间的一切都要生动。
她微笑:“河神再次现世,也不知道现在是何年何日了。”
第九阁的众人被束缚住。
那是极为强大的威压,属于绝世的强者才有的力量。
谢清禾冷静地说:“我们已经报给圣都了,很快便会有人赶来。”
姜玉并不惊诧:“圣都那些人,委实讨厌。但是,第一波前来的人,恐怕并不会是我的对手呢。”
她含笑看着谢清禾:“我对你很感兴趣,你身上似乎有些我很感兴趣的东西。”
谢清禾麻了。
怎么每个人都觊觎她啊。
她说:“其实新娘也不是你的目的,你的目的是重出天日,对吧。”
不论是时铃的失踪,亦或者是彭沉吸收鱼形勾玉变成河神,亦或者是很多年前……
都在姜玉的设计里。
姜玉娇媚一笑:“是的,我需要有人来帮我完成全部的过程,我筹谋了数百年,才能得到今日的重见天日呢。”
谢清禾说:“那你被关了这么久,你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姜玉不笑了。
她皱眉看着谢清禾:“你在说什么?”
什么精神状态?
谢清禾说:“精神状态恐怕不好了吧,没有人被关了数百年数千年后,还是一个正常人,很想发疯的。”
姜玉盯着谢清禾。
“我得尽快解决了他们,将你带走。你现在有些危险。”
那是怪物一般的强者的第六感。
谢清禾点头:“确实,不过我建议你先发个疯。”
……什么?
谢清禾开口:“发疯吧!被囚禁数千年的河神姜玉!”
随着谢清禾的话音落下,一身红嫁衣美艳无双的姜玉眼睛发直。
就像是被控制了一般,她开始桀桀怪笑!
“为什么我要被关在河神殿里数千年啊我不就是杀了很多人吗那些人都是蝼蚁!”
姜玉阴暗地在地上爬行,将红色的嫁衣都要弄脏了。
“爬行爬行!疯狂的扭动爬行!我早就想变成蜥蜴!变成臭虫了!”
姜玉在地上爬成了一团,随后她尖锐地叫了一声,手中蓦然张开,一道水绳便飞出去,挂在了河神殿的大梁上。
“像是一个猴子!像是一个猴子!羡慕猴子!我要当一个猴子!”
她开始打秋千,疯狂地左甩右甩,像是猿人一样,单手远眺,而后嗷呜大叫!
所有人:……
等等,发生了什么?
又是言修的技能作祟吗?
谢清禾矜持地说:“是的,是言修的一些发疯技能,我们的时间不多,她发疯很快就结束了,快摇人!”
谢清禾的心眼子又增加了一个,在丹田里排列成了一个小型的星阵,解锁了新的技能:
发疯!发疯!发疯!
刚看到“发疯!发疯!发疯!”这个技能的名字时候,谢清禾是拒绝的。
特别是看发疯技能下面写,根据对方的发疯程度,决定技能的使用效果……
然而刚才确实没有什么办法了,只能用姜玉一试。
没想到,姜玉果然疯的一批。
他们迅速地将水刃绳索破解掉。
“姜玉是上古之河神,我们打不过她,我已经通知了季夫子与宋来师兄,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叶奈说:“不然,姜玉会吞噬掉附近的百姓们!”
谢清禾点头。
就在姜玉发疯的时候,陈丹与明凛不停地往她身上扔符箓与铜钱。
赤色的线,与黄色的铜钱交织成无数的丝线,将她牢牢束缚住。
“糟糕……她好像平静下来了!”
姜玉的发疯并没有持续很久。
不愧是上古河神,她眼睛发红,一眨不眨地盯着众人。
“雕虫小技……”
姜玉挥手,可怖的灵气便从她身上涌出来,轰然将所有人都摔在了地上。
“受死吧!”
便在这时。
变故陡生。
无尽的魔气涌出,黑袍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林惊风眯着眼睛道:“是魔族的人!”
而为首那人面戴银色面具,乌黑长发披散,黑色的衣衫上绣着金线,端的是矜贵无比。
他们都认出来那个面具。
“是魔尊……魔尊司马无命!!”
魔尊司马无命在修仙界中赫赫有名,阴鸷残忍,杀人不眨眼。
陈丹险些要晕过去:“我们摇人了,河神也摇人了?”
“河神摇魔尊?不一定。”
谢清禾说:“河神都被镇压了数千年,她还不知道今夕何夕呢!”
果然,魔族那边,魔尊看也没看第九阁的这些人,就像是他们这些人不足挂齿。
“今日竟然能看到上古圣物鱼形勾玉,倒真是不虚此行。”
姜玉有些谨慎地看着魔尊。
“魔族之人,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情。”
魔尊司马无命缓缓走上前来。
他就那么极为淡然的看了看天际:“有些碍事的来了。”
“上古鱼形勾玉,和我感兴趣的东西,我都要拿走。”
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司马无命随意地挥了挥手,磅礴凶猛的魔气便笼罩了整个河神殿。
当黑色魔气散去,只余下第九阁的众人,以及空荡荡的大殿。
而天际,圣宫书院的人亦是赶来。
宋来师兄带着人赶来,而季夫子,亦是稍迟而来。
宋来的眼神很可怕:“魔尊来了这里?”
陈丹哇的一声哭出来:“季夫子,谢清禾被魔尊掳走了!”
“我看到魔尊掐着她的脖子,他要杀了她!!他要杀了她!”
第九阁的人都看到了。
他们沉默不语,拳头却都攥紧了。
“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杀了魔尊!”
叶奈的唇齿边溢出这样的话。
“好了,现在说能杀了魔尊,有些为时过早了。”
若非季夫子他们恰好赶到,第九阁的人也危险了。
季夫子脸色差的要命。
谢清禾从圣宫回来后,一道圣帝的密旨便到了他手中,要他务必保护好谢清禾,谢清禾的身上,有圣帝想要的东西。
季夫子没想到,就这么没几天,谢清禾就被魔尊抓走了。
想到圣帝的怒火,季夫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追!一定要救回谢清禾!”
中秋
嘀嗒, 嘀嗒。
谢清禾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到头很痛。
像是有什么在滴血。
谢清禾想要睁开眼睛,却十分费力。
有什么糊住了她的眼睛。
她费力睁开眼睛, 终于明白,
是她的血。
她的手被束缚在石壁上, 而旁边被吊着的,乃是姜玉。
姜玉冷冷地看着谢清禾:“你从哪儿招惹的这个人?我都要被你害死了。”
谢清禾嗓子干的要命。
她抬起来眼, 看着周围。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森冷的山洞,周遭阴沉沉的, 而视线的尽头, 则是一抹微微的天光。
魔修们身着黑袍, 阴沉的要命。
他们纪律严明,只默然做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人搭理谢清禾与姜玉。
显然, 这是魔修们临时修整的地方。
谢清禾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她感觉自己脑袋被人扒开了。
流淌的血表明这不是幻觉。
谢清禾心底狂骂司马花花,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她费力地看着姜玉:“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被魔尊给抓住?现在好了, 他要吃烤脑花了!”
姜玉冷笑:“你还怪我?你要是老老实实被我杀了, 我拿到经过淬炼的鱼形勾玉,功力大成,怎么会被这所谓的魔尊给算计了!”
谢清禾翻了个白眼。
然而这个动作却让她痛的周身几乎痉挛。
天哪!!
司马花花到底有没有留手啊!她感觉自己要被他搞死了!
谢清禾难以想象,若是两个人不认识的时候, 落在司马花花的手中, 会死的多惨!
她瞬间想起来第九阁的人评价司马花花:阴鸷残忍, 杀人如麻。
这就是司马花花!
谢清禾脸上的怒火熊熊燃烧, 姜玉的心情反倒是好了。
“我刚才看着魔尊想要从你的身体里拿出来什么似的,半晌没有弄出来, 干脆把你的脑袋给开瓢了。”
“他到底在找什么?”
姜玉笑吟吟的。
谢清禾冷汗直出,将她的衣衫都给打湿了。
她穿着的还是替嫁给河神的新娘衣裳,赤色的衣袍被濡湿,显出暗红色。
“我不知道他要找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他们得不到的。”
姜玉更感兴趣:“小丫头,你有没有发现,你露馅了?”
谢清禾自觉失言,立刻噤声。
姜玉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起来:“你先说你不知道他找什么,又说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最后你却说,他们得不到的?这话有问题。”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找什么,那你为什么说他们得不到?”
谢清禾强词夺理:“因为我不知道有什么,所以他们就得不到!”
姜玉笑起来:“不,如果你不知道,你就会说他们怎么可能得到不存在的东西?”
谢清禾不说话了。
她闭上眼睛,不看姜玉,像是怕言多必失。
姜玉却步步紧逼,一句话都不停:“小丫头,你身上有魔尊,以及其他人想要的东西,所以魔尊想要你身上的东西,暂时不会杀你,你便不会死,可是我只有鱼形勾玉,魔尊可能会杀了我……”
“你别觉着可以看好戏,等魔尊拿到你脑海里的东西,就会杀了你,你也会死。”
谢清禾脸色苍白如纸,身上还在冒冷汗。
她苍白的唇微微哆嗦:“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姜玉说:“我们联手,从魔尊的手上逃命,你看如何?”
谢清禾再次睁开眼睛,满是厌恶:“你是邪恶河神,杀了这么多人,我怎么会跟你联手?”
姜玉:“看看,这就是为何你们正道中人无趣的样子。我是邪恶不假,可是你也得有命来抓我啊!我们先暂时联手,等我们俩都逃出来了,你再抓我不迟!”
“盟友嘛,结盟可不是成婚那样一结一辈子,而是审时度势。”
谢清禾有些犹豫。
“我们怎么联手逃走?他可是魔尊,他想要杀了我,想要拿走我的东西……”
姜玉:“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他拿走了我的鱼形勾玉,可是这个东西还缺最后一步……”
谢清禾不明白:“什么最后一步?”
姜玉:“鱼形勾玉会选择它认定的宿主,后来勾玉贴在你皮肤上,那是选择了你。”
“只要你拿到鱼形勾玉,就能完成最后一步,能够彻底运用它的力量,那么……有朝一日,天下水系的力量,就会为你所用。”
谢清禾眨了眨眼:“传说中的水神?”
姜玉明艳的脸有些惭愧:“我只是一个河神,当初便是因着无法驾驭更多的力量,才会选择走向邪恶之道……”
谢清禾:“事实上,上古时期寂灭之后,再也没有神的存在,唯一能代表天道的,唯有圣帝一人耳。”
她说:“都要结盟了,就别忽悠我了,说什么天下水系的力量,现在修仙界灵气匮乏,看样子能调动一河水已经顶天了。”
姜玉眼睛一亮:“你同意结盟了?”
谢清禾叹气:“我不同意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这该死的魔尊,都不知道给我止血的!”
她的话音落下,从甬道的远处,一个森冷的声音传来:
“是谁在辱骂本尊?”
那声音遥远而寂然,森冷而无情。
远处的一抹天光将那黑袍人的高大身影笼罩上一层刺眼的光。
一步一步,踩在石砖上。
就像是死神前来。
谢清禾的身体不自觉的一哆嗦。
那是对魔尊的恐惧。
而姜玉,亦是咽了一口吐沫,噤声,装傻。
当魔尊完全陷入黑暗,他的轮廓清晰可见,他已经来到了谢清禾的面前。
银雕面具混着幽深的暗光,他的声音恍若从地狱而来。
他抬手,抓住了谢清禾的头发,仔细查看着她的脑袋。
“我要的东西,到底在哪里?再不说,你就要死了。”
谢清禾与那银雕面具对视。
她明明知道这是在做戏,一出她与司马花花早就定好了的戏码,可是她下意识的感觉到司马花花的陌生。
那不是司马花花,那是司马无命。
司马无命当时说的话言犹在耳:不要死在他手上。
她想要开口,却只发出来尖叫。
“啊!!!”
刺耳的尖锐叫声回荡在山洞里。
在旁边的姜玉都要被震麻了。
也不知道她这个选定的盟友到底怎么样,能不能活到他们俩商定逃走的契机。
魔尊司马无命显然被激怒了。
镶嵌着金丝的黑色手套,掐住了谢清禾的喉咙,让她遏制住了声息。
他显然不耐烦了。
“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一挥手,束缚着谢清禾的锁链便掉落下来。
司马无命就像是拎着一块破布一样,将她往山洞深处拖走。
姜玉的瞳孔一缩。
两个人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山洞深处。
魔修们变幻队形,守住了山东深处。
姜玉说不出来话了。
谢清禾一定要被魔尊折磨死了!
魔尊到底想要从谢清禾那里得到什么?
现在怎么没有声音了?不会真的已经在烤脑花了吧?
姜玉一向自信,现在却紧张起来。
她竖起来耳朵听了好久,蓦然听到了一声声尖叫。
若不是她被绑着,她一定要安抚一下自己竖起来的汗毛。
太可怕了,这魔尊,真是阴鸷残忍,令人发指!!
……
山洞深处。
谢清禾尖叫一声。
“疼!!”
司马花花好脾气地说:“现在不能给你上普通的药,会被发现的。所以只能给你魔族秘药,这个会有点疼。”
魔族秘药可不是用来治伤的,而是一种刑讯逼供时候用的一种特殊的药,尽管用了会保住性命,却没有任何减缓疼痛的作用,甚至会让人更疼。
“你要是忍不住,就咬我的胳膊吧。”
他将他的胳膊递到谢清禾的嘴边。
谢清禾可没客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恶狠狠地咬上去!
“狗东西司马花花!!这就够了吗?这不够!”
手臂肌肉被掩映在黑袍下,咬的时候口感不错。
当然捏起来手感更好。
她疼的都是生理性的眼泪与汗水,将她的衣衫都濡湿了。
司马花花:“……那你想怎么样?”
他迟疑了一下,将谢清禾的手放在胸口:“你想捏这个?”
谢清禾一把就抓住了。
她眼泪汪汪:“你肯定偷偷练胸肌了!腹肌也练了!”
一点都没有走形,手感依旧那么好!
司马花花没否认。
他垂着头,给怀中的女孩上药。
他看着她微微闭眼,眼睫上都是血,心底蓦然一酸。
“你下手怎么这么狠!”
他的声音依旧森冷,却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姜玉是数千岁的邪恶河神,想要骗过她,下手可不能有任何破绽。”
他不过是按照他的一贯行事作风那么来而已。
只是没想到,谢清禾是凡人之体,险些承受不了他的下手。
“到此为止吧?”
司马花花说:“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
谢清禾被他紧紧搂着。
她蜷缩在司马花花的怀中,抽了抽鼻子,“不行,姜玉要彻底相信,其他人也要彻底相信……不然我日后的麻烦也会害死我。”
谢清禾就是这样。
虽然害怕,虽然恐惧,可是她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她比任何人都顽强。
像是草。
像是蒲苇。
蒲苇纫如丝。
司马花花的喉结滚动,他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他的心底涌上来一股冲动,他更深地俯身,想要轻触谢清禾的额头。
只有冰冷的面具,碰到了谢清禾的额头。
谢清禾蓦然抬眼看他。
“怎么了?干嘛用面具戳我?”
你戴着面具你有护甲你了不起啊!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用那么凉的面具戳我,司马花花你是人不啊!
司马花花:……
他看着身着嫁衣的女子。
红色的嫁衣,说不清是血还是嫁衣本身的红。
绝美的新娘。
——要是她是自己的就好了。
魔尊的心底,第一次升起来这样的念头。
将她锁在自己怀中。
锁在魔宫里。
哪儿也不能去……
下一秒,谢清禾的话打断了司马无命的阴鸷。
谢清禾:“好了,该演戏了。”
她费力的坐起身来,礼貌地说:“你的胸肌手感不错,我摸爽了,谢谢。”
就像是做医美时候捏在手里的缓压球,做完了就放一边了。
是非常礼貌的谢谢。
司马花花:……
—
姜玉感觉自己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一种性命被拿捏,时刻担心着自己会不会死的感觉。
她不是没有想过跟魔尊合作,可是魔尊在听到她的话语之后,冷笑着将她折磨成了重伤。
极为不屑:“就凭你?”
“没有人能与本尊谈条件,也没有人配与本尊合作。”
姜玉毫不怀疑,若非他现在忙着找谢清禾身上想要的东西,他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杀死。
这个男人,就是一个魔鬼。
魔尊拎着谢清禾消失的时候,姜玉的心底就祈祷着谢清禾能撑住,先不要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魔尊司马无命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将谢清禾扔在地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想死个痛快,那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触怒本尊的代价。”
他说:“我已经知道了怎么取出来你脑子里的东西。”
姜玉屏息凝神。
她看着魔尊俯下身,黑色手套张开,放在谢清禾的脑袋上。
一道黑色的魔气进入她的脑海。
本来一滩烂泥一样的谢清禾蓦然惊醒,她张开嘴想要尖叫,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隐隐约约,是人的魂魄。
姜玉瞳孔一缩。
这是冥修的方法,能够抽取人的魂魄,魔尊竟然也会!
而随着魔尊的动作,谢清禾的魂魄几乎离体。
她的身影之后,一座深沉的……黑塔??
姜玉终于明白魔尊想要的是什么。
而她更加不能想到的,则是谢清禾的神魂里,竟然有黑塔的存在!
黑塔不都是实物吗?怎么会存在谢清禾的神魂里?
一点一点。
魔气与冥气交织混合,将谢清禾的神魂与黑塔一点一点抽离。
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魔尊终于抽取了黑塔。
黑色手套上,是影影绰绰的黑塔轮廓。
他似乎耗费了周身魔气,一个踉跄。
随后转身离开。
魔尊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他似是对得到黑塔极为喜悦,连在地上的人看都没看一眼。
姜玉表示理解,她若是得到黑塔,她亦是这样。
山洞里,潮湿阴冷。
唯有远处的魔俢,像是石柱一样,一动也不动。
姜玉努力呼唤谢清禾:“谢清禾!谢清禾!你不会真的死了吧?”
被抽了神魂,又被这么折磨,魔尊拿走了黑塔,甚至没有来得及杀谢清禾,一定是认为谢清禾活不了了。
唯有这时的机会,是仅剩的时机。
地上的女子,手指缓缓动了动。
姜玉一喜。
谢清禾一点点蠕动。
她向着姜玉的方向而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蜗牛一样行进的谢清禾终于抵达了姜玉的旁边。
她费力地抬起脸,满脸都是死气。
这是快要死了的征兆。
她开口,几乎听不到声音,“我拿到了鱼形勾玉……我该怎么做?”
她的掌心里,是沁血的鱼形勾玉。
只有在审讯的时候,谢清禾才有可能近身魔尊,才有可能拿到鱼形勾玉。
该怎么样做,才能逃走?
姜玉压低声音:“认主!需要让它认主!我告诉你口诀,你跟着念诵!”
谢清禾一句一句地跟着姜玉念诵。
远处的魔族守卫似是发现不对,想要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
而此刻,认主的鱼形勾玉,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步淬炼。
无数的水系灵气从四面八方而来,向着鱼形勾玉灌注!
谢清禾勉励调动灵气,她终于明白姜玉说的为何在上古时期能被称为水神。
是无可比拟的绝对强大力量。
只是受制于修仙界目前匮乏的灵气而已。
借助强悍的灵气,谢清禾勉励开启传送阵。
她一把抓住姜玉的脚,两个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传送阵里。
与此同时,是魔修们的惊叫声,与刚刚赶回来的魔尊的身影。
画面攸然一转。
谢清禾与姜玉重重地摔在地上。
眼前天旋地转。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姜玉哈哈大笑,“我逃出来了!逃出来了!”
她伸手就要杀了谢清禾:“我的鱼形勾玉!我的圣物!”
“谢清禾,去死吧!”
谢清禾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是非常临时的结盟啊。
刚逃出生天,就要杀了她。
杀意降临。
就在姜玉的长指甲要切断谢清禾喉管的那一瞬,一把拂尘卷住了姜玉的手。
书院的人,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季夫子脸色涔涔。
“拿下邪恶河神!”
“速救谢清禾!”
……
书院想要救一个人,只要那个人还有一口气,就是死不了的。
谢清禾被带回书院,直接送到了医修分院。
院长亲自上手救治。
谢清禾一连消失了半个月,等她清醒的时候,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而姜玉被刑罚院带走,饱受刑讯折磨。
很快,她的来历,她在魔尊手中见到的一切,俱都变成宗卷,呈现在书院院长的案桌上。
院长梅亦竹看过之后,马不停蹄地送到了圣都那人手中。
圣帝看过之后,良久的沉默。
他叹了一口气,让季夫子不必再时刻盯着谢清禾,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魔界的身上。
很快,魔尊从书院手中,拿到了冥界之黑塔的消息,就传开了。
听闻冥界势力变动,申屠逸带冥修,与魔界的人开始起了纷争。
等谢清禾被允许出医修分院的时候,她活蹦乱跳,已经像是个正常人了。
……
她出了医修分院,就看到了叶奈他们在等她。
谢清禾讶然:“怎么?大家都不训练的吗?”
叶奈没好气地瞪她。
陈丹跑上前,一把揽住谢清禾的胳膊:“大家都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安然无恙啦!那天你脸上已经都是死气,跟死人没什么两样,大家都吓坏了!”
想到那天的场景,俱都心有余悸。
谢清禾好不容易脱离魔尊魔掌,差点又被姜玉杀了。
因着这件事情,刑罚院的人都极为愤怒,对姜玉审讯的时候下手可不轻,这才让姜玉松口,得知了全部的消息。
谢清禾挠了挠头,哈哈一笑:“我这不是没事儿了?我……”
她有些晕。
脑袋接连首创,她尽管外表看不出来什么,还是需要时间静养。
头上还包着纱布,再有一周就能彻底长痊愈了。
谢清禾与姜玉联手逃走。姜玉被抓到,亲口说出来她见到的,以及谢清禾的遭遇。
黑塔已经不在谢清禾这里了,冥主的视线,与圣帝的视线,不会再这里过多的停留。
谢清禾:“魔尊是我最大的仇人!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不远处,赶过来的大师兄李朝夕,在旁边摸了摸鼻子。
陈丹使了个眼色:“我还以为就我们来接你呢,你大师兄也来了!那我们就去训练去了!”
谢清禾:???
不是,之前也没有对李朝夕这种态度啊?
看到李朝夕就要逃是怎么回事儿?
陈丹悄声说:“下周李朝夕就是我们的客座长老了,要给我们授课了。”
怪不得!
李朝夕陪着谢清禾回第九阁。
他说:“你没事了吧?”
谢清禾点头:“没事了,大家都有些紧张了哈哈哈,真的没事了!”
她说着说着,又收声了。
似乎在大师兄面前表现的有些过于乐观了,应该再深沉一点。
谢清禾的声线都放低了:“当然,我要记住这个教训,等我足够强大了,我要一点一点,将这伤痛,将这痛苦,都还给魔尊司马无命!”
她说的铿锵有力!
李朝夕又摸了摸鼻子。
“嗯,不错的志向。”
“是吧,我当然应该这么做!”
“理应如此。”
李朝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
谢清禾回到第九阁后,就接到了系统的任务。
【中秋节已到!身为高情商的你,自然是要高情商送礼。】
【支线任务开启:请宿主高情商送礼!】
【奖励:任务奖励丰厚,请宿主下血本完成!】
系统真是知道谢清禾尿性的,下血本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谢清禾的脸色垮下来。
怎么到了修仙界,还是要送礼啊!
支线任务送礼的对象有好几个。
院长,季夫子,宋来师兄,还有不久即将就位的大师兄李朝夕,未来的客座长老。
夜晚,月亮很圆,很亮。
谢清禾决定先易后难,先从李朝夕这里入手。
大师兄嘛,自家人。
自家兄弟,送点礼物很正常!
这是客座长老单独的院子。
当谢清禾想要敲门的时候,李朝夕的门开了。
“怎么了?”
他的眼神探寻,深夜来这里?
谢清禾满脸堆笑:“大师兄,我来给你送点东西,这不是中秋节了嘛!”
李朝夕了然。
“进来吧!”
“那个啥……送完我就走啦!”
李朝夕点头,“看出来了。”
“并且,我还看出来,这是书院食堂今天做的。”
谢清禾:……
悔不该抠门啊!
复盘
系统警告:早就提醒过宿主, 请宿主下血本!
系统恨铁不成钢。
没见过这么抠门的宿主。
中秋节送礼都要从食堂里薅月饼。
谢清禾委屈:我不想送礼的。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有这种不纯粹的关系呢?好麻烦啊!
系统:再次强调!请宿主尽快完成高情商送礼任务!
谢清禾:……
好吧。
李朝夕静静地看着谢清禾。
像是在等着她怎么说。
谢清禾脸色尴尬起来。
是的,今天中秋节,每个人都能领四块月饼。
她领的月饼都在这儿了。
还用了好看的盒子精心包装了咧!
谢清禾:“就是中秋节, 我在食堂的时候就想着大师兄, 于是就想送月饼嘛。”
她胡言乱语。
“我只有四块月饼, 都给大师兄了,可见我的诚意满满!”
有什么比将拥有的全部都给你了这种话更动人呢?
李朝夕的心猛然跳动一下。
他的眼眸里微微闪动微醺的光。
他抬手, 招了招手:“进来。”
谢清禾:……啊?
怎么就得进房间了。
谢清禾硬着头皮进去。
李朝夕的房间很是干净,被褥没动, 看来他没打算现在睡觉。
谢清禾没话找话。
“大师兄还没睡啊?”
李朝夕:“嗯, 睡得早可就吃不上你特意从食堂拿的月饼了。”
谢清禾义正言辞:“月饼就是月饼, 跟哪里的月饼无关!月饼就是月饼!”
李朝夕微怔。
他看着谢清禾,忽而莞尔:“确实,哪里来的月饼不重要。”
谢清禾:他怎么脾气这么好。
谢清禾不明所以。
李朝夕坐下来, 拿出来小刀。
他切开一份月饼,一人一半。
“吃吧。”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谢清禾拿起来月饼的时候,与李朝夕的手指触碰在一起。
李朝夕的手指微微蜷曲。
他想起来谢清禾肌肤的触感。
有些凉。
是一点贪恋的味道。
“怎么想到我了?”
谢清禾啃着月饼, 没明白:“什么?”
李朝夕:“你出了一趟任务, 碰到了魔尊,受了苦,现在还在修养时候,怎么就想着找我送月饼呢?”
他顿了顿:“还这么……鬼鬼祟祟地出现。”
谢清禾啊了一声。
她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纱布。
确实, 鬼鬼祟祟出现在李朝夕门口, 脑袋上还包着纱布, 看上去就像是……
系统想了半天:像是?像是什么来着?
谢清禾呵呵一笑:黑猫警长中的一只耳。
太滑稽了。
她说:“主要是怕大师兄有别的安排, 我来找你打扰了你。”
李朝夕把玩着手中的半块月饼,他还没吃。
听到谢清禾的话, 他说:“我很少与人一同过中秋节。”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是奢望。
在长乐宗,他是一个马不停蹄完成任务的大师兄,甚少闲下来,而在魔宫,没有人会关心他是不是想要过中秋节。
唯有谢清禾。
谢清禾刚出现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鉴于谢清禾委实不靠谱,他还以为谢清禾是要做一些不可见人的事情。
没想到她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徘徊半晌,竟是来找他一起过中秋节的。
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
若是有家人,应当是赏月、吃月饼,这样简简单单度过吧。
一丝淡淡的暧昧气息还没有出现,就被谢清禾粉碎了:
她一巴掌拍在李朝夕的肩膀上:“兄弟别孤单!”
“我也是一个人!”
何止一个人过中秋节,她还要在中秋节这天去送礼!
这才送到第一个人,就被扣下来了。
而且谢清禾还没想好给后面几个人送什么。
食堂的月饼已经被她全都送出去了……早知道一个人一个月饼了。
悲催啊!
李朝夕微微一怔。
捏着月饼的手微微一紧。
说:“嗯,拜把子兄弟嘛。”
他不说话了,低着头吃完了那半块月饼。
谢清禾实在是不想跟李朝夕谈心,她还有任务没完成,借口上茅房溜之大吉-
第二个要送礼的对象是宋来师兄。
宋来师兄整天板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
谢清禾边走边忖度给他送什么。
谢清禾:系统系统,对于这种不知道送什么的,一般送什么好呢?
系统:亲亲,建议送购物卡呢,这样不会踩雷,又能让对方自己买想要的东西,非常合适呢!
谢清禾眼睛一亮:对,就送购物卡!
珍宝阁如今在圣都如火如荼,送珍宝阁的购物卡,肯定不会出错!
系统:宿主打算购买多少的购物卡呢?五百灵石?一千灵石?一万灵石?
谢清禾:……
呆滞脸。
你们送礼界都这么卷的吗?
系统:不贵不贵!
她麻木脸。
“算了,我觉着先给季夫子送礼吧。”
季夫子喜欢什么呢?
季夫子是搞文书的,又是刑罚院的分院院长,看样子送书本比较合适。
系统:再次提醒宿主,这是中秋节,请不要偷奸耍滑,过于拿不出来手的东西不叫送礼,叫做上门找茬。
谢清禾:那你觉着我应该送什么?
系统:季夫子喜欢品茶,我搜罗了一些修仙界的顶级茶叶,他肯定喜欢。
谢清禾声音有些颤抖:多少钱?
系统:不贵不贵,也就是五千灵石。
谢清禾转身就走:这破任务谁爱干谁干!劳资是不干了!
系统连连道:那你觉着茶叶太贵了,还有比较一般的茶叶嘛,不是不可以商量。
谢清禾顿住脚步:不买,没钱。现在去找院长送礼好了。
院长梅亦竹,看上去高风亮节。
是寻常人很少能见到的大人物。
谢清禾有幸见过他几次,都觉着他脸上极为慈祥。
想必这样的人,送礼应该没那么困难吧。
系统:梅院长喜欢下棋,宿主可以送他一副上等玉石做成的棋子,这些玉石是从灵矿的核心地点挖出来的,具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系统矜持:不贵不贵……
谢清禾听到系统说不贵不贵,已经默认非常贵非常贵了。
谢清禾扶住额头:说吧,多少钱。
系统:区区一万灵石……
谢清禾深吸一口气。
又深吸一口气。
她说:这破任务谁爱干谁干,劳资不干了!
不就是中秋节送礼?
送什么礼?她偏偏不想送礼!
为什么要送礼!送礼是为了什么!什么是送礼!
谢清禾的神识海中,在疯狂地翻涌,在发疯。
系统都险些被冲击到。
系统:宿主冷静!宿主不要发疯!
然而谢清禾想要发疯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系统这才意识到,虽然最近谢清禾的精神状态稳定了很多,但是她始终是那个发疯的谢清禾。
谢清禾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如果说有表情的话,那么是两个字:杀意。
“不送礼了,什么购物卡,什么上等茶叶,什么精美玉石棋子……都别想!”
谢清禾:凭什么?凭什么到了过节的时候,我就要想着给他们送礼?
系统微怔:这是高情商的方法啊!你送了礼,收礼的很高兴,对你以后也有好处的。
谢清禾:什么好处?
系统卡壳:嗯……比如说以后升职啦,以后有什么好事儿啦,领导们会想着你的。你在他们面前挂了号,好处自然是你的,而不是别人的。
谢清禾冷静:我给他们送礼,他们念着我的名字,以后万一有了好机会,就会想着我?滑稽!
且不说机会是靠着自己争取的,便是在他们面前刷存在感这件事情,也不用非得用送礼来表示。
谢清禾:为什么要pua我去给他们送礼?中秋节了,为什么院长,分院长,和师兄,不来给我们送礼?
系统被问住了:他们是你的师兄、分院长和院长啊?为什么要给你送礼?
谢清禾反驳:我为什么就要给他们送礼?我送礼之后才是高情商的人吗?
系统感觉有些奇怪,但是这些奇怪在哪里,它又说不明白。
系统:他们根本不会给你送礼!
谢清禾:凭什么!人人平等,就允许我给别人送礼,别人为什么不给我送礼!
系统:宿主,请不要胡搅蛮缠!
谢清禾:确实,我也不打算跟你说这些了。
系统:请宿主务必完成高情商送礼的任务!这是强制任务!
谢清禾点头:当然,当然我会完成的。但是,完成的方式,显然是跟你想的不一样。
她拿起来玄机镜,就开始给院长他们发消息:
——“中秋节快乐!谢清禾来送大礼了!
大礼是:礼遇、理想、以及……历经世事,归来仍是少年!”
系统:等等,宿主你疯了!这是送礼吗!
谢清禾理所当然:我按照要求“送礼”了。
院长梅亦竹回复:中秋快乐!谢谢!
分院院长季夫子:别致的大礼。
宋来师兄:???
李朝夕:少年?
谢清禾:……哎呀,忘了已经给李朝夕送了仅有的月饼了,她刚才多给李朝夕发了一份。
系统半天没说话。
谢清禾:系统?你人呢?自爆而亡了?
系统终于出现,极为震撼:恭喜宿主,完成中秋节限定任务:高情商送礼!
它没想到,谢清禾这样的“送礼”竟然也行!
【系统:完成中秋限定高情商送礼。】
【任务奖励:可复制技能1次,等级:不高于宿主修为阶段三层。】
可复制等级,就是能复制别的修士的拿手技能吗!
谢清禾激动。
系统终于出了新技能了!
她美滋滋地回去。
今天送礼结束咯!
结果,在房门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清禾呆滞:“大……大师兄?”
李朝夕在谢清禾的房门前,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皎洁的月光撒下,将他修长的身影拉的很长。
他的面容在月光下,极为圣洁柔和。
“你去哪儿了?不是说去茅房?”
“我……”
谢清禾卡了一瞬。
李朝夕了然,“刚才你是往院长的方向去的,你是要给院长送月饼?”
谢清禾不会是给每个领导都送了礼物吧。
李朝夕的气息很是阴沉。
我根本不是你最想要送月饼的人。
谢清禾:“没有!我没有送月饼。”
李朝夕:“那送了其他的?”
谢清禾:“其他的也没有,我就四个月饼。”
得知谢清禾没有给其他人送月饼。
李朝夕的唇角又勾起来了。
她还是把全部的月饼送给他了。
李朝夕:“那你在做什么?”
“我就到处走走。”
李朝夕说:“一起吧。”
不是,等等,刚才我们才分开,你这是什么意思?
而且我要回去睡觉了!
谢清禾不知道怎么,心底这么想着,腿却自动跟上了李朝夕。
两个人在月色下漫步。
谢清禾:“大师兄,你找我有事儿吗?”
李朝夕:“刚才你给我送了中秋月饼……”
“……嗯?”
“我便想着,我也应当给你送中秋礼。”
谢清禾的眼睛蓦然睁大!
真的给她送礼!!
……
李朝夕送给谢清禾的礼物,不是月饼。
而是……
谢清禾震惊:“发财树?”
她对发财树可太熟悉了。
之前因为副堂主发财树的事情,让她焦头烂额。
李朝夕手掌里的,是一棵小发财树。
郁郁葱葱,生命力很是顽强的样子。
李朝夕点头:“我自己种的,你不是一直很穷,很想要发财吗,这个发财树送给你,你以后会发财的。”
谢清禾半晌没有言语。
她的心底涌出一阵暖流。
怎么会有这么贴心的大师兄啊!
怎么会有这么会送礼物的大师兄啊!
她现在穷的只想发财暴富,李朝夕就给她送发财树!
谢清禾热泪盈眶:其实直接给她钱,她会更感动的。
李朝夕抬手就摸了摸谢清禾的脑袋。
“礼尚往来。”
你送我月饼,与我一同过中秋,那么我也送你发财树,许愿你天天发财。
……
谢清禾睡醒的时候,嘴角都是翘着的。
她伸了个懒腰。
中秋后的第二天了。
她也回到了第九阁。
谢清禾尖叫一声!
今天是新的客座长老讲课,她不能迟到!
谢清禾快速洗漱收拾,她摸了一把小发财树,随后一溜烟地往大殿跑去,连早饭都没吃!
第九阁的人已经到齐了,乖乖地坐在殿内。
而上首,则是坐着一个人,新来的客座长老,李朝夕。
李朝夕面容俊美,又是修仙界里有名的美男子,陈丹一直盯着看李朝夕的脸。
看到谢清禾来了,陈丹小声道:“你大师兄真俊啊,你到底下手不下手?”
谢清禾亦是压低声音:“下手什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陈丹一脸了然:“你喜欢的是上次在鲛人深海见到的黑衣男是吧?看来你大师兄名花还没有主,你不下手我可就下手了啊!”
谢清禾:???
醒醒!他现在可是客座长老!你怎么什么都能下手啊!
李朝夕轻咳一声。
“好了,我简单介绍一下接下来我们的课程。”
李朝夕是修仙界最有名的剑修。
他负责的,乃是给他们讲解战斗技巧。
刑罚院的人,生死一线,面对的是最为穷凶极恶的人,所以不能像是平日里打斗那样,要快狠准,直接切入死穴。
李朝夕历经风雨,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亦是最能教会他们怎么样面对生死危机的。
他带着众人去了第九阁的练武场。
所有人都换了一身劲装,气氛紧张起来。
“我带着你们的这些时日,不会教你们怎么战斗,而是教你们怎么杀人。”
李朝夕严肃的时候,笑容都变得清浅不可捉摸,让人忍不住想要离他远一点。
“害怕吗?害怕就对了。”
李朝夕说:“你们之前遭遇的,大多是秘境,是考验,是试炼……可是之后你们面对的,却是生死一瞬。”
“如果没有最顶级的杀人思维,那么你就会被别人杀掉。”
李朝夕踱步到谢清禾面前,“你们最近做的那个任务,就有很多漏洞。”
叶奈不服气。
“我们已经查阅了很多资料,思考了很多,让谢清禾进行替嫁,这次找到河神的老巢的。哪里有漏洞?”
他是剑修,李朝夕也是剑修,他不自觉地与李朝夕进行对比。
李朝夕审视的看着叶奈。
“哪里都是漏洞。”
第九阁的众人不说话了。
他们看着李朝夕,在等李朝夕讲清楚。
要是李朝夕说不出来什么重点,怕是日后对他都是鄙夷。
李朝夕抬手,充沛的灵气将所有人都包裹起来,在所有人面前汇聚成了桃源村的模拟场景。
犹如身临其境。
“每个修士,在战斗后,都应该进行战斗后复原。”
“反复思考自己的每一步,有没有更多的解决方法?有没有漏洞?再次碰到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去做?”
他的声音清冽而严肃。
“你们进入桃源村,并未进行乔装改扮,这是第一步。”
桃源村已经遭受异常,那么说明幕后主使就是桃源村的人,第九阁的所有人就那么大喇喇的直接进来,没有分出来明暗两组,所有的底牌都露给幕后之人,看的清清楚楚。
谢清禾蹙紧眉头:“确实,第九阁的人有七个,完全可以一明一暗,分组行动。”
他们是一个团队,却也是可以分散开执行任务的。
李朝夕:“第二,你们太过于相信凡人口中说的话。”
“周听兰是个凡人,她当时面临生死危机,想的自然是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那时候你们出现,对于她来说,就是救命稻草。”
“面临生死的时候,不要说凡人,便是圣人,也会有动摇。”
“周听兰为了自保,一定会隐瞒一些别的,然后利用修士对凡人的怜悯之心,让你们帮助她。”
李朝夕说:“我知道你们想说你们的本意便是如此,想要保护凡人,但是,你们会被误导,得到错误的信息,而这一点,是致命的。”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确实,他们还是太相信周听兰了。
但是……周听兰瞒着他们什么了?
谢清禾犹豫了一下,说:“周听兰没有说村长的事情。”
他们前期的安排里,并不知道村长也有异常。
直至后来,才查到村长,以及村中的几个长老,也都是河神的手下。
村里的人天然形成了联盟,周听兰没有告诉谢清禾村长的事情。
这导致了谢清禾躺在船上的时候,被村长的那一下紧紧束缚着,并且失去了第一开始的先机。
“是的。”
李朝夕的唇角勾起来一丝浅淡的笑。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面临生死的时候,谁都会说谎。不要相信太多真诚的面孔,他们会说谎,会害了你们。”
“如果能一个换一个的性命,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你们出卖。所以出任务的时候,信三分,留七分。”
众人叹气。
没想到 ,周听兰竟然隐瞒了这些。
若是他们当时得知了村中的情况,想必一定会做重新的危险评估。
他们初时还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献祭新娘的事件。
李朝夕说:“第三点,就是你们太自负。”
自负?
这倒是更不明白了。
“你们就让谢清禾一个人去找河神,万一谢清禾对付不了,你们就失去了一个队友。”
明凛:“可是有林惊风的蛊虫,还有我的卦象呢!”
李朝夕:“林惊风的蛊虫一开始就被发现杀死了,你的卦象只是知道谢清禾死了没死,后续呢?”
众人沉默。
若非谢清禾后来拼尽全力用出来了传送阵,他们也不能抵达河神的老巢。
万一谢清禾应付不来,他们就失去了一个队友……
谢清禾就会像是那些消失的新娘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看来你们是明白了。”
李朝夕说:“不要只准备一个方案,要有方案二,不要只有方案二,要有方案三……”
明凛都听愣了:“到底要有多少方案?”
李朝夕的笑容影影绰绰:“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有很多个方案。足以保证你的计划充满可行性。”
重新复盘,大家都对李朝夕的话产生了信服。
“那第四点呢?”
“第四点……”
李朝夕的眼神,落在谢清禾脑袋上的纱布上。
他的眼神明明灭灭:
“第四点,永远不要低估对手。”
“你们以为是对付一个不入流的角色,实际上却是河神。”
“你们以为是河神,却没想到,还会吸引来魔尊。”
“如果不是谢清禾与河神联手,圣都书院的人又赶到了,谢清禾已经死在魔尊,亦或者河神姜玉的手中。”
第九阁的人这才明白,原来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叶奈忍不住问:“那,应该怎么办?”
李朝夕凌然而立。
他的声音温柔而清淡:“想要不被别人杀,就该杀了别人。”
谢清禾梦游一样,听着队友们说,想要不被杀就要杀了魔尊,还要给谢清禾报仇。
她心想,司马花花原谅她吧,她也不想给司马花花招惹这么多未来的对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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